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蒂特姆战斗
在通常情况下,第二次布尔河战役结束后,李的那支获胜部队人困马乏,早就
该扎营休息和重新装备了。食物粗劣,成千的士兵赤着脚,而他正面的联邦军几乎
比他的多两倍。然而,李凭借重大冒险行动在此之前已打破了对方优势;现在,他
打算在一次大胆的战役中冒更大风险,为邦联夺得马里兰州,并赢得英法的外交承
认,甚至可能迫使联邦求和。要入侵北部,还需要在秋收季节把军队从受到战火摧
残的弗吉尼亚调出来,并使这支饥肠辘辘的南军士兵在一个时期内要依靠敌方领土
供养。
在斯图尔特的骑兵队掩护下,北弗吉尼亚军于1862年9 月4 日在距华盛顿40英
里的上游,开始涉渡波托马克河。但是,由于缺少鞋子,或由于吃了未熟的玉米棒
和未熟的苹果而得了病,已有数千名士兵落在后面。另外还有许多士兵在摊牌战斗
之前,因精疲力竭或双脚淌血而掉队。9 月7 日,邦联军集结在弗雷德里克。令人
失望的是,投奔南军旗帜下的马里兰人寥寥无几,因为马里兰州西部在感情上倾向
联邦主义。李希望向南山( 蓝岭延伸入马里兰的部分) 西部移动,以便开辟一条进
入谢南多厄河谷的供应线。不过,在采取这一行动之前,他需要消灭哈珀斯渡口的
万名联邦守军。9 月9 日,他命令杰克逊的一个军和朗斯特里特军的部分部队,集
中围攻并占领哈珀斯渡口。完成此举后,他们将汇合其余部队,按既定计划行动,
在哈里斯堡切断宾夕法尼亚铁路。李再一次——这是三次战役的第三次——违背了
军事教材的准则,分散了兵力。这种作法以前很起作用,因为李对敌手缺点的估计
是准确的。他估计麦克莱伦行动迟缓,希望在联邦军追上他之前重新聚合部队。
在此期间,麦克莱伦已有效地训练了波托马克军,正率该军80,000人朝北部移
动,寻找叛军位置,他估计南军兵力为12万( 是实际兵力的两倍半) 。6 月13日,
麦克莱伦突然交了意外的好运,这样的事几乎没有几个将领曾经遇到过。在弗雷德
里克一个弃置的邦联军营地,一名联邦军下士偶然发现一份由李签署的命令文件,
这张裹着三支雪茄烟的命令文件原来是一个粗心的南军军官遗失的。这个文件使麦
克莱伦对李军行踪了如指掌。李的军队划分5 部分:3 个独立纵队集中围攻哈珀斯
渡口;两个师在黑格斯敦;另一个师在特纳山峡附近的本兹伯勒,国家公路在该地
横贯南山。在这5 部分中,每一个部分距其余任何部分至少相距8 或10英里;间隔
最远的两部分在波托马克河两侧,相距达30英里;麦克莱伦及其大部分军队距最近
的邦联军部队仅12英里。正如历史学家布鲁斯·卡顿所描述的那样:“没有一个内
战将领曾经得到这样一个天赐良机,能将敌军一下子消灭一大半。”麦克莱伦兴高
采烈。他对一名将领说,“我手里有一张牌,如果我不能靠它击败‘博比·李’,
我情愿回家。”
然而,麦克莱伦在采取行动之前等待了16个小时之久,而不是即刻进军,强行
通过南山各隘口,袭击李的分散的各师部队。当他的两个军抵达特纳斯隘口,另一
个军进抵距此以南5 英里的克兰普顿斯隘口时,李已得到报告,匆忙派兵扼守要隘。
9月14 日下午,联邦将领威廉·B ·富兰克林的第六军冲过克兰普顿斯隘口,挥师
南下,朝俯瞰哈珀斯渡口的马里兰高地推进,但是当围攻该渡口的邦联军几个旅转
身迎战时,他们竟胆怯地停止前进了。这时,在特纳斯隘口经过一整天鏖战之后,
人数处于优势的邦联军伤亡达2,700 人,而联邦军伤亡为1,800 人。于是,李朝夏
普斯堡村退却。虽然他的入侵计划宣告破产,但麦克莱伦的迟缓多给了他一天工夫,
使他那溃散的部队得以从毁灭中解脱出来。他准备下令撤到弗吉尼亚。但是,当他
获悉杰克逊部队已于9 月15日晨攻占哈珀斯渡口并俘获守军时,他便改变了主意,
命令部队集结,在夏普斯堡迎战。
继之发生的安蒂特姆战役( 南部称之为夏普斯堡战役) ,是邦联军进行拼死防
御,联邦军坐失良机的一段战史。李的部队占据了村正东面纵贯南北长达4 英里的
