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围攻冻饿锁孤城 “或者我们突破包围,或者城里发生饥饿..”斯大林从列宁格勒召来朱可夫大 将。朱可夫的座机在薄暮冥冥中抵达莫斯科,在中央机场着陆。副驾驶员将门打开 对朱可夫说:“到了,将军同志。”朱可夫站起来,向打开的门走去,从那里吹来 一阵潮湿寒冷的秋风。 他看见了突然显得空荡荡的飞机场。离飞机大约30 米处停着一辆黑色长轿车, 一个穿军装的人从那里向这边快步走来。朱可夫认出这是斯大林的警卫队长。 “斯大林同志在等您!”警卫队长说,并伸出右手。 朱可夫握了握伸过来的手,简短地回答说:“我已经准备好了。” 当朱可夫在警卫队长陪同下走进斯大林在克里姆林宫的住宅时,大约是晚上10 点钟了。 斯大林正在工作,他站在铺满地图的桌边。 斯大林用手势请朱可夫进来,并向铺着地图的桌子转过身去。 朱可夫走过来。站在斯大林身边。只要向最上面的那张地图望一眼,就足以明 白整个西路的情况了。许多蓝色的直线箭头和扇形箭头冲破了防线,从北方、西方 和南方指向莫斯科。 在北方,一些箭头直指加里宁;在西方,指向莫斯科的四郊——索耳恩策沃和 库宾卡;在南方,指向谢尔普霍夫、图拉、卡希拉和斯大林诺格尔斯克。 斯大林问道:“列宁格勒的情况怎么样?依您看,德国人在短朗内会向列宁格 勒发动新的攻势吗?” 朱可夫沉默了一会儿,虽然他对答复这个问题早已胸有成竹。他不止一次对自 己提出过这个问题,不止一次同日丹诺夫和华斯涅佐夫分析过9 月底以前列宁格勒 周围的形势。他现在没有立即回答斯大林提出的问题,不仅由于他明白对斯大林的 问题作出明确的毫不含糊的回答的每个人负有什么样的责任,而且由于他意识到, 他的话对于在这里,在西路作出正确的决定具有什么意义。 “我认为,他们不会发动新的攻势,斯大林同志。”朱可夫终于坚决他。 “为什么?”斯大林逼视着朱可夫,问道。 “因为,”朱可夫直盯着斯大林的眼睛回答,“正如我们向最高统帅部所汇报 的,德国人从列宁格勒城郊调走了一部分坦克和摩托化部队。他们用剩下的兵力是 不可能攻下城市的。” “依您看,”斯大林又说,“他们会在什么地方使用这些坦克和摩托化部队?” “可以认为,在人员补充和物资准备就绪以后,他们将要在莫斯科方面采取行 动。”朱可夫回答得更坚决、更自信了。 斯大林好像在掂量每个字的分量,一字一顿地补充说:“问题是莫斯科。” “有什么指示,斯大林同志?”朱可夫问道。 斯大林打量着他,慢慢他说:“你到沙波什尼科夫那儿去,西路的地图已经给 你准备好了。然后,一分钟也不能耽搁,马上从那儿到西方方面军司令部去。就地 把真实情况搞清楚。从那儿设法打电话给我。不论昼夜,什么时候都行。” 朱可夫走后,斯大林召见了国防人民委员兼红军炮兵司令沃罗诺夫将军。 像往常一样,斯大林在开始谈话之前,来回踱着步子,然后面对着沃罗诺夫站 住,说:“我们决定把您作为最高统帅部的全权代表派到列宁格勒去。您看怎么样?” “我服从决定。”沃罗诺夫一边回答,一边站起来。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他说出这句话的。如果斯大林要他执行任何别的任务,他也 会这样绝对服从的。可是他也有点失望地想到。在决定首都命运的这几天里,他却 被派到莫斯科外面去。 “好吧,”斯大林说着便走到写字桌那边去,把烟斗中的烟灰磕到一个大玻璃 烟灰缸里,随后回到了铺满地图的桌子旁边。他把放在桌子一边的列宁洛勒方面军 的地图挪到跟前,没有向站在旁边的沃罗诺夫转过身去,就说:“尽管西方方面军 的情况很困难,我们还是决定在10 月下半月用列宁格勒方面军的部队,其中包括 第50 集团军的兵力来发动一个攻势。就在这儿!” 他向地图伸出一个指头,指了指两个相对的带箭头的弧形线,说:“从这儿和 那儿。从西面。” 斯大林认为,必须发动一次新的规模更大的进攻,突破德军对列宁格勒的包围, 以便恢复列宁格勒同全国的陆路交通,消除列宁格勒所面临的饥饿的威胁,而且对 莫斯科城下的严重形势会产生巨大的影响。因为即使部分粉碎冯·莱布的集团军群, 也能够从部署在敌人包围圈外围的第7 、第4 、第54 集团军中调出一部分部队来 支援莫斯科。此外,在列宁格勒城下发动大规模攻势,显然还可迫使希特勒从莫斯 科方面调走一部分军队..斯大林向沃罗诺夫叙述着这次战役的计划。沃罗诺夫留心 地听着,同时在脑海中不是按照地图,而是按照那些他所熟悉的地形设想着列宁格 勒方面军的布局,并且回忆起那些兵团、部队的番号以及这些单位的指挥员姓名。 “您对这个作战计划有什么意见?”斯大林望了他一眼,问道。 “我认为考虑得很正确,最高统帅同志,”沃罗诺夫答道,“如果有可能突破 包围的话,那么就在这里。”他用指头在地图上划了一条表示想象的线。“可是..” “可是什么?”斯大林问道。 “我唯一怀疑的是,也许让各兵种合成部队的司令员指挥这次突破包围的协调 行动更合适。要知道我是一个炮兵,斯大林同志。” 斯大林注视了一下沃罗诺夫,露出一丝微笑,说道:“炮兵,这是战争之神。” 对沃罗诺夫来说,一生中再没有任何东西比他心爱的炮兵部队更宝贵了,斯大 林这句话当然是最高的褒奖。 在将军削瘦的、平常总是严峻的脸上,突然闪现出笑容。 “说得对!非常正确,斯大林同志!”他大声说。 “如果您没有原则性的反对意见,”斯大林又说,把“原则性的”这个词强调 了一下,“那么,可以认为,问题已经解决这时,他已经不望着沃罗诺夫,缓慢他 说:“许多事情都决定于这次战役的成败..首先是列宁格勒人的生命。或者我们突 破包围,或者城里发生饥饿..” 他又沉默下来,随后用平常谈论事务的语调说:“您必须立刻飞往列宁格勒。 您给空军打个电话,用我的名义告诉日加廖夫,让他给您派飞机和护送的歼击机。” ..过了2 个多小时,沃罗诺夫的座机已飞入了一片茫茫大雾中。到列宁格勒还 要飞行3 个小时。 沃罗诺夫很清楚列宁格勒方面军的形势,特别是炮兵的情况。他对在包围圈外 围的第54 集团军的处境,作了更坏的设想。不久以前,这个集团军是由库利克指 挥的。由于几次突破包围都未取得成功,朱可夫便采取他那特有的果断手段,要求 最高统帅部将库利克撤职,把这个集团军并入列宁格勒方面军。 现在,在朱可夫到莫斯科去之后,第54 集团军便由经验丰富的将军霍津指挥, 他过去在朱可夫手下当过方面军的参谋长。 但是,在这个短期间内霍津又取得了一些什么战果呢?集团军的实际战斗力又 是怎样的呢?不过,战斗力只是一个方面,如果集团军的干部和物资技术装备状况 很差的话,这个战役也很难打胜。 他看了看表,想计算一下到列宁格勒还需要多少时间。窗外仍是一片雾,一片 白茫茫的大雾。沃罗诺夫的思路又回到了对战役的思考。 首先必须把跟斯大林谈话的情况告诉日丹诺夫,把文件交给他。然后召开军委 会议。