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章 时间:8 :30 一架直升机落在旁边的平地上。 “哔……哔!集合。”丁零当啷一阵乱响,部队集合完毕。“演习马上开始, 各战斗小组一定要牢记进攻时间,绝对不能误入着弹区。按照战斗部署,行动!” 我拎起枪:“G4组,登机!”“D7组,登机!”队长带着两组人向飞机跑去。他跳 上飞机,站在舱门一个一个地往上拉:“快点,快点!” 飞机摇晃了一下,腾空而起,透过机窗,我看见地面的兄弟们四散而去,转眼 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郎队把我拉到身边在我耳边喊:“千万要注意时间,到时间 完不成,马上退出来,听见了吗?”我点点头。直升机始终擦着树尖飞,不到十几 分钟,便悬停在半空,队长拉开舱门一脚将索绳踢了下去:“下,下!”我第一个 冲过去,抓住绳索跳出机舱,绳子被螺旋桨巨大的风力吹得摇来荡去,我只能用双 腿紧紧夹住下滑,我向下一看,地面白亮亮一片,“扑通”一声我落到了齐腰深的 水里,溅起的水花弄了我一身,真他妈服了,怎么选择这么个地方,脚下好像是淤 泥,身子有点下坠的感觉,我急忙向岸上趟过去,结果弄得水“哗哗”作响。我突 然停住脚步,等待水面平静下来,可是身后接二连三的“扑通,扑通”。裤裆被水 一淹,火辣辣地疼。不到一分钟,两组人索降完毕,直升机歪了一下飞走了。两组 人迅速上岸,连野的下巴还在滴水,他在嘴上画了一个横线———静默。接着手掌 立起来向前一指,做了一个非常潇洒的手势———前进。我想笑,别说真有那么点 儿意思。两组人拉开散兵线,一头扑进树林。地图在脑海里晃悠,越过前面的小山 就应该是52区,连野带领队伍直接冲了上去。按照我的思路,时间紧迫,我们必须 在九点之前到达该区,如果采取爬山会浪费时间,可是看着野驴四肢着地奋力地向 山上爬去,我也就别再跟他起争执。 当我们登上小山顶,鸟瞰52区的时候,才发现实体跟地图就不是一回事儿。所 谓52区,实际上就是一个完全仿造的美国兵站,四周电网高挂,四个角楼上都有雪 亮的探照灯。隐约可以看见守卫站在那里。更糟糕的是周围五十多米,都是开阔地, 地面铲得非常干净,一点可隐蔽的东西都没有,根本就无法靠近,如果采取远距离 狙杀守卫,势必会引起警觉,如果被发现渗透就失败。说实话,这场景,我看着都 头疼,更头疼的当然是“指挥官”大野驴了。我看了一下手表,距离九点还有十四 分钟,他必须转动驴脑马上决定,到底采取什么方式渗透。此时连野拿着望远镜一 动不动地盯着这个戒备森严的52区。 “这样……”指挥官终于说话了,我们两组人蹲在地上,连野抽出匕首,在地 上画了一个方块低声说:“大家注意到没有,探照灯始终没有动,不动就会有盲区。 我看了一下阴影处最近的距离只有四十多米,D7的狙击手从阴影处匍匐靠近,用弓 弩干掉大门前的两个守卫,你们G4从后面同时射杀那两个角楼上的守卫,从现在开 始。八分钟后就位,九点演习开始,同时发射,干掉守卫后,G4马上撤回大门,掩 护D7撤退。大家校表……”“你这意思,全部功劳都是你们D7的是吧,你们玩得动 吗?还同时发射,如果我们有一个失手怎么办?”“弩刺不是有毒的吗?那么大个 人射不上吗?”“你这是侥幸。”我觉得他的方案有点离谱。“我怎么是侥幸了。” 我看他驴劲上来了,“得,得,我不跟你犟,按你说的来。”我从背上摘下弓弩, 将一支弩刺压上。他看了一下手表:“行动,谁他妈失手,谁不是人养的。” G4组顺着山梁绕到后边,探照灯果然跟连野说的一样,跟钉死的一样,始终散 光一样照在地面上,估计守卫都睡觉了,我在一个点上留下老张跟朱海,带上为子 向下一个地点摸过去。到达伏击点的时候,距离演习开始时间剩下不到两分钟了, 我支起弓弩,将瞄准镜套在守卫的脖子上。我在心里评估了一下,射中应该问题不 大。奇怪的是那个人始终没动一下。为子将班用机枪往那一支,我稳住弓弩认真地 瞄着:“一会儿干完活,你自己到大门那边。”“组长,你呢?”“我什么我,D7 摆明了是要出风头,我必须进去。