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冰洋惨劫独抗敌 画在墙上的馅饼,谁相信那是真的? 从苏德战争爆发那一天起,苏联就承受了法西斯国家主要的军事压力。 苏联在突如其来的重压下一步步后退,它自然迫切地希望能有人帮助自己分担 一部分压力。而当德国把自己及其盟国总兵力的75%投入苏德战场的时候,它的身 后也确实相对空虚了。希特勒敢于在征服英伦三岛时又与苏联开战,说明他有作为 一代枭雄的胆识。他有理由相信,在他征服红色俄国之前,海峡那边的英国会远远 地隔岸观火,而大西洋那边的美国,更不会为苏俄冲锋陷阵。反过来说,希特勒最 不愿意相信的正是他最害怕的,而他最害怕的也就是苏联最希望得到的。自从开战 便连续失利的苏联,早在1941 年夏就向唯一可以呼吁的盟国——英国发出呼吁: 尽快在欧洲再开辟一个反法西斯的战场,以把德国及其盟国的军事力量吸引过去, 哪怕只有一小部分也好。 然而,1941 年在欧洲开辟第二战场,对尚在舐吮着敦刻尔克创伤的英国来说, 实在太不现实了。 1941 年,英国没有来,但西方也没有像希特勒希望的那样完全撤手不管。大 批的军用物资以租借的形式源源运往苏联。苏联感激之余,还是眼巴巴地翘首以待 从英吉利海峡那边早日扯起出击欧陆的风帆..“1941 年不行,那1942 年呢?” ——莫斯科在顶住了“台风”之后,仍然在急切地问。 1942 年5 月15 日,莫斯科克里姆林宫,斯大林办公室。 斯大林正与外交人民委员莫洛托夫商量着一次重要的外交活动。 “好吧,既然英国首相和美国总统欢迎我们,为什么不去呢?一是去签定互助 条约,这对反法西斯同盟是必要的。当然,这是比较次要的任务。” 斯大林手拿烟斗,一边踱步一边说。“主要的,是去要他们对今年开辟第二战 场作出公开的承诺。” 莫洛托夫坐在椅子上动了动身子,一丝为难的神情在脸上闪过。这没有逃过斯 大林的眼睛。他语调严厉起来:“政治上要求这样做!我们需要有个纸面上的东西, 能鼓舞士气,也能分散敌人的注意力。而且,当他们不履行承诺,人们就会看清究 竟谁说的是一套,做的是另一套。这样的政府,这样的领导人难道还值得信任吗? 不值得相信。而这种对帝国主义者的失望对我们有利。”斯大林停了停,像是总结 似的:“总之,第二战场不仅是个军事问题,而且首先是个政治问题。” 莫洛托夫推了推眼镜,默默地点了点头。 5 月22 日,伦敦唐宁街10 号,首相官邸。 装饰豪华的会议室里,一圈沙发摆放在中间,细长的玻璃窗上,成“米” 字形整齐地贴满纸条,使房间里多少有些暗。沙发上一边坐着英国首相丘吉尔、 外交大臣艾登、副首相艾德礼和三军参谋长布鲁克上将;另一边是苏联外交人民委 员莫洛托夫、军事代表伊萨耶夫少将。莫洛托夫一行5 月20 日到达伦敦,21 日 即与丘吉尔进行了一次会谈,今天这是第二次。议题就是第二战场。 胖胖的丘吉尔坐到沙发里,脸带笑容地环视了一下众人,用浑厚的嗓音说道: “我们今天特意请来了军方人士参加会谈,不言而喻,我们将要讨论军事问题。莫 洛托夫先生昨天向我提到,苏联政府对加强我们伟大同盟之间的密切合作非常感兴 趣,我要先声明,这也正是大不列颠政府的真诚愿望。” 说着,他把笑眯眯的眼睛转向艾登。艾德礼和布鲁克,三个人都很有风度地轻 轻颔首。丘吉尔转向莫洛托夫:“莫洛托夫先生,我想我的同僚及我本人已经准备 好洗耳恭听您提出的建议。” 莫洛托夫自从坐下之后,身子没动,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听完翻译译出的最后 一句后,才点了一下头,同时坐直了身子。 “感谢丘吉尔先生的善解人意。确实,苏联政府为加强我们与盟国的合作一直 进行着不懈的努力。