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诺曼底登陆前夕,盟军司令部峰烟再起 1944 年6 月,英吉利海峡上空风急雨骤。卡车运输队在英国西南的狭窄道路 上婉蜒前进,驶向码头,那里有坦克登陆舰等候着。靠近海岸,所有的道路汇合成 了一条单行道。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象征性的,因为士兵们的斗志很高,他们没 有想到再要回去。运输队的卡车倒序地排列着,以致要装载的最后一辆卡车现在将 会是第一辆登上滩头的车子。反情报特工人员遮蔽着每一个上船的人。治晕船的药 丸发给了大家,这是一种作用和缓的镇静剂。 因为进攻欧陆的日子已经来到,司令官们转到了索思威克宅邸——靠近朴次茅 斯的一座老式大厦附近的前线指挥所。艾森豪威尔有一所从非洲带来的活动居室。 此室配有一切方便的设施,其中包括一间带有淋浴的盥洗室。 电热水,以及一张舒适的床铺。这像一所驾在轮子上的平房。他的指挥所“船 舱”是一间镀镍的野战工作室,安置在附近的森林之中。其他的参谋人员住在帐篷 里并在另外一些野外工作室中工作。气象学家们,在用瓦楞铁预制构件搭成的半圆 形活动房屋中的图表上画着什么,并不时眺望着天空。 从6 月1 日至5 日,在每一次指挥官的会议上因作出令人万分苦恼的决定使艾 森豪威尔感到困扰。天有不测风云。一种使人焦虑的低气压笼罩着冰岛,实施空中 行动的条件突然恶化。阴沉的云层密布,大风激起了英吉利海峡的巨浪。尽管如此, 艾森豪威尔在6 月3 日仍然下令低速攻击舰起航。第二天,天气预报的消息仍很糟 糕。凯·萨默斯比在她的日记中写道,艾森豪威尔的“心情非常抑郁”。他延缓作 出最后决定。他的首席气象军官——英国空军上校斯塔格是一个作风谨慎的人。而 蒙哥马利则急不可待。他在6 月3 日下午九点三十分的会后记的日记中写道:“我 本人的看法是,如果海面平静,海军足以把我门带到那边去的话,那么,我们就应 该出发;空军在执行它的预备性行动获得了很好的气候条件,我们必须承认这样一 个事实,也许在登陆西欧之日空军未必能干得这样好。”艾森豪威尔深感作出决定 的重大责任。于是,他就把采取最后决定一直延至到次日上午四点三十分再说。 第二天的早晨十分寒冷,云层越压越低。凯·萨默斯比记道:“气候没有变化”。 数千艘各型船只早已入海;现在又不得不被召回。特德在指挥官们的特别会议上说, 天气太坏,空中支援有困难。拉姆齐的态度是模棱两可。 蒙哥马利再一次主张马上动手。艾森豪威尔却又一次拒绝铤而走险。他乘车回 到了自己的野外居室,阅读起星期日的报纸和最新的西部小说,以此度过上午。港 湾又开始被返回的舰艇挤得满满的。没有一个人操心把进攻又被推迟这事通知斯巴 茨,尽管马洛里先前曾答应过他:万一发生这种情况,就亲自打电话告诉他。 6 月3 日凌晨,布雷德利将军乘车从他在布斯托尔的指挥部来到普次茅斯,并 见到了柯林斯将军。柯林斯的第七军团计划在卡朗敦附近的“犹他” 滩头登陆。一艘专用汽艇把他俩送到了海军少将柯克的指挥舰一“奥克斯塔” 巡洋舰上。 乔治·巴顿也来到了朴次茅斯。他看来更镇静自若。由史汀生部长派往英国报 告登陆欧洲战役情况的上校w ·H ·S ·赖特,在布里斯托尔的一个船上,用了很 长的时间同奥马尔·布雷德利一起,仔细地观察了巴顿。赖特报告说,“巴顿给人 的印象是,他是个能驾驭自己时间的人”,“但他却动辄大发脾气任意训人。”巴 顿和布雷德利在朴次茅斯同蒙哥马利一起用了午茶。 这是英国人特有的令人心旷神怡的习惯。