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孤楼寸土死难离 一座呼呼作响的熔炉,敢往里跳吗? 就在守城的第62 集团军被德军的凶猛进攻压得眼看要支撑不住,斯大林格勒 的命运系于一发之际,9 月14 日夜,一支生力军,渡过被火光和德军投下的伞状 照明弹映照得如同白昼的伏尔加河,冲进了已经被烈火、被人类所能施放出的最大 仇恨烧灼得滚烫的斯大林格勒。它就是罗季姆采夫将军指挥的近卫步兵第13 师, 在以后的4 个多月里,该师尽管遭到极大伤亡,但却始终钉在市中心,没有离开一 步,成了保卫斯大林格勒功迹卓著的部队苏联近卫军是对苏联武装力量中战功卓著 的部队、舰艇、兵团、军团授予的一种荣誉称号,凡被授予“近卫”称号的部队, 一律重定番号,单成序列,用专门的近卫军军旗,军人佩戴统一的近卫军胸章。获 得近卫军称号的部队大都骁勇善战,经验丰富,装备精良,可以说是苏军中的精锐。 近卫步兵第13 师,原为步兵第87 师,因在哈尔科夫战役期间表现突出而被授予 近卫军称号。师长罗季姆采夫少将,当年只有37 岁,但已身经百战,参加过1936 至1939年的西班牙战争,获苏联英雄称号,战争开始后,他指挥部队在乌克兰作战, 可谓历经磨难,后撤到伏尔加河以东补充休整。当斯大林格勒吃紧,苏军最高统帅 部决定立即启用这支部队,9 用中旬,该师乘汽车昼夜兼程,从几百公里外的休整 地赶到与斯大林格勒隔河相对的红斯洛博达镇。罗季姆采夫首先冒着德军炮火于14 日中午渡过伏尔加河,赶到崔可夫设在察里察河岸的集团军指挥部报到并受领任务。 当罗季姆采夫好不容易跑进崔可夫的指挥部时,在场的人包括崔可夫都不由得 愣住了。只见这位大名鼎鼎的师长军帽和军装上落满尘土,裤腿上斑斑点点沾着污 泥,额头上淌下的汗水在脸上的灰尘中留下道道痕迹,要不是领章上的金星告诉人 们这是一位将军,大家准会以为这是个刚刚从战场上查线回来的通信兵。 “啊哈,亚历山大·伊里奇,你终于来了!”崔可夫认出了罗季姆采夫之后, 连忙上前握住了对方的手。然后又后退半步,看着罗季姆采夫身上的尘土,咂着嘴, 假装不解地摇摇头:“怎么,斯大林格勒就用这个为我们的近卫军洗礼吗?” 罗季姆采夫摘下军帽,无所谓地摊了摊双手,微微一笑,薄薄的嘴唇有点歪向 左侧:“这不算什么。德国佬的飞机好几次用更热烈的方式欢迎我,” 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个飞机俯冲扫射的样子,“把我们往炸弹坑和废墟中赶,也 不过就掀起点灰土嘛,还能把我怎么样?” “很好!”崔可夫用力一拍罗季姆采夫的肩膀,“从现在起,你的师就与斯大 林格勒联系在一起了。说说部队的情况吧。” “我师经过休整,人员补充完整,约1 万人。指战员们普遍求战心切,特别是 到达红斯洛博达时,战士们看到对岸的斯大林格勒火光冲天,情绪激昂。只是我师 武器装备不足,1000 多人没有步枪,弹药缺乏。方面军副司令员戈利科夫将军已 答应把我师短缺的武器补齐并于今晚前送至红斯洛博达,但能否按时送到,我没把 握。您知道,现在哪儿都需要武器弹药。” 崔可夫听到这儿,眉头紧蹙,略一沉吟,扭头对集团军参谋长克雷洛夫将军说 :“你马上指示管后勤的副司令员柳保夫将军立即动员他手下所有工作人员,在集 团军后勤部队中搜集武器,一刻也别耽误,直接送到红斯洛博达近卫步兵第13 师 去!”又扭过头对罗季姆采夫说:“现在,记下你师的任务。 “第一,9 月14 日夜,也就是今晚到15 日凌晨这段时间,务必将你师送到 河这边来;“第二,反坦克炮和迫击炮随步兵过河,其余师属炮兵,一律留在河对 岸的发射阵地上,支援步兵部队的行动;“第三,用两个团的步兵消灭市中心、专 家大楼和火车站一带的敌人;用一个团攻占马马耶夫岗。