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吃一个、看一个、挟一个 黄维兵团被围,蒋介石、顾祝同焦急万分,如果黄维兵团被歼,淮海战场的形 势将急转直下,不仅徐州之敌毫无解救的希望,将成为瓮中之鳖,而且整个徐蚌会 战也将彻底失败,国民党的主力部队将丧失殆尽。为了挽救危局,26 日,也就是 黄维兵团被围的第二天,顾祝同亲自飞临双堆集上空,命令黄维乘中原野战军立足 未稳,东南面的防御工事尚未筑好,兵力比较薄弱(防守在东南的是中野6 纵和刚 刚组建的11 纵)之机,全力向东南突围,与李延年兵团会合;为了策应黄维的突 围,顾祝同一面令李延年兵团全力向双堆集东面的湖沟集进攻,接应黄维。一面命 徐州主力全力南下,争取与黄维兵团、李延年兵团会师宿县。 在顾祝同的督促下,27 日,黄维集中了4 个主力师(第18 军之11 师、188 师,第10 军之18 师,第85 军之110 师)的兵力,并采纳了110 师师长廖运周 提出的以110 师为先导,“先行动,如果进展得手,其他师可迅速跟进”的建议, 进行突围。 黄维哪里知道,廖运周是长期潜伏在国民党内部的中共秘密党员,在战役发动 前就在110 师做好了工作,单等机会一到就率部起义。这次他提出的突围计划,就 是要让他的第110 师在前,便于伺机发动起义,率领部队脱离战场,粉碎黄维兵团 的突围计划。在行动前,廖运周与正面的中野6 纵已经取得联系,因此对于黄维的 突围计划,我方了如指掌,6 纵早就做好了迎接廖运周师起义和打击敌军突围的一 切准备。 27 日拂晓,廖运周率领110 师师部及两个团,在6 纵派出的参谋带领下,在 我方激烈的枪炮声掩护下,顺利通过6 纵第16 旅和第12 旅的接合部,通过包围 圈,进入了指定的位置。廖运周部通过后,我军立即堵死了通道。廖运周部顺利通 过了解放军的防线,黄维还以为廖运周的突围获得了成功,于是,他命令其他3 个 师随后跟进。 天亮后,敌后续部队的3 个师在飞机和坦克的掩护下,沿着110 师走过的道路, 向前开进。就在敌军接近我军阵地时,突然遭到我军密集火力的扫射。对此,黄维 还很纳闷,他立即用电台呼叫廖运周部,要廖率部从外围策应后续部队的突围,然 而,任他叫破了嗓门,再也听不到廖运周师的回音了。 这时黄维才发觉上了当,连忙命各部火速往回撤,一时敌军乱成一团,我军乘 机发动反攻,黄维后续部队的3 个师损失惨重。敌军的突围部队被打退,黄维想乘 我军立足未稳进行突围的计划遂成了泡影。 黄维兵团突围未成,蒋介石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直蹦乱跳,想方设法要解 救黄维。在黄维突围失败的第二天,蒋介石电令刘峙和杜聿明率徐州主力南下解救 黄维。 在蒋介石的催促下,刘峙、杜聿明立即派李弥第13 兵团守徐州、邱清泉第2 兵团和孙元良第16 兵团南下攻取宿县。与此同时,顾祝同也督促李延年、刘汝明 兵团北上,与之对应,实行南北对进。 对于敌军实施南北对进这一着,我军早就有所预料,华东野战军分成南北两个 阻击兵团分别在徐州南面和蚌埠北面,阻止敌军的进攻。从徐州出动之敌,以国民 党王牌军之一——第2 兵团第5 军正面开道,以第16 兵团在两侧配合,向徐州以 南三堡至水口一带我军阵地发动进攻。 在徐州以南有一个叫芦村砦的村庄,是徐州通向符离集的必经之地,敌军要进 军宿县,必须先要夺取这个村庄。27 日,敌第2 兵团向这个村庄发动了十多次的 集团冲锋,但都被我军打了回去。守卫在这个阵地的我军仅有一个连,他们以顽强 的意志打退了几十倍于己的敌军的进攻,全连战士也伤亡过半。激战中,一个排长 头部受伤,鲜血染红了整个头颅,战友们劝他撤离火线,但他坚决不撤。他说: “全排都打光了,可我们的阻击任务还没有完成。