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被忽视了的警告 来自国境线的报告 巴尔干的事件表明,德苏之间的关系在向危险的方向发展。关于德国准备进攻 苏联的情报从各个方面传来了。这些情报从军区的报告、边防站的消息、外国报刊 和电台资料、以及由情报机关和外交部门汇集到了莫斯科。 尽管在苏联和德国之间订有互不侵犯条约、边界条约,但两国边界上的形势却 从未缓和过。战争时而隐蔽、时而公开地进行着。德国的间谍、特务、武装分子每 天都在边境出没活动。敌对分子在边境冲突中的伤亡人数已达1300 人之多。从1939 年到1941 年间,各种破坏活动有数千次之多,其中有武装部队偷越国境的行动, 也有携带无线电台刺探情报的特务活动。根据苏联边防军的报告,整个西部边境共 抓获了5000 人次的间谍,仅在波兰领土上就发现95 处德国情报点和渡河点。情 报证明,德国人在所谓的总督管辖区正在紧张地进行旨在反对苏联的战争准备。 战争危险增长的另一信号是,企图越过苏联边界的人数明显地增多了。 1941 年被抓获和击毙的越境者与1940 年同期相比人数增加了15~20 倍, 而1941 年4 月至6 月与1940 年4 月至6 月相比则增加了25~30 倍。 除此之外,德国的飞机不断地侵犯苏联领空。苏联政府对此采取了宽容态度。 基辅特别军区司令员基尔波诺斯上将曾请求莫斯科“允许他对侵犯领空的法西斯飞 机进行警告性射击”,莫斯科回答说:“您想干什么?想挑起战争吗?” 早在1940 年4 月时,贝利亚就下令禁止边防军向侵犯苏联领空的飞机开火。 德国得知此消息后,有恃无恐。从1941 年1 月到战争开始,德国飞机共侵犯苏联 边界152 架次。仅1941 年3 月27 日至4 月18 日,德国飞机侵犯苏联领空就有 80 次。有时苏联空军也将侵犯者迫降,但仍表现得非常的宽大:让飞行员返回德 国,而把飞机交还给德国的指挥部;在拘留期间,允许德国飞行员在被迫降的苏联 机场自由活动。 对于上述情况,苏联国防人民委员会的总参谋部是清楚的,但未采取有效而及 时的措施进行制止。4 月15 日,苏联军人在乌克兰罗夫诺附近机场着陆的德国飞 机上找到了一个藏有苏联地图胶卷的暗箱,情况证明,德国飞机己完成了对苏联的 军事侦察。 在国外的苏联外交人员和武官也纷纷将德国加紧军事准备的情报通知了莫斯科。 在法国,苏联的外交人员敏感地觉察到德苏关系恶化的趋势。苏联驻法国武官 苏斯洛帕罗夫报告说,德国人开始阻止苏联人在法国领土上旅行,并停止发给苏联 公民回苏联的签证。 1941 年5 月初,苏斯洛帕罗夫向莫斯科报告说:“从南斯拉夫、中国、美国、 土耳其和保加利亚武官那里获知,德国已完成了进攻苏联的准备工作,他们计划在 5 月下旬进攻苏联。” 从谍报网获得的消息则更为确切和令人不安。东京的“拉姆扎小组”向莫斯科 报告了希特勒德国进攻苏联的准确时间是1941 年6 月22 日。 这个“拉姆扎小组”的领导人名叫理查德·佐尔格。佐尔格1895 年生于巴库 城。他的父亲是德国人,是个石油技师。他的祖父弗·佐尔格曾和马克思一起参加 过1848 年的革命,后侨居美国组织第一国际美国支部。母亲是俄国人。佐尔格3 岁时回到德国。在德国他听了很多有关祖父的传说,他深为祖父的个性所吸引,由 此他也就对社会主义学说产生了兴趣。1919 年,他加入了德国共产党。从基尔大 学毕业后,他成为欧洲颇有声望的报纸《法兰克福报》的撰稿人。佐尔格在苏联曾 注过几年。他认为,他能在情报活动方面很好地为社会主义事业服务。他曾在上海 为几家德国报纸工作过,以“中国通”著称。1933 年9 月他到达东京,手持德国 高级外交官分别写给东京使馆和日本外务省的介绍信。第二年,佐尔格参加了纳粹 党海外支部,3 年后又成为纳粹新闻协会会员,并成为政治地理教授卡尔·海素弗 尔将军圈子中的“自己人”。