让方面军司令部根据最高统帅部的指示拟订战斗命令。然后显然必须飞往第 54 集团军驻地。然后..然后便像已经进行的那样,几乎是昼夜不停地工作。向各 集团军司令员布置战斗任务,到部队里去..这一切都应该做得非常迅速,有条不紊, 要始终记住,到战役开始,不是还有几个月,几个星期,而是只有几天。 沃罗诺夫想起了斯大林的话:“或者我们突破包围,或者城里发生饥饿..” 在当时,沃罗诺夫对“饥饿”一词并未引起注意,他只是思考着战役。9 月份 他曾去过列宁格勒,作为国防委员会的成员,帮助方面军司令部工作,那时,城里 的粮食供应问题并不十分尖锐。 然而,“围困”和“饥饿”这两个概念在逻辑上是密切相关的,沃罗诺夫不曾 想到,被围困的列宁格勒城内只剩下不到六七天的粮食了。每人每顿只供应25 克 面包、25 克肉类和10 克黄油,凭配给证在食堂用膳。就是这微量的食品,也只 能提前一天供应。面包是掺上麸皮、豆粉和豆饼烤制的。 希特勒释放出的魔鬼开始施展它的淫威了。 10月20日,列宁格勒等着这一天 日丹诺夫在办公室迎接了沃罗诺夫,并且立即召集了留在斯莫尔尼宫的方面军 军事委员会委员们开会。 “同志们!你们大家都很熟悉的沃罗诺夫将军,现在作为最高统帅部的代表到 我们这儿来了。在起飞之前,他同斯大林同志见了面,并且带来了命令..不过,现 在由沃罗诺夫同志自己来向大家谈。尼古拉·尼古拉那维奇,请您谈谈吧!”日丹 诺夫作了开场白。 沃罗诺夫站起来。所有出席会议的人,都把视线集中在他的身上。 “同志们,”他说,“最高统帅部命令我们发起一次大规模的攻势,目的是突 破列宁格勒的包围..请给我方面军东南部的地图。” 坐在桌子后边的人都伸手去找地图。 当地图在沃罗诺夫面前放好后,大家都俯身在上面看着。沃罗诺夫默默地看了 一会儿地图,好像在重新研究似的。防线从亚历山大罗夫斯克村向南方的普希金和 科耳皮诺延伸,又向东北方的拉多加湖西岸伸展,在那里被一片狭小的水域隔断, 然后又从对面的东岸直向东南方的沃尔霍夫河伸过去。 “我们打算在这里,在东面的锡尼亚维诺地区突破包围。”沃罗诺夫用手指划 出了拉多加湖以南的一个地段。“大家知道,这个地区目前在敌人手中。但是,这 个把我们围困的部队同第54 集团军隔开的地带,大家知道在这里是最狭窄的,总 共不过12 到14 公里。我们的任务是:包围并消灭什利谢尔堡、锡尼亚维诺一线 的德军集群,突破东南面的弧形包围线,同时恢复列宁格勒同全国其他地区的陆路 交通。最高统帅部规定在10 月20 日发起战役。” “现在,”沃罗诺夫停顿了一下又说,“我想向司令员提一个问题。伊凡·伊 凡诺维奇,”他对费久宁斯基说,“据情报部的消息说,本月初敌人在西北方配置 了大约59 个师。其中配置在列宁格勒周围的有多少?” 费久宁斯基按照军人的习惯站起来,很快回答说:“我认为,集结在西北方向 的德军中,至少有一半直接配置在列宁格勒周围。”他又补充说:“总之,朱可夫 同志认为情况就是这样。” “现在您的部队的任务是什么?” “我们在涅瓦河左岸继续进行防卫战。敌人正在这个地段加强压力,企图把我 们的部队赶到涅瓦河里去。在卡累利阿地峡和奥拉宁包姆地区,部队正在加强防御。 在南方,局势已经稳定下来了。至于现在属于我们管辖的第54 集团军,他们试图 以主力在锡尼亚维诺地区发动进攻。不过,暂时还没有得手。” “还有一个问题,”沃罗诺夫又问道,“我们准备突破的那个地带,目前的情 况怎么样?” “这个地带很糟糕,”费久宁斯基皱起眉头说,“都是森林和沼泽。