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激战碾庄圩 黄百韬兵团被包围,不仅急坏了蒋介石,也使徐州之敌坐立不安。在蒋介石的 催促下,刘峙出动了邱清泉、李弥两兵团向东增援,解救黄百韬。 对于徐州之敌的这一行动,毛泽东主席立即指示华东野战军要按照济南战役 “攻济打援”的作战方针,注意打击由徐州方面派出的援军。根据毛泽东主席的指 示,华东野战军决定以谭震林、王建安指挥的山东兵团第4 、6 、8 、9 、13 纵 队及主力特纵共6 个纵队的兵力攻击碾庄的黄百韬兵团,以10 纵司令员宋时轮指 挥的7 、10、11 纵队在大许家、大庙、曹八集正面阻击徐州东援之敌,以韦国清 指挥的苏北兵团的2 、12、鲁中南纵队和中原第11 纵队从徐州东南威逼徐州援敌 的后路,并以华野1 纵在单集待命,作为预备队。 徐东是一片开阔的平原地带,没有险要的地势可守。碾庄与徐州相隔仅100 公 里,前来增援的第2 、13 兵团,都是国民党的精锐部队。第2 兵团司令邱清泉和 第13 兵团司令李弥都是行伍出身,作战十分悍勇。面对这样的强敌,我军的阻击 任务是十分艰巨的。 为了完成阻击任务,配合围攻碾庄圩的部队消灭黄百韬兵团, 11 日,在黄百 韬兵团被围的第二天,宋时轮召集了担任阻击任务的各纵队领导参加的战前动员会。 会上,宋时轮说道:“我们和国民党打了二十多年的仗,现在是进行最后的决战了。 蒋介石眼看黄百韬兵团被围,着令徐州‘剿总’派邱(清泉)、李(弥)兵团死命 东援,以挽救他统治人民的看家本钱。根据中央和毛泽东主席的指示,华野前委决 定除了以6 个纵队投入围歼战之外,以8 个纵队在徐州东面、东南面打援……我们 有莱芜战役、鲁南战役、开封战役、睢杞战役历次打阻击的经验,我们一定能完成 阻援任务。”也就在这一天,在徐东阻击线上,我方的阵势刚刚布开,由徐州出发 东援的邱清泉兵团第5 军、第70 军和李弥兵团第8 军、第9 军,在数十架轰炸机 的掩护下,沿着陇海路两侧开了过来,向徐东40 余里宽我军的防御阵地发起了猛 烈的攻击。 在徐州东北面约25 里的铜山和邳县之间有一条公路,是徐州通往碾庄的必经 之路。敌军要增援黄百韬必须从此经过,我军要阻敌援军也必须控制这一通道。在 这条通道上有一座高150 公尺叫寺山的小山,铜邳公路正好从寺山的凹部即寺山口 穿过,因此,寺山口成了控制铜邳公路的咽喉。 李弥兵团的第8 军动用了两个团的兵力,在6 辆坦克的掩护下,向寺山口发动 了凶狠的冲锋。寺山是一个光秃秃的石头山,无法构筑工事。华野10纵第28 师第 84 团1 营的指战员就在这样一个光秃秃的山梁上,在岩石缝中阻击敌人,他们放 过敌军坦克,专门射击随坦克跟进的步兵,一连打退敌军4 次冲锋。 被打退的敌人,不甘罢休,很快又发起了新的进攻。敌军在发动进攻之前,先 用排炮轰击山头,用飞机低空轰炸、扫射,整个寺山口阵地被炸烂,山头被削平。 虽然我军伤亡很大,但是,战士们并没有后退一步,仍然在顽强地抗击着敌军的进 攻。激战了两天,在寺山的山坡上,敌军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李弥兵团没能前进 一步。 不但寺山口的阻击战打得十分顽强,我其他部队在各阻击阵地也打得十分英勇。 在徐东陇海线北面的团山、马山,国民党军先是用数十架轰炸机、一百余门重炮和 一百余辆坦克的火力,向这两个阵地进行了长达半个多小时的狂轰滥炸。阵地上的 房屋被摧毁,树林被掀翻,大地在抖动,硝烟遮天蔽日。半个小时后,敌军的步兵 开始向我军阵地发起了集团冲锋。敌军满以为,经过大炮和飞机的轰炸之后,我军 已无多大抵抗力量了。因此,敌军的步兵拥挤成一团,狂呼吼叫着冲了上来,犹如 一排排被恶风卷着的黑浪。 