当时海素弗尔领导着政治情报机关。在东京,佐尔格 很快取得德国武官、后来的德国驻日大使奥托的信任,奥托让他做了大使馆情报处 编外人员,即武官奥托上校的非官方秘书,在德国使馆内设有他的一问办公室。 1935 年年底,佐尔格建立了一个名为“拉姆扎小组”的情报组织,成员有德 国人马克斯·克劳森、塞尔维亚人布来科·布凯里奇等。6 年来该小组从东京向莫 斯科传递了无数重要情报,仅在1939 年1 年就传送了60 件23139 字的消息,而 在1940 年则传送了3 万字的情报。佐尔格在日本政府的各个机关中都有向他提供 重要情报的人。其中最有价值的人员是大崎,他可以看到由近卫首相本人提供给他 的最机密的政府文件。这些文件的显微胶卷由专门信使送到上海、香港或马尼拉, 从那里再送到指定的地方..1941 年5 月12日,佐尔格与途经东京的德国驻曼谷武 官肖尔对酌时,肖尔向他透露说:“德国将在6 月20 日开始进攻,可能延迟两三 天,但一切已准备就绪。德军170 到190 个师聚集在东线。不下最后通牒,也不宣 战。红军将崩溃,苏维埃政权将在两个月内瓦解。”佐尔格立刻驱车来到克劳森处, 要他立即向莫斯科发报。5 月15 日,佐尔格用无线电通知莫斯科,德国人确切的 进攻日期是6 月22 日。 来自美国和英国的警告 在佐尔格之前,斯大林就接到了关于希特勒进攻计划的明确警告,他显然没有 注意这些警告。最严重的警告是美国政府提出的。 早在1941 年1 月,美国驻柏林商务参赞山姆·伍德向国务院发出了一份机密 报告,说他从可靠的德国人士处获悉,希特勒正在制定计划在春季进攻俄国。这是 一份详尽的电报,它叙述了德军参谋总部的进攻计划(这种叙述后来证明是十分正 确的),以及在一旦征服苏联后对它进行经济剥削的准备工作。 伍德有一位反纳粹的正直的德国朋友。他同德国政府各部、国家银行和纳粹中 的高级人士有接触。早在1940 年8 月,这位朋友就把在希特勒总部举行的关于准 备进攻苏联的一些会议的情况通知了伍德。自那以后,这位通报消息的人就把参谋 总部和在策划从经济上剥削俄国的那些人当中所进行的工作不断地详细通知了这位 商务参赞。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伍德在柏林的各电影院或者在夜幕的遮盖下和他的 传递情报者会晤,以便从这个人手中收到字迹潦草的笔记。 收到伍德的报告后,美国国务卿科德尔·赫尔怀疑伍德是上了德国“暗探”的 当。他召见了埃德加·胡佛。这位联邦调查局首脑看了这份报告,认为是真实的。 伍德提出了向他提供情报的人士的名字(他们在柏林的各个部以及在德国参谋总部 工作)。在进行了核查后,华盛顿方面认为这些人照理是应当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 情的,而且他们都是坚定的反纳粹主义者。尽管当时美苏政府之间的关系非常紧张, 赫尔还是决定把这一情况通知俄国人,于是要副国务卿塞姆纳尔·威尔斯把报告的 内容通知苏联驻美大使康斯坦丁·乌曼斯基。 威尔斯在3 月20 日召见了乌曼斯基。乌曼斯基在听了威尔斯的通报之后,面 色变得非常苍白。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完全认识到你向我提供的消息 的严重性。对于你的情报,我的政府将不胜感激,我将立即把我们的谈话情况通知 我的政府。” 美国的情报是苏联政府从外交途径得到的第一个警告,但还不是苏联政府得到 的最早的警告,因为早在1940 年他们就从情报渠道得到了首批情报。 然而,所有的警告都遭到了同样的下场:被认为是怀有敌意的挑拨。 丘吉尔也曾设法警告斯大林。