否则这次任务没我们G4什么事了。”我咬着牙, 结果腮帮子用力,手指头跟着较劲。“腾”的一声,弩刺呼啸着飞了出去,他妈的, 肯定又惹祸了。弩刺像一道闪电,划出一道白色轨迹,瞬间穿进了守卫的脖子…… 此时天空突然蹿起三颗红色信号弹,划过夜空,摇晃着向东边落去。“生死三 分钟”倒计时开始…… “走!”我带上为子向老张的地点靠过去,整个山区仍然宁静,没有一声枪响, 也没有什么大战将至的感觉。 我看着张振鹤把弓弩已经背在身上,便问:“怎么样?”“完事儿。”“好! 赶紧去大门。”路上,我看到D7已经冲了进去,我们绕到大门,只留下为子的轻机 枪,带上老张、朱海潜入52区。门口的警卫倒在地上,刚进到四十米,我才发现在 旁边一栋小楼下,阴影处居然还有一个岗哨,此时那小子坐在里边打盹。连野太大 意了,我摘下弓弩挂上弓弦,警卫仍旧是毫无察觉,低着头。弩刺“扑”地穿进咽 喉,他仍保持着那个姿势坐在那里。时间分秒必争,我们必须清理外围的岗哨,两 个守卫靠在楼梯上,我过去的时候,发现都已经死了,一个额头钉着一支弩刺,另 一个脖子上被划了一个大口子。整个院子空荡荡的,偶尔看见一个身影晃了一下, 又不见了。D7已经冲进旁边的小楼里,我带老张冲向另一侧的休息室,我用手轻轻 一碰,门居然没锁。我指了一下朱海,在头上画了个圈(掩护)。我摘下手雷,冲 老张一点头。我们两个戴上防毒面罩,我蹲下身,将门推开一点,将手雷滚了进去, 关上门,我一手拔出手枪,一只手抽出匕首,老张用手指倒数:5 、4 、3 、2 、 1 。老张转身冲了进去,我紧随其后。床上躺着十几个士兵,此时已经被毒气手雷 完全麻痹,老张一个箭步,冲到紧靠门边的第一张床前,对着床上的士兵,手起刀 落,血浆飞溅。另一边,床上一个士兵趴在那里,我将手枪往腰上一插,一手抓过 一个枕头,按在脑袋上,将匕首压在了脖子的动脉上,用力一划,血一下喷了出来。 老张根本不管血不血的,一个接一个挑开那些士兵的喉管,很快屋子里的敌人清除 完毕。我跟老张退了出来,朱海急忙问:“完事了?”“安炸药!”我跟张振鹤拔 出手枪,警觉地看着周围,朱海从背囊里拿出塑胶炸药,开始安放。“你他妈,快 点!”朱海安好后,拉着了引信。我们迅速撤离,还没跑到大门口,身后就传来一 声巨大的爆炸声,我回头一看,D7组全部人员卧在地,距离爆炸的小楼不到二十几 米,而爆炸的正是士兵的休息室。“你把炸药设定几分钟?”我一边跑一边问朱海。 “三十多秒吧!”“行,你真行,朱海你是我爷爷。”D7组爬起来就向我们这边狂 奔,速度惊人,居然超过我们,冲出了大门。后面又接连传来几声巨大的爆炸声, 房子被炸得土木横飞,几盏探照灯马上就灭掉了,整个52区变得漆黑一片,被炸飞 的瓦片碎石下雨一样落在周围,我们捂着脑袋拼命向外跑。 一只脚刚踏出大门,西边的枪声就响了。在52区西边的山头上,敌人大规模的 反击开始了,数十枚火箭弹喷着火焰率先飞向阵地,西边的阵地瞬时被笼罩在一片 火光当中,几颗照明弹随之升腾而起,飘落在阵地上空,阵地上顿时如白昼一般, 硝烟滚滚,曳光弹画出上千条的红色弹道,火力网覆盖半个夜空。枪声更加激烈, 不时传来迫击炮的隆隆闷响,密集的火力压制下,子弹、炮弹成片地向东边倾泻而 去。 我们撤回到安全地点,连野上前一把揪住我:“我操你妈的,你们刚才差点把 我们炸死!”我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朱海,“放手,不是没死吗,紧张什么。”连野 已经被激怒了,两只驴眼散发着阵阵寒光,猛地用力一推,我向后摔去。身上的负 重加上超猛的驴劲,我仰面朝天摔在地上。这一摔简直太让我丢面子了,我一翻手, 将背囊卸下,冲过去,左拳照着连野的腮帮子打了过去,他闪身躲了过去。但是我 右手的匕首跟着就到了,锋利的刀锋划过他的攻击背心,“刺啦”划出一条一尺多 长的口子,再向上三寸就是他的喉咙。张振鹤急忙冲上来一把抱住我,夺下我的刀。 连野傻了,他用手摸了摸背心上的口子,拳头狠狠地攥了攥,转身带着D7组走了。 西边阵地的枪炮声也渐渐弱了下来。 