目前,苏联政府认为这种合作中的最迫切和紧急的一个问题, 就是开辟第二战场问题,希望英国政府也能侍同样的态度来对待这个问题。” 丘吉尔仍然笑眯眯的,他侧身从旁边茶几上的一个精致木盒中拿出一支雪茄, 轻巧熟练地去掉包装纸,点燃,吸了一口。烟雾有一瞬间使丘吉尔的脸模糊不清了。 “苏联军队去年冬天成功地击退了德军对莫斯科的进攻,这对盟国和一切反法 西斯人士都是一个鼓舞,我们为贵国的胜利深表欣慰和高兴。”瘦瘦的艾登柔声细 语、话里有话。 莫洛托夫嘴角不易察觉地动了动,他明白艾登的这番赞扬实际上是在提问。 “在冬季攻势中,红军确实打破了德军不可战胜的神话。但是大家都明白,希 特勒并没有被打垮。有消息表明,德军正在准备1942 年的战局,苏联政府感到这 将是又一场苦战,德军会以强大的兵力反扑。因此,以后的几个月,对苏联,也对 苏联的盟国将是特别紧张和孕育着危险的日子。”莫洛托夫同佯不露声色地回答了 艾登的提问。 “对红军的抵抗,我国政府及美国政府一直尽最大的可能给予物资上的援助, 远洋运输船队会按协议给红军送去军用物资及装备。要知道,这些东西我们也非常 需要。”艾德礼欠着身,打着手势说,莫洛托夫接得很快:“苏联政府珍惜英国和 美国对苏联提供的物质援助。然而,现在的情况比以前任何时候都严重,所以,问 题是不仅要加强供应,而且还要开辟第二战场。我此行的目的,就是要了解盟国能 否在1942 年夏秋采取行动从苏联引开一定数量的德国军事力量,哪怕引开譬如说 40 个德国师也好。”说到这儿,莫洛托夫的后背第一次离开了沙发,一只手扶住 宽大的沙发扶手,加重了语气:“如果能做到这一点,那么就有可能在1942 年击 溃希特勒。”伴着“希特勒”三个字,莫洛托夫的手攥成拳头,在扶手上力量不大 地砸了一下。 丘吉尔叼着雪茄,微张着嘴,不吸也不喷;艾登下意识地把一上一下搭在一起 的脚换了个位置。英方代表谁也不说话。莫洛托夫不容对方多想,马上追问了一句 :“盟国,首先是英国能否做到这一点呢?希望英国政府能明确答复我们。” 丘吉尔缓缓地拿出嘴上的雪茄,在烟缸上弹了弹,脸上仍然漾着笑意:“上个 月,美国总统派来特使,建议我们两国在近期采取行动,最大限度地减轻你们的军 事压力,英国政府立即同意了,目前正在研究这个问题。 不过,据我们所知,今年年底以前,美国不可能准备好必需的武装力量,另外, 开辟第二战场所需要的大量渡海登陆器材,也不可能在年底之前筹备充足。”看到 莫洛托夫又轻轻地靠在沙发里,丘吉尔站起身,走到一幅巨大的欧洲地图前,用夹 着雪茄的手指点着:“不过,到1943 年,我们会筹备好足够的船只和150 万兵力 在法国登陆,可以同时在沿岸的五个或六个地点,在从北角到巴荣纳的任何地方实 施登陆!”他吸了口雪茄,一边吐着烟一边往回走,走到沙发前并不急于坐下: “请外交人民委员先生转告苏联政府,英国政府保证将以最大的决心,寻找其他的 方法和途径,对英勇的贵国军队提供真诚的,力所能及的援助。” “我们需要援助,但更需要开辟第二战场。我想,我们与盟国之间在第二战场 问题上是不是有了分歧?”莫洛托夫淡淡他说。 “不,我不认为存在分歧。我们与美国政府一直在研究开辟第二战场的问题。 只是,开辟的时间暂时还无法确定。”丘吉尔说着,按灭了雪茄。细细的青烟袅袅 上升,与窗外雾都灰蒙蒙的天色,溶为一体。 5 月30 日,华盛顿,白宫。 这是莫洛托夫抵达华盛顿两天以来第三次与美国总统罗斯福面对面地坐在一起。 所不同的是,今天除了总统和他的心腹霍普金斯之外,美军总参谋长马歇尔将军, 金海军上将等几位军界要人也在座。 面颊微长,戴着薄薄的金丝眼镜的罗斯福简单讲了几句举行这次会谈的原因, 点明苏联外交人民委员这次应邀访问英美两国,就是要在第二战场问题上得到明确 的答复。然后,他开门见山表明了美国的态度:“我们认为,1942 年开辟第二战 场是有根据的。”