留下一个营作为集团军指 挥部的预备队;“最后,你师的防御地段分界线是,右侧为马马耶夫岗,铁路回转 线,左侧为察里察河。师指挥所设在中心渡口附近的伏尔加河岸上。就这些,清楚 啦?” 罗季姆采夫又仔细看了看地图,直起身,郑重他说:“是的,集团军司令员同 志,完全清楚了。” “很好,行动吧!”崔可夫紧紧握了握罗季姆采夫的手。罗季姆采夫紧抿着薄 薄的、略偏向左侧的嘴唇,戴好军帽,“啪”地一个敬礼,转身走了。 当夜,近卫步兵第13 师第42 团的第1 加强营,在营长切尔维亚科夫大尉带 领下,作为先锋队首先渡河。该营的一位幸存者描述了那个令他终生难忘的夜晚, 他所看到和经历的一幕:在茫茫夜色中,第1 营赶到了渡口。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 到烈火熊熊的城市,在炸弹的爆炸声中颤抖的城市。在冲天大火的照映下,被敌人 击毁的建筑物的轮廓清晰可见。离渡口不远,有一只半沉半浮的驳船在燃烧。一颗 浸满油的大树吐着火舌,照亮了周围上百米的地方,也照亮了伏尔加河左岸。 起火的驳船成了敌炮兵的方位物,只要快艇一靠近河岸,希特勒匪徒就会立刻 向它进行猛烈射击。 第一艘快艇开始向右岸驶去。炮弹和迫击炮弹不时在快艇周围爆炸,掀起根根 巨大水柱,伏尔加河里的水像开了锅似的。快艇左躲右闪,顽强地向前驶去。当快 艇靠近中央渡口码头时,城市里的曳光弹向快艇打来。敌人的自动步枪和机枪同时 开火。营长立即决定就地登陆,近卫军们没等靠岸,就纷纷跳入水中,迅速涉过浅 滩,刚一登上河岸就马上投入了战斗..随着近卫步兵第13 师的到来,在以后的一 个星期里,斯大林格勒市区的战斗愈发白热化了。大街小巷、断壁残垣,房屋广场、 树林水沟,到处都是战场。翻卷的大火,殷红的鲜血,再加上上万双通红的眼睛, 斯大林格勒简直就是一座呼啸的熔炉。 敢于投入熔炉的就下怕被熔化,敢于熔化自己的就能获得新生。在市区战斗最 激烈的地方——1 号火车站、马马耶夫岗、“1 月9 日”广场以及中央渡口,浓缩 了这座熔炉中的一切体味.. 1号火车站:第1营苦战7昼夜 最先登上伏尔加河右岸的第42 团第1 营是个加强营,内有一个迫击炮连、一 个反坦克枪连,一个自动步枪排和一个工兵排,共300 多人。他们上岸后,马上与 德军交上火,双方由近战发展到白刃格斗。在付出包括营长切尔维亚科夫负伤在内 的不小损失后,第1 营一步步地把德军逼离了中央渡口,掩护了后续部队的渡河登 陆。然后,根据集团军指挥部的命令,第1 营又向被德军占领的斯大林格勒1 号火 车站发起冲击。占据车站的德军全无防备,仓皇撤出车站。接下来的几天,德军在 车站地域不断投入大量兵力,车站有一天曾四次易手。德军凭着优势的兵力和火力, 不顾一切地向第1 营阵地轮番冲击,终于在9 月21 日切断了第1 营与其他苏军部 队的联系。陷入包围的第1 营在没有任何支援的情况,仍孤军奋战。无论是团、师、 还是集团军指挥部都与第1 营联络不上,只能从德军的行动中判断车站附近还有苏 军战士在抵抗。随着这一地域战斗的日渐平息,人们不由得不相信,第1 营指战员 们真正与阵地共存亡了。当时的战报及战后初期的报纸、出版物都说该营已全部阵 亡。事隔15 年后,1957 年,崔可夫突然收到一封寄自乌克兰契尔尼戈夫省普里 卢基市利科维察镇的信,一位卫国战争的荣誉残废军人安东·库兹米奇·德拉甘在 信中说,他就是第1 营第1 连连长,他能说出1942年9 月15 日后第1 营战斗的详 情。这封信令崔可夫激动不已,不久他利用休假专程拜会了这位老战士。德拉甘的 讲述,把当时的崔可夫,相信也会把我们今天的读者,带回那惊心动魂的9 月,那 战火纷飞的斯大林格勒..当我带领全连一接近车站,当即与敌人交上了火。这时营 长切尔维亚科夫赶过来,靠近我身边,边擦眼镜边对我说:‘应当抄敌人的后路, 从车站后面攻打敌人。