我还能放枪,我要守住这个阵地, 为牺牲的同志们报仇。”说着,他又带领战士向敌人反扑过去,这位排长一直坚持 到最后,使敌军在这个阵地上不能前进一步。 在徐州以南,敌军连续攻击4 天,邱清泉、孙元良使上吃奶的力气,也只向前 推进了10 至15 公里,此后,再也无法前进半步了,邱、孙兵团的这一状况使蒋 介石十分恼火。津浦路无法打通,黄维兵团也无法解救出来,徐州将更加孤立。为 了保存徐州主力,救出黄维兵团,30 日,蒋介石又一次电令杜聿明飞到南京,商 量对策。 在南京召开的高级军事会议上,国民党高级将领围绕着如何解救黄维兵团和如 何从徐州撤出的问题,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杜聿明抱怨南京国防部不从其他战场调 兵解救徐州危局。国防部长顾祝同解释道:“到处都被共军牵制,调不动兵……者 头子一切办法都想尽了,连一个军也抽不出来。”事至如此,蒋介石已经黔驴技穷, 他的一点老本也差不多快输光了,实在无兵可调了。胡宗南集团在西北,被西北野 战军牵住,不能动弹;华北傅作义集团也处在我军的分割包围之中,自顾尚且不暇 ;长江以南倒有几个刚组建的兵团架子,但是,这都是些强征来的新兵,根本无法 调上前线;唯有华中方面,白崇禧倒是还有一点实力,但是,白崇禧同蒋介石的矛 盾一直很深,对于蒋介石,他一向不听从。而且,他也害怕自己的兵力抽调到华东 后,人民解放军会乘虚而入。所以,当蒋介石要调白崇禧第14 兵团东援,解救黄 维兵团之围时,白崇禧就是不同意,为此两人在电话中大吵起来,蒋介石一怒之下, 摔坏了电话机。 在一无救兵,二又不能战胜人民解放军的情况下,为了避免徐州之敌再被人民 解放军吃掉,蒋介石被迫放弃了“打通徐蚌”的企图,命令杜聿明放弃徐州,向徐 州西南逃窜。蒋介石之所以选择这条逃窜路线,是希望避开华东野战军在徐州南面 坚固的防线,从侧背威胁包围黄维的中原野战军主力,策应黄维兵团的突围。 刘峙、杜聿明在南京开完会后,立即飞回徐州。在飞机飞经双堆集上空时,杜 聿明同被包围的黄维通了话。黄维对杜聿明说:“当面敌人非常顽强,应尽快想办 法,这样打是不行的。”面对黄维的惨状,杜聿明也没有什么具体办法,只好安慰 他说:“今天老头子(指蒋介石)已经定下大计,会很快救你出重围的。”杜聿明 从南京飞回徐州后,立即向徐州守敌传达了蒋介石的撤退命令,并拟定了撤退计划。 30 日,杜聿明以第2 、16 兵团的一部沿津浦路向甫发动进攻,以迷惑我军;以 第13 兵团的一个师进占徐州西南的萧县和瓦子口,掩护徐州主力西逃。12 月1 日,杜聿明率徐州守敌3 个兵团及徐州国民党党政机关人员并裹胁一批青年学生, 共50 余万人,全部撤离徐州,向萧县、永城方向逃窜。 对于蒋介石要放弃徐州,毛泽东和淮海总前委早就有所预计,但对于敌军何时 逃窜,向哪个方向逃窜,我方则一时尚难做出明确的判断。11 月30日,华东野战 军在《全歼当面敌人争取战役全胜的政治动员令》中指出:“敌放弃徐州意图已明。” 其动向有两个可能,一是向南进犯,攻占宿县,解黄维之围,然后一同南逃;二是 援救黄维兵团无望,便逃向两淮,或者西走武汉,或东走连云港。从当时的情形来 看,敌军南下两淮意图十分明显,为了防备敌军南下,解救黄维兵团,与李延年兵 团对进,华野将兵力重点部署在徐州东南,以6 个纵队位于徐州东南、津浦路以东 ;以2 个纵队放在徐州西南、津浦路以西,防止敌军向西南逃窜。 虽然,徐州守敌的撤退很机密,行动也很迅速,但是,由于徐州的国民党军队 是全线溃败而逃,所有的部队一出徐州后,便争道抢行,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各 兵团的军、师、团都失去了联系。由于失去了统一指挥,所有的人都壅塞在西逃的 道路上,造成了道路堵塞。就连杜聿明的坐车也无法通过,杜只好下车步行。