这个时候,天空又升起两红一绿的信号弹,这是我们全面进攻的信号。刚才还 皎洁的夜空突然下起小雨,周围枪声大作,曳光弹的弹道织成一张大网,牢牢地罩 住了整个52区。我从张振鹤手中接过匕首插在腿上,“打!”为子的轻机枪首先开 火,弹壳乱蹦,四周顿时一片刺鼻的硝烟。我已经没什么心情了,站在一边盯着为 子的机枪愣神,为子很快“突突”完一弹盒子弹,周围地面一层弹壳。我上前一把 推开为子,架好机枪向那边扫射。子弹打在墙壁上,弹头到处乱飞,眨眼间,目标 就被一串串火舌打成蜂巢,火箭弹争先恐后地向目标飞去,刚才还是一座完整的兵 站,而此时已经被打得千疮百孔。这是一次毁灭性打击,似乎指挥部压根就没想要 保留它。所有弹药全部倾倒在这个还没有一个足球场大的地域里。房屋被打着了火, 在雨天升起滚滚浓烟。子弹所到之处火星四溅,四座角楼被火焰喷射器相继点燃, 发出“噼噼啪啪”的断裂声,随之坍塌,整个52区全部被硝烟和火光所覆盖。 枪托在我下巴上来回振动,雨水落在炽热的枪管上,发出“咝咝”声,瞬间蒸 发成白雾,扳机“咔哒”一声,机枪不动了,我无意识地又抠了两下。我歪着脑袋 喊道:“子弹!”“组长,没了。”为子在一边喊。我扔下机枪,起身就走。“组 长,你哪去?”我没回答,迎着雨水走进了树林。 山区的雨夜,似乎显得更为诡异,身后不断传来爆炸声和几乎连成片的枪声。 我走了很远,直到觉得那枪声不再刺耳才靠在一棵树上,掏出烟,发现一盒烟都已 经被挤压变了形,勉强找到一根完整一点的,刚点上,很快就被雨水打湿了。我低 下头,点上另外一支。猛吸一口,浮躁的心绪被尼古丁占有了。我索性闭着眼睛靠 在树上,烟刚抽到一半,就听见远处似乎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声。这么晚了,一个女 人在这荒山野岭哭什么。我循着声音向那边走过去,哭声越来越清晰,终于我在一 棵树下看见一个女孩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你怎么了?”那女孩头也不抬,头发散 乱地埋住脑袋,继续“呜呜”地哭着。“有人欺负你,还是你找不到家了?”那女 孩不哭了,抬起头,我慢慢地靠过去,黑暗中那女孩的脸显得冰冷惨白,雨水和着 泪水顺着脸颊流淌,冻得浑身发抖。“这么晚了,你在这儿哭什么?”女孩一动不 动盯着我看。“别害怕,我是解放军……”说着我指了指钢盔上的帽徽。那女孩突 然指了指我身后,尖叫一声,我猛地回过头,右手迅速地拔出手枪。身后什么都没 有,而我再回过头的时候,那女孩不见了。我拿着枪愣在那里,怎么跑得这么快? 我把手枪还回枪套,就往回走。可是走了没几步,身后又传来哭声,我又折回来, 可是当我走近的时候,哭声就停了。这个时候,我看见夜空升起三颗绿色信号弹, 这是演习结束的信号。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没有再听到哭声,就急忙往回跑去。 我回到阵地的时候,张振鹤他们已经整理好装备在那里等着我。52区几座房子 在火光的映照下冒着黑烟,“你去哪儿了?”老张奇怪地看着我。“没事,都打完 了?”为子一旁急忙说:“一个子儿都没留。”真是烧钱啊,不到半个小时,六十 多箱子弹药全部倾倒在了这个半径不到两百米的区域里。我想当时密集的火力一只 蚊子都飞不过去。 部队开始集结后撤,D7也从旁边的树林里钻了出来。连野看都不看我。死驴肯 定还生我的气呢。我看着还在冒烟的房子问队长:“这火就这么着啊?”“指挥部 的人马上到,要做实地破坏评估。”我一步一回头地看着渐渐远离的52区。路上我 并肩和老张走在一起,“问你个事儿,见过鬼吗?”他诧异地看着我:“鬼?这个 世界上哪有什么鬼啊?”“万一有呢?”“不可能的事情,你怎么这么迷信呢?” “那你告诉我,就这地方,能不能见到人吧,女人!就现在。”“怎么可能?这里 方圆三十公里根本就没有人家,你没看地图啊,否则也不能在这儿演习啊。”身上 的鸡皮疙瘩顿时起了一层掉了一层,又起了一层被雨水粘在了身上。“谁说没有鬼, 我就见过。”