低矮山脊,左翼靠着波托马克河,右翼俯临安蒂特姆河。根据一些理由( 或许由于
他们缺乏铁锹和斧头) ,邦联军竟未挖掘战壕,一年之后这一疏忽还是令人难以置
信的。由于士兵掉队,也由于在南山的伤亡,李的兵力已不足45,000人,要对抗麦
克莱伦的75,000人。9 月15日下午,在杰克逊从哈珀斯渡口赶来跟他会师之前,李
在夏普斯堡的部队只有19,000人。可是,麦克莱伦再次小心翼翼地移动,误失了以
压倒优势的兵力在15日发起攻击的机会。翌晨,杰克逊各师从哈珀斯渡口陆续到达,
尽管联邦军在战场拥有60,000余兵力对付李的30,000人,但仍然按兵不动。时间一
点一点地流逝,而麦克莱伦经过慎重考虑,才拟定了次日进攻的计划,到那时麦克
莱伦全军和李的除了A ·P ·希尔师( 留驻在哈珀斯渡口监督投降) 以外的整个部
队,都将排成队列。
9 月16日下午,约瑟夫·胡克和约瑟夫·曼斯菲尔德指挥的联邦第一军和第十
二军,渡过安蒂特姆河,准备翌日进攻由杰克逊据守的邦联军左翼。伯恩赛德指挥
的第九军,拟在邦联军左翼强行渡河。联邦其他三个军将留作后备,以支援这些攻
击,如果李一旦抽调中央防线兵力去驰援两翼,就实行中央突破。
这是个完善的战斗计划。胡克在拂晓以雷霆万钧之势发动的攻击首传捷报。他
的绰号“战斗的乔”果然名不虚传。他那12,000名士兵从一片树林中猛然冲出,此
后这片树林就以“北森林”而闻名。大炮和滑膛枪火力摧毁了邦联步兵正在潜伏着
的40英亩玉米地。“在我写报告的那个时候,”胡克后来报告说,“在玉米地的北
部和大部,每棵玉米秆都像被刀子削得短短的。阵亡者恰好成排地躺着,正像几分
钟以前他们曾摆好的队列那样。命运之神从未让我目睹一个比这更加血腥淋淋的凄
惨的战场。”很多参战者后来撰文提到这次战役时,都承认这是他们经历的最激烈
的战斗。半野蛮的“战斗狂热”使士兵着了魔,驱使他们采取勇敢的或拼命的行动,
实为世人所罕见。蓝衣旅蜂涌穿过玉米地,冲到“西森林”的边缘,挨近一座属于
和平主义的邓卡德教派的白色小教堂。在那里,约翰·B ·胡德的灰衣师终于阻止
了联邦军,迫使他们退回玉米地的那一边。不久以后,曼斯菲尔德军的联邦生力军,
便从“东森林”越过玉米地发起攻击,迫使已崩溃的邦联军战线退入并穿过“西森
林”。但是,当数以百计的士兵倒下时,联邦军的攻势再一次停顿了。曼斯菲尔德
阵亡,胡克负伤,大部垮掉的师经过3 个小时未见缓和的拼杀后,均撤回整编。上
午10点左右,联邦将领埃德温·萨姆纳率第二军朝“西森林”进击。他的先头师已
深深楔入阵地,突然有两个邦联师出现在它的左翼,将致命的炮火倾泻于北军各旅
之间,20分钟内就击毙2,200 人。接着杰克逊横越玉米地发动反攻,但被击退,伤
亡惨重。这块玉米地已变成了无人地带。据一个士兵回忆,那里尸陈遍野,人们走
过去时踩不到地面。
正午以前,邦联军左翼的战斗结束了。每一方都打得对方再无招架之力。13,000
士兵非死即伤。因为联邦军的进攻是按顺序而非同时发动的,所以进攻已告失败。
邦联军已得到时间转移部队,并调来后备队,以对付攻击。麦克莱伦必须对此承担
部分责任。他的战役部署阻止了曼斯菲尔德与胡克的联合进攻,而他本人也把萨姆
纳发动的攻势耽搁了一个多小时。
麦克莱伦还要对联邦军未能实行中央突破负责。萨姆纳军的两个师已从攻击
“西森林”转向左面,在一条低洼的农田道路上闯入一条邦联军战线,此后这条路
就以“流血巷”闻名。在那里,邦联军拼命死守,已挖好壕沟达三小时之久,直到
一道被误解的命令让联邦的两个团对该路进行侧射,把那些未当场倒毙或负伤的据
守者赶走。邦联军中央防线大大敞开了。“在这个局部战场上,没有任何邦联步兵
部队能够顶住一场凌厉的攻势,”一名南军将领写道。“当罗兹旅离开那条低洼的
道路时,”朗斯特里特部下一名炮兵军官补充说,“李的军队已经毁灭,邦联的末
日即将到来。”富兰克林部下尚有第6 军的8,000 名生力军可实行突破。他请求麦
