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凄风苦雨陈官庄 黄维兵团被消灭后,杜聿明集团的覆灭已成定局。但是,歼灭这股敌军并非易 事,被困在陈官庄的敌军不仅人数众多,而且被围之敌多为蒋介石的嫡系部队,具 有一定的战斗力。 本来,在黄维兵团被消灭后,我军准备乘胜对陈官庄之敌发起攻击。然而,由 于黄百韬兵团和黄维兵团先后被歼,淮海战场上,我军完全控制了形势。在华北战 场上,傅作义集团也被我军阻隔,情形很危险。于是,蒋介石有将华北守军和长江 以北李延年、刘汝明两兵团撤至长江以南,集中兵力经营长江以南的计划,为了在 东北野战军入关前拖住华北敌军和牵住长江以北的李延年、刘汝明兵团,并适时诱 敌深入,将其全歼,中央军委指示淮海总前委,暂时缓攻杜聿明集团,让蒋介石感 到我军只有围困的兵力,而无歼灭杜集团的兵力,使蒋介石不忍放弃在长江以北的 杜集团,从而可能调动李延年、刘汝明兵团前来增援,这样我军就可以乘机将李延 年、刘汝明兵团包围并歼灭。 在中央军委的指示下,准海总前委重新调整了部署,令谭震林、王建安指挥的 华野1 、9 、12、渤海纵队(北集团),宋时轮、刘培善指挥的华野3 、4 、10 纵和冀鲁豫两个独立旅(东集团),韦国清、姬鹏飞(吉洛)指挥的华野2 、8 、 11 纵(南集团),对陈官庄的杜聿明集团进行严密围困。同时,在包围圈之外, 再设立两道防线,让刚参加了对黄维兵团歼灭战的华野第6 、7 、13、鲁中南纵队 和两广纵队在永城、滩溪口组成一道防止杜聿明集团突围西逃的防线;由中野全军 在安徽宿县、蒙城、涡阳一带构成第二道防线,警戒李延年兵团北援,随时准备包 围北上增援的李延年、刘汝明兵团。通过这一部署,杜聿明集团完全陷入了华野和 中野两支大军的包围之中,插翅也难飞。 被我军团团包围在陈官庄的杜聿明集团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士兵人心惶惶,与 外界完全隔绝,增援部队无法到达,陈官庄的守军成了孤军。 在包围圈中,除了国民党编制的士兵外,尚有不少闲散的国民党军政人员、机 关公务人员以及从海州、徐州、连云港盲目随国民党军队逃来的学生、市民、地主 等类“难民队伍”,连同国民党官兵,总数达40 余万人。在这种情况下,陈官庄 的粮食成了突出的问题。 为抢救这支“王牌军队”,蒋介石不惜牺牲一切,动用了上千架飞机向陈官庄 空投食物。国民党空军的所有运输机和“中国”、“中央”两公司的民航机几乎全 部出动,然而,这几十万人的生活仅靠国民党飞机进行空投,也只能是杯水车薪。 在空投的头几天,因为天气较好,飞行员也很卖力,每天能出动飞机120 架次,空 投食物300 多吨。即使这样,空投物资的最大量也仅够十来万人一天所吃,其他三 十余万人只能挨饿。后来因包围圈缩小,加上气候不好,雨雪交加,空投时风向的 影响也很大,空投下的物资损耗非常大,有不少落到了解放军的阵地上。 在包围圈中,由于空投物资很少,各部队之间经常因争抢空投粮食而发生冲突, 不少士兵被打死。但是,一些军官却倚仗手中的权力,强占了大量的粮食,吃得饱 饱的,每天还要强迫随军剧团上演“贵妃醉酒”、“白蛇传”之类的京剧,为他们 助兴。 在包围圈中,最不幸的要算是老百姓了,各兵团部队无不把所驻村庄的房屋拆 光修作地堡,树木砍光作鹿砦;老百姓的粮食全被搜刮干净;为了取火,国民党军 不仅将一切可烧的都烧光了,而且还将坟墓里的棺木挖出当柴烧,以致于在包围圈 中,尸骨遍野,十分凄凉;后来,可取火的材料全部烧完了,空投下来的大米、猪 肉无法做成熟食。于是,杜聿明要求改投大饼、饼干、罐头等熟食。一时间,南京 城内外、句容、汤山等地,做大饼的、做白案的、制饼干的工厂、作坊全都日夜赶 制大饼、饼干等。 当国民党军队西逃时,在萧县强征了200 多名年轻妇女为军妓。来到陈官庄后, 这些妇女就被关押在青龙集。每到晚上,国民党军队的军官便打着手电,将其中一 些有姿色的一个个地挑出来,带到营地奸宿。剩下的就让一帮士兵肆意凌辱,就连 十几岁的女孩也不能幸免。后来,这些妇女不够用了,连那些下级军官的太太、女 儿也不能幸免。一到晚上,各庄上女人的哭叫声连天。 