看到与会人员的注意力都被他这句话吸引住了,便用手向莫洛托 夫一摆:“昨天,莫洛托夫先生已经向我通报了苏德战场的形势。那里的形势潜伏 着巨大的危险。在德国人仍占有数量优势的情况下,要考虑到苏联军队被迫退却的 可能。我的理解没出错吧,莫洛托夫先生?”莫洛托夫迎着投来的众多目光。坚定 地点了点头。 罗斯福接着说:“先生们,如果出现这种情况,那将导致盟国总的局势严重恶 化。这种恶化不是明年,而是今年,1942 年,就有可能发生。因此,无论是我们, 还是英国军队,都有责任防止局势的恶化,就是说,我们不能袖手旁观了。莫洛托 夫先生的意见是希望我们能从苏德战场引开40 个德国师,即使不是第一流的德国 师,而且希望在今年就做好这项工作。不知道我的阐述是否准确。莫洛托夫先生?” “是的,总统先生的阐述是正确的。”莫洛托夫先是朝罗斯福恭敬地一低头, 然后转向大家,“我想补充一句:苏联政府认为,第二战场的开辟对敌我双方的士 气会产生截然不同的影响。这种影响很有可能使不利于我们的军事形势发生逆转。 因此,第二战场问题既是个军事问题,又是个政治问题,而且首先是个政治问题。 从这个观点看,今年还是明年开辟是有区别的。” “是啊,”罗斯福看看别人都不说话,便又慢慢他说:“也许我们到1943年将 比现在强大,但是,希特勒可能比我们更强大。”他轻轻转动着手边装着矿泉水的 玻璃杯,“在今年开辟第二战场,这是我们的愿望。”这话尽管说的声音不大,却 很清晰。在座的人心里都怦然一动。罗斯福转向一侧:“马歇尔将军,依你之见, 实现我们的愿望会遇上什么样的困难?” 身着戎装的马歇尔将军一只手支着下巴正若有所思,这时放下手,轻轻清了清 嗓子:“我们已经反复研究了这个问题,并与英国同行交换了好几次意见,我们一 致认为,美国拥有训练有素和装备精良的军队,有出色的坦克部队。现在最大的问 题就是如何把美军运过大西洋,再把英美军队送过英吉利海峡在法国登陆。这需要 相当多的运输船。目前,我们的远洋运输船队和舰队承担着两大任务,一个是把根 据租借法提供给苏联的物资运往摩尔曼斯克,二是把差不多同样的物资运往英国。 由于德国人的阻挠行动,为完成这两项任务占去了我们绝大部分运输力量。”说完, 马歇尔将军询问的目光投向金海军上将。金冲马歇尔歪了歪头。 “正是这样,将军。我们每次船运到摩尔曼斯克去,都要进行一次立体式的海 上交锋。德国把主力舰集结在纳尔维克和德伦海姆,1 比如‘提尔毕茨,号、‘沙 恩霍斯特’号、‘格奈森踢’号、‘欧根亲王’号,挪威北部又有德军空军基地, 当我们的远洋船队接近时,德国的潜艇、海面舰艇和轰炸机就出动。这就迫使英国 的本土舰队不得不把大批的舰艇布置在海上,而美国海军也心须派出重型舰只加强 护卫力量。” 莫洛托夫听后,微微耸耸肩:“困难是会有的。不过,我这次来不是来解决困 难的。我们的困难恐怕还要更大些。我们想知道,在有这样和那样的条件下,1942 年能不能解决第二战场问题?” 罗斯福把头转向马歇尔:“各方面的进展是否使我们可以明确地向斯大林先生 说,我们正在准备开辟第二战场?” 马歇尔将军芜尔一笑:“是的,总统先生。” 罗斯福马上转向莫洛托夫,同佯芜尔一笑:“请莫洛托夫先生转告斯大林先生, 我们期望今年会开辟第二战场。” 6 月9 日,伦敦唐宁街10 号,首相官邸。 莫洛托夫一行匆匆走进会议室,嘴衔雪前正在室内走来走去的丘吉尔急忙迎上 前去,拥抱,简单地寒暄。莫洛托夫没等坐下,便拿出一份文件,交给丘吉尔: “首相先生,这是苏美会谈公报的副本。6 月12 日,正式公报将同时在华盛顿和 莫斯科发表。”莫洛托夫边走向沙发边说,丘吉尔伸手接住文件。 莫洛托夫又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公报中关于第二战场问题的一段文字,是 我华盛顿之行的最好报告。