根据我们 空中和地面的侦察报告,德国人在这个地段加强了防御工事,火力系统是经过仔细 研究的。在沼泽之间还有布雷区。” “是这样..”沃罗诺夫若有所思他说。“敌人在那里配置了一些什么样的兵力?” “我认为至少有3 个精锐师,”费久宁斯基回答道。“但问题不仅在这里。” “在哪里呢?” “问题在于,每个师都得到他们统帅部预备队炮兵的加强,而每师分配到的地 段不过12 到15 公里,这个情报是我们从抓到的‘舌头’那里得到的。 我们的战士先后背了十几个德国人回来,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沃罗诺夫不再提问题了,他沉思了一会儿说:“从司令员刚才报告的情况来看, 我认为,突破包围的军队至少要比防守的敌人多两倍..” “我们能够指望最高统帅部派给我们哪些增援部队呢?沃罗诺夫同志?”到现 在还未说过话的华斯涅佐夫问道。 “不会派增援部队的,谢尔盖·阿凡纳西耶维奇,”沃罗诺夫回答。“我想, 莫斯科城下的局势您是知道的。最高统帅部正在采取紧急措施,使西路的形势稳定 下来,因此必须把所有的预备队都放在那里..不,同志们,” 这时他已经是对着所有出席会议的人说了,“我们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了。” 大家都沉默起来。 “据我理解,”日丹诺夫发言说,“我们只有依靠本方面军其他地段的兵力, 才能在涅瓦河边的杜勃罗夫卡形成必要的优势,是不是这样?” “就是这么回事,安德烈·亚历山德罗维奇!”沃罗诺夫低下头说。“同志们, 我知道这是很不容易的。毫无疑问,如果敌人知道我们从什么地方抽调兵力,他们 就会企图在那里突破我们的防线。不过我们没有别的办法。” 全场沉默。 “那么,”沃罗诺夫见无人说话,便总结道,“现在司令部的任务,就是决定 我们应该从哪些地段抽调哪些部队..如果没有反对意见。我们就同司令员和参谋长 一起研究这个问题。是这样吗,安德烈·亚历山德罗维奇?” 他对日丹诺夫说。 日丹诺夫默默地点点头。 “那么,”沃罗诺夫说,“我建议在您那儿研究一下,伊凡·伊凡诺维奇,再 过半小时,您、我、参谋长、作战部部长和情报部部长。” ..等到只剩下沃罗诺夫和日丹诺夫两个人时,沃罗诺夫说:“安德烈·亚历山 德罗维奇,我很清楚,我们是在冒险,可是我想再一次强调,对于防守得那么严密 的敌人,如果没有比他们多两倍的兵力,那发动这场进攻就是不可饶恕的轻率。” “依您看,这个突破包围的战役需要多少时间?”日丹诺夫问。 沃罗诺夫微微耸了耸肩膀。 “这得等我跟霍津谈了以后才能告诉您。战役的结果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第54 集团军的行动。总之,我希望能在两三天之内取胜。” “两三天..”日丹诺夫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这就是说,在10 月22日到23 日之前。”他沉默了一下,最后就像自言自语地说:“这么说,我们还得支持两个 星期。” “您指的是..” “我指的是城里的粮食供应情况。您跟巴甫洛夫谈谈,就都清楚了。” 