谢南多厄河谷与彼得斯堡
某些历史学家错误地把格兰特向罗伯特·李发动的战役说成是一场消耗战。他
们认为,格兰特一再发动进攻表明,他情愿遭受严重损失,因为他知道他的损失可
以弥补,而罗伯特·李的损失则不能弥补。最后结局虽然如此,但这并非格兰特的
本意。他筹划了以智胜敌人的战争,诱敌到空旷地作战。把战斗变成消耗战的是罗
伯特·李。他过去曾是最英勇,最具进攻精神的将领之一,却再也不能拿有限的兵
力去冒险,走出堑壕去作战了。邦联军再也不能指望用钱瑟勒斯维尔或葛底斯堡的
战术或战略去“赢得”战争了。但是,通过保持守势,他们却可以指望长期坚持下
去,使北军遭受沉重损失,从而使他们放弃获胜的企图。这一战略在1864年6 月开
始奏效。在北部,许多曾经奢望格兰特会在一个月内赢得战争的人,现在却痛斥这
位将军是个“屠夫”了。同情南部的“铜头蛇”又开始活动,并攻击说,如果选民
在11月不选举一位民主党主和派当总统,共和党人将坚持在这场疯狂的战争中解放
奴隶,直到所有白人被通通杀光。
因此,出于军事和政治上的原因,格兰特希望避免打消耗战和围攻战。他再次
筹划了一系列相互协调的谋略,切断罗伯特·李的交通线,攻击其侧翼,并迫他们
走出堑壕,到空旷地进行决战。但是,他再次因邦联军对他的行动作出迅速反应和
他的某些将军作战不力而受挫。
联邦军撤出谢南多厄河谷后,即由戴维·亨特将军接替西格尔担任指挥官的职
务。亨特是西点军校毕业生和一位职业军人,而且也是反对蓄奴制的激进分子。任
命他担任指挥职务,部分是为了满足激进的共和党人。格兰特命令亨特向河谷的纵
深方向挺进,切断河谷与里士满的铁路联系,并摧毁邦联军设在林奇堡的军需仓库。
同时,格兰特派谢里登的部分骑兵去扒断河谷东部的铁路。谢里登完成任务后,与
亨特会师,前去袭击詹姆斯河运河及里士满西南的铁路。与此同时,波托马克军团
将渡过里士满东南面的詹姆斯河,以切断罗伯特·李经由彼得斯堡的铁路联系,并
击溃必然为保护这些生命线而战的北弗吉尼亚军。
亨特起初进展顺利。他在皮德蒙特击溃了一小股邦联军,随即迅速向林奇堡方
向移动。他的纪律松弛的部队被游击队袭击其后勤供应激怒,因而沿途烧杀掠夺。
在列克星敦,他们于6 月11日焚毁了弗吉尼亚军事学院,这一行动激起了南部人的
普遍公愤。罗伯特·李对其后方受到威胁有所警惕,特派朱巴尔·厄尔利指挥10,000
人前去进攻亨特,并把自己的大部分骑兵派去截击谢里登。6 月11日至12日,此时
由南卡罗来纳州的韦德·汉普顿指挥的叛军骑兵在特雷维林车站附近与北军骑兵遭
遇,打了一场不分胜负的战斗。谢里登得知亨特还在蓝岭山脉那边,离他有90英里
之遥,于是便放弃了与之会师的打算,在轻微地破坏铁路后,便转身向东而去。在
这期间,厄尔利指挥的邦联军的行动比亨特快些。他们把一支与亨特旗鼓相当的兵
力集结于林奇堡,并于6 月18日在那里击退了联邦军的几次无力的进攻。苦于给养
和弹药不足的亨特,由于邦联军骑兵和游击队已切断了他北逃的道路,便退入西弗
吉尼亚。他不但未能完成格兰特交给他的使命,还把谢南多厄河谷拱手让给了厄尔
利的精兵。
在得知亨特和谢里登受挫以前,格兰特自己针对彼得斯堡的军事部署也未得到
贯彻,军事活动开始时相当漂亮。6 月12日至13日夜间,波托马克军团悄悄地从科
尔德港的堑壕撤出,向南转移。整整三天,罗伯特·李一直蒙在鼓里,不知格兰特
的去向。邦联军以为,这又是一次短距离的侧翼运动,于是就在里士满东面掘壕布
