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两军竞发争朝夕 斯大林问:“究竟由谁来占领柏林?” 正当戈培尔声情并茂地给希特勒朗诵着《腓特烈大帝传》,希冀着冥冥之中再 出现一个挽救德意志帝国的奇迹的时候,在千里之外的莫斯科,一场决定着德国、 决定着柏林命运的讨论,就要开始了。4 月的第一天傍晚,两辆黑色的吉姆牌轿车 一前一后驶进克里姆林宫。过了一会儿,斯大林的贴身秘书,高个、秃顶的波斯克 列贝舍夫无声无息地推开斯大林办公室里间的房门,毕恭毕敬地站在门边,轻声说 了句:“将军们都到齐了,斯大林同志。” 便退了出去。斯大林斜倚在长沙发上,听到波斯克列贝舍夫的话,慢慢坐直了 身子,停留片刻才站起来。斯大林的脸色不好,面带倦容,眼泡稍微有些浮肿,显 然他还没有完全从3 月份的那场病中恢复过来。他在梳得很整齐的花白头发上抹了 一下,慢慢地走到门前,打开门走到了外面可当成会议室的大办公室。正站在一起 交谈的白俄罗斯第1 方面军司令员朱可夫元帅、乌克兰第1 方面军司令员科涅夫元 帅、总参谋长安东诺夫大将和总参作战部部长什捷缅科上将看见斯大林出来,同时 立正。斯大林走过来依次与4 人握手,没有任何寒喧,单刀直入地问道:“请问两 位方面军司令员同志,你们认为自己对最近的局势有清楚地了解吗?” 矮个的朱可夫与瘦高的科涅夫不由得对视了一眼,似乎对最高统帅的提问感到 突然,但还是根据自己的理解作了回答。 “是的,斯大林同志,对白俄罗斯第1 方面军方面的敌人,我是了解的。” 朱可夫挺着胸说。 “作为乌克兰第1 方面军的司令员,根据我方面军所能得到的资料,我对目前 局势也有所了解。”科涅夫长形的脸上,颧骨高凸出,两颊凹陷,说话时嘴唇动作 很小。 斯大林这时正好踱到站在后排的什捷缅科身边,于是抬起握着烟斗的右手,在 什捷缅科的肩上轻轻敲了一下:“把那份电报念给他们听听。” 什捷缅科迅速从腋下抽出棕色的文件夹,打开,从一叠文件下面抽出一份,举 在面前轻声念道:据悉:盟国远征军司令部正在讨论和拟定攻占柏林的作战计划。 该计划将由蒙哥马利元帅指挥的第21 集团军和布莱德雷将军指挥的第9 集团军实 施。计划的主攻方向选定在鲁尔以北,沿距柏林最短的一条路线前进。为准备夺取 柏林的战役,第21 集团军和第9 集团军的部分部队已开始进行重新部署。据说盟 国认为在红军之前抢先占领柏林是十分可行的。 什捷缅科念完电报,斯大林也停住踱步,转向朱可夫和科涅夫,缓缓地,一字 一顿地问:“那么究竟由谁来占领柏林呢?是我们还是盟军?” 科涅夫看了看朱可夫,后者微锁着眉峰,紧闭嘴唇,若有所思。科涅夫只好先 说:“毫无疑问,我们将完攻占柏林,一定能赶在盟军前面。” 斯大林脸上第一次露出一丝笑意:“好样的。”但马上又盯着科涅夫的脸问: “为此您打算如何调动您的方面军,要知道,您的主力还留在您的南翼,而柏林位 于您的北翼,看来在发起进攻之前您必须进行大规模的变更部署。您有把握及时开 始进攻吗?” 在斯大林咄咄逼人的目光下,科涅夫镇定如初,同样直视着斯大林说:“斯大 林同志,不必担心,我方面军将采取一切必要措施,及时在柏林方向上组织起足够 的进攻集团。” 斯大林又盯着科涅夫片刻,没说什么。然后把目光投向朱可夫。朱可夫马上开 口道:“白俄罗斯第1 方面军已为攻占柏林做好了充分准备。方面军在兵力和技术 装备上都得到及时有效的补充。主要突击集团的方向都对准柏林,而且,”他瞟了 一眼科涅夫,“距离柏林最近。不必大规模变更部署便可转入进攻。” 