多带点手榴弹。去吧。’我点点头,带领全连借黑暗掩护朝 车站后面包抄过去。我们摸到车站后面,敌人没有察觉,我命令先扔一阵手榴弹, 战士们借爆炸腾起的烟幕冲了上去。 敌人惊慌失措,四下逃散,在黑暗中胡乱打枪。等敌人清醒过来,发现我们人 并不很多,进行反扑试图重新夺回车站时,我们已迅速组织好比较坚固的防御。敌 人虽然从三面对我们进行了多次冲击,但从当晚到第二天凌晨,他们并没能夺回车 站。 转眼到了清晨。这真是个令人难熬的早晨。敌人的飞机从拂晓就开始了俯冲轰 炸。数百枚炸弹儿乎同时落地。飞机刚炸完马上又开始了炮击。车站内烟尘四起, 墙倒顶塌,连钢筋和巨大的钢铁构架都被打弯了,但我周围的战士们仍斗志不减。 傍晚,德寇也企图包抄我们的后路。他们在车站广场拐角处的一栋楼房里集中, 准备向我们发起冲击。为了标定目标我们把这座楼房称为‘制钉厂’,因为据侦察 兵报告,楼里有一个铁钉仓库。我马上组织战士先敌行动,抢在敌人前边实施灵冲 击。效果不是很理想,我们没能攻占全座大楼,只拿下一个车间,相邻的几个车间 仍然控制在敌人手里。差不多同时,车站前的战斗也已经转入车站大楼内部。经过 一天一夜的苦战,我连的力量已近枯竭。全营的处境也越来越不利。营长受伤被送 往伏尔加河对岸,费多谢耶夫上尉接替指挥。各连几乎是各自为战。 我们的弹药补给发生困难,通过伏尔加河运送的弹药远远抵不上我们的战斗消 耗。伙食也没着落,随身带的干粮眼看就要吃完了。战斗一刻都没停息,战士们沏 夜得不到睡眠。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是口渴。长时间置身在烟熏火燎的环境中,常常 喝不上一口水,这是什么滋味?当时,即使能找到一点水也要用来冷却机枪。我们 曾把楼房里的自来水管用子弹打穿,一滴一滴地接着残留在管里的水,那水少得可 怜,因此珍贵得要命..‘制钉厂’楼房内的战斗特别残酷,我们经常与敌人短兵相 接,这时候匕首、铁锹、枪托,甚至木棒都派上了用场,而且往往比射击有效。敌 人看用现有的兵力不行,就动用了预备队,成连的德国兵一批接一批地冲上来。 说实在的,我们真有点顶不住了。于是我向营部紧急求援,费多谢耶夫深知车 站的意义重大,立即派步兵第3 连前斗支援我们。可是要进入车站就必须冒险穿越 敌人的火力网,第3 连在途中遭到敌人密集的火力杀伤,连长科列加涅夫少尉好不 容易才把连队带过来,可到这里一点数,全连只剩下20 个人了。 9 月18 日又是一个不好过的日子。从清晨到中午,斯大林格勒上空敌人的飞 机遮天蔽日。德寇飞行员猖狂已极,他们有的驶机脱禹机群俯冲下来,几乎擦着楼 顶和树梢对街道和坍塌的房屋疯狂扫射。还有的飞机上装着警报器,一边超低空飞 行一边发出刺耳的尖叫,制造恐怖气氛。就在这天夜里,在‘制钉厂’我们占领的 车间,突然轰隆一声巨响,砖块横飞,烟尘四起,原来是车间的一堵墙被敌人从隔 壁炸塌了。还没等找们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乒乒乓乓,敌人扔过来不少手榴弹, 落在地上“丝丝”冒着青烟四下滚动,眼疾手快的战士拾起敌人扔来的手榴弹又扔 了回去。也有的因来不及躲蔽被炸死炸伤。第3 连连长科列加涅夫就被炸成重伤, 两名战士冒看极大危险才把他从这里抬到伏尔加河边。对了,后来人们传说整个第 1 营就科列加涅夫一个幸存者,而把我们都列入阵亡名单了。他这个幸存者也许至 今还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救出来的呢。说到这里,德拉甘的脸上闪过一丝苦笑,凝 视着墙上一张略微发黄的照片,只见那上面有一群身穿军装的小伙子挤在一起愉快 地笑着。崔可夫顺着德拉甘的目光也看到了照片,他轻声问道:“你的战友?”