在上个月,即9 月12 日的时候,主管粮食供应工作的巴甫洛夫曾向莫斯科和 方面军军事委员会报告过有关保证供应军队和居民的存粮情况:谷物、面粉和面包 干可供应35 天,粗粉和通心粉30 天,肉类和肉制品33 天,黄油45 天,食糖 和糖果点心类食品60 天。 然而军事委员会根据巴甫洛夫的建议,还是决定再次降低配给标准(第一次降 低标准的决定是9 月2 日作出的)。 莫斯科曾来电说,斯大林正在采取措施给列宁格勒解围,这一电文时刻记在巴 甫洛夫的心里,并且使他坚信,强制节约粮食和城里居民生活困苦,不过是暂时的 现象,围困很快就会突破。 几天、几个星期过去了,敌人仍然围困着城市。9 月底终于把德国人阻挡在通 往市区的各个要冲上,可是一切突破包围的尝试都没有取得效果。 10 月1 日,军事委员会又决定第三次降低居民粮食供应标准。工人要生产, 每人每天只能分到200 克面包,儿童、病人和一般公务人员只能分到工人份额的一 半。 巴甫洛夫每天都接到报告,说明有多少粮食通过水路和空运到列宁格勒。他看 到由于拉多加湖上的风暴和敌人的轰炸扫射,运到的粮食数量一直在下降,他心里 很清楚,如果不能在最近突破包围的话,城里就将发生饥饿。 飞行员和拉多加湖的船员以及铁路员工为了把宝贵的粮食运到列宁格勒,都尽 了最大的努力,可是城里的存粮还是天天在减少。 负责保卫列宁格勒的领导人和所有的列宁格勒人都相信,国家决不会丢下列宁 格勒不管,相信最高统帅部和斯大林本人一定在关心着这个列宁城的命运,不会让 这个城市众多的居民成为饿殍。在这些日子里,只有这个信念在支持他们继续生活 和工作下去。 沃罗诺夫走进巴甫洛大的办公室,温和地对他说:“我来找您了解一下城里和 方面军的粮食供应情况。” 巴甫洛夫脸上立即现出愁容。 “情况很严重,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 “具体点说呢?” “可以说得具体点,您看吧。” 巴甫洛夫站起来,走到挂在办公室墙上的地图跟前。沃罗诺夫跟着他走过去。 “这是铁路,粮食是沿着这条铁路运到我们这儿来的。就是从沃洛格达,经过 切烈波韦茨、季赫温到沃尔霍夫。”巴甫洛夫的手指沿着一条从东到西北的黑色虚 线划去。“粮食在这里、在沃尔霍夫,从车厢搬到驳船上,然后顺着河流运到这里, 新拉多加。”他又用食指指了一下一个坐落在拉多加湖边上的叫做沃尔霍夫湾的点。 “这里又要转运,装到湖里的驳船上。然后把粮食沿湖运到这里,奥西诺维茨。到 这里还不行。从奥西诺维茨到列宁格勒有铁路,因此必须再转运,从驳船上搬到车 厢里。总共经过四次转运!但问题还未结束。即使驳船没有被德国飞机炸沉,通过 了拉多加湖,这还不能说粮食已经顺利运到列宁格勒了。从奥西诺维茨到列宁格勒, 这段路处在德国炮兵的大炮射程之内。他们就从什利谢尔堡这里进行密集的炮击。 铁路经常受到威胁:南方有什利谢尔堡,北方有芬兰人的威胁。这是一条只有60 公里宽的走廊。可以说是一条缝,一个通风口!敌人只要把它砰的一声关上,我们 就得闷死!但是我们暂时还在呼吸..” 粮食是怎么被运到列宁格勒的,沃罗诺夫以前只知道个大概情况。现在他已经 能够想象到这条路的实际情况是多么严酷。 “看来路上的损失很大吧?”沃罗诺夫问。 “大极了!”巴甫洛夫大声说。“而且现在拉多加湖的风暴时期刚刚开始..西 北内河航运局的水运人员和拉多加湖舰队的水兵们都尽了最大努力,可是已经有几 十条载货的驳船和几百个海军战士沉入拉多加湖底。州委只好决定第3 次降低定量。 