科涅夫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仍然是嘴唇几乎下动他说:“也许,正因为你离柏 林最近,所以德国人会格外‘照顾’你那里。” 说完,微微耸了耸肩。尽管这像一句玩笑,但在场的人都听得出其中的弦外之 音。 朱可夫厚厚的嘴唇注两旁一咧,冲科涅夫做微笑状:“完全正确,元帅。不过, 德军在战役之初‘照顾’我们越多,以后等我们打进柏林后,事情就越好办了。不 是嘛?” “好吧,看来你们俩人都有准备。”斯大林一开口,朱可夫和科涅夫都不讲话 了。“从现在开始,你们俩就在莫斯科总参谋部里准备和完善各自的作战计划。后 天将计划呈报最高统帅部,然后你们就可以带着已经批准的计划回到自己的方面军 去了。”停了一会儿,斯大林又加重语气说:“记住,我们必须在尽可能短的时间 内占领柏林,因为有人在和我们竞赛。” 对斯大林来说当务之急是和盟国抢时间、争速度,抢先攻占柏林,而对朱、科 两位元帅来说,除了与两方盟国竞争之外,还有一个彼此相互竞争的问题。以两人 所掌握的兵力和兵器以及指挥作战的能力来看,谁都能够胜任攻克柏林这一重要而 伟大的任务,因此,他们都渴望成为这场“压轴戏”的主角,而且是唯一的主角。 斯大林把两人一齐找来,并当面点出了“竞赛”,虽然他没有点透,但两位元帅心 里却是明明白白的,这就为他们引进了一种竞争机制,营造了一种竞争氛围。在这 种机制和氛围下,朱、科两人以及总参谋长安东诺夫争分夺秒地行动起来。 仅隔一天,他们便又来到了斯大林的办公室,安东诺夫在一幅巨大的柏林战役 计划图前,首先向斯大林及政治局委员和国防委员会成员汇报了该战役的总体计划 :“鉴于目前的军事政治形势要求我们在最短的时期内坚决粉碎敌人的柏林集团并 占领德国首都,以打破法西斯领导集团拖延战争的企图和预防可能出现的不利于我 方的形势变化,总参谋部根据最高统帅部的指示,拟定了采取最恰当、最坚决果断 的作战方法迅速占领柏林的计划。”安东诺夫轻轻拿起一根教鞭,指着地图继续说 :“我们决定使用三个方面军的兵力即白俄罗斯第1 、第2 方面军,乌克兰第1 方 面军共同实施柏林战役。三个方面军的布势是这样的:罗科索夫斯基元帅的白俄罗 斯第2 方面军在战线的右翼,以3 个诸兵种合成集团军、3 个坦克军、1 个机械化 军,从奥得河下游强渡该河后向什切青、罗斯托克方向进攻,粉碎集结在这里的敌 坦克第3 集团军,不让该敌集团军撤回柏林地域,从北面保障白俄罗斯第1 方面军 的行动,然后向西、西北方向,如果条件允许也可向西南即白俄罗斯第1 方面军右 翼外侧发展进攻。 “位于战线中央的是朱可夫元帅指挥的白俄罗斯第1 方面军,它的目标是攻克 柏林,并且在战役开始后的第12 至15 日内推进到易北河。白俄罗斯第1 方面军 将用4 个诸兵种合成集团军和2 个坦克集团军的兵力从奥得河西岸的屈斯特林登陆 场实施主要突击,直捣柏林。与此同时,为了更好地保障主要突击集团作战,还将 实施两个辅助性突击。一个在柏林北面,朝埃伯斯瓦尔德、费尔贝林方向进行,另 一个在柏林南面,朝彼茨坦、勃兰登堡方向进行。这样可以把柏林守军与城外的德 军集团分割开,以利于完成攻占柏林的主要任务。考虑到该方面军在此次战役中的 重要作用,建议最高统帅部以不少于1 个诸兵种合成集团军和8 个突破炮兵师的兵 力加强该方面军。 “战线左翼是科涅夫元帅指挥的乌克兰第1 方面军。其任务是迅速粉碎科特布 斯地域内和柏林以南的敌军集团,并不迟于战役的第10 至12 天占领伯利兹、维 膝堡地区,然后沿易北河直达德累斯顿。