德 拉甘默默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喃喃地说:“都不在了..都在斯大林格勒牺牲了 ..”崔可夫对着照片端详良久,转过脸问:“后来呢?第1 营怎么啦?” 我们在‘制钉厂’又坚持了一昼夜,后来迫击炮连又来支援我们。可是这时他 们的炮弹早已打光,有炮也用不上了,只好用步兵武器迎敌。9 月21日是第1 营最 困难的一天,从一清早德寇就发起疯狂进攻。火力之强、攻势之猛超出了我们的意 料。看来他们是倾巢而出、势在必得了。冲在前面的敌人倒下,后面的敌人仍然往 前冲。半天的时间里,敌人伤亡惨重,但我营的阵地也被截为两段。 一部分战士和营部被敌人包围在百货商店一带,敌人从四面八方冲进商后大楼, 在大楼里展开了白刃格斗。营长费多谢耶夫和营部全体人员都加入了撕杀。当我们 派出4 个战斗组前去支援时,敌人的坦克抢先了一步,一阵猛烈的射击后,百孔千 疮的大楼里再也没有反抗的枪声了。 我们也三面受敌,与团里及友邻部队失去了联系。弹药补给已中断,伤亡不断 增加,只好一面抵抗,一面撤往伏尔加河岸。沿途的每座房屋都被利用来抗击敌人。 只有当地板着火、衣服要被烧着时,战士们才肯撤离。就这样打打撤撤,一天之中 敌人才攻占了不到两条街区。 后来我们占领了红色彼得堡大街和共青团大街路口拐角处的一栋三层搂,后面 不远就是伏尔加河,不能再退了,这里就是我们最后一道防线。我们在这里坚持了 五天五夜。五于五夜中打退了敌人多少次冲锋记不清了,只记得最后一次,敌人调 来坦克企图消灭我们。这时我们只剩下一支反坦克枪和三发子弹,以及最后一盘机 枪子弹。我把反坦克枪交给反坦克手别尔德雪夫,让他到楼房拐角处把敌人坦克放 近了打。他出了楼房还没来得及占领阵地就被敌人抓到了。别尔德雪夫跟敌人讲了 些什么,我不知道,不过我情他让敌人上当了。因为敌人冲过来的方向正好是我们 架着最后一挺有子弹的机枪的地方。于是,又一片德寇的尸体倒在地上。敌人知道 上了当,他们把别尔德雪夫推到一个废墟堆上,就在我们眼前把他枪杀了。接着, 几辆坦克一齐朝我们射击,大楼晃了晃便塌了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醒过来了,只觉得四周一片漆黑,烟尘刺鼻,嘴里 是咯吱作响的砖沫灰渣,旁边传来低沉的呻吟声,这就是说不只我一个人还活着。 经查,活着的只剩下6 个人了,要知道开始进入这幢楼房时我们是40 多个人哪! 我们趁黑夜从废墟中爬出来,咬着牙,相互搀扶着向伏尔加河边运动。在河边又费 了很大劲儿才找到了一些圆木和木板,做成一只木筏,就靠这只再简陋不过的木筏, 我们渡过伏尔加河,才又回到了部队.. “1月9日”广场:帕夫洛夫大楼坚守58天 如果说第1 营在火车站打得英勇悲壮,那么在市中心的“1 月9 日”广场,苏 军则打得机智顽强。 防守“1 月9 日”广场的是近卫步兵第13 师第42 团第3 营。广场四周楼房 林立,而且距中央渡口和伏尔加河岸距离很近,占据了这里的楼房便可以居高临下 封锁渡口和河岸。因此德军在冲到广场地域后,迅速抢占了几幢大楼,改造成火力 点,既对在广场附近作战的德军进行支援,又对河面和渡口实施火力封锁,阻止苏 军人员和物资的运输,可谓一举两得。所以,对苏军来说,夺回大楼,打掉敌人的 火力点,进而建起有利于防御的支撑点,乃当务之急。 9 月下旬的一天。第42 团团长叶林上校巡察第3 营阵地时发现,距离150 米 左右的一幢四层大楼作为防御支撑点的位置很好。它建的地势较高,是周围地区的 最高点。从这里往西1 公里以及市内敌占区都在这幢大楼的观察范围和射程之内。 而且与附近暂由苏军控制的面粉厂4 号楼、铁路员工大楼等可以形成交叉人力网。 叶林命令第3 营营长茹科夫大尉,让他派人去弄清这幢标着第61 号大楼内的情况。 