3 月下旬的某一天,丘吉尔在翻阅例行侦察报告 时,注意到英国情报机关从巴尔干送来的报告。报告上说,当南斯拉夫的部长们去 维也纳签订关于南斯拉夫加入三国条约的协议时,不久前经过罗马尼亚开往南斯拉 夫和希腊的德国5 个坦克师团中的3 个停止前进并转向了克拉科夫方向。丘吉尔得 出的结论是:显然德国人准备进攻苏联。虽然过了几天这些师团因南斯拉夫发生政 变而重新转向南斯拉夫,英国首相只是对自己的结论作了些微小的修正:德国进攻 苏联不是在5 月而是在6 月开始。4 月初,联合侦察委员会在给丘吉尔的报告中断 定,德国在东线集中了大量军队,战争迟早要发生。但是,委员会并不认为战争会 在短期内发生。5 月23日委员会又报告,关于进攻苏联的传闻消失了。但丘吉尔仍 然认为,进攻南斯拉夫和希腊之后就轮到苏联了。 3 月31 日,伦敦收到从贝尔格莱德拍来的一份情报:希特勒在同南斯拉夫前 摄政王保罗会谈时,已告诉他,德国计划在6 月30 日进攻苏联。4 月2 日晚英国 驻美国大使从威尔斯副国务卿的助手那里也得到了同一内容的情报。第二天,丘吉 尔采取了果断的决定:通知英国驻莫斯科大使斯塔福德·克里普斯,让他向斯大林 转交首相的私人信件。4 月5 日,克里普斯回电说,没有向斯大林亲自呈递信件的 任何可能性。丘吉尔接着又指示:将信件交给莫浴托夫。但是克里普斯也未能见到 莫洛托夫。恼怒的大使冒着风险向副外交人民委员发了私人信件,信中只字未提首 相的委托,只是对英苏关系的各个方面进行了分析。丘吉尔继续催促大使尽快完成 使命。 4 月19 日,即在丘吉尔发出命令的两周之后,苏联方面才正式接受了首相的 信件。由于斯大林和莫洛托夫的极力回避,信件只是由外交人民委员部代收。宝贵 的半个月时间就这样轻易地失去了,离德国的突然袭击只有2 个月了。 4 月22 日,英国大使被告知,下列颠首相给斯大林的信件,斯大林同志已经 收到。但是斯大林确信,这是英国反共产主义政府的阴谋,旨在离间苏联和德国之 间的关系,试图挑起苏德战争。苏联政府已从德国驻苏武官克斯特利格将军处获知, 德国军队由西向东调动,是为了换防,以青年士兵替代年龄大的士兵,以便让复员 者转到生产上去。此外,也是以东部作为训练青年士兵的基地,因为东部没有空袭 的威胁。 斯大林抱有这样一种看法:希特勒德国并不敢破坏互不侵犯条约进攻苏联,而 英国为解除自己的危机,却试图祸水东引,一味在寻找挑起苏德间冲突的机会。他 说,“法西斯德国与苏联之间的战争只有在法西斯军阀挑衅下才能发生,而这些挑 衅是最令人担心的。”他对从英国和美国来的情报,始终持怀疑态度。他把这些情 报只看成是证实了他对“不干涉”政策的分析:西方大国想让苏德之间卷入战争, 而自己坐收渔人之利。希特勒的新闻媒介散布说关于进攻苏联的传闻和消息是挑拨 性的,也正好迎合了斯大林自己的分析。 但是,传闻一无比一天更使人不安。在5 月份,伦敦《时报》报导说,德国军 官及新闻界人士在欧洲许多国家都公开声称,德国军队正处于进攻苏联的前夜。在 布加勒斯特,罗马尼亚人议论着将把比萨拉比亚归还给罗马尼亚。土耳其说,德国 人告诉他们苏联将要进攻土耳其..驻莫斯科的各国外交官也在传播有关苏德战争不 可避免的传闻。意大利使馆参赞说,6 月22 日是战争开始的日子。 为“辟谣”,可忙坏了德国驻苏大使舒伦堡。最使舒伦堡恼火的是,这些传闻 出自德国人之口。他怀着愤懑的情绪给德国外交部写信说:“我及我的大使馆的高 级官员们经常同那些关于德苏武装冲突不可避免的传闻做斗争,因为很清楚,这些 传闻对德苏关系进一步和平发展造成了障碍。请你们注意,如果这些谣言不断地从 德国传来,如果每个到莫斯科来的人、每个经过莫斯科的人不仅带来这些传闻,而 且甚至还能用事实证实这些传闻,那么试图在这儿、在莫斯科驳倒这些传闻只能是 徒劳无益的了。” 