该方面军的主要突击由5 个诸兵种合成集 团军和2 个坦克集团军实施,总方向是施普伦贝格;辅助突击在德累斯顿。 “总之,我们将动用3 个方面军共21 个诸兵种合成集团军、4 个坦克集团军、 3 个空军集团军,10 个独立坦克军和机械化军、4 个骑兵军,以及彼罗的海舰队、 远程航空兵、国土防空军的部队,对希特勒的最后巢穴进行打击!” 安东诺夫讲完,与会者交头接耳显得很兴奋。这时,斯大林站起来,缓缓走到 地图前,端详了一会儿,问安东诺夫:“那么,3 个方面军的作战分界线怎样划定 呢?” 斯大林一站起身,会场便渐人安静,等斯大林一开口,四下里就鸦雀无声了。 安东诺夫指着地图回答:“白俄罗斯第1 、2 方面军的作战分界线是施奈德米尔一 伦斯瓦尔德—皮里茨—施韦特—安格明德—格兰泽—维滕堡。白俄罗斯第1 方面军 和乌克兰第1 方面军的分界线以前是定在古本一文季茨—波茨坦,但是..”安东诺 夫迟疑了一下,显然是在找更恰当的措辞。“看来,方面军司令员们对此有不同的 看法。” 在座的人都知道安东诺夫是在指准,也知道如果按这条线划分实际上等于把科 涅夫的部队排除在攻占柏林城之外了,这对科涅夫来说自然难以接受。而如果允许 科涅夫也参加攻占柏林,不仅会造成指挥上的混乱,而且对自尊心极强的朱可夫, 也是个不小的刺激。这个问题,的确是个不大好处理的问题,对无论是资历还是军 衔都无法与两位元帅相比的安东诺夫而言,更是如此。于是大家都屏息静气地看着 斯大林,看他如何处理这个难题。 斯大林一言不发,默默地从桌上拿起一杆铅笔,走到地图前,在尼斯河东岸的 古本至施普雷河西岸的吕本之间画了一条线。吕本位于柏林城东南约60 公里,斯 大林画的线就停在这里,没有把柏林包括进去。科涅夫看到这条线,点点头会心地 微笑了,他觉得斯大林了解他的心意,并以此向他发出可以继续参加攻占柏林的竞 争的信号。斯大林同样不慌不忙地放下铅笔,转向朱可夫和科涅夫,以一种不容置 疑的语气说:“倘若敌人在柏林以东接近地上进行顽强的抵抗,以致朱可夫的方面 军进攻受阻,不能及时拿下柏林,那么科涅夫的方面军应做好准备,一旦需要便从 南面突击柏林。”斯大林沿着长长的地毯走了几步,又补上一句:“谁头一个冲入 柏林,就让他占领柏林。” 人们恍然大悟,为什么斯大林只把分界线画到吕本而不是柏林。他是在用这种 方式,为两位能力极强且荣誉感极重的元帅创造一个竞争的环境,最大限度地调动 起他们的积极性,目的只有一个:抢在盟国之前,攻克柏林。 戈培尔激动得声音发抖 明媚的阳光透过薄薄的慢帘照进房间,白色的壁炉,素花缎的沙发,浅色的地 毯使这里的色调显得非常明快。壁炉前临窗一把高靠背抉手椅上端坐着美国总统罗 斯福,挺括合身的深灰色西装,红色“哈佛”式领带和一件深蓝色、带金属扣环的 斗篷,让人一下子看不出他是整装待发呢,还是刚刚回来。其实总统哪儿都不能去, 至少在中午前的这一个小时内哪儿都去不了,因为他得听从俄国女画家舒玛托娃的 “摆布”,为自己,更确切他说是为至今他仍深爱着的露西,画一幅肖像。 女画家在画架前忙碌着,不时从不同角度用职业性的眼光对总统的面容仔细端 详着,她发现总统今天似乎有点不对劲:眼泡有点浮肿、嘴唇发青,薄薄的镜片后 目光迟钝,虽然脸上挂着人们熟悉的笑容,但仍然掩饰不住疲惫和痛苦的神色。女 画家试图让总统变换一下姿势以找回前两次的感觉,但她没有成功。罗斯福也感到 画家今天于的不大顺手,于是幽默他说:“按好莱坞的说法,我今天好像不大上镜 头。” 