罗斯福总统和马歇尔将军对今年开辟第二战场问题,给 予了充分理解。” 丘吉尔喉咙里咕噜了一声,连忙翻阅文件,嘴唇微微动着,像是念念有词。在 一处用红铅笔划着粗线的地方,他读到:“‘在会谈的过程中,对1942 年在欧洲 开辟第二战场的迫切任务,已达成充分的谅解。’噢,当然,说话总是容易的。不 管怎么说,在开辟第二战场中的实际作用,英国人比美国人还是大得多。” “是这样。”莫洛托夫点头称是,“罗斯福总统向我多次表示在这个问题上要 与英国政府共同磋商。不过,总统先生有一点是明确的,即1943 年开辟决不比今 年更容易些。”“可是我们到哪里寻找可以把足够数量的军队运过海峡的运输工具? 总不能让我们的勇士泅海登陆吧!”丘吉尔脸上常有的笑意此刻荡然无存。莫洛托 夫脸上反倒浮出一丝少见的笑容,慢慢地打出一张“王牌”:“在华盛顿时,有人 就提到,如果苏联政府同意缩减英美给苏联运输军用物资的吨位,将大大有利于解 决今年开辟第二战场的困难。当时,在未请示我国政府之前,我们没有答复。现在, 我授权声明,如果英国政府认为可以在今年开辟第二战场的话,那么苏联政府同意 缩减运送军用物资的吨位。” 丘吉尔暗暗吃了一惊,他没有料到苏联为求得开辟第二战场。可以忍痛割舍急 需的军用物资。不过,表面上丘吉尔仍然很平静,轻轻吐出一口烟,习惯性地转动 了一下脖子:“我也可以声明,英国政府决定以6 个师的兵力于今年秋天在法国登 陆,目前准备工作正在进行。一些新的登陆艇已经建成。但这次登陆能否实施,将 取决于当时可能出现的具体形势。” “那么能否把英国政府的这一声明,写进苏英公报呢?”莫洛托夫步步紧逼。 “这个嘛,”丘吉尔略一沉吟,“还没与美国人商量,这毕竟是我们两国的共 同行动。” 莫洛托夫见丘吉尔要滑掉,赶忙又收紧了绳圈:“或者我们可以照搬苏美公报 中有关开辟第二战场的措辞?” 丘吉尔无法再推了,他不很情愿地点点头:“可以吧。”然而这位在英国政界 拼杀多年的政客,毕竟老谋深算,马上又补了一句:”如果英国政府提交一份备忘 录,说明我们已经为、并且还将为开辟第二战场做些什么,莫洛托夫先生不反对吧?” 第二天,在苏英公报签署后,丘吉尔把备忘录交给莫洛托夫时,也特别强调了 一句:“公报中关于第二战场的措辞,并不意味着英国政府在第二战场的日期方面 承担了明确的义务。” 这就是说,丘吉尔往墙上画了一个馅饼,然后他又告诉渴望它的人们,那不是 真的。 悲呼,失去鱼钩的鱼饵 当莫洛托夫一行带着苏美、苏英公报回到莫斯科,正值克里木半岛上苏德双方 战事犹酣之际。当然,公报的发表没有、也不可能从根本上扭转战局,苏军终于全 岛失守。紧接着,苏西南方面军和南方方面军又在顿涅茨河一线抵挡不住装备精良 的德军的冲击,且战且退,撤向顿河。人员和技术兵器损失极大,急需补充。然而, 恰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事件,给渴望得到西方盟国援助的苏联,兜头浇了一盆 凉水。 7 月的北海,仍然寒风凛冽。幽蓝的海面上,流冰连绵。远处的冰山在阳光下 闪着刺眼的白光,更增添了一份寒意。一队船队自西向东,顶着海风,正日夜兼程 地奔向目的地——苏联北部重要港口阿尔汉格尔斯克。这只船队中有35 艘运输船, 2 艘油船以及24 艘担任护卫的军舰。运输船上装载着297 架飞机,5014 辆坦克, 4246 辆卡车和牵引车,15.6 万吨其他物资。这些武器装备是英美按照协定供给 苏联的。如果这些东西能运到,那对苏联来说,不啻是雪中送炭。说不定对战局会 产生不小的影响。 这只编号为P ·Q ·17 的护航船队,6 月28 日从冰岛的赫瓦尔菲奥德启航。 船队除了运送物资之外,还肩负着一项危险而又秘密的使命——充当诱饵。根据以 往的教训,德军对护航队不会袖手旁观。