在这种形势下,“剿总”的几个高级将领也看出了必败的趋势,就连素来十分 狂妄的邱清泉也深感绝望、他对参谋长李汉萍说:“我今年已经四十八岁了,看也 看够了,玩也玩够了,什么都享受过了,就是死也值得……现在情况已到了绝望的 关头,不能不准备万一。将来我万一战死,你是参谋长,就代替我指挥……”。此 后,邱清泉便带着第24 后方医院的女护士陈某到各军去饮酒跳舞,每天都是醉醺 醺地回来,蒙头大睡,不管也不问作战大事。 杜聿明作为最高长官,对时局的发展更是十分清楚,完全知道等待他的只有失 败的命运。他整天在隐蔽部里打桥牌,昏昏噩噩,度日如年。 我军在围困敌军之时,对敌军做了大量的政治工作,希望国民党军官兵不要为 蒋介石的反动政权作无谓的牺牲。12 月17 日,毛泽东发出了《敦促杜聿明等投 降书》,向敌军将领说明利害,指出前途。但是,顽固的敌军拒绝投降。 18 日,蒋介石计划派一架飞机去陈官庄,把杜聿明接出来。但被杜聿明拒绝 了。杜聿明派他的参谋长舒适存飞往南京,向蒋介石面陈陈官庄的惨状,但蒋介石 也无能为力。 19 日,舒适存飞回陈官庄,带来蒋介石给杜聿明的一封亲笔信,指示杜聿明 率部进行最后的突围,信中说道:“弟部被围后,我已想尽办法,华北、华中、西 北所有部队都被共军牵制,无法抽调,目前唯一办法就是在空军掩护下,集中力量, 击破一方,实行突围。哪怕突出一半也好……这次突围,决以空军全力掩护,并投 射毒气弹……”在蒋介石的指示下,杜聿明制定了在空军掩护下于1949 年1 月8 日向西突围的计划。29 日,舒适存带着突围计划,飞往南京。蒋介石完全同意杜 聿明的突围计划,并决定“自5 日起投足三日粮弹”,让士兵吃饱后全力逃跑。 然而,杜聿明的突围计划,只能是空想,1 月6 日,东北野战军已经顺利进入 关内,将傅作义集团团团围住,在完成这一既定目标之后,我军对陈官庄敌军发起 了总攻。 陈官庄是一个很大的包围圈,无论是兵力还是面积,都要比碾庄、双堆集大上 一倍。敌军依据众多的兵力和精锐的武器,在包围圈中,布下了两道防线,敌“剿 总”司令部在核心阵地陈官庄,核心阵地外是第二道防线,由实力最强的邱清泉第 2 兵团主力防守,第二道防线外为第一道防线,由李弥第13 兵团和第2 兵团的一 部防守。 根据敌军布防的特点,我军决定先对敌进行猛烈的炮击,阻隔敌军两个兵团之 间的联系,将敌孤立起来,首先消灭敌第13 兵团。第13 兵团虽然也是蒋介石的 主力部队,但是,相对第2 兵团来说,实力要弱些。第13 兵团主要是由第8 军扩 编而成的,第9 军除了一个师具有战斗力外,其他各师都是新编而成的,战斗力都 很弱。 战斗开始前,我军决定以宋时轮、刘培善指挥的东集团由东向西攻,谭震林、 王建安指挥的北集团由北向南攻,韦国清、姬鹏飞指挥的南集团由西南向东北攻, 另以华野第6 、7 、13、鲁中南、两广纵队等部为战役预备队。 1 月6 日下午3 时半,我特纵炮兵用刚从敌军手中缴获来的美式山炮和榴弹炮 向敌军北面的防御体系进行了猛烈轰击,接着,我纵深配置的炮群也对敌阵地进行 了全面轰击,一时,敌军阵地上的大部工事都被摧毁,敌军制高火力点被轰塌,地 面军事建筑被破坏,敌军苦心经营的战壕、交通沟、掩体全都被炸烂。下午4 时45 分,在猛烈的炮击之后,我军对敌军阵地发起了总攻。 瞬间,早已等待在进攻出发阵地的我军突击队、爆破队等,立即跃出工事,扑 向敌军尚存的残余火力点,随着一声声巨响,敌军的一些暗火力点被送上了西天。 我军战士如猛虎下山,冲向敌军阵地,许多被炮火震怕了的敌军,纷纷举起武器投 降。临近黄昏时分,我军突破了敌军的第一道防线,夺取了陈官庄北面的一些重要 据点——夏庄、李时庄、范庄,全歼守敌第2 兵团第70 军第96 师,打通了通向 敌第二道防线的道路。在我北面攻击部队取得重大进展的同时,我东集团、南集团 也攻克了敌第一道防线的大部据点。 在第一道防线防守的敌第13 兵团,被迫全线收缩,退守第二道防线。 第二天,我军又向敌纵深第二道防线发动了全线进攻。敌第二道防线前有一道 小河(鲁河),宽约1 至3 米,河的两岸都有一丈多高的河堤,敌第2 兵团就是依 托着这条小河负隅顽抗。在鲁河东岸的敌军也还控制着朱小庄等几个据点。要突破 鲁河,必须首先夺取在河东岸的敌人据点。