坐在罗斯福对面沙发里的露西冲总统嫣然一笑,但她马上发现罗斯福的眼神突 然暗淡下去,两眼发直,茫然地盯着什么地方,差不多同时,他的身子瘫软下去, 头也歪靠在椅背上。 “总统先生,您又变姿势了..”女画家说着快步走到罗斯福身边。 “头痛得厉害..”罗斯福闭着眼睛,喃喃说道。 女画家一惊,凑近罗斯福脸前,急切地问:“总统先生,您怎么了?哪儿下舒 服?” 罗斯福已经失去了知觉,手从椅子扶手上无力地垂下来,艰难地喘着气,发出 吓人的呼噜呼噜的声音。 房间里的人惊作一团,医生从四面八方赶来,但是一切都无能为力了。 罗斯福总统在远离华盛顿的佐治亚州亚特兰大的温泉疗养院与世长辞。 这一天:1945 年4 月12 日。 这一惊人的消息传到英国,英国广播电台马上播发了路透社的快讯,而这条反 复播放的快讯又马上被德国的无线电监听站收到,大约晚上11 时传到柏林。戈培 尔乘坐汽车刚刚从奥得河屈斯特林前线视察回来。当时盟国的飞机正对柏林进行例 行轰炸,到处是浓烟烈火。在帝国宣传部大楼的石阶上,宣传部的女秘书哈贝策特 尔夫人和其他几名秘书迎着钻出汽车的戈培尔,其中一个急切地对他说:“部长先 生,刚刚监听到的消息,罗斯福死了,消息千真万确!” 戈培尔一下子呆立在那里,瞪大了眼睛逐个瞧着面前的人,在火光的映照下, 这位部长先生满面红光。好一会儿.他好像才从梦中清醒过来,拖着一条拐脚,以 干常少见的敏捷,三步两步跨上石阶,几乎小跑着朝自己的办公室奔去,一边高声 喊道:“好,好极了!把最好的香槟酒拿来!我要亲自把这个喜讯报告元首!” 与宣传部大楼只隔五条街的帝国总理府内的地下指挥所里,仍处于与外界的半 隔绝状态。在戈培尔打来电话之前,这里的人们,包括希特勒在内都还不知道这个 消息。电话铃响起的时候,希特勒像往日盟国飞机轰炸柏林时那样,穿戴整齐,坐 在沙发里闭目养神。管电话交换机的米施中士帮他拿过听筒,戈培尔兴奋得直发抖 的声音立刻撞击着元首的耳膜:“我的元首,我向您祝贺,罗斯福死了!我的元首, 这就是我们一直期待着的‘勃兰登堡王室的奇迹’!星象图上写的清清楚楚,那上 面预言了4 月下旬是我们的转折点!不可思议,历史不可思议地重演了!” 米施看到希特勒握着听筒的手猛烈地抖动起来,眼里放射出久已未见的光芒, 直勾勾地盯着墙上那幅诽特烈大帝的画像,嘴已半张,呼吸急促。过了好一会儿, 希特勒才用激动得有些变调的声音说道:“奇迹,我一向预言的奇迹在今天终于来 了!我早说过,战争不会输掉。 看吧,随着这个非同小可转折的发生,美军和红军的大炮很快就会越过总理府 屋顶交火了。我们,我们..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前线的士兵..和全体人民..” 希特勒嗓音嘶哑,气喘吁吁地在沙发里抖作一团。 4 月15 日,一份由希特勒签署的对东线官兵的号召书,通过电台、传单在前 线德军部队中广泛传播。作为最高统帅,希特勒在对他的士兵最后一次“训示”中, 使用了威胁、恫吓、欺骗、利诱等各种手段,唯独没有同情:德国东线的官兵们: 犹太一布尔什维克死敌,使用大量的兵力发动了最后的进攻。敌人企图灭亡德国, 灭绝我们的人民。你们,东线的官兵们,绝大部分已意识到,何种命运首先威胁着 德国的妇女、少女和儿童。老年男子和儿童将惨遭杀戮,妇女和少女将被掳入兵营 充当妓女,其余的人将被放逐到西伯利亚。 ..在这一时刻,谁不履行他的义务,谁就是我国人民的叛徒。部队放弃阵地是 可耻的行为,他们在那些冒着毁灭性轰炸仍然坚守着城市的妇女和儿童面前应感到 羞愧。..