经常出动飞机、水面舰只和潜艇实施立体 攻击。其中威胁比较大,也比较易于歼灭的是水面舰艇。 特别是德国最新建成的战列舰“提尔毕茨”号,也被调到挪威海域,使英国海 军部产生了一个想法:即以P ·Q ·17 护航队为诱饵,把“提尔毕茨”号引出来, 在远离其基地的海域予以消灭。经过一番部署,一枚坚硬、锋利的“鱼钩”形成了。 由海军少将汉密尔顿指挥的2 艘英国巡洋舰和2 艘美国巡洋舰及3 艘美国驱逐舰担 任近程俺护;在挪威以西、还有由海军总司令托维率领的2 艘战列舰、3 艘巡洋舰、 1 艘航空母舰和8 艘驱逐舰组成远程掩护兵力。 另外、在挪威北部海域,靠近德国海军基地的地方部署了9 艘英国潜艇和5 艘 苏联潜艇。“鱼钩”上挂着的沉甸甸的“鱼饵”,就是30 艘载满援苏物资的运输 船。 德国人对盟国的护航船队盯得很紧。P ·Q ·17 护航队刚刚航行两天,便被 德国侦察机发现了。此后,德军的轰炸机,鱼雷艇、潜艇一直追踪尾随护航队,多 次实施攻击。在挪威的纳尔维克、特罗姆瑟和阿耳塔几个基地,除战列舰“提尔毕 茨”号之外,还停泊着如重巡洋舰“舍尔海军上将”号、“吕佐夫”号,“希佩尔” 号,轻巡洋舰“科隆”号等主力水面舰只。另外,德第5 航空队的主力264 架飞机 也转场到挪威北部机场,20 艘潜艇则展开在扬马延岛和熊岛水域,张网以待。7 月4 日上午,护航船队驶到熊岛北部,这里距德国的空军基地的300 哩,距熊岛东 南的德国海军基地阿耳塔也很近,英国海军部和护航队的所有人都紧张地等待着德 国水面舰艇的出现。这时,侦察部门报告,“提尔毕茨”号已于昨天。即3 日午后 某个时候离开特隆赫姆基地,但它驶往何处却不得而知。这时,由托维海军司令率 领的重型舰只停留在距熊岛西北150 哩的地区,等待“提尔毕茨”号的出现。可是, “提尔毕茨”号去向不明,无法判断它是否会出现在这一海域,因此,这支威力巨 大的舰队只能在此守株待兔,不能随船队前行了。随船队前行的就只有汉密尔顿海 军少将率领的舰队了。当天下午9 时许,侦察部门总算弄清了“提尔毕茨”号的行 踪,说它和它的僚舰已开到阿耳塔港,并在补充了燃料之后,已前往截击船队了。 这一消息使英国海军部的第一海务大臣兼海军参谋长庞德海军上将大吃一惊。 他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提尔毕茨”号及其舰队在离开基地后大约10小时便可到达 船队航行海域,这样短的时间里托维海军总司令指挥的重型船只是无论如何也赶不 到的。因此,只有靠汉密尔顿海军少将的力量迎故了。 可是汉密尔顿将军的巡洋舰与德国人的兵力相比,微乎其微,绝对抵抗不住 “提尔毕茨”号舰队的巨大冲击,结果不仅船队保不住,而且还要赔上汉密尔顿将 军的舰队。要知道,汉密尔顿将军的舰队中还有美国的两艘巡洋舰呢。 现在的唯一希望,就在乘敌人来到之前,尽量把船队化整为零,以最大限度地 减少损失。 庞德海军上将按自己的考虑,拟定了命令,报请海军部审批。海军部在极秘密 的情况下批准了庞德的命令。当时是9 时11 分,庞德将军以个人名义先向汉密尔 顿将军发出紧急命令:“巡洋舰只应以最大速度向西方撤退。” 情况不明的汉密尔顿将军收到命令,非常紧张,他感到意味着灾难和毁灭性打 击的“提尔毕茨”号可能随时会出现在洋面上,于是他立即下令舰队撤退。 巡洋舰抛下运输船队纷纷仓促调头西撤,又引起尚未接到任何命令的运输船队 的惊恐不安。9 时23 分,又一道命令传到运输船队的每一艘船上:“紧急! 鉴于敌方水面船只的威胁,运输船队应分散向俄国港口进发。”9 时36 分, 再次重复:“运输船队应分散。” 毫无战斗能力的运输船现在失去了保护,在险象环生的茫茫大洋上,生死难卜。 有的结成小队,有的单独驶向不知能不能达到的目的地。