柏林给舒伦堡的回电却是:驳斥这些谣言,要用这样的事实,即英国企图恶化 苏德关系的事实来驳斥;解释关于德国在靠近苏联边境上集结部队的做法只是为掩 护巴尔干战役后方所需要。 面对这一切,斯大林心情是极为矛盾的,一方面要表明他无视这些传闻,不为 谣言所动;但另一方面要有所准备,以防敌人的突然袭击,可又不能使德国人有所 觉察,以防希特勒找到战争的借口。 5 月5 日,斯大林在克里姆林宫向几百名刚从军事学院毕业的年轻军官发表了 重要的讲话。他强调了红军建设中实现现代化和更新装备的重要性。 他提醒他们说,局势很严重,不能排除德国在不久的将来发动进攻的可能性。 他说,红军还不够强大,还不能轻而易举地粉碎德军,红军仍然缺少现代化的 坦克、飞机和其他装备,红军的官兵们仍在培训的过程中。苏联政府正努力通过外 交和其他办法把德国拖到秋季,冬天的到来会把德国人的进攻推迟到1942 年。如 果苏联的策略获得成功,那么同纳粹德国的战争就可以推到1942 年,这就会赢得 几个月的宝贵时间。 可以这样说,斯大林坚信战争是不可避免的,而且也认为战争会在西面首先打 起,在东面也可能爆发,因此,苏军在东西两面的边界上都构筑了工事,并且在1940 年底和1941 年初对高级指挥官进行了调动,可是,在那时,斯大林已经有了疑心 别人的毛病。对于即将发生的战争应该怎样打,他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那些将 要参加作战的人。另外,他对于可能发生冲突的时间也判断失误,尽管有来自各方 的情报,他却以为还有时间,还来得及。 斯大林的想法对苏军的将士们产生了影响。6 月,第4 集闭军司令阿·科洛布 洛夫从参谋部回来之后在集团军参谋部小型会议上声明说,“德国还不敢破坏互不 侵犯条约。德国把军队集结在我们的边境上主要是提防我们。另一方面,完全有可 能这样设想,德国在我们边境上集结部队就能加强德国在同我们解决某些政治问题 时的筹码。” 红军高级将领的这些观点,说明了苏联政府上下对德国突然袭击缺乏准备的危 险态度。 6 月初,各边防部队都大量报告了战争临近的信号。根据各集团军军事情报机 关的资料,德国人在靠近苏联边境地区的活动越来越厉害了。 西部特别军区参谋部侦察机关在6 月4 日写给军区司令德·格·巴甫洛夫将军 的报告中指出:“德国反苏军事活动越来越频繁,特别是从1941 年5 月25 日起 更是如此。德国兵力部署在奥斯特林卡、克拉斯尼什、穆拉夫。在米哈诺夫地区增 加了两三个步兵师及两个装甲师,增加了炮兵部队、坦克分队和汽车队,加强了反 坦克武器及边境线上的防空措施。一些德国飞机飞抵华沙,飞行训练次数明显增加。” 报告在结束时强调说:“关于德军在该地区准备工作的加快,以及边境地区德方兵 力部署的情报是确实的。” 边防部队总部向最高统帅部报告说,从4 月到5 月间,德国在苏联边境上的兵 力由80 个步兵师增加到88 个步兵师,摩托化师由13 个增加到15 个,另外还 增加了7 个坦克师,65 个炮兵团。 6 月6 日,边防部队总部发布公报说,在苏联边境附近大约集结了100 万德国 军队,在波兰领土上集结了8 个德国集团军。 整个边界的气氛都证明战争已经临近。 布列斯特一里托夫斯克的居民们对于德国人很快就会过来的传闻深信不移。商 店门前排着长长的队。面粉、白糖、煤油、肥皂被抢购一空。时装店主、制鞋厂主、 钟表匠的订货络绎不绝。 列宁格勒军区获得了德国军队在向摩尔曼斯克和坎达拉克集结的情报。 德国开到列宁格勒港口的船只没有卸货又开回去了。驻列宁格勒领事馆的德国 人向列宁格勒的裁缝要求退回布料..卡累利阿地区,边防战士发现在国境线对面出 现了数量众多的德国军官。德军在波兰境内建立起大量的了望塔。 基尔波诺斯写信给斯大林,他说,德国人已在布格河集中,德国的进攻很快就 会开始。他建议把300 万居民从危险地区疏散,在那里建立阵地并筑起反坦克工事。 