茹科夫把这项任务交给了第7 连连长纳乌莫夫上尉,纳乌莫夫叫来了帕夫洛夫中士, 指着61 号大楼说:“中士同志,这幢楼房对我们很重要,现在需要查明楼内有多 少希特勒匪徒,今夜就去。” 当夜幕降临后,帕夫洛夫带着三名挑选出来的战士格卢辛科、亚历山大罗夫和 切尔诺戈洛夫,匍匐前进,一米一米地爬到了楼前,此时四个人已是满头大汗,紧 张得喘不过气来。他们伏在楼角仔细听了听,楼里鸦雀无声,但是借着光亮可以清 楚地看到一支支机枪枪口露在窗口和墙洞外面。 他们爬进最近的一个门洞,从一楼到四楼没有发现德国人,但有的窗口架着机 枪。只是在地下室发现了30 多名妇女、老人和儿童。他们马上又潜入第二个门洞, 听到一楼的两个房间里有德国人在淡话,帕夫洛夫和切尔诺戈洛夫一人往一个门里 投了3 颗手榴弹,又冲进去用冲锋枪一阵猛扫,然后又迅速查遍整幢大楼,再没发 现敌人。格卢辛格擦着额头上的热汗兴高采烈地对帕夫洛夫说:“中士同志,我们 超额完成任务了。你瞧,命令只是让我们侦察这座楼房,现在我们消灭了楼里的所 有敌人,成了全楼的主人!下一步怎么办?” 帕夫洛夫看看楼外,毅然决定:“既然成了主人就不走了!不过我们得告诉连 长一声。” 营长茹科夫得知61 号楼己被帕夫洛夫占领,很快派来了增援人员。几天中, 先后有18 入来到这座已被习惯称之为“帕夫洛夫大楼”的支撑点内,与最先进入 大楼的帕夫洛夫4 人一起,组成一支守卫队。除一名战士的姓名至今尚未查明以外, 23 名守卫者中有11 名俄罗斯人,6 名乌克兰人,另外6 人分别是格鲁吉亚人、 哈萨克人、乌兹别克人、塔吉克人、鞑靼人、犹太人。 这是一个多民族团结奋战的集体。 在接下来的56 个日日夜夜中,德军为重新夺回这幢大楼几乎用尽了手段。迫 击炮、火炮、坦克炮的射击,飞机的轰炸,把这幢大楼打得惨不忍睹。 楼的一侧墙面完全倒塌了,楼顶早被炸飞烧尽,残留的三面墙上弹痕累累,百 孔干疮,所有的窗户都成了一个个黑乎乎的窟窿。 严酷的环境教会了守卫者们巧妙地保护自己、打击敌人。在楼西10 至12 米 处,有一个废弃不用的储油库,用钢筋水泥修得非常坚固。南面十几米处,还有一 个原用于检修地下自来水管道的竖井。守卫者从大搂的地下室朝这两个方向悄悄地 挖通了两条地道,在储油库和竖井口分别安放了轻机枪和反坦克枪。当德军对大楼 狂轰滥炸时,苏军守卫者留下几个值班的战士守卫大楼底层,其余的人全部转移到 储油库和竖井中。等敌人炮击轰炸一停,守卫者又全出现在大楼里,歼击冲上来的 德国兵。弄得德国人好长时间迷惑不解,不知道为什么楼都快炸平了,怎么就是消 灭不了楼里的苏军。 在楼内,守卫者把楼房改建得十分适于环形防御,不同方向上都设置了机枪发 射阵地,为防止墙壁倒塌造成无谓伤亡,发射阵地周围都用多根支柱和厚木板加固。 为了加强对敌人行动的监视,不仅在楼顶层设立了了望哨,24 小时不断人,还在 通向储油库的地道中间,打开了一个通向地面的了望孔,夜间守卫者利用这个孔对 敌人进行纵深了望监视,白天则把它伪装起来。 这样,德军的意图往往事先就被守卫者识破了,并很快通过安装在地下室里的 电话、派通信员和发射信号弹等方式,迅速报告,转达给上级指挥部和友邻部队。 就这样,帕夫洛夫大楼像一枚钢钉,死死钉在市中心,钉在伏尔加河岸边。尽 管在严酷的9 月里,德军在多处冲到了伏尔加河边,但是位于中央渡口前、“1 月 9 日”广场上的这幢普通的楼房,成了一座极不普通的攻不破的堡垒。它成了近卫 步兵第13 师在斯大林格勒展示出的英雄主义风范的代表,成了千千万万斯大林格 勒保卫者顽强奋战精神的象征。 “即使我们能拿下全城,恐怕也得几个月” 9 月中下旬,激烈的战斗在斯大林格勒全城展开。