阵,并与联邦骑兵的屏护部队发生了小规模冲突。而这时,北军工兵部队却横跨詹
姆斯河建造了一座历史上最长的浮桥(2,200英尺) 。到6 月15日为止,北军有两个
军已抵达南岸,其余部队正在途中,而罗伯特·李的全军仍滞留北岸。博雷加德将
军仅以2,500 人守卫固若金汤彼得斯堡防御工事,而其对手是正在逼近的第十八军,
在人数上七比一,压倒南军。彼得斯堡如果陷落了,南军就将被迫撤离里士满,而
罗伯特·李的部队则将被切断——也许战争大概就要结束。
但是,联邦军的几个军长虽得到这样的机会,但处置不当。威廉·史密斯的第
十八军于6 月15日下午逼近彼得斯堡的防御工事,攻占了防御薄弱的部分防线。联
邦军在这天取得的为数不多的几次成功之一是:一个黑人师俘获了两个炮兵连。具
有讽刺意味的是,史密斯在两年前曾是麦克莱伦的门徒之一——反对解放奴隶的民
主党人,在弗雷德里克斯堡之役后的一次改组中被调出波托马克军团。可是现在,
他在回到弗吉尼亚,有机会率领他的由黑人和白人共同组成的部队进入彼得斯堡时,
却举棋不定,过高地估计了叛军的实力,坐等第二军与他会师,于是决定不在明朗
的月光下发动夜间攻击。
这种失误在此后三天中屡有发生。博雷加德虽然从罗伯特·李部得到了增援,
但是北军的兵力在6 月16日仍然超过他,是他的四至五倍。北军在这天晚些时候发
动了进攻,占领了敌人的部分防线;但是,由于联邦各军之间缺乏协调,从而使博
雷加德能够防止一次突破。次日的情况依然如此,因为虽然北军占领了更多的阵地,
但这对博雷加德来说,是“邦联军最后时刻的来临”。联邦军指挥系统在上情下达
方面搞得很糟糕,出现了使进军陷于停顿的贻误和自相矛盾的命令。是夜,博雷加
德又把防线后撤一英里,几乎到了彼得斯堡的外围;同时,罗伯特·李则把那些余
下的营养不良的老兵以最快的速度开进这些堑壕。格兰特计划在他们全部抵达前的
6月18 日发动一次进攻。就像前些天一样,他把战术布署全部交给米德。这可能是
个失误,因为波托马克军团的指挥系统再次运转不灵。性情暴躁的米德终于怒气冲
冲地给他的将领们发出一份电报:“我发现,规定用一个小时的时间实现协作毫无
意义。……我想像不出,你们会要求我进一步下达何种进攻命令。……我发现,规
定用一个小时实现协作进攻是不可能的。因此,我已向各军军长下达一道命令:务
必发动进攻,不必彼此考虑。”
问题在一定程度上是由于官兵们都染上了可称之为“科尔德港综合症”——不
愿向堑壕发起正面进攻。一位将军说道:“这些士兵正处于极度的恐怖之中,害怕
再次进攻土方工事。”另一位将军写道:在对堑壕发动的自杀性进攻中,“愚蠢而
无缘无故地牺牲”战士。6 月18日下午,一个老兵连对进攻邦联军防线一个防守坚
固的据点的命令拒不执行。他们还向正准备发动进攻的一个新兵团高喊:“卧倒,
你们这些大傻瓜,你们拿不下那些堡垒!”新兵们坚持发动进攻,850 人中就损失
了632 人。
格兰特和米德终于取消了这些进攻。联邦军上次就贻误了攻占彼得斯堡的时机,
邦联军的援军开到后,进攻便化为泡影。在为时四天的战斗中,北军损失11,000人
以上,而南军的损失却不及北军损失的一半。波托马克军从怀尔德尼斯一路打到彼
得斯堡,伤亡约为64,000人,战士的血都流尽了。这个数字恰好与罗伯特·李在这
次战役开始时拥有的作战部队人数相等。这些损失,以及该年春、夏两季服役期满
的18,000人,使波托马克军锐气大减。罗伯特·李亦损失了半数部队。不过,剩下