然而,就在敌军进入到50 米以内时,我军阵地上的步枪,冲锋枪,轻、重机 枪和手榴弹一阵急雨般地向稠密的敌群劈头盖脑地压了过去,前面的敌军倒下了一 片,冲上来的敌军伤亡过半,活着的连滚带爬地跑了回去。正站在一个山坡上督战 的邱清泉看此情形,气得七窍冒烟,当即就亲手枪毙了几个后退的国民党军官,又 挥舞着手枪,驱赶着士兵发动第二次冲锋,这一次敌军出动了更多的兵力。在军官 的督战下,国民党军以团、营为单位进行了密集的集团式冲锋,但都被我军指战员 打退了。 在第一天的阻击战中,虽然国民党有飞机、大炮、坦克等较为先进的武器装备, 但我军指战员凭着一股坚不可摧的锐气,硬是打退了邱清泉、李弥发动的数十次进 攻,在徐东阵地前,邱清泉、李弥丢下了数千具的尸体。 虽然损失惨重,但在蒋介石的催逼下,邱、李两兵团还是拼着血本,使劲地向 前拱进,从11 日至14 日,敌军先后发动了几百次冲锋,付出了重大伤亡,每天 也只能向前推进三四公里。到了14 日,邱、李兵团终于攻至离碾庄圩不到40 公 里的地方了。在徐州的杜聿明认为,增援黄百韬大功在望了,于是他一面向蒋介石 报喜,一面督促邱、李再拼上几天以解黄百韬之围。 为了打通最后一道防线,邱清泉又将总预备队第74 军用了上来。准备发动更 大规模的进攻。15 日夜,敌军一反过去只在白天进攻,夜间休息的常规,在夜间 对我军阵地发动了突袭。在数十辆坦克的引导下,邱清泉指挥着第2 兵团的步兵突 然袭击了在正面阻击的大庙阵地。敌人坦克掩护着士兵冲上了我军的阵地。守卫在 阵地上的我军战士,不顾敌军猛烈的炮火,同冲上来的敌军进行了拼死的肉搏战。 战士们同敌人抱在一起,你撕我咬;许多战士爬上敌坦克,掀开坦克的顶盖,将手 榴弹扔进坦克的驾驶舱内;在我军战士英勇顽强的阻击下,敌军的进攻再次被打退。 徐东——我军的阻击阵地仍然牢牢地钉在邱清泉、李弥兵团前。 16 日,东援之敌连遭惨败,仍然不死心,他们凭借着还有飞机、坦克这点本 钱,又组织了大规模的进攻。为了减少伤亡,同时,也为了吸引邱、李兵团东进, 便于我苏北兵团插进徐州和东援之敌之间,切断东援之敌的后路,同时也为下一阶 段消灭东援的邱、李兵团奠定基础,在徐东担任阻击任务的部队,在基本上完成了 阻击邱、李兵团东援,保证我包围碾庄圩部队有充足的时间消灭黄百韬兵团任务的 前提下,主动地撤出大庙阵地,退至大许家一线,放东援之敌前进一步,使其远离 老巢,以便我苏北兵团的穿插,形成新的包围。 17 日午后,邱、李兵团进占了我军放弃的阵地,进至大许家我军阵地前沿, 这时,敌军离碾庄圩只有10 多公里了。这一消息传至徐州,杜聿明大喜过望,立 即向蒋介石作了汇报。蒋介石信以为真,立即组织力量进行宣传,同时,还派出慰 问团,携带大批勋章、奖章和白银,前来徐州犒劳三军。然而,就在徐州之敌庆祝 徐东大捷之时,在碾庄圩的黄百韬兵团的末日已经来临,经过10 天艰苦的外围作 战,我军肃清了碾庄圩外围的敌据点,并在19日对固守在碾庄圩的黄百韬兵团发动 了总攻。 黄百韬的第7 兵团自11 日被围于碾庄圩后,在蒋介石的指示下,立即转入就 地防御,以待援军到来。黄百韬兵团坚守的以碾庄圩为中心的地区,位于运河以西, 陇海路两侧,共有十多个村庄。这块地带在战役发动前是李弥第13 兵团的防区, 李弥为了防备我军的进攻,在这一带构筑了坚固的工事。 在每一个村落周围都筑有高出地面二三公尺的土围子,土围子外面又挖有十多 公尺深、三至五丈宽的水壕,土围子上又修筑了许多暗堡和地堡,形成了比较完整 的防御阵地。敌第7 兵团被围于该地后,在原有工事的基础上,又在每个村庄之间 挖掘了一些堑壕、交通壕,使整个碾庄圩地区形成了以交通壕、堑壕相通,以土围 子、地堡为依托,以水壕为障碍的环形防御阵地。这个环形防御阵地中的各村庄既 可以成为独立防守的支撑点,又可以通过交通壕、堑壕相通,村与村之间,可以在 兵力、火力上相互支援。