但是,基尔波诺斯得到的回答是,做准备是对德国人的挑衅,决不能给他们制造借 口。 苏联政府一方面在极力制止任何可能会被德国人“误解”的挑衅行动,一方面 有意做出“亲善”的外交姿态。 1941 年6 月14 日,莫洛托夫召见了德国驻苏大使舒伦堡,把塔斯社一项声 明的全文交给了他。莫洛托夫说,这项声明将在当天晚上广播,并在第二天早上见 报。声明斥责了“英国和外国报纸上刊登的关于苏联与德国之间即将发生战争”的 谣言,称之为“反苏反德力量的笨拙的宣传伎俩”。声明中说,苏联人士认为,关 于德国想要对苏联发动进攻的谣言纯粹是无稽之谈。 正当克里姆林宫准备在1941 年6 月14 日晚向全世界广播,宣布关于德国进 攻俄国的谣言“纯属荒谬”的时候,阿道夫·希特勒就在那天同陆军各集团军群和 集团军一级的总司令就“巴巴罗萨计划”举行了他的最后一次大规模军事会议。会 议定在帝国总理府召开。为了不引起人们的注意,与会者分三批到达。上午是陆军 北方集团军群的将领,中午是陆军中央集团军群的将领,下午是陆军南方集团军群 的将领。对于车辆如何进入帝国总理府也作了特别的安排,第一批汽车从威廉街驶 入,勃劳希契等人的汽车则由赫尔曼·戈林街进入总理府花园,其他将领的车辆通 过福斯街和国家办公厅的通道驶人。 在寒暄了几句之后,希特勒就让各军司令汇报他们在战争头几天的意图和各自 战区的作战安排。接着各航空队也汇报了他们的计划。会议从上午11点一直开到下 午6 点半。希特勒对各部队的兵力、坦克数量以及其他各项细节都详细地进行了了 解。他很少打断对方的汇报,只是静静地听着。 汇报认为红军在数量上占有优势,然而质量很差,即将开始的战斗不会十分激 烈。结论尽管乐观,但大多数将领还是反对这场战争,其理由是从此就要开始两线 作战。他们普遍认为,两线作战时间一长德国既不可能取胜,也不可能坚持下去。 会议在下午2 点休会进午餐,希特勒在午餐时对他的将领们进行了一次全面的 政治演说。希特勒强调,他必须进攻俄国,因为俄国的沦亡会迫使英国“屈服”。 他说,这是两种意识形态之间的决定性战斗,必须用完全不同的尺度来衡量我们作 为军人所熟知的惯例——根据国际法是唯一正确的惯例。这是一场反布尔什维克主 义的战争。他估计到苏联人会打硬仗,会顽强抵抗。“我们必须估计到敌人的强大 空袭,应灵活地对付空袭。我空军必将迅速取胜,为陆军前进扫除障碍。大约六周 以后,最艰巨的战斗就会过去。 但是,每一个军人都应该知道我们的目标是什么。我们所要的不是那个国家, 而是摧毁布尔什维克主义。”希特勒带着怨恨说道,英国人不愿同德国谅解,而去 同苏联谅解。他说,这是19 世纪的政治,不是20 世纪的政治。希特勒在说这番 话时指出,他同斯大林结盟,纯粹是为了取得但泽市和走廊而采取的一个策略步骤。 他继续说,“我们要是打输了这场战争,整个欧洲就会布尔什维克化,英国若看不 到或认识不到这一点,它就会失去霸权,失去世界帝国的地位。此外,英国在这场 战争中将落人美国的魔掌,它现在还未能预见。但有一点是肯定无疑的:美国人要 在这场战争中做一笔极大的生意。” 会议在午餐后继续进行。最后,希特勒再次重申进攻的日期是6 月22 日,按 照约定的暗号“多特蒙德”,德国军队应该进入苏联境内。 6 月17 日德国侦察机在波利亚尔内的北方战线的主要上空进行低空飞行。高 射炮兵可以看见飞机上的字符号。但是,炮兵们无动于衷,一炮未发。 在西部边境第86 边防部队的防区,苏军逮捕了一批德国特务,据他们交待说, 他们越境的目的是炸毁斯托尔勃策、巴拉诺维奇、奥西彼维奇、利达一莫洛捷奇诺、 卢尼涅茨等地区的铁路路基。 芬兰《赫尔辛基报》刊登了芬兰前外长艾尔科的文章,文章中说,巴尔干半岛 的军事形势已达到出人意料的地步。 