这时,情报部门又报告说, “提尔毕茨”号和“舍尔海军上将”号,仍停泊在阿耳塔基地,并未出海。但是一 切都晚了,成命无法收回,局势无法改变,悲剧也无法避免了。 实际上,“提尔毕茨”号及其舰队,7 月5 日才驶离基地。刚出基地不远,即 被游弋于基地外的苏联潜艇“K-21”号发现,并马上对其进行了攻击,同时把这一 情况报告给了苏北方舰队司令部。“K-21”的攻击没有奏效,但电报却被敌舰截获。 德国舰队认为它的意图已经暴露,继续前进可能要遭受损失,于是返回挪威的岩岛。 对已发现的失去保护的运输船只,则派出大批飞机和潜艇,追踪攻击。这时,北极 地区正值白夜时期,运输船完全暴露在德军的火力攻击之下,一时间,幽蓝的洋面, 变成了火与血的屠场。一艘运输船被鱼雷击中船尾,立即卷起一条浓黑的烟龙,巨 大的船体宛如跷跷板,一边被重重地死死地压往海里,一边则高高地绝望地扬向空 中,最后,几乎笔直地沉下去。还有一艘运输船被四五架飞机追逐着,投下的炸弹 在船四周掀起冲天的水柱,把船推得剧烈摇晃,甲板被击中,引起一串连锁爆炸; 火光中,大大小小的碎片腾空而起,又雨点般落下,在轰轰的爆炸声中,船体倾斜、 倒转,锈斑累累的船底对天长叹..幽蓝的海面被火光映红,天空为浓烟笼罩,一个 一个吞没沉船的巨大涟漪泛着白沫,一声一声沉闷的爆炸声久久回荡在海空之间。 34 艘运输船中,有23 艘沉没,波峰浪谷之间,3350辆汽车、430 辆坦克、210 架轰炸机以及近10 万吨其他物资被埋入海底。上百名船员水手,在这片冰冷的海 洋中永远地长眠了。 就这样,英美正在为缺少海运工具而难以履行盟国义务的时候,总吨位143000 吨的船只在一场最后只有“鱼饵”而没有“鱼钩”的荒唐游戏中,被轻而易举地吃 掉了。 就这样,正当苏联前线吃紧,急需补充技术兵器的时候,成百上千的坦克、飞 机、汽车,上万吨物资,在一连串最最简单的“误会”之后,还没来得及被苏军看 上一眼,就被送入海底“永久保留”了。 “愿上帝保佑你们成功” P ·Q ·17 护航船队的悲剧,震惊了伦敦和华盛顿。英国海军部的第一个反 应,就是建议首相暂停派出向苏联运输军用物资的船队。正好此时丘吉尔己有新的 打算,军事上使用大量船只的重要性超过了北极运输地区的需要。 于是,7 月17 日,他给斯大林发去一封长长的电报,力陈继续派出运输船队 的困难和危险,并暗示1942 年可能无法在欧洲开辟第二战场。在这个时候,无论 是运输船队还是第二战场,对苏联来说,就像编在纵横交错的神经网络中的两根神 经,既非常敏感又牵涉全身。丘吉尔的电报如同伸出一个粗壮的手指,照准两根神 经的痛点戳了两下,苏联很自然地打了一个激灵。7 月23日,斯大林的回电飞到伦 敦,失望和恼怒注满字里行间:..停止苏联北方港口的运输船队的理由是完全不能 令人信服的。只要有诚意并乐于履行约定的义务,运输船队可以保持正常航行.., 无论如何,我决不希望,正当苏联由于苏德前线的紧张形势而较以往更需要战争物 资的时候,英国政府会停止输送这些物资。 ..在欧洲开辟第二战场的问题,我担心它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我必须着重 指出,苏联政府不能同意将欧洲第二战场的开辟拖延到1943 年。 丘吉尔看完电报,轻蔑地一歪嘴:“无稽之谈。”把电报往旁边一丢,顺手拿 起一个红色的文件夹,轻轻翻开,一行黑体字立即映入眼帘: “火炬”作战计划:英美联军在非洲北部的登陆战役 丘吉尔眯起眼睛,嘴唇微动,喃喃自语:“让‘火炬’,去照亮那些自以为是 战略家的人的眼睛吧。” 美国总统罗斯福在丘吉尔的游说之下,已经同意了这个计划,剩下的问题就是 由谁把这个决定转告斯大林。这是个不亚于给热恋中的情人送去绝交信的痛苦差事, 罗斯福当然不会自告奋勇。丘吉尔决定自斟自饮这杯酒,他要亲赴莫斯科,向斯大 林面陈点燃“火炬”的理由。 