对于 这次逃跑的情形,刘峙在回忆中抱怨道:“杜聿明集团,使大军与千百辆汽车、炮 车、牛车、马车、人力车,及无数之机关、学校、难民,都拥挤在徐州——萧县— —永城公路上,争先恐后,塞阻不前。”华东野战军在明了敌军逃跑方向后,立即 指挥在徐州以南的各纵队对敌展开了尾追、平行追击和迂回截击。具体部署是:以 刚从济南南下的渤海纵队进占徐州;以华野第1 、4 、12 纵队从徐州南面的潘塘、 褚兰等地向西尾追逃敌;以华野第3 、8 、9 纵队和鲁中南纵队从周家砦等地经滩 溪口向西作平行迫击;同时又从围歼黄维兵团的部队中抽调出华野第2 、10、11 纵队向西急进,进至永城、涡阳等地截击逃敌。各纵队以异常迅猛的速度,越山涉 水,不怕敌机轰炸,不畏严寒地冻,不怕疲劳,发扬连续作战的精神,对敌展开了 全面的追击,在通往永城的大道上、公路岔口到处都是指向永城的路标。由于追击 的速度快,部队交替十分频繁,根本就来不及交代任务,于是,各纵队首长只好下 命令:“路标就是路线,枪声就是目标,追得上就是胜利。”与雷霆万钩之势的我 军相比,国民党军队则狼狈不堪,12 月2 日,在通往永城的道路上,到处都有敌 军的车辆相撞和人被轧死的情形,许多被裹胁来的群众、商人和青年学生,拥挤在 路上。为了夺取一条逃跑的道路,杜聿明下令用坦克开道,将一切阻挡的车辆通通 赶开。一位“剿总”机关的副官站在一辆坦克车上高声叫喊着:“我们是总司令部 的!快让开!快让开!”坦克在路上横冲直撞,终于冲出一条通道。国民党“剿总” 沿着坦克开出的通道,领着主力部队仓皇向西逃窜。当天下午,杜聿明率主力部队 终于逃到了徐州西南一百里地的青龙集,蒋介石得知消息后,十分高兴,以为徐州 守军已经安全撤离,便命令杜聿明立即率部在青龙集折而向南,从侧翼进攻我围攻 黄维兵团的中原野战军主力部队,以解救黄维兵团。对于蒋介石的指令,杜聿明一 时犹豫不决,是继续向永城方向逃窜?还是南下解救黄维?于是,杜聿明命令部队 在青龙集休息一夜,召开邱、李、孙等高级军官会议,商议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就是杜聿明率部在青龙集停顿的这一夜,为华野主力追赶上敌军提供了宝贵的 时间。12 月3 日拂晓,我跟踪追击的部队终于在萧县西南的瓦子口、孟集追上了 敌军,同时,我截击部队也在青龙集西南的鲁楼、西面的大回村、五户张集等地阻 止了敌军的南下和西进。 这时的杜聿明还不知我军已经逼近,不知道自己的死期已经临头,做出让各部 队采取逐次向南跃进的方法,以解救黄维兵团的作战计划。敌军在向南发动进攻时, 遭到了早已进入青龙集西南鲁楼的华野10 纵的奋勇阻击。 敌军为了攻下鲁楼,出动了第2 兵团的主力,邱清泉亲自指挥,以12辆坦克为 先导,向华野10 纵防守的阵地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攻击,敌军曾数次突破我军阵 地,都被我军战士反击回去。激战一整天,敌军损耗了一个团的兵力也没有拿下鲁 楼阵地。 就在华野10 纵和敌军在鲁楼血战之时,已经赶上来的各纵队,从四面将逃敌 团团包围,激战至4 日,我军共歼敌2 万余人,将杜聿明集团全部包围在萧县、永 城之间的陈官庄、青龙集和李石林地区。 杜聿明集团陷入重围后,立即向南京求救,要求立即投送粮弹。蒋介石回电说 :“弟部粮弹无法空投,切不可存此希望,应勇敢迅速向南突围,与黄兵团会合。” 蒋介石的回电,使杜聿明十分绝望。然而,他又不甘心就这样被围歼,于是不断组 织敌军各兵团向外突围,但都被我军打了回去,12 月6 日,孙元良指挥第16 兵 团以师为单位向西突围,结果遭到我军的毁灭性打击,孙元良兵团大部被歼,兵团 参谋长和两个军长都被俘,孙元良本人化装逃回。 孙元良兵团的覆灭,给陈官庄之敌以沉重打击,被围之敌深感突围无望。 