德军的几个师虽然成功地冲 进了市区,在个别地段上甚至冲到了伏尔加河边,但面对布满市区的凹凸不平的沟 壑、迷宫似的街道、层叠林立的房屋和其他建筑物,德军占优势的兵力、兵器,很 难发挥出以往的作用了:坦克部队不能再像在开阔的平原地带那样纵横驰骋、势不 可当了;由于双方部队之间的战线离得很近,咬着在一起,因此德国空军对地面部 队的空中支援越来越得小心翼翼,有时不得不放弃;优势的兵力在巷战中很难展开, 一向讲究循规蹈矩按已成定式的作战方法作战的德国兵们,也不得不强迫自己去适 应更为机动灵活的单兵作战或小组作战。而且,最要命的,是这种适应必须在枪林 弹雨中完成。于是,没来之前让他们梦魂牵绕的斯大林格勒,一旦真的踏进来,霎 时间变成了阴森恐怖的地狱。德第6 集团军司令部的首席副官亚当9 月下旬的一天, 路过一所德军野战医院,里面住满了从斯大林格勒市区来的受伤的德国士兵和下级 军官。整天靠战报从纸上了解市内战况的亚当,忽然想听听这些刚从前线下来的伤 员们的感受,便与他们聊了起来。一个头上缠着绑带,脸微微有些发肿的士兵闷闷 不乐地说:“斯大林格勒,这真是个该诅咒的地方。这儿哪有阵地呀,根本没有真 正的阵地!俄国人在俯拾皆是的废墟、砖头、倒塌的房屋后面袭击我们。我们总是 在明处,因此每走一步都可能碰上死亡,就是不走死亡也可能自己找你来。”他用 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头上的绑带,又谩慢放下手:“猛攻是不行的,脑袋会丢得更快 ..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默默地祈祷..”说着,闭上眼睛,真的祈祷起来了。 “是这样,长官。”邻床的军士插进道。他一条腿包扎得不能动,敞开纽扣的 军上衣胸前佩带着一枚一级铁十字勋章,说明这个军士曾立过战功。 他迎着亚当的目光,认真他说:“在巷战上我们该向俄国入学习,他们确实称 得上巷战老手,善于利用每堆砖头、墙上的每个突出部和每条坑道。也许他们在平 原上不堪一击,但他们进行巷战的能力,说实话,是我们没有料到的。” 亚当不由得点点头。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兵,用沙哑的嗓音对亚当说:“上校先 生,我以人格担保他们两人讲的是事实。我们军队的报纸一个多月前就告诉我们说, 俄国人筋疲力尽、不堪一击了,他们根本没有力量继续抵抗了。这简直是笑话。应 该让编辑先生们到这里、斯大林格勒呆上一二天,让他们也尝尝挨冷枪的滋味,他 们就不会信口胡说了!”他越说越激动,挥动着手臂,似乎忘了亚当是军官而不是 编辑。 沉默了一会儿,那个戴勋章的军士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直到前不久,我 们还都在嘲笑俄国人不是对手,现在,这都成了历史了。斯大林格勒,就像是一个 巨大的魔术盒,把俄国人变得凶猛善战了,而把我们变得呆头呆脑了。在城里,我 们最怕夜战,而俄国人最擅长的就是夜战,如果白天我们还能占领一二幢楼房或半 条街道的话,到了晚上,他们一定会发起冲击,而且常常迫使我们放弃白天的阵地。” 他长吁了一口气,语调中带着一种无可奈何和沮丧:“我担心,这样下去,即使我 们能拿下全城,恐怕也得好几个月。那时候,现在活着的人还能剩下几个?” 最后一句,让那个老兵动了感情,抑制不住哽咽着说:“在整个战争期间,我 没见过哪个部队像我们连在斯大林格勒损失得那样惨。我受伤时,全连只剩下21 个人。他们全都精疲力竭,再前进一步都非常困难。最后..一个后着回来的都没有。 唉,他们又是为了什么呢?” 是的,为了什么呢?苏联军人浴血拼杀、寸土必争、死不后退、是为了保卫他 们的家园,保卫生养他们的土地,德国军人又是为了什么呢?这个沉重的问号,把 所有在场人的头,深深地压低了..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