如果有谁命令你们撤退,而你们对他又不十分了解,那就必须马上逮捕他, 必要时可立即就地正法,而不管他的级别如何。 柏林仍然是德国的,维也纳将重新回归德国,欧洲永远不会变成俄国人的! 宣过誓的集体要保卫的不是祖国这一空洞概念,而是你们的家乡,你们的妻子, 你们的孩子和我们的未来。全体德国人民都在注视着你们——我的东线官兵,希望 通过你们的坚定意志,你们的狂热精神,你们的武器和你们的指挥,使布尔什维克 的突击夭折在血泊之中。命运之神将地球上历代最大的战犯罗斯福斩除之际,便是 这场战争出现转折之时。希特勒要求把这份号召书传达到东线100 万官兵中的每一 个人,希望以此驱除官兵心头越来越浓重的阴霾,鼓起他们战斗到最后一个人、最 后一颗子弹的勇气。然而,来不及了.. 1000亿度电光与98000吨钢铁,2小时45分钟炮火准备和390公里烟幕 1945 年4 月16 日,柏林以东60 公里的奥得河,被临近黎明时分涌起的夜 雾,遮裹得白茫茫一片。月光朦胧,万籁寂静,永远是一种节奏、一个音量的流水 声,给四周淡化和似乎凝固的景色注入了生机与活力,渲泄着一种久蕴心底的情绪, 显示出亘古不衰的能量。间或,几颗照明弹在空中放射出耀眼的银光,照亮了成片 的树林、灌木丛以及泛着白沫的河水;远处传来几声枪响,划破宁静的夜空,似乎 在提醒人们,这里仍然是战场。 河东岸一小块林木掩映的高地上,临时搭起了一个观察所,隶属于白俄罗斯第 1 方面军的近卫第8 集团军的主要领导人,此刻聚集在一盏油灯下,轻声交谈着。 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笑容,但眉字间、顾盼之中露出难以掩饰的激动与兴奋。他们 坐在桌前,即使走动也都不慌不忙,可是举手投足,言谈话语中,明显地表现出一 种期待、企盼、甚至还有焦虑与不安。是啊,今天这个日子,让他们等了将近4 年! 观察所外面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只听门外的卫兵“咋”地一个立正,人影一 晃,一位身材不高,帽沿压得很低的元帅大步走了进来,然后帽子一摘,炯炯的目 光四下扫了一遍,声音宏亮他说:“你们好,同志们。怎么样,都准备好了吗?” 说着跨到桌前,把帽子往桌上一丢,双手顺势撑住了桌面。近卫第8 集团军司 令员崔可夫将军,参谋长克雷洛夫、军事委员普鲁宁等人都站起身,与元帅打招呼 :“你好,朱可夫同志。我就知道您是不会‘放弃’我的这个观察所的。” “元帅同志,我想您肯定是一宿没合眼吧?当然,这个时候谁都睡不着。” “炮兵部队怎么样?今天可先要看他们的了。”朱可夫宽大的下巴往上一耸, 一只手张开向外一摊:“到目前为止,一切按计划进行。一切正常,同志们。 各部队情绪很高,都在千方百计地想办怯把这最后一仗打好。只是有一点指挥 员们不满意,我也不满意。”朱可夫故意停了下来,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又从下往 上看看这个,瞧瞧那个,见大家都全神贯注地盯着他,急于知道对什么不满意,这 才慢吞吞他说:“手表,我们都嫌它现在走得太慢了。”大家如释重负,全部开心 地笑起来。 ..秒针“滴答滴答”地一点点跳到了这一时刻:莫斯科时间4 月16日凌晨5 时, 柏林时间凌晨3 时整,苏德战场上最后一场关键性战役——柏林战役,首先由白俄 罗斯第1 方面军的猛烈炮击打响了。7000 多门火炮、迫击炮和“卡秋莎”火箭炮 几乎同时发出怒吼,耀眼的火光把刚才黑沉沉雾蒙蒙的奥得河两岸照得雪亮。