的部队、增援部队和博雷加德的老兵则有长达数英里的精心构筑的堑壕、凸角堡、
堡垒和鹿寨的掩护。格兰特不得不决心实施围困,这是他本希望避免的情况。联邦
骑兵和步兵每隔一段时间就发动一次袭击,以切断罗伯特·李在彼得斯堡南面的铁
路、公路交通线。这些行动虽然只取得部分成功,但也确实恶化了罗伯特·李已经
很严重的供应问题。格兰特还坚决向南和向西扩展他那由堑壕组成的防线,以迫使
罗伯特·李拉长自己的防线,从而削弱了他的防御。
火山口战斗
联邦军最有希望冲破这些防御工事的一次努力——著名的火山口战斗——以惨
败而告终。这再次表明,那些给波托马克军团添乱的军官们运气不佳,力不胜任。
联邦军第四十八宾夕法尼亚团的那段防线正对着邦联军炮兵的一座凸角堡。该团有
许多来自斯库尔基尔县的煤矿工人。有一天,该团的亨利·普莱曾茨上校无意中听
到一个士兵说:“我们要是能在这座该死的碉堡下面挖条巷道,就可以炸掉它。”
普莱曾茨入伍前是个工程师,他很欣赏这个主意,并说服了伯恩赛德将军( 现为他
过去指挥的那个军团辖下的一个军的军长) 采纳了这个意见。米德的工兵对这一工
程嗤之以鼻,称之为“哗众取宠,一派胡言”,因为巷道必须挖500 英尺以上才能
到达邦联军防线,而这需要一些通气孔,从而肯定会被叛军发现。但是,普莱曾茨
设计了一种巧妙( 但不引人注意) 的通风系统,在没有工兵部队的任何帮助的情况
下,他的士兵在敌人的防线下面挖掘巷道。随后他们又在巷道内填进四吨炸药。
起初还表示怀疑的格兰特,后来逐渐抱有希望,这个地雷坑会在邦联军堑壕内
炸出一个洞口,通过这个洞口发动强大进攻,席卷敌人左右两翼,长驱直入彼得斯
堡。伯恩赛德的第九军有三个自怀尔德尼斯之役以来一直连续苦战的白人师,还有
一个根本就未见过一次真正战斗的黑人师。虽然黑人部队在好几条战线上都有成功
的记录,其中包括6 月15日对彼得斯堡外围工事发动的进攻,但波托马克军团的多
数军官仍对他们的战斗力表示怀疑。根深蒂固的偏见是很难消除的。但是,伯恩赛
德是个对反对蓄奴制持同情态度的新英格兰人,他决定给他的黑人师以专门的进攻
训练,以在攻击时担任前锋。战士们对这个任务反应热烈。一位旅长写道:“官兵
们个个磨拳擦掌,他们要给白人部队看看黑人师的本事有多大。”
地雷坑预定在7 月30日黎明前起爆。黑人师已作好打前锋的准备。但是,米德
经格兰特批准,在最后一刻却下令由白人师打头阵。显然,将军们仍不信任黑人师
的作战可靠性,而且,他们不愿让人们谴责他们拿黑人士兵当炮灰。格兰特后来在
战争指导委员会上作证说:如果让黑人部队率先冲锋,而战斗结果却很糟糕,别人
就会说“我们把他们推到前面去送死,其原因是我们对他们毫不关心。但是,我们
若把白人部队推到前面去,人家就不会这样说了。”
由于米德下令改变攻击队形,伯恩赛德大为泄气,结果他的战术指挥搞得很差,
地雷坑把300 名叛军送上天,炸开一个170 英尺长,60英尺宽,30英尺深的洞。这
是这场战争中最令人生畏的景观了。火山口两边200 英尺处的邦联军都惊得呆若木
鸡,他们丢下堑壕,向后方仓皇逃命。但是,此后联邦军一错再错。冲锋在前的白
人师由于毫无准备,在前进中阵形混乱,而他们的指挥官却呆在后面,狂饮从军医
那里讨来的朗姆酒,以稳定其紧张情绪。北军来到火山口边缘,目睹这个景象,惊
得目瞪口呆。混乱中他们在那里转来转去。许多人进入火山口内,而不是向主右两
翼成扇形展开,以组成进一步推进的队形。呆在后面的将军们派出了更多的部队,