6 月18 日苏联一个边防分遣队的指挥员打电话给自己的军长费久宁斯基上校 说:“有一个德国士兵刚才跑到我们这边来。他谈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但我们 不知道是否应当相信他的话,他谈的情况非常非常重要。” 在边防分遣队指挥部,费久宁斯基见到的是一个高个子的年轻德国士兵。翻译 说,这位士兵在喝醉酒时打了一个军官,因为怕被枪毙才跑过来的,他告诉费久宁 斯基说,战争很快就要开始,6 月22 日清晨4 点,德国部队将沿着整个德苏边境 发动进攻。 看到对方将信将疑的样子,这个年轻的德国士兵着急了,他说:“上校,到6 月22 日早上5 点钟,如果您发现是我骗了您,那就把我枪毙!”费久宁斯基见他 这样说,便毫不迟疑地立即把情况转告给第5 集团军司令员波塔波夫将军,这位将 军衔着烟斗懒洋洋地说:“没有必要相信这种挑拨,也没有必要使部队进入戒备状 态,因为那样会搞成一场虚惊。”费久宁斯基仍然坚持要加强防备,波塔波夫将军 见拗不过这位上校,只得同意调两个团靠近边界,并从靶场上调回一个炮兵团。 在第87 边防支队的地段上,苏军又抓到了一个德军特务小分队。据他们交待 说,他们的任务是组织破坏火车和在卢尼涅茨车站上造成阻塞,以利于德军轰炸。 6 月19 日国防人民委员斯·克·铁木辛哥命令基辅特别军区司令员姆·普· 基尔波诺斯把军区机关迁到捷尔诺波尔。最高统帅部警告军区,德国在近日内有可 能不宣而战。 基辅特别军区参谋长向第12 军区委员会防空部队下达了命令,只有在下列情 况才能开火:(1 )如果军区军事委员会下达了特别命令时;(2 )在宣布了动员 令的时候;(3 )在执行掩蔽计划时,如无特别禁令的情况下;(4 ) 在和平时期,我们的高射炮不向德国飞机开火。 世界各国报刊在这一大出现了各种各样的说法。其中有的说德国已经向苏联发 出了最后通牒,包括要求允许德国的“技术专家”进入乌克兰和高加索。 《纽约时报》转载里斯本消息说,从比利时来的外交官声称,在比利时,人们 普遍相信,苏德冲突在最近几天就会开始。甚至有人预言,苏德战争在未来48 小 时内就会爆发。 6 月19 日晚,德国同瑞士,甚至同布加勒斯特、索菲亚的电报和电话联系被 卡断,以防走漏消息。记者们在报道这一消息时指出,这种做法是从未有过的。 在有关莫斯科的消息中,《纽约时报》报道说,“莫斯科的居民们忙着自己通 常的事务,正常上下班,在商店购物,观看足球比赛。在人们的情绪中,看不到苏 德战争的临近,正如官方立场所证实的,苏联毅然决然地和充满信心地继续自己独 立的外交政策。” 世界舆论一致认为:如果德国人进攻苏联,那么,他们一定会遇到严厉的回击。 当天《真理报》的社论题目是:《劳动人民得以休息的夏天》。 苏第87 边防支队又抓获了6 名德国间谍,他们准备潜入扎热卡纳的格鲁多地 区,试图在那里的森林里建立秘密基地,以对比亚威斯托克和沃尔科维斯特地区进 行侦察,并在战争爆发后,组织占领和破坏桥梁。 6 月20 日6 架载有重型炸弹的德国飞机飞越了苏联西部边境。 列宁格勒军区收到了关于芬兰部队在边境集结的情报。 《纽约时报》驻安卡拉的记者苏利茨别尔盖发来的消息说:“从两个与苏联接 壤的国家中获悉,德国对俄国的武装进攻可能在未来48 小时内发生..德国在罗马 尼亚和芬兰的支持下将对苏联发动一场从黑海到北极圈的全面进攻。” 赫尔辛基发布命令:预备役的年龄放宽到44 岁。报纸头版头条写道:“每一 个芬兰人都应该毫不犹豫地战斗,就像1939 年那样。” 柏林德国官方发言人就各国报刊发表有关苏德边境冲突消息这一情况郑重声明 道:“外国制造的这一传闻没有任何根据。” 路透社莫斯科消息说:“这里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德国向苏联提出了某种要求。 