借着 频闪的火光,可以看见周围的树林、灌木像在大风中一样东摇西摆,草杆树叶翻卷 着飞到空中。无数发炮弹与空气产生的摩擦,像无数把利刃井同划破一块绷紧的厚 布,紧接着,一批接一批的炮弹在对岸落地开花,响声震天动地。身临其境的人宛 如站在一面巨大的鼓而上,承受着脚下成千上万把鼓褪在没有鼓点地猛烈敲击。 朱可夫、崔可夫以及观察所里的其他人在炮火准备刚一开始便纷纷站在观察位 置上,边看边兴奋地大声交谈着。这些身经百战的将军、元帅,准都不是第一次观 看大规模炮火准备,但面对如此蔚为壮观的场面仍然激动不己。 “好样的,炮兵兄弟们!干得好!” “看哪,那是哪个师的近卫军军旗?那儿,那还有呢!好家伙,差不多所有的 军旗都拿到前沿阵地上来了。” “在哪里?我怎么看不清,该死的炮队镜怎么老晃个不停..” “哈,我的将军,难道你忘了,这里的火炮密度可是每公里295 门呀,还不包 括坦克、自行火炮在内!是大地在欢呼,不关炮队镜什么事!” “轰炸机,咱们的波—2 和伊尔—4 !可爱的夜莺,到德国人那边尽情地叫吧! 对了,顺便问一句,方面军司令员同志,鲁坚科打算让他的战鹰飞多少个来回?” “10 分钟内不少于900 架次。平均每分钟飞越目标上空的飞机不低于25架。” 在30 分钟的猛烈炮火准备过程中,德军未发一发炮弹,留在前几道战壕的德 军有30%至70%被歼,精心修筑的工事顷刻间化作纷飞的烟尘和石块。 也难怪,在苏军进攻的第一天,光是炮弹就发射了123 万发,如果装上火车需 要2450 节车皮,折合成重量的话,则意味着差不多有98000 吨钢铁被倾泄在德军 头上!其中有约50 万发炮弹,近40000 吨钢铁是在短短的半小时之内飞过去的。 炮火准备刚结束,空中立刻升起数千枚五颜六色的信号弹,这又是一道命令。 霎时间,苏军前沿阵地上每间隔200 公尺左右排列的143 部探照灯,问时打开,1000 多亿度的强烈电光把纵深5 公里之内的战场照得如同白昼。 就在探照灯亮起的同时,成千上万的苏军步兵跃出战壕,在坦克的引导下,高 举红旗,呼喊着“乌拉”,潮水般向德军阵地冲去。灼热的探照灯光烘烤着冲锋战 士的脊背,使他们从上到下通体放光;坦克的金属外壳在灯光照耀下,失去原来的 颜色,就像一个个熠熠生辉的火球,向前滚动。对面战壕里侥幸躲过轰炸的德军则 被强大的电光照得目眩神迷,失魂落魄,晕头转向,不是借着硝烟尘雾迅速转移到 下一道防线,就是举起双手,放弃了抵抗。观察所里的人们这时顾不上交谈了,都 把脸紧贴在炮队镜上,睁大了眼睛注视着面前这奇特的战场,注视着他们平生第一 次看到的这种神奇的效果。良久,朱可夫小声地、像是自言自语他说:“说真的, 我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感受..” 站在他身边的崔可夫眼睛没有离开炮队镜,嗯了一声:“是令人难以想象,终 生难忘..不过,美中不足的是,炮火准备时造成的烟幕大厚了,灯光似乎打不透..” 朱可夫也发觉了这个问题,但此刻他的全部思想已转到天亮之后如何更快地发 展战果上去了。这对他来讲至关重要,一方面不给德军任何喘息时机,另一方面必 须保持往冲击势头直至他的部队第一个攻进柏林。他离开了炮队镜,低头看了看夜 光手表,时针指向6 点。 “科涅夫快开始进攻了。”他心里说道。 位于白俄罗斯第1 方面军左翼的乌克兰第1 方面军,开始进攻的时间定在4 月 16 日莫斯科时间拂晓6 时15 分。乌克兰第1 方面军面对的是柏林东南部又一条 大河——尼斯河,这里地势平坦,视野开阔,可供隐蔽进攻部队的天然掩护不多。 