在巴顿和布雷德利在场时,蒙哥马利 打电话到伦敦,规劝邱吉尔不要在星期天(6 月4 日)下来。“如果首相来话”, 蒙哥马利紧张地对巴顿解释道。“他将不仅太惹人厌烦,而且还很可能在这里引起 敌方不必要的注意,在大混乱中他干吗不去多佛城堡抽他的雪茄烟去,让人们看到 他和伦敦市长在一起呢?这倒会把德国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加来去嘛”。巴顿后来写 道,蒙哥马利的参谋长弗雷德里克乌黑油亮的头发缠绕成了大约一根火柴那样粗细 的小辫。”蒙哥马利拿出了赌帐本并写下了他与巴顿打赌的条款,曰:“巴顿将军 与蒙哥马利将军打赌一百英镑,前者认为。大不列颠的武装力量在此次战争后的十 年内,将卷入欧洲的另一场战争。” 后来,蒙哥马利为四位军长举杯祝酒。巴顿也举起酒杯说,“作为在座中年龄 最大的军长,谨请诸位为蒙哥马利将军的健康干一杯,并对在他领导下的供职表示 满意。”这是撒谎。他在日记中写道,但愿他不要遭天雷劈。 巴顿又写道:“比起以前来,我对蒙蒂有了一个较好的印象。”但这种印象不 久即烟消云散。 最后一次讨论空中计划的会议于6 月3 日在马洛里的指挥部里举行。数月来争 执的气氛。犹如火药爆炸后,吹过平静下来的战场所留下的烟雾味一样,久久不散。 艾森豪威尔批准了马洛里的无情轰炸计划。这个计划要炸毁敌人可能调动增援部队 的一切通过法国城乡的道路。马洛里当时指出,有一条道路和四座穿过塞纳河的铁 路桥尚完整无损,所以他要求派大型轰炸机来。但斯巴茨却偏偏没有一架这样的飞 机。他由于生气皱起了脸大叫道:空中优势还没有来咧,马烙里的新副手—美国空 军少将霍伊特·范登堡后来圆滑而克制地指出:“斯巴茨将军提出了德国空军的问 题..” 激烈的争论又突然发生。马洛里拒绝改变他在最初的袭击阶段之后实施非常严 峻的空中行动计划。特德现在完全站到了斯巴茨的一边。他说道,“我们用袭击交 通中枢的办法,是在白费劲”。在进攻欧陆的前夜,轰炸的目标将是卡昂城内的数 座桥梁。这城市正好在英国人登陆的滩头后面。法国平民生命的牺牲令人毛骨悚然。 马洛里为了抚慰其他人的良心,提出他们在夜里可借用伞投照明弹的光线来散发警 告传单。但斯巴茨出于安全考虑而表示反对。结果决定只允许在最后轰炸开始之前 一小时,用无线电广播对一些特定目标城镇发出警告。 后来,范登堡在日记中写道:“当会议休会时有点冷嘲热讽的气氛蔓延开来, 但却没有改变那位总司令的(马洛里的)计划。”斯巴茨走过来恳求范登堡说: “你必须劝说特德,并应该在今天下午艾克来(布榭公园)时把你的看法坦率地告 诉他。” 斯巴茨与马洛里和布彻·哈里斯一起共进午餐。哈里斯勃然大怒,气急败坏地 谈到了斯巴茨在报上发表的一条声明。声明说,美国的战略空军在5 月中比英国皇 家空军轰炸机司令部扔下的炸弹的吨位数更多。哈里斯抗议道:“你是把你们驻在 意大利的、属于地中海地区的空军轰机扔下的炸弹的吨位数也算进去了吧!” 斯巴茨冷冰冰地回答道,他有权这样说,既然这两处的空军都归他指挥。 “如果我把皇家空军驻扎在意大利基地上的轰炸机力量也包括进去的话”,哈 里斯大声说道,“我也会扩大我们的数字。” 斯巴茨仍坚持己见,“如果你认为驻扎在意大利基地上的为数不多的‘惠灵顿 ’型飞机能够使你们大大地扩大吨位数的话”,他挖苦地说,“那么,我建议你把 它们都归入皇家空军轰炸机司令部吧!” 作为“霸王”战役之前的最后一次节外生枝,是马洛里致函艾森豪威尔,预言 在瑟堡半岛的空降行动计划将彻底失败,并导致四分之三部队的伤亡。 艾森豪威尔对这位空军上将的悲观预言持怀疑态度。