1942 年8 月12 日晚上,丘吉尔在美国总统私人代表哈里曼和英国驻苏大使 克尔的陪同下,步入克里姆林宫斯大林的会议室。已经等候在门口的斯大林迎上前 去,与丘吉尔握手、拥抱。丘吉尔望着眼前这位身材不高、脸色黑黄、衣着朴素的 苏军最高统帅,好像与自己想象中的斯大林不完全一样。 斯大林也打量着第一次见面的英国首相,只见他胖胖的身躯、圆圆的头颅、长 长的嘴巴,眼角总是挂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觉得比照片和记录片上的丘吉尔更 显得老练和机敏。 会谈马上转入正题。斯大林一边摆弄着一根铅笔,一边缓缓他说:“诸位肯定 非常关心苏德战场上的局势。总的说,局势严重,希特勒的军队正竭力突向高加索 和伏尔加河,目标是拿下巴库和斯大林格勒。他们从欧洲、从仆从国调来大量部队 和技术装备,给我们施加了强大的军事压力,试图压垮我们。应当说,我们的红军 进行了英勇的抵抗,但是,正如你们多少业已知道的,目前还未能阻止住敌人的进 攻。我们现在非常想知道,我们的盟国能为缓解这里的严峻局势做些什么?” 丘吉尔在听译员的翻译时不停地点头。这时,他扭动了一下身子,两条小臂平 放在桌面上,同样不慌不忙他说:“大不列颠政府及其人民,对红军的顽强和牺牲 精神早有了解并钦佩之至。作为盟国,我们会努力为我们共同事业的胜利而斗争。 莫洛托夫先生访问伦敦和华盛顿以后,英美两国政府仔细地研究了在今年开辟欧洲 第二战场问题,直至上个月底,我们终于共同得出结论,我们想动手,但是没有时 间了。因为9 月份是英吉利海峡出现有利于渡海登陆战役的天气的最后一个月,过 了这个月,实际上就不可能实施旨在从俄国战场引开德军师团的战役了,为此,我 表示非常的遗憾。” 丘吉尔讲话时一直在观察着对面斯大林的反应。他发现,斯大林大多数时间是 垂着眼皮用铅笔在纸上画着,偶尔挑动一下细长稍弯的眉毛,迅速但却十分犀利地 扫一眼过来。听到不能开辟第二战场了,他除了脸上的一块肌肉抽动了一下外,没 有任何反应。丘吉尔收回一支胳膊,扶在高靠背椅的扶手上,一副在英国议会讲台 上的架式,语锋一转,音调也随之高昂:“但是,我们这样做并不是要抛弃和背叛 朋友。就目前而言,英国,还有美国所能提供的登陆艇足够运送6 个师的兵力在法 国登陆,仅靠这些兵力,临时占领一块不大的滩头阵地还可以,而要深入法国腹地, 逼迫希特勒从苏德战场上调走若干个师,那是太少了。如果人们看到你只是划了一 根火柴,怎么能指望他会用灭火器来对付你呢?不过,这段时间,我们不会闲着什 么都不干,英美两国正准备在1943 年发动几个大战役,为此美国已同意将把100 万人的军队运抵不列颠群岛。如果仁慈的上帝赐福于我们,到1943年,英美两国就 可以投入27 个美国师和21 个英国师,请注意:这其中有近半数的装甲师,去对 付两线的德军。那时候,尽管德军可能会比现在强大,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斯大林听到最后一句,不由得皱起眉头,扭头对身边的译员不满他说道:“问 问他,我是不是应该理解为,盟国1942 年将不开辟第二战场,英国政府也拒绝在 1942 年用6 至8 个师在法国登陆?” 丘吉尔听完译员的话,迎着斯大林阴沉的目光:“是的,盟国在1942 年不能 在欧洲开辟第二战场,以6 至8 个师的兵力在法国登陆,会冒不必要的风险,因此, 也不足取。” 斯大林沉下脸,冷冷他说:“我们对战争有些不同的看法。俄国人历来相信, 你要是不愿意冒险,你就永远不可能赢得战争。军队的多少不是问题的实质,关键 要经过实战的检验,才能确定它到底有多大价值。现在正是考验军队的时候,不要 伯德国人,我真不懂为什么你们这么怕德国人!”