而且,与白俄罗斯第1 方面军不同,乌克兰第1 方面军在进攻之前没有在尼斯河西 岸占领较大的登陆场,因此,方面军的进攻必须从强渡尼斯河这一巨大的水障碍开 始。考虑到这一点,乌克兰第1 方面军采用不同于白俄罗斯第1 方面军的战术:一 是大大延长炮火准备时间以掩护部队渡河,二是施放烟幕以使德军无法判断苏军的 主要突击登陆地点。 方面军司令员科涅夫在战役打响之前,来到方面军突击集团——第13集团军的 前线观察所,集团军司令员普霍夫将军也在这里。观察所在一片者松林边缘,尼斯 河陡峭的河岸就在眼前,这里离前线极近,不用任何望远器材便可以了望到对岸德 军占领的地区。从纯观察的角度讲,这倒是一个非常理想的位置。 6 时15 分,一抹鱼肚白横在天际,东方欲晓,主要突破地段上的7100多门火 炮、迫击炮开始了炮火准备,雷呜般的轰响惊天动地。40 分钟的射击使尼斯河西 岸火光冲天,烟尘弥漫。科涅夫紧贴着炮队镜,头也不回地对方面军参谋长彼得罗 夫大将道:“告诉克拉索夫斯基将军,他的战鹰可以来了。” 彼得罗夫立即通过电话下达了命令。不一会儿,凡架苏军飞机出现在尼斯河上 空,盘旋一圈之后,突然俯冲下来,沿尼斯河河面超低空飞行,同时机翼下喷出浓 浓的灰色烟幕,这道烟幕从福斯特至克尔诺,绵亘390 公里,高度40 至50 米, 恰似突然之间在尼斯河上拉起了一道厚厚的帷慢。当时的风速只有0 .5 米/秒, 并且正好是向着德军阵地吹,烟幕久久不散,缓慢地向德军阵地纵深移动,遮蔽了 尼斯河整个河谷。 “妙极了!炮火延伸。强击航空兵攻击敌阵地纵深。” “先遣营开始渡河!” “步兵跟进!” 随着一道道命令的下达,尼斯河上出现一幅幅壮观的图景:银灰色的烟幕从半 空中垂落河岸,烟幕后是树林上翻眷的火舌和黑烟。微波涟涟的河面上,无数条橡 皮艇。轮机船争相射向对岸,几乎大一点的船后都拖着长长的强击桥,远远看去, 好像无数条巨蟒在奔腾过江。船只渐渐接近对岸,一部分苏军战士跳入水中,呐喊 着冲上河岸,另一部分战士则挥锤打桩,把拖过来的强击桥一端固定住,刹那间, 一队队高举着红旗的苏军战士,高喊着冲上了摇摇晃晃的桥面,一条条巨蟒一下子 变成了条条人龙,每座桥面边不断有人落水,水花四溅,但桥面上呼喊声不减,队 形不变,成百上千的双脚落在木质的桥面,发出疾如鼓点般的巨响,惊心动魄,气 势不凡。就在步兵涌向对岸的同时,一门门野战炮,由一根根钢丝绳牵引着,从河 岸滑向河底,又从河底被拉上对面的河岸。随后,工程兵门又在河面上架起浮桥、 门桥以及载重30 吨和60 吨的重载桥梁。到了中午,各种型号的坦克、装甲车便 从桥上轰轰驶过,直接开上尼斯河西岸投入了战斗。仅在科涅夫所在的观察所约19 公里宽的地域内,就架起了20 座重载桥、17 座强击桥、9 节门桥和12个登陆渡 场。 当天晚上,汇总了第一天各部队战斗情况之后,参谋长彼得罗夫向科涅夫报告 :方面军主要突击集团在福斯特至穆斯考26 公里长的地段上,突破了敌军的主要 防御地带,向西推进了13 公里..听到这里,科涅夫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同一天,白俄罗斯第1 方面军也突破了奥得河防线,向前推进了3 至8 公里。 这样,在战役开始的第一天,苏军两大方面军就突破了德军苦心修筑的奥得河—尼 斯河防线的第—防御地带,为以后的进攻创造了条件。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