激战至天黑,我军肃清了河东的所有敌 据点,随即又夜渡鲁河,突破敌军防线,敌军鲁河防线被撕开了一个缺口。 鲁河被突破,敌军预感情况不妙,杜聿明、邱清泉立即组织兵力进行反扑,企 图将我军赶回河对岸,我军勇士抵抗着10 倍于己的敌军的反扑,打退了敌军十多 次进攻。我军战士也伤亡很大,情况十分危急,就在这时,我军后续部队及时上来, 接替突击部队,巩固了突破口。 8 日,我军乘胜猛冲猛打,将敌第2 兵团分割成了几块,逐个消灭。在激战中, 敌军第2 兵团第70 军军长、蒋介石的爱将高吉人被我军炮火击成重伤,蒋介石得 知后,立即派出一架飞机前来救护,就在高吉人被抬上飞机要起飞时,徐州“剿总” 办公厅主任郭一予也爬上飞机,占据了飞机的驾驶舱,要逃回南京。而飞机驾驶舱 中,只能坐下一人,郭一予上去后,驾驶员就无法驾驶飞机了,驾驶员要郭一予让 座,一心想要逃跑的郭一予强硬他说:“我是‘剿总’办公厅主任,陆军中将,难 道还不配坐飞机吗?”就在郭一予与驾驶员争执不下时,我军的一发炮弹,落在飞 机附近爆炸了,差一点击中了飞机。驾驶员看情形不妙,只好一屁股坐在郭一予的 腿上,发动飞机。慌乱中飞机的推进器打断了挤在飞机旁边的徐州“剿总”总务处 上校课长黄绍宽右臂,缠在黄绍宽右臂上的金条和美元撒满了一地。就是这一击, 飞机的推进器被打坏了,飞机无法起飞。就在机场上敌军乱作一团时,呼啸而来的 我军炮弹又击中了敌军的飞机。霎时,机场上火光冲天,爆炸声连片,等待逃跑和 守卫机场的敌军四处逃散,我军很快就占领了机场,敌军空中的逃路被切断。 就在我军攻克敌第二道防线,向陈官庄推进时,南京国民党政府出动了大批空 军飞机,飞临陈官庄上空,向我军阵地施放毒气,企图掩护陈官庄敌军突围。我军 指战员冒着生命危险,坚决阻挡敌军的冲锋,决不后退一步,战斗进入了白热化状 态,双方伤亡都十分惨重。 在形势严峻的情况下,我军决定将总预备队投入战斗,从四面八方向敌展开更 为猛烈的攻势。各部队发扬英勇顽强的战斗精神,猛冲猛打,大胆穿插,将敌分割。 担任主攻任务的华野第10、4 、3 纵队勇猛地插向敌军核心阵地陈官庄。傍晚,前 锋部队已经接近敌军核心阵地——陈官庄。 9 日,我军以近10 个纵队对敌军的最后一个阵地发起了冲锋。许多敌军已经 被我军英勇的作战打怕,纷纷打着白旗投降。这一天,我军占领了陈官庄以南以西 的各个村庄。杜聿明手中只剩下第13 兵团第3 师和国民党五大主力之一的第5 军, 分别驻守在陈官庄西北的周楼和陈庄。 10 日,周楼守敌在师长周藩的率领下,向我军投降。敌军只剩下第5 军在陈 庄继续顽抗。杜聿明是在9 日晚由陈官庄逃至陈庄的。在杜聿明和邱清泉的指挥下, 敌第5 军企图在陈庄坚持到天黑后,向外突围。 第5 军是国民党军队战斗力最强的一支部队,全部是美式装备,长期以来,在 内战战场上,这支部队一直十分嚣张,我军早就想歼灭这股敌军,这次终于将其包 围在陈庄。 10 日上午,我军从四面对陈庄的第5 军发动了攻坚战。为了彻底消灭第5 军, 各纵队首长都亲临前线指挥。我炮兵先从四面八方对陈庄进行了一番猛烈的炮击, 由于第5 军全都猬集在陈庄内,我军的每一发炮弹都能打死一堆敌人。炮击后,攻 坚部队很快就攻进了敌军阵地。尽管敌军的抵抗十分顽固,但是,在我军战士的全 面攻击下,第5 军的防线很快就被突破。国民党徐州“剿总”副总司令杜聿明一看 势头不对,连忙率残部向外突围。敌第2 兵团司令邱清泉拿着一支冲锋枪在逃跑途 中被我军战士击毙。杜聿明率随从十余人化装成人民解放军逃至陈庄以西的张老集, 被我军第4 纵队第11 师卫生队战士樊正国、崔雪云等抓获,只有敌第13 兵团司 令李弥在乱军中逃脱。 杜聿明集团被歼灭后,位于淮河南岸的敌第6 、8 兵团以及由武汉到达滁县地 区的敌第20、28 军慌忙逃到江南。华东野战军第6 、7 、8 、13 等纵队,乘胜 追击,一举解放了蚌埠、合肥、滁县、巢县等江淮之间的广大地区。 淮海战役共历时66 天,华东野战军和中原野战军以伤亡13 万人的代价,歼 灭国民党军主力部队55.5 万人,解放了长江以北的大部分地区。为尔后渡江战役 的发动奠定了基础。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