这时,我军因发起歼灭黄维兵团的战斗,对陈官庄之敌采取了围而不打的方针。 徐州守军逃至永城一带,不仅无法解救黄维出重围,而且自己也陷入了人民解 放军的另一个大包围圈。蒋介石苦恼至极,为了解救黄维兵团和解除杜聿明集团的 险情,他只好把希望寄托在李延年兵团和刘汝明兵团的北上增援上了。 李延年兵团虽然是在淮海战役发动后组建的,但是,李兵团下属的3 个军(第 39、54、99 军)战斗力都很强,其中的第39、54 军是刚从东北战场上撤下来的 蒋介石的嫡系部队,第99 军又是陈诚的黄埔系嫡系。蒋介石一直很看重这支部队, 在黄维兵团刚被包围之初,督促该兵团北上解救黄维。后来,蒋介石看到华野南下 部队十分强大(华野主力一部南下,是为了阻止敌第6 、8 兵团驰援黄维),以为 我军是要先歼灭李延年兵团和刘汝明兵团,于是,在26 日,又令李、刘两兵团火 速南撤。李延年、刘汝明也一直担心被人民解放军包围,当他们接到蒋介石南撤的 命令后,连忙丢下黄维兵团,星夜向蚌埠逃窜。 此时,徐州守军又陷入了重围,蒋介石在华东地区可以调动的力量只有李延年、 刘汝明这两个兵团了。为了督促李延年、刘汝明兵团拚死北上解围,蒋介石特派一 位高级视察官去前线督战,并专门给李延年写了一封信,信中写道:吉甫弟: 徐海会战是国家存亡的大战,前期作战,我方虽歼匪数万但整个战略形势对我 还是不利。现共军刘伯承、邓小平部集中主力围攻黄维兵团于双堆集。从昨天,杜 聿明已率邱、李、孙三个兵团撤离徐州向西南转进,由北向南打刘、邓部侧背,届 时共方必分兵阻击我南进兵团。弟部是有生力量,在十二月三日应集中力量北进, 摧毁共方封锁线,以救出黄维兵团。战机不可失,务望本诸胜则举杯相庆,败则出 兵死力相救的名训,激励将士,以挽战局。 中正手启 为了让李延年死命作战,蒋介石还派他的儿子、徐州装甲兵司令部参谋长蒋纬 国亲率两个战车营参加战斗。 蒋介石恩威并用,对李延年起了一定的刺激作用。李延年率部在浍河、淝河之 间津浦路西侧70 余里的战线上,对我阻击部队进行了疯狂的攻击。敌军在战车部 队的配合下,火力十分凶猛,战斗一开始,我军的所有防御工事都被敌军炮火摧毁, 指战员就在裸露的大地上进行着顽强的阻击。 在蚌西北地区,我英勇的战士先后打退了敌军上百次进攻,直至12 月9 日, 敌军在付出上万人的代价后,才突破了我军的第一道防线。为了加强对敌军的阻击, 确保我主力消灭黄维兵团和杜聿明集团,总前委决定将豫皖苏军区张国华司令员指 挥的5 个团和豫西军区张显阳指挥的2 个团,投入到蚌西北阻击战。9 日晚,这两 支队伍都赶到了指定阵地,大大加强了蚌西北的阻击力量,稳定了战场的形势,李 延年的攻势被扼制。 李延年兵团北进无望,蒋介石为了解救黄维和杜聿明,终于说服了白崇禧,从 华中宋希濂第14 兵团调出第2 、20、28 军前往蚌埠地区,参加淮海作战。同时, 蒋介石还准备了大量的船只,准备将华北部分敌军从海上接至华东投入战斗。 面对这一形势,淮海总前委认为,要保持战役的主动权,必须尽快消灭黄维兵 团,然后,集中兵力歼灭徐州之敌,取得大战的彻底胜利。为此, 12 月10 日, 总前委向全军指出,当前的作战任务主要是在倾全力吃掉黄维兵团的同时,也要看 住西逃的杜聿明集团,同时,还要阻住北犯的李延年、刘汝明兵团。 对于这一作战部署,刘伯承同志很形象地说:“这好比一个胃口很好的人上酒 席,嘴里吃一块,筷子上挟一块,眼睛又盯着碗里的一块,即是吃一个(黄维兵团)、 挟一个(杜聿明兵团),看一个(李延年和刘汝明兵团)。”根据这一作战部署, 为了尽快地歼灭黄维兵团,使中野能腾出手来与华野一道解决杜聿明集团,总前委 决定将华野第3 纵队和第13 纵队、鲁中南纵队投入到歼灭黄维兵团的战斗中。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