这次空中行动计划是成功 登上“犹他”滩头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所以艾森豪威尔仍坚持要保留。 温斯顿·邱吉尔从星期五起就在他的特别列车中悄悄地视察着部队营地,希望 能看到战士们为登陆战役而上船的激动人心的场面。但是,邱吉尔在时间的选择上 弄错了。他是在错误的时间里来到了错误的上船地点——用他的副官长C ·R ·汤 普森的话说,这就使得他变得“怒不可遏”。于是,邱吉尔转而夫看望艾森豪威尔, 他那成列的开道摩托车和汽车一下子挤满了将军的院子。他手下的这些人在给自己 的车子灌油并搜罗美国人用剩的苏格兰威士忌酒。邱吉尔告诉艾森豪威尔,他们将 在星期天(6 月4 日)带戴高乐来见他。当时,汤普存在旁边对布彻补了一句话说, “那你就可以监视他■。” 果然,邱吉尔和戴高乐在星期天下午三点半来看望艾森豪威尔。这位法国人在 那天刚从阿尔及尔来到英国。邱吉尔事前曾打电话给艾森豪威尔说,让戴高乐对法 国人发表一个广播讲话是必不可少的。凯·萨默斯比写道:“与戴高乐其人打交道 难上加难,他只考虑自己的观点。当时,人们把登陆西欧日的目标告诉了他。” 6 月4 日下午,天气转晴,当晚,蒙哥马利和艾森豪威尔又见了面。情况继续 好转,于是他们都同意在次日情晨四点再见。范登堡在半夜左右打通电话告诉斯巴 茨,只要一作出决定,他就在早晨打电话通知斯巴茨。 拂晓,当大地刚从黑暗中苏醒过来的时候,风声飕飕、凉气袭人,正下着蒙蒙 细雨。在海军上将约翰·霍尔的指挥舰“安康号”上举行着会议。在场的有布雷德 利将军,布纳将军(其第一师规定在“奥马哈”滩头登陆,紧靠着“犹他”滩头), 待人随和的第五军团司令杰罗,以及美国海军特遣部队司令柯克海军上将。与会者 一致认为,不可能把部队在船上再拖上两个星期,于是建议在6 月6 日发起进攻。 为此,何克起草了一个发给艾森豪威尔的电报。柯林斯的第七军团和英国人也向艾 森豪威尔发出了内容类似的电报。 凌晨四点,艾森豪威尔由身穿宽大下垂的灯芯绒裤子和圆领长抽运动衫的蒙哥 马利陪同,来到了索思威克宅邸。海军上将拉姆齐说:“如果‘霸王’战役定在星 期二开始,那么,必须在半小时内通知柯克上将。”一位用略带苏格兰口气的气象 学家说道:“我想,长官,我们为您发现了一线希望。” 从6 月5 日晚些时候起,在大约二十四小时之内天气有可能放晴。之后,就出 现了一阵短暂的由空、海军指挥官们提问题的沙杂声,他们中间每一个人都想为自 己占点便宜。接着,在艾森豪威尔坐在大书橱前面的沙发上时。出现了五分钟的沉 默。之后,他面露春风,心情轻松地说:“好吧.我们进军!” 这是一个困难的决定。凯·萨默斯比写道:“现在,登陆西欧的日子总算定下 来了。艾克听取了他的指挥官们、气象专家们各方面人士的一切意见。 但下令——我们进军——却取决于他一人。当艾克走出会场时,他把登陆的日 子告诉了我。”比德尔·史密斯几个月之后还写道:“这是一切..中最重要的决定”。 命令大约在早晨四点十五分发出。艾森豪威尔细心地用铅笔写下了几行字。他 当时这样做的原因是:如果进攻不妙,他将忙得腾不出手来写公报。 他开即写道,“我们在瑟堡一勒阿弗尔地区的登陆失利,没有能占领一个令人 满意的立足点,部队被迫撤退。”艾森豪威尔舔了舔铅笔,划掉了最后几字并补上 :“我把部队撤了下来”,他往下写道:“我决定在此时此地发起进攻,是根据所 得的最好情报作出的。陆军、空军和海军都克尽其职,表现出极为勇敢和献身的精 神。如谴责此次行动或追究责任,应由我一人承担。” 