斯大林严厉的目光从细长的眼睛 里刺向丘吉尔,然后往椅背一靠,挺直身子,以居高临下的神态威严他说:“我们 俄国人不能强迫你们于什么,但也不同意你们的论点。” 丘吉尔脸上常有的笑意慢慢消失了,合在一起的嘴唇微微翘起,胸脯起伏的频 率也在加快。会场上气氛倏地凝固了。哈里曼赶忙在纸上飞快地写了一句话,递给 丘吉尔,丘吉尔侧眼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别发作。可以缓和气氛。 当丘吉尔重新扬起头时,笑意又回到了脸上。和蔼可亲他说:“德国人的确没 什么可怕的,英国皇家空军的小伙子们是最高兴到德国散步的。而且,据我所知, 美国的飞行员也将加入这个行列,这样,我们光顾德国的地区又要扩大了。这些小 伙子们跟我说,看到巨大的厂房霎时间变成一团烟雾,那简直是一种享受。” “既要炸毁德国人的厂房,也要炸毁一些必要的建筑。”斯大林忽然插了一句。 “是的,打击民心士气,应该列入军事行动,不过,目前为止,炸毁工人的住 房还是投弹失误的结果。”丘吉尔接得很快。 “那么依首相之见,应该先轰炸哪个工业中心呢?”斯大林问。语气已经不是 冷冰冰的了。 “杜塞尔多夫,钢城。”丘吉尔一副认真的模样。 “那之后就是埃森,煤炭中心。”斯大林挑动着眉毛,晃了晃头。 “科隆。” “不来梅。” “汉堡。” “慕尼黑。”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把大部分德国工业城市“炸毁”了。在座的人不由 得被这种类似儿童游戏的“战争”逗笑了。丘吉尔抓注重新形成的轻松气氛,巧妙 地把后题一转:“您瞧,斯大林先生,作战的战场和方法很多。欧洲并不是唯一可 以开辟第二战场的地方。我代表美国总统和英美联军司令部向您通报,我们已拟定 了一个代号为‘火炬’的战役计划,准备以7 个美国师和5 个英国师队卡萨布兰卡 到比塞大几个登陆点登陆,攻占法属北非。”说着,丘吉尔拿起刚才哈里曼递过来 的纸,翻过来用铅笔迅速地画了一条鳄鱼,隔着桌子推给斯大林看,解释道:“如 果说法国是鳄鱼的鼻子,那么北非就是它柔软的腹部。 打鳄鱼的硬鼻子,固然让它疼痛难忍,但猛击它的腹部,也同样有效。” 斯大林饶有兴趣地端详着丘吉尔的大作。又拿给一旁的莫洛托夫等人看,然后 问丘吉尔:“‘人炬’什么时候点燃呢?如果这是秘密,我也可以收回不问。” “您不必多虑,斯大林先生。战役发动的日期是10 月30 日。如果战役顺利, 那么,可以肃清地中海的敌人,获得意大利的基地,还可以作为解放法国的开端, 加强法国人与德国占领旨之间的斗争。” 斯大林听完,沉吟片刻,一边目铅笔轻轻敲击着桌面,一边说:“我似乎领会 了‘火炬’计划的好处了。第一,可以从背后打击非洲的德意军团;第二,可以使 法国人和德国人相互打起来;第三,可以迫使意大利尽早投降;第四,可以使西班 牙保持中立,别倒向希特勒一边。这么说,这还是个不错的计划,尽管不如在欧洲 开辟第二战场好。不过,我还是愿上帝保佑这个事业获得成功。” 闻听此言,丘吉尔如释重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就这样,丘吉尔一手举着一把“火炬”,一手拎着一桶冷水来到莫斯科。 他一边娓娓而谈“火炬”的光明,一边和颜悦色地把盟国不能在1942 年开辟 欧洲第二战场这桶冷水慢慢浇到苏联人头上。斯大林争辩、抱怨,但却敢于正视这 一严酷的事实。丘吉尔可谓聪明,浇冷水的时候不忘同时鼓起一个热乎乎的希望; 斯大林不失睿智,接受痛苦的时候依然留给对方一个善解人意的印象。 丘吉尔把水浇完,举着“火炬”走了。苏联人唯有用自身的热量烘干衣服。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