在苏联首都没有任何危机的迹象。” 《真理报》在当天发表了以《反对饶舌者和游手好闲者》为标题的社论,文中 号召人们在工作中要有实事求是的精神,反对空谈和喋喋不休他说无聊话。 6 月21 日德国驻苏联大使舒伦堡收到一封密码长电。电文封面上写着“特急, 国家机密,大使亲收”几个字。电报是德国外长里宾特洛甫从柏林拍来的。电报的 开头这样写道:在接到这封电报以后,仍存在的一切密码文件要统统销毁。无线电 机要毁坏。 请立即通知莫洛托夫先生,告诉他有急事要告知于他..然后向他发表下列声明。 声明中说:德国一向信守互不侵犯条约,而苏联却一再破坏它。过去几天所接 到的消息,使我们对俄军的这种集中的侵略性质不再有任何怀疑..而且,还接到来 自英国的消息,说到克里普斯大使为谋求英苏之间更密切的政治和军事合作在进行 谈判。 因此,概而言之,德国政府宣布,苏联政府已违反了它所承担的义务。 1 .不仅继续而且甚至加紧企图破坏德国和欧洲的关系;2 .采取了越来越反 德的外交政策;3 .把它的全部部队集中在德国边界并已作好了准备。这样,苏联 政府就破坏了它与德国缔结的一些条约,并且即将在德国争取生存的斗争中从后方 攻打德国。因此,元首命令德国的武装部队用他们所拥有的全部力量对付这个威胁。 里宾特洛甫在电文最后告诉他的大使说:“请不要就这项照会进行任何讨论。”舒 伦堡曾用他一生的大部分时间致力于改善德苏关系,他知道对苏联的进攻是无端的 和没有道理的。如今他除了感到震惊和幻灭之外,说不出任何话。因为在此前几小 时,即当天晚9 时,莫洛托夫曾在克里姆林宫接见了他。莫洛托夫在对德国飞机进 一步侵犯苏联边界的行动提出抗议后对他说:“有若干迹象表明,德国政府对苏联 政府不满,甚至有谣言说,德苏之间即将发生战争..苏联政府不能了解德国不满的 原因..。” 莫洛托夫希望舒伦堡能解释德国不满的原因,如今原因有了,这能说得出口吗? 舒伦堡为当了这么个鹦鹉学舌似的大使感到羞愧和难过。时间已过21 日的24 点, 他给莫洛托夫打电话,希望苏联外交人民委员能够立即接见他。 21 日下午希特勒在东普鲁士腊斯藤堡附近阴暗的森林中新建的地下大本营 “狼穴”中,坐在他的办公桌旁,口授了一封致墨索里尼的长信。他说:领袖! 经过几个月的伤尽脑筋的考虑和令人不安的等待,我终于作出了我一生中最困 难的决定,我正是在这个时候写这封信给你的。 局势:英国已在这场战争中打败了。它像一个快要淹死的人那样,抓住每一根 稻草。可是,它的某些希望当然并不是没有一定道理的..法国的毁灭..已使英国战 争贩子的眼光不断地转向他们曾经努力挑起战争的那个地方,即转向苏联。 苏联和英国而国都同样对于..由于长期的战争而筋疲力尽的欧洲发生兴趣。北 美联邦则站在两国后面鼓励它们。 实际上,俄国现有的一切部队都在我们边界上..如果情况使我有理由运用德国 空军对付英国,那也会产生这样一种危险:俄国将开始执行它的勒索战略,而我只 是由于感到空军处于劣势就不得不默默地屈服于这种战略..英国将更加不愿意求和, 因为它能把它的希望寄托在俄国伙伴身上。 事实上,随着俄国武装部队备战活动的加强,这种希望自然会增长起来。此外, 美国也将把他们希望在1942 年获得的大量军用物资运送给他们..因此,经过反复 思量,我终于决定趁早下手,以免后患..我的总的看法如下:1 .法国像以往一样 是不能信任的。 2 .北非本身,领袖,就你的殖民地而论,大概在秋天以前没有什么危险。 ..7 .英国本国的局势是很坏的,粮食和原料的供应越来越困难。进行战争的 斗志只是靠希望而存在,而这些希望完全是以两个假定为基础的:俄国和美国。我 们没有消灭美国的可能,但是我们的确有力量排除俄国。消灭俄国也意味着使远东 的日本大大松一口气,从而有可能通过日本的介入对美国的活动造成更大威胁。 在这种情况下,我已经决定结束克里姆林宫的伪善行径。 