当天晚些时候,凯·萨默斯比驱车把艾森豪尔送到了索思西南的帕腊德一皮尔 码头。艾森豪威尔想看看部队上船的情况。不巧的是,美国兵不在这里上船。但是, 呼喊声—“好心的老艾克!”却此起彼伏。 就这样·登陆西欧的舰队启航,此次不会有变化了。下午六点。艾森豪威尔离 开朴次茅斯突然去访问纽伯里附近的三个飞机场。在那里,马克斯韦尔·泰勒将军 的第一○一空降师的穿着怪模怪样黑斑服装的伞兵们,正准备登上他们的飞机。虽 然艾森豪威尔座车上的小五星已被盖了起来,但当他们被人们认出来时,即刻爆发 了一阵欢呼声。他喜欢这场面,跨步迈过背包、枪炮和装备,并与士兵们交谈了起 来。他想起马洛里昨天写下的预言:这些空降部队的四分之三以上的人员将立即遭 受伤亡。但是,他们在瑟堡半岛上的行动计划对于成功地登上“犹他”滩头是必不 可少的,而且,艾森豪威尔曾经明白表明他的意见,同样——下达空降命令。凯· 萨默斯比在日记中描述了机场上登机的情景:“泰勒将军几乎是最后一个登上他的 飞机的人。艾克和他一起走向C —47 型飞机的机舱门。此时。天色已变得伸手不 见五指。 我们和参谋机关的几个成员一起回到了第一○一空降师的指挥部,喝了一些咖 啡,接着爬上屋顶,观看在机场上空盘旋的飞机。这是任何一个人都想看到的一种 最激动心弦的情景。那夜,能见度极好,天空中群星闪烁。艾克在屋顶上待了半个 小时左右。之后,我们开始驱车返回自己的指挥所,到达时大约已是上午十二点三 刻了。” 华盛顿时间差不多是凌晨四点。亨利·史汀生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成寐,他 在朦胧中摸索着开了收音机。随着电子管的灯丝炽热发光,从扬声机中传出来了声 音——一位广播记者的播音。他说,他是和第一批伞兵部队一起飞行并亲自看着他 们跳伞下去的人。史汀生对此大为激动,这场战役终于开始了。对他而言,这是显 示他个人胜利的好事。自从邱吉尔在1941 年珍珠港事件之后第一次访问美国起, 他为实施“霸王”战役而游说;实际上,这是他在那次会议上提出的议事日程中的 首要问题。从此以后,他为促成这次战役而竭尽全力。就是这位史汀生,他在1943 年7 月访问英国之后,就建议罗斯福要毫不延误地取得行动的全面指挥权。 这位老人用了一个小时听完了这条激动人心的电讯。然后关上收音机,再一次 把毯子拉到了自己的下巴处,此时此判,他感到心满意足。 经过这些岁月的绞尽脑汁的思索与争执之后,将军们实际上是要设法做一件事。 即按照预定的时间,使二十万难免做错事的人们,登上他们的船只和飞机,横渡英 吉利海峡。不管此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就这件事本身却是一项成就。 在登陆西欧日,艾森豪威尔为实施“霸王”战役拥有三十九个师的兵力。 他拥有的空军可以投入八千架轰炸机对付敌人。由海军上将拉姆齐为他准备的 海军有二百八十四艘军舰,其中包括七艘战列舰,二十三艘巡洋舰,以及众多艘的 登陆艇和其它舰只。但艾森豪威尔手中最宝贵的财富却是人:陆海空三军几乎有三 百万军人,时刻准备听从他的吩咐。一支难以想象的庞大的军事力量,将要去袭击 一片小小的海滨地区。为此,部队的所有分队聚集起来,将要挤着去穿过五个“针 眼”——诺曼底地区被叫做斯活尔德,失诺、果耳德、奥马哈和犹他等海滩。历史 不久即证明,这次运输计划,分成五个战斗区,以及其他的一切措施,都是正确的。 斯巴茨和哈里斯小心翼翼地珍惜使用的轰炸机,已经完成了战斗任务飞了回来。 它们飞越了英国的悬崖峭壁。遇上了装满部队。朝首相反方向,向法国方向飞去的 滑翔机。