火山口挤满了乱成一团的士兵。从冲击中恢复过来的邦联军调来大炮,轰击火山口
的北军士兵,简直就像是在打桶里的鱼。南军步兵发起反攻,把开出火山口的少量
联邦军压了回去。到黑人师投入战斗时,败局已定。白人部队惊慌失措地向后方涌
去,黑人士兵不得不在人流中开辟前进道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黑人仍打得很好,
他们遭受的伤亡比哪个师都大。但是,他们也在混乱中被打得败下阵来。许多叛军
士兵一看到北军把过去的奴隶派来与他们对阵,便燃起无名怒火,就对那些愿意投
降的黑人士兵,进行刺杀或射击。
格兰特承认失败,最后放弃了进攻。他电告华盛顿:“这是我在这场战争中所
目睹的最令人沮丧的事情。我从未见过,也不想再有这种攻克防御工事的机会。”
组织这次反攻的邦联军将领威廉·马洪写道:在爆炸后的一小时内,“无论如何也
无法避免……把邦联军分割为二,……从而敞开通往邦联首都后方的大门。”火山
口战斗一结束,对彼得斯堡的围困仍像过去一样。至今,那里地面上还留下一个巨
大的洞口,这是为一个错过的机会而留下的纪念物。
厄尔利袭击华盛顿
这次惨败并未使联邦在1864年7 月向失败的痛苦经历告别。就在火山口战斗打
响的同一天(7月30日) ,一支邦联军骑兵从谢南多厄河谷开进宾夕法尼亚州的钱伯
斯堡镇,由于居民们拒绝交纳500,000 元的献金,致使该镇大部分被焚为平地。这
是朱巴尔·厄尔利在三个星期前率领小股部队袭击华盛顿外围后进行的最后袭击。
厄尔利在6 月把戴维·亨特的联邦部队逐出河谷之后,他的14,000名老兵——其中
有很多人曾在杰克逊指挥下在此河谷作战——开始北进,企图重新实行杰克逊在1862
年采用的战略:威胁华盛顿,以减轻对里士满的压力。7 月5 日,叛军渡过波托马
克河,7 月9 日在弗雷德里克以东的莫诺克西河击溃了联邦军的一支临时拼凑起来
的部队,并于7 月11日向华盛顿西北的防御阵地进逼。起初,守卫这些防御工事的
是一支很小的部队,还有匆匆动员起来的政府职员和未经训练的民兵,因为卫戍部
队已大都被格兰特搜罗到弗吉尼亚前线。格兰特为响应政府的增援要求,从彼得斯
堡派出了第六军。7 月11日下午,这些坚强的老兵顺序进入工事。此时,厄尔利前
有格兰特的第六军,后有终于经西弗吉尼亚开到的亨特部。他在研究了形势后决定
:最好是退入弗吉尼亚州,以免遭到灭顶之灾。
厄尔利在焚毁了邮政局长布莱尔在马里兰州的住宅,火烧了钱伯斯堡,还在黑
格斯敦和弗雷德里克两城市征收了220,000 美元的税金之后,居然平安逃脱,这使
林肯和格兰特颇感不快。分管四个军区的联邦将领就领导权问题发生了意见冲突,
从而阻碍了联邦军的追击。格兰特在8 月初取消了这些军区,结束了这种官僚主义。
他派谢里登到河谷担任新军区兼谢南多厄河谷军的总司令。该军包括第六军,波托
马克军团的两个骑兵师,亨特的前西弗吉尼亚军以及从路易斯安那战场移交的两个
师。格兰特命令劲头十足的谢里登尾随厄尔利,“穷追到底”。因为谢南多厄河谷
是罗伯特·李部的粮秣供应地,又是游击队经常活动的有利基地,格兰特还要求谢
里登全部、彻底地毁掉河谷中的庄稼,以至“在该季节余下的日子里飞经这里的乌
鸦也将不得不自带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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