身后的为子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老张一笑:“还真迷信,我没亲眼见 过,肯定不信!”“真有,哎呀,怎么说你才信呢。”为子似乎想要找个什么依据 来说明有鬼的存在。“那我们怎么能见到?”“我们好像不行,阳气旺,而且军装 辟邪。”听着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我也就没接着问下去,一路上耳边一直回响着 那女孩的哭声。 我们顶着雨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集结地,一辆卡车停在那里。队长没有说 什么,直接命令大家登车返回驻地。 晚上我们住在了一个部队的礼堂里。衣服是湿的,又没有换的,战士们就穿着 湿乎乎的迷彩服睡在凳子上。第二天一早,集合哨响起,我们从睡梦中惊醒,急忙 带上枪支跑到外面。外面已经是艳阳高照,我伸了一个懒腰,“组长,你身上弄的 什么啊?”朱海突然拉住我。我低头一看,前胸都是泥水的痕迹,而右胳膊上,全 是鲜红色的血点。再一看张振鹤的身上,也同样如此。才想起来,是昨晚演习那些 仿真人弄的,我不明白,为什么灌那么多红药水。可能是为了达到更真实的效果吧。 上午十点,参演部队都在操场上集合,几个方阵站了半个操场,每一名士兵都 是脏兮兮的,脸上的油彩都在。而主席台上,十几位高级军官一个个倒是倍儿干净, 此时他们还在议论关于这次演习的情况。人群的一角,1 号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 一身旧迷彩显得有点寒酸,如果不是肩膀上那两片少将军衔告诉别人他也是一名将 军的话,扔到老百姓堆里,就是一修下水道的。 扩音器里传出一声命令:“都有了,立正!”此次演习总指挥开始向身边的一 位上将报告:“报告总参谋长,94‘摘星’演习全部结束,请指示。”我再一看那 位上将乐了,我认识,正是那位非常辛苦的迟浩田上将,突然觉得他特别亲切。我 看见他走到话筒前:“同志们好!”哎,问候恒久远,两句永留传。“首长好!” 响亮的声音在空旷的操场上回荡着。“同志们辛苦了。”“首长辛苦了。”哈哈, 还当我新兵呢。我扯着脖子高喊:“为人民服务!”总参谋长点了点头:“讲两句, 全部演习的录像我在北京都看了,激动啊,上级首长委派我过来看看你们。看看你 们这些全军的精英。这次‘摘星’演习,打得好,充分体现了我军的敢打敢拼的优 良作风,虽然我们刚刚组建没多久,但是我敢说,用不了几年,我们的特种部队绝 对不逊色于其他国家的特种部队,甚至要超过他们。你们在未来,在世界面前,将 代表中国军队……”台上几位军官带头鼓掌,接着各分队长跟着鼓掌,再接着,这 些士兵才敢拿起双手鼓掌。此时我们是自豪的,所有的疲惫被这砸过来的荣誉击碎 了。接着开始宣布此次各集团军特种部队的比赛成绩:夜老虎:共完成48个任务科 目,火力指数:98;总分469 分。“噢!”夜老虎的士兵们欢呼着,跳跃着。我们 静静地等待着403 的战果,我的拳头攥在一起,手心出汗……403 :共完成42个任 务科目,火力指数:96;总分438 分……我们却没有任何反应,仍旧是笔直地站在 那里,因为这个成绩,不是我们想要的。比赛结果全部宣布完毕,我们403 总分排 在第二名,虽然并没有刻意排出名次,但是从报分的先后顺序中我们已经感觉到中 国的特种部队排名已经出现。此时我们是沮丧的,所有的自豪被这砸过来的成绩击 碎了。我们没有得第一名,换句话说,我们输掉了这场战争。随之而来的,就是403 特种部队将面临着解散的事实。1 号始终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直到总参谋长将他 叫到一边,跟他说了几句话,我才看见他突然激动地抬起左臂给总参谋长敬了一个 礼。远远的,我看见了大虎的微笑。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