那里还有必不可少的登陆舰——坦克登陆舰,邱吉尔早就在觊觎这些舰只。 他想把它们用于他的远距离的军事冒险,向巴尔于半岛各国和多德卡尼的远征服务。 那么,最高统帅本人当时在哪里呢?他在朴次茅斯附近的自己的指挥所里消磨 时光:与凯·萨默斯比一起坐在其野外工作室中,读着西部小说,并一杯接着一怀 地喝着咖啡。他读着读着,想起了西点军校的校阅情况,他的儿子——约翰·艾森 豪威尔少尉几小时之后就要毕业于这所军校。三天之前,也就是6 月3 日.他给夫 人玛米写信说:“亲爱的,我在6 月6 日将不能与你和约翰在一起了,这倒没有什 么,可不,这是战争嘛!”他不知道玛米是否已经明白了这个暗示。凯在日记中写 道:“之后的几个小时,对艾来说是非常难熬的,他为了保证登陆的成功,已经做 了力所能及的一切,而现在他能做的唯一事情就是等待战报的传来。”至于蒙哥马 利,他在朴次茅斯附近自己司令部里的庭园中来回踱步,消磨了这一天,他发布了 自己“致全体官兵的总司令个人信件”,在信件中,蒙哥马利满怀希望地建议盟国 联合部队组成“一支伟大的盟军”。他们应该祈祷,“万能的战争之神”——蒙哥 马利以前经常利用这种有效的祷告——率领他们一起前进。 通晓政治的将军们,管理事务的将军们和出谋划策的将军们各显神通。 现在,战斗的胜败取决于参加战斗的指挥官们,他们在前线与自己的士兵生死 与共。一个名叫诺曼。科塔的美国陆军准将,就是这样的一位指挥官。他是第二十 九步兵师的副师长。在登陆西欧日的前一天,即6 月5 日下午的两点钟,他把自己 的参谋人员一起召集在美国军舰“查尔斯·卡罗尔号”上的军官起居室内,并向他 们发出告诫:“这是一次与你们迄今为止所经历过的任何一次军事演习不同的行动。 我们过去在斯莱普顿沙滩力图加以纠正的那些小失误,将会扩大并酿成事变,你们 乍一看,会把这些事变看作是混乱的..你们是会碰上混乱的局面的。登陆艇将不按 规定的时间进入航线,士兵们在错误的地点登陆。有些人将根本上不了岸..我们要 随机应变,前赴后继,切勿不知所措。”诺曼·科塔被证明是一位有预见的军事指 挥官。 铁链管中链条的嘎嘎声,铁锚投入英吉利海峡黑色水面时所击起的水溅声,很 大,以至于在美舰“贝菲尔德号”上的海军少将唐·穆恩和约瑟夫·柯林斯将军互 交换了一下眼色。此时,他们离法国海岸整整十二海里,他们感到紧张下安,似乎 难以做到不使上述的噪声惊醒“犹他”滩头上的德国守兵。 柯林斯和穆恩在四天之前就把自己的指挥所转移到了舰上。柯林斯看着他的朋 友,发现自己在为这位朋友而担心。唐·穆恩是个有巨大魅力的男人,但他加班如 点过多,经常忙于检查装载表、登陆表,通讯联络和其他的一些具体事务,而很少 把责任委托给自己的参谋人员。所以,他已变成了一个神经质的、健康受到极度损 害了的人。柯林斯早就发现,这位海军少将对每一件事都有一种过度的忧虑。“他 是我见到过的第一个这样的海军将军”,柯林斯在信中对自己的那位“只是在雨天 才穿橡胶套鞋”的夫人说。唐·穆恩早先经历过严峻的战争。他曾在容易发生悲剧 的护航舰上供过职,并参加过折磨人的前往苏联的PQ17 航线的护航工作。登陆百 欧日之后的几个星期,这种日积月累的紧张生活会把他搞垮,会送命。柯林斯强迫 自己不再为穆恩操心。 他的部队将在发起攻击时间——上午六点三十分,也就是在四小时之后,天亮 后一小时左右就去攻打犹他海滩。那时候,潮水将退落下去,这就使作战部队有可 能冲在前面,扫除隆美尔设置的已暴露出来的滩头阵地障碍物。 当美国的运输机中队正从法国大陆飞回,几乎是从桅杆顶上低掠而过时,他们 前面天空中轰响雷鸣,令人震耳欲聋。