克莱伦让他放手行动,但是,这个指挥官为上午的大残杀所震惊,担心会受到一支
他认为在数量上处于优势的敌军的反击,遂以“发动攻击未必审慎”的话回绝了。
稍后,另一名联邦将领力劝麦克莱伦派遣富兰克林军的一个师和波特的第五军的两
个尚未确定用场的师,穿越实力削弱的邦联军中央防线,但麦克莱伦再一次拒绝了。
在此期间,联邦左翼的伯恩赛德情况如何呢?麦克莱伦整个上午反复命令他让
精锐的第9 军向前推进,渡过安蒂特姆河,击退邦联军右翼。但是,这一行动说时
容易做时难,因为该防区河上的唯一桥梁,正处于邦联军炮兵和步兵的严密控制之
下。不过,伯恩赛德本来可以干得更好些。在那个季度,安蒂特姆河有数处可以蹚
涉而过,但伯恩赛德却把全部注意力集中于那座桥。在下午早些时候,他的几个旅
终于发现了浅滩;大约与此同时,其他部队强行闯过了那座桥。但是,当时伯恩赛
德各师未能及时进行布署,直到下午3 点才开始进击实力已经削弱的邦联军右翼。
蓝衣军的挺进一时所向披靡,直逼夏普斯堡近郊,距李军向波托马克河浅滩退却的
路线仅半英里之遥,看来邦联军又要一败涂地了,这时突然间,伴随着南军嘶号声,
A·P·希尔师迅猛冲进战地,该师来自哈珀斯渡口,以7 小时行军17英里。当他们
猛烈冲击联邦军侧翼,并阻遏了联邦军当天的最后推进时,希尔的一些老战士穿的
是缴获的蓝衣军服,从而加强了奇袭的效果。
夜幕降临战场,惨状难以描绘:2,100 名北军和2,700 名南军士兵阵亡,另外
有18,500人( 两军差不多各占一半) 负伤,其中3,000 人受了致命伤。那是战争中
杀人最多的一天。作为比较,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D 日( 指1944年6 月6 日盟军
在诺曼底登陆) ,美军伤亡6,000 人——大约是安蒂特姆会战伤亡数字的四分之一。
美军在安蒂特姆一天的战斗中阵亡、受致命伤人数,相当于1812年战争、墨西哥战
争和美西战争伤亡总数的两倍以上。双方的全部连队实际上已经毁灭,而团甚至旅
的伤亡普遍达到50% 。在十天后视察了这个战场的一个英国军事观察员写道:“在
大约7-8 英亩的森林里,简直没有一棵树不是满布弹头和弹片痕迹的。难以理解,
在这里的那种炮火下,谁能逃生。”
这样的勇猛和牺牲得到了什么呢?会战在战术上未分胜负;但对邦联军来说,
却是一次战略失利。李怀着一举结束战争的雄心前往北部;随着希望的破灭,他那
支丧失了战斗力的军队,一瘸一拐地返回弗吉尼亚。但是,麦克莱伦的失败更为严
重。他有数次已胜券在握,只因指挥失策和怯懦不前,才失之交臂。同时投入战斗
的联邦军兵力,从未超过20,000人。这使得李可以把部队从安宁无事的地点调到受
威胁的防区。占联邦军四分之一以上的20,000名士兵,几乎未参与作战。这就使麦
克莱伦致妻子信中的说法成为笑柄:“我信赖其判断力的那些人对我说,这一会战
我打得太好了,并说是一种艺术杰作。”
9 月18日,旭日东升,看得出遭到痛击的邦联军仍在原地。麦克莱伦在上午得
到13,000名援军。连同先前未确定用场的20,000人,这使他得到的生力军比李的全
军残部还多。但麦克莱伦仍不重新进攻,李遂于9 月18日夜渡过波托马克河,逃之
夭夭。第二天北军略事追击,被南军后卫部队击退。李部平安无事地撤到温切斯特,
而联邦军却在埋葬阵亡者,为伤员建立野战医院。有5 个星期之久,波托马克军主
力不愿再次渡河进入弗吉尼亚。林肯抓住安蒂特姆会战把它当作是期待中的胜利,
以便发表《解放宣言》。但是,总统对麦克莱伦大失所望,因为他再一次犯了错误,
而未能把敌军团团围住并加以消灭。不过,林肯目前暂缓在东部战区采取重大军事
决策,因为西部的局势正濒临危急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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