您走进这个办公室的时候,我正在想,如果不突破包围的后..” 他挥了挥手,走到桌子那边去,没有勇气说出“列宁格勒就要发生饥饿” 这几个可怕的字。 但是,沃罗诺夫知道这位人民委员想说什么,他耳边又响起了不久前斯大林讲 的话。 “我们必须突破包围,无论如何必须突破!”沃罗诺夫大声说。“现在一切都 必须服从这个主要任务:突破包围!德米特里·华西里耶维奇,我请求您,”他恢 复了以往的那种平和矜持的风度,继续说,“和方面军后勤部长在这几小时内一起 考虑一下,怎么给那些明天就要调到涅瓦河边的杜勃罗夫卡去的兵团继续供应粮食 的问题。调动计划您可以到参谋部作战处去了解一下。请您明天早晨向司令员和我 汇报您的意见。” “好吧,”巴甫洛夫说,“这是最使人高兴的任务,我到列宁格勒来的时候就 接受这个任务了。我现在就跟尼古拉诺夫联系。” “请您注意:时间是不等人的!到战役开始时没有几天了。10 月20 日就要 打响!..” “就是说,20 日!”巴甫洛夫激动地重复了一遍。“现在我们的一切希望全 要看这一天了..” 战机错过了 列宁格勒方面军决定在10 月20 日发起突破列宁格勒包围的攻势。 从15 日起,方面军司令员就开始把步兵、炮兵和坦克调集到涅瓦河边的杜勃 罗夫卡地区,这些部队必须在敌人密集的火力下渡过涅瓦河,到达左岸那个儿星期 来苏军坚守住的滩头阵地,并且从那里突破包围,以便同第54集团军会合。 一切并不像费久宁斯基、沃罗诺夫、日丹诺夫和方面军军事委员会全体委员所 希望的那样。 10 月16 日,在突破列宁格勒包围的战役开始之前三天,德国人发起了进攻。 这次进攻的目标是季赫温和小维谢拉。季赫温是列宁格勒东南面的铁路枢纽站, 粮食就是通过这里运往被围困的城市的;小维谢拉是一个小车站,处在列宁洛勒和 莫斯科之间。 现在,1941 年10 月,如果让德寇占领了这两个铁路枢纽站,那就意味着列 宁格勒和全国的联系完全被切断,并且使“北方”集团军群的部队有可能同正在向 莫斯科进攻的冯·包克的几个集团军会合。 沃罗诺夫和费久宁斯基指望在德国人展开对季赫温的攻势之前,让第54集团军 的部队从这一方,涅瓦河特混集团从另一方,以强有力的迎击迅速开出一条走廊或 通道,实现会师。 但是,一直到10 月21 日傍晚,唯一取得的战果就是迫使敌人后退一点,同 时,以渡河时和在“涅瓦河边小地”的战斗中所遇到的重大伤亡为代价,把早在9 月就从敌人手里夺回来的滩头阵地略微扩大了一些。 22 日凌晨4 点半,费久宁斯基办公室的高频电话机的铃声响了,刚刚躺下的 方面军司令员,不得不爬起来听电话。电话是副总参谋长华西列夫斯基从莫斯科打 来的。 “您好,费久宁斯基同志。日丹诺夫同志在吗?” “安德烈·亚历山德罗维奇回住所休息去了。”费久宁斯基回答说。“您要我 叫醒他吗?” “不用了。您通知日丹诺夫和华西涅佐夫,您自己也请注意:斯大林同志对你 们方面军的行动迟缓表示极端不满。他命令我转告你们:你们想必没有估计到列宁 格勒东南方形成的重大险情..” 一向沉着的华西列夫斯基这回说话严厉,强调着每个字眼。他的声音里仿佛带 点纯粹是斯大林的语气。 “将军同志,”费久宁斯基刚要说下去,华西列夫斯基不由分说地打断了他: “等一下,我还没有讲完。我奉命转告你们:如果你们不能立刻突破敌人的战线, 同第54 集团军会师,最后就将被德国人俘虏。” 