这些飞机在敌人防线后方——犹他海滩后面 的一些极其重要的目标上空投下了伞兵,科林斯记得,在西西里岛降落时,就有二 十架飞机被可怕的高射枪炮击落,因此,一阵恐惧的冷颤侵袭了他的心头。但枪炮 寂然无声,飞机安全地飞了过去。 在古色古香的海军部大楼背后的城堡下五十英尺处——伦敦作战情报中心,海 军上尉H ·麦克米金在四十号房间,即海军部水下追踪室值夜班。上午三点左右门 打开了。进来的人身穿一件双排钮扣水兵短上衣,脚穿一双高出睡衣裤脚的高统靴。 他的脸清楚地表明,这是海军大臣坎宁安。他那幽灵般的火眼垂下盯着航线图表。 并向上尉询问登陆的情况。显然,坎宁安睡眼惺松,很想睡上一觉。麦克米主答道, “还有三个小时登陆艇才能按预定的时间到达海滩。” “我回头再来”,这位海军上将说。 东方天际渐渐地泛出了鱼肚白。美国的部队运输舰“查尔斯·卡罗尔号” 在浪头高达二十英尺的海峡波涛中慢慢驶去。舰上的步兵部队来自科塔将军的 第一一六团。他们早就在离开水面很高、悬挂在吊艇架上的二十艘小型登陆艇(LCYP) 中等待着。五点二十分,舰上的扬声器不停地广播道:“放艇!” 于是,吊艇架的绞车嘎吱嘎吱地响了起来,小艇开始往下放。在那紧张的时刻, 看上去仿佛是海浪把小艇从军舰的两侧掀了出去;接着,它们在水面上漂浮不定, 直至其螺旋桨发挥作用为止。它们在黑暗中上下翻腾、里外湿透,然后穿过一段漫 长而波涛汹涌的海面,朝着预定集结的地区和奥马哈海滩驶去。现在,已经有更多 的小型登陆艇聚集在运输舰的周围,以便运载第二批步兵部队。官兵们攀着粗糙而 又潮湿的货网往下溜去,跳进登陆艇。此刻,登陆艇犹如野马猛然弯背跃起,在海 浪中颠簸起来。 在靠近海岸三海里的地方,第一一六团的榴弹炮被装上了名为DUKw 的两栖卡 车。海浪开始从它们的右侧和尾部上端铺天盖地覆盖过来。于是,十一辆这样的两 栖卡车在到达海岸之前就沉没下去,炮损人亡。 在“贝菲尔德号”上,柯林斯把他的双筒望远镜对准美国人正在靠近的另一处 海滩——犹他海滩。一排排长长的、稀疏的登陆艇,正在向敌区运送惊恐不安的步 兵,看上去非常不堪一击。大量护航舰只拉得长长地在柯林斯的视线之内驶过,但 他只能通过它们的阻御敌机空袭用的阻塞气球才能看得见。此时,海岸线在雾霭中 如同一条紫红色的带子静静地卧躺着。 海军特遣部队的十七艘军舰开始向在白天预先侦察出来的德军炮兵阵地开炮。 当登陆艇开过距海滩的最后几百码时,海军的这仲炮击停了下来,延伸到更远的内 陆目标,陆军的大炮也架到了殿后攻击梯队的坦克登陆舰上开火。许许多多的飞弹 从火箭发射舰——每艘发射七百枚——怒吼着飞向海滩。对此,即使是身经百战的 柯林斯将军也为之激动不已。他紧紧地抓住“贝菲尔德号”上的栏杆,被远方的十 四英寸的海军大炮猛烈地喷射出来的黄色火舌和滚滚地穿过整个登陆地区的油腻的 黑色硝烟吓住了。柯林斯不由得不这样想:究竟有多少发炮弹击中敌人,而又有多 少发炮弹却击中了自己的士兵。 六点差八分,当数百艘小型登陆艇逼近海滩时,德国的海岸炮台就开炮轰击。 虽然,柯林斯在十二海里之外听不到炮击声,但他却能看到海岸线上阵阵炮弹喷射 出来的火红闪光。在右侧的远方,他也能看到高射炮火发出的无声闪光。各种部队 运输车辆、登陆艇、塞满机械和士兵(他们焦急地等着跳上将被占领的欧洲海滩) 的登陆舰所构成的幽灵般的轮廓,在炮火闪光的前线,模模糊糊地呈现出来。 英国人要登陆的海滩从贝叶一直延伸到奥恩河。他们没有付出多大的代价,以 三个师兵力就攻占了这片地区。 瑟堡半岛的底部犹他海滩也没有遭到什么抵抗而被占领了。在轰炸机之后,紧 跟着一批批发射火箭的飞机,压制敌人。