领袖,我等到现在才告诉你这个消息,是因为最后的决定要到今晚7 点才能作 出。 领袖,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我们的形势不会由于采取这个步骤而恶化,它只会 改善..如果英国不从严酷的事实得出任何结论,那么我们在我们的后方得到巩固之 后,就能够用更大的力量迅速地消灭我们的敌人。 ..领袖,让我再谈一件事情。由于我在苦心思考以后作出了这个决定,我在精 神上再次感到自由了。尽管我们完全有诚意努力实现最后的和解,可是同苏联的伙 伴关系常常使我非常苦恼,因为在我看来,它总是有点违反我的整个信念、我的思 想和我以前的义务。我现在为戒解脱了这些精神上的痛苦而感到高兴。 致热烈的同志式的问候阿道夫·希特勒希特勒口授完给墨索里尼的信后,又要 秘书为他准备当晚10 时向全军宣读的文告。 苏德边境上的情况令人不安。 苏军在第87 边防支队的地段抓获了一个由10 人组成的敌特小组。小组成员 供认他们的任务是配合德军占领比亚威斯托克一契日铁路位于那累夫河上的桥梁和 比亚威斯托克—别尔斯克间的两座公路桥。 晚上10 点希特勒通过广播向全体参战士兵发表了文告,他说:数月来,重重 忧虑压得我透不过气来..现在我终于能向你们,我的士兵们,公开说明了。俄国大 约有160 个师部署在我国边境。数周来,这一边境不断遭到侵犯..许多俄国巡逻队 侵入帝国疆域,经过长时间的交火始被逐退。东线士兵们,军事集结此刻正在进行 着,其规模之大和数量之多,都是世界历史上空前未有的。我们和芬兰军队结成了 联盟,我们的同志正和纳尔维克的胜利者们肩并肩地驻守在北方的北极海上。你们 正驻守在罗马尼亚东线,驻守在普鲁特河畔,驻守在多淄河至黑海之滨一线;德意 志和罗马尼亚的军队肩并肩地屹立着。如果这条世界历史上最伟大的战线现在要采 取行动的话,那么其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创造最后结束这场伟大战争所必需的条件, 或是保卫此刻受到威胁的各国,而且也是为了拯救整个欧洲的文明和文化。德意志 士兵们!你们即将参加战斗,参加一场艰苦卓绝、生死存亡的战斗。欧洲的命运, 德意志帝国的未来,我们民族的生存,现在都完全掌握在你们手中。愿上帝在这场 斗争中保佑我们大家。 大多数德国兵在此之前还认为,向东转移,乃是一项精心策划的诡计:是为了 使英国人相信对俄国的战争即将开始,而实际上德国却要迅速穿过俄国通向中东的 后门——伊朗,从背后击垮英国的沙漠军队。他们对1939 年8 月23 日在莫斯科 签订的苏德条约深信不疑,认为德苏决不会交战。希特勒的一席话使他们明白,受 骗的不只是英国和俄国,还包括他们——整个德国。 晚11 时德国74 步兵师222 步兵团士兵阿利夫列德·利斯科夫越过利沃夫地 区的边防线跑到苏军边防哨所。他是一名捷克共产党员。他告诉苏军第4 警卫部司 令说,6 月22 日凌晨4 点,德国军队将发动进攻,德国炮兵部队已进入发射阵地, 步兵已经出发。这个情报立即被报告给了乌克兰军区边防部队首长,还通知了驻守 卢茨克附近的部队司令部及驻守诺沃格勒一沃伦斯基师师长。 这个情报最后传到朱可夫那里,当时他担任苏军总参谋长。朱可夫立即向斯大 林和铁木辛哥作了报告。“也许这个逃兵是德国将领们送来的,是为了挑起冲突吧!” 这是斯大林的第一个反应。“不,我们认为逃兵说的是实话。” 总参谋长坚持说。随后政治局委员们都来了,经过审慎的讨论和研究,斯大林 才最后同意发出这样一项命令:命令列宁格勒、波罗的海、西部、基辅和敖德萨各 军区的前线部队,立即作好准备,准备抗击德国可能发动的突然袭击。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