黄百韬第64、44、100 、25 军分别置于以碾庄圩为中心 的东、西、南、北四周村落进行防御。再加上碾庄圩附近的每个村庄外围都是些开 阔的田地,在敌军密集火力封锁下,我军很难通过这一开阔地带。可以说碾庄圩的 这些村庄都易守难攻。 华东野战军担任围歼黄百韬兵团的各纵队,自11 日将黄百韬兵团困在碾庄后, 即对敌展开了猛攻。守敌在空军炮火的掩护下,逐村进行顽抗。我军各部由于刚从 运动中仓促转入攻坚,许多攻坚器准备不足,炮火也未能及时跟上,因此,在头三 天里,攻击进展十分缓慢,伤亡也很大。 14 日,华东野战军司令部召集了由各攻坚部队首长参加的紧急军事会议,总 结了几天来作战的经验教训,调整了部署,决定由山东兵团政委谭震林和副司令员 王建安统一指挥各攻坚部队,以9 纵在南、6 纵在西南、13 纵在西北、4 纵在北、 8 纵在东、特纵配合各攻坚部队的部署,重新对碾庄圩发动攻势。在进攻时,我各 攻坚部队也改变了进攻战法,采用先夜间近迫作业,隐蔽推进式地接近敌据点,然 后集中兵力、火力逐点争夺的战法,逐个攻取了碾庄圩周围的敌军各据点。 16 日晚,我军占领了碾庄外围的前板桥、老祁庄、王家集、火烧房子等村庄 ;17 日晚,夺取了碾庄西面约6 公里的彭庄;18 日清晨占领了碾庄圩外围的黄 滩。经过几天的激战,我攻坚部队基本上肃清了碾庄圩外围的阵地,将黄百韬第7 兵团数10 万人压缩在以碾庄为中心,东西不过10 里、南北不及6 里地的狭长地 带。 为了尽早攻下碾庄,并能包围徐州之敌,16 日,中共中央、中央军委决定成 立由邓小平、刘伯承、陈毅、粟裕、谭震林5 人组成的总前委,统一指挥华东野战 军和中原野战军,使两军能一致行动。 在我军对碾庄圩发动凌厉攻势之时,在南京的蒋介石如坐针毡,他连忙出动多 架飞机,飞临碾庄圩上空,向黄百韬兵团空投弹药、粮食,并撤发传单、慰问信和 各种勋章,为黄百韬兵团能坚守下去输血打气,甚至还对我军阵地施放毒气。蒋介 石的所有挽救措施都无法将黄百韬兵团救出碾庄圩。 19 日傍晚,谭震林、王建安指挥的山东兵团对碾庄圩之敌发起了总攻。 在长达40 分钟的炮火准备之后,在华野特纵坦克部队的引导下,4 纵在北面、 6 纵在西面、8 纵在东南面、9 纵在正南面对碾庄圩之敌发动了全面的攻击。 担任正面突击任务的9 纵第25 师的勇士,一马当先,首先跃出工事,不顾天 寒地冻跳进齐胸深的水壕,蹚到对面,扑向敌军一个又一个的火力点,和反扑上来 的敌人扭打在一起。在敌军阵地上撕开了一个突破口。后续部队就像潮水一般,从 突破口涌进了敌军阵地,向敌军的纵深发动了攻击;到了夜里10 点多钟,9 纵的 其他部队和8 纵分别也从南面和东面突破了敌军的第一道防线。 突破第一道防线后,我军战士又向敌纵深的第二道防线发起冲击。敌军的第二 道防线,是一道钢铁防线,由一排汽车构成,在汽车之后,是一道土墙,敌军依托 着这一特殊的工事负隅顽抗。我军战士乘着冲破第一道防线的一股锐气,冒着敌军 密集的火力,一举冲到敌军的第二道防线上,越过汽车防线,翻过土墙,冲入敌军 阵地,与守敌展开了白刃战。 为了顶住我军的进攻势头,黄百韬打出了他最后的一张“王牌”,让国民党军 队中最凶狠的特务武装——“青年突击队”组成敢死队向我军反扑过来。敌军敢死 队不怕死,而我军战士更是英勇顽强。一阵激烈的白刃战,黄百韬的“青年突击队” 全部报销。我军又向敌军阵地深处穿插,将守敌完全分割。 20 日拂晓,我军歼灭了敌军第44、100 军的全部和第64、25 军的大部,攻 占了敌军兵团部所在地碾庄圩,黄百韬率残部第64、25 军各一个师,逃至大小院 上、三里庄、沙墩等几个小村庄继续进行垂死的挣扎。 在我军强大火力的攻击下,碾庄圩地区到处都是断垣残壁,草棚着火,汽车破 碎,人尸马骸,累累皆是。