华西列夫斯基顿了顿,口气已经有些不同,亲切得多了,仿佛用这种口气强调 刚才他说的话并不是出于他的本人意愿,不过声调里还是流露出掩饰不住的不安, 他问道:“伊凡·伊凡诺维奇,你们方面军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行动迟缓?” “亚历山大·米哈伊洛维奇,”费久宁斯基不自觉地抹掉脑门上的汗珠,回答 说,“我们听到斯大林同志的指责都很难过。我请求向他保证:我们的战士和指挥 员决不吝借用自己的力量和鲜血来执行统帅部的命令。我们坚守着左岸的滩头阵地, 但是没有力量把它扩大,因为缺少运输大炮和坦克的船只。我们的步兵正处在极端 恶劣的情况下,遭到敌人从陆上和空中连续不断的射击。我们缺少..” 费久宁斯基尽力讲得沉着审慎。他不仅要使华西列夫斯基个人相信,还要使斯 大林相信(刚才耳机里传来的华西列夫斯基那些严厉的话就是奉他的命令讲的), 对方面军军事委员会的指责,而且不仅是对军事委员会,也是对坚守列宁格勒的全 体指挥员和战士的指责,那是不公正的。 “伊凡·伊凡诺维奇,”华西列夫斯基说,“不用列举你们缺少的东西了。这 些我们自己也知道。难道你们不明白,眼下统帅部既不能给你们提供部队,也不能 给你们提供技术装备吗?..不过,统帅部决定给第54 集团军补充1 万名兵员。可 是对于你们,我们却无法给列宁格勒提供什么东西。” 费久宁斯基默不作声。 “斯大林同志命令转告你们,”华西列夫斯基又用疏远而断然的口气说,“如 果你们今后用这种速度行动,那就会把整个战役搞垮。我的话完了。” 华西列夫斯基搁上了耳机。 费久宁斯基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然后伸手去拿那只办公室直通日丹诺夫住所的 电话耳机,可是手伸出去了却又停住,终于没有去碰耳机。 刹那间,日丹诺夫的脸浮现在他的眼前,这张颜色灰暗的脸由于连续彻夜不眠 而浮肿着..“不,让他再休息一小时也好。” 费久宁斯基痛苦地想象着,到了早上,他将怎样一字不差地把华西列夫斯基所 传达的斯大林那些斩钉截铁的严厉的话向日丹诺夫复述一遍。 这样一来,必须采取紧急措施..可是采取什么措施呢?..凡是为使预定战役取 得成功所需要的和所能采取的措施,在过去那些日子里都已经采取了。军事委员会 冒着风险,在涅瓦河边的杜勃罗夫卡区集结了大批部队,弄得这条战线的其他地区 极其空虚。第54 集团军也在锡尼亚维诺方向集结了70%以上的兵力。部队的战斗 气氛从来没有这几天那么高涨。正在两方面夹击的战士们一心想的是:他们将要解 放列宁格勒,突破包围圈..然而,由于兵力不足,把部队和技术装备运送到涅瓦河 左岸出现了特殊困难。德国人在包围圈外面发起进攻——这是最主要的,以及随之 而来的第54 集团军后方受到的威胁,打乱了全部作战计划。尽管敌人大肆活动的 地区距离列宁格勒方面军的防区较远,那里的防务由统帅部直接指挥的第4 集团军 和第52 集团军担任,费久宁斯基还是意识到,德军进攻得手可能给列宁格勒造成 严重的后果。 全部希望都寄托在突围战役的迅速完成上。但是,眼前还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 “怎么办?”在这拂晓时分,彻夜未眠的费久宁斯基在苦苦思索着。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