残存的国民党军士气低落。在这种形势下,黄百韬对前 来增援的敌军仍然抱有幻想,他一面对自己的残兵败将打气说: “不要紧的,邱清泉不来救我们,杜聿明是支持我们的,还有孙元良、李弥两 个兵团,都和我们互相支援过。只要我们守得住。”一面急电蒋介石、杜聿明,请 求支援。 蒋介石得知黄百韬兵团的危情后,严厉督促杜聿明指挥援军不顾一切也要攻到 碾庄圩,将黄百韬兵团救出。为了挽救黄百韬,杜聿明连忙将余锦源指挥的72 军 和赵志华指挥的战车团调至大许家,企图通过最后一搏,打通前往碾庄圩的通道, 解救黄百韬兵团。 20 日,邱清泉、李弥兵团在余锦源指挥的72 军和赵志华指挥的战车团的增 援下,向我大许家阵地进行了数十次攻击。然而,每次攻击都被我英勇的战士用手 榴弹、炸药包击退。激战了一整天,邱、李还是无法突破我军阵地。困守在碾庄圩 的黄百韬闻听大许家方向的炮声逐渐稀落,不禁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李弥有邱清 泉的力量,解围还是有点希望,现在是无望了!”然而,黄百韬殊不知无论是邱清 泉,还是李弥,在人民解放军的铜墙铁壁面前都会被碰得头破血流。 21 日,黄百韬兵团已处在最后关头,杜聿明对所有的增援部队下了一道死命 令,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全线出击,占领大许家,救出黄百韬。然而,经过一个星 期的恶战,遭到沉重打击的邱、李两兵团已经锐气全失。邱、李这两个行伍出身的 将领,凭着多次与我军作战的教训,知道突破人民解放军阻击阵地是不可能的了, 东援已经无望,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继续亡命东进,很有可能像黄百韬一样落进人 民解放军的口袋,遭到覆灭的命运。因此,邱、李虽然也指挥部队向前乱拱乱咬, 但是,他们的后腿和尾巴始终不离徐州,主力也不敢离徐州太远,以防后路被断, 陷入重围。因此,他们的进攻也只能是有限的,决不敢像杜幸明所要求的那样,全 力以赴了。黄百韬等待援军的希望只能是空想,等待他的只有灭亡的一条道路了。 是日,我军围歼部队,对黄百韬防守的大院上、小院上等村庄,发起了最后的 攻击。敌人的这几个据点很快被攻克,黄百韬的近卫部队被全歼,敌第64 军军长 刘镇湘被俘,黄百韬率第25 军副军长杨廷宴逃至一个茅棚里躲了起来。黄百韬看 到他10 多万大军就这样被消灭,十分绝望。在绝望之中,黄百韬举枪自戕。 黄百韬死前,怀着十分悲伤的心情对杨廷宴说道:“我有三不解:(一)我为 什么那么傻,要在新安镇等待第44 军两天;(二)我在新安镇等两天之久,为什 么不知道在运河上架设便桥;(三)李弥兵团既然以后要向东进攻来援救我,为什 么当初不在曹八集附近掩护我西撤。”这“三不解”既是黄百韬本人对自己作战指 挥失误的检讨,也是对国民党蒋介石、刘峙作战错误指挥的谴责,更是国民党军队 内部尔虞我诈、互不配合的供状。 歼灭了黄百韬兵团后,我在徐东担任阻击的部队立即成为包围邱、李兵团的主 力,向邱、李两兵团包抄过来。邱、李兵团一看势头不对,哪敢在大许家阵地久留, 吓得拚命往徐州回窜,逃进城内龟缩起来。 至此,淮海战役的第一阶段宣告结束。人民解放军全歼了黄百韬兵团,砍断了 刘峙集团的一条右臂,在淮海战场上,敌我力量的对比发生了变化,人民解放军在 兵力上由劣势转变为优势,掌握了战役的主动权。刘峙也承认: “黄(百韬)兵团覆没,所谓徐蚌会战的命运已经决定了。”碾庄圩被攻克, 黄百韬兵团的覆灭,敲响了徐州之敌灭亡的丧钟。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