人员和物资的损失微不足道。 由于犹他海滩是个避风地区,海面风平浪静,所以几乎所有的水陆两用坦克都 顺利地登上了陆地,出色地支援了步兵部队。 在西部的奥马哈海滩上,美国部队却陷入了可怕的境地,将军们事先未曾预料 到的三个方面的情况逆转得令人惴惴不安,这就是:云层影响了空中轰炸;击岸浪 涛妨碍了登陆作战行动;一个意料之外的德国师正埋伏在那里等待着他们。 最后,总算有一件事挽救了那天的局面。这就是诺曼·科塔的将才,特别是他 的勇敢和冷静。诺曼·科塔擅长两栖攻击和步兵作战,并早就下决心,自己总归难 免会在那天丧命,如果幸免于死,他将成为一名英雄。但无论哪一种结局,完成战 斗任务是第一位的。诺曼·科塔和他的旅指挥部在上午七点左右,率其主要的步兵 兵力袭击了奥马哈海滩。它包括萨拉托加、阿拉莫、葛底斯堡和提埃里堡。这是一 次充分显示美国坚强决心的战斗。科塔提供的炮火和斗志,最终使部队摆脱了这片 倒霉的海滩。 登陆行动的总的计划是用海军和空军的轰炸来摧毁敌人的防御工事,从而掩护 攻击舰向前推进。然后,一批坦克登陆,直捣对方的滩头防御工事,并掩护战斗爆 破组人员排除海滩障碍物、扫清通道。接着,一批批步兵、炮兵和卡车在每一半通 道上络绎不绝,在海滩上,在横穿一百五十英尺峭壁的山凹里,都挤得满满的,然 后在海滩后面的一些道路上分路而去。 当科塔的小型登陆艇,靠近那片海滩时,他看到了一片长长的、与海岸线平行 的、由海滩障碍物与柱桩组成的地区。此时,他大吃一惊。这些障碍物尚未清除一 第一四六水下爆破特别营的工兵们,却在正确地点以东二千码的地方登了陆,本来, 十六条通道上的障碍物应该看得出来,以致只有一条通道可供随时使用。在这样的 情况下,要使任何人员和物资上岸,是极端困难的。一艘步兵登陆艇冲上了滩岸, 在放下登陆斜板之前,它就被火舌吞没了。一块炮弹片击中了一个等着下斜板的士 兵身上背的火焰喷射器。当20毫米口径的自动高射机枪子弹箱被击中时,这艘登陆 艇就燃烧了起来并像爆竹一样发出劈里啪啦的响声。一艘小型登陆艇企图冲过系有 有线地雷的柱桩,对着它撞击了三或四次,终于使地雷脱开了柱桩。艇长再一次加 大引擎油门,清除了障碍物,放下了斜板。迫击炮的炮火呼啸而下,爆炸成了铁铲 大小的碎片,把部队分割成了两半,断绝了联系。 突击连连长约翰·拉恩上尉是第二个走出他的突击登陆艇的人。水位刚刚没住 他的长统靴子,他淌着水花冲上了岸。他听到混乱的步枪声和炮火声而晕头转向, 直到他意识到以下两种情况后才醒悟过来:其一,炮火并非从他身旁发出,而对准 他而来;其二,还没有谁离开海滩。枪弹嗒嗒地划破了他面前的海水泥潭。拉恩指 着低矮的木头防波堤喊道,“别动队指挥部,在那里!”他跑向躺在岩石上吓得缩 成一团的无线电报务员。拉恩非但没有对他的报务员大声叫嚷,相反却心平气和地 让此人帮助他解开安全带。这时,报务员不再害怕,并说道:“是,上尉。”报务 员站了起来。割断了安全带,就去干自己的事了。 拉恩可以看到科塔将军在枪林弹雨中站着。他在滩头阵地上走来走去,给自己 的部下作出了榜样。后来,拉恩写道:“这真够呛。几百挺机枪在一个大约两英里 长的海滩上打完了子弹。一千个步兵从作好准备的阵地面对我们,而且还有许多的 迫击饱和榴弹炮。在海滩的后面、有一座高约10 英尺左右的险峻高地,德国兵在 那里设置了火炮阵地。海军干得很出色。”他进而写道:“如果空军把飞机降落把 海滩,用刺刀来驱赶敌人,有了这个体验,他们也许能干得好一点,只有这个办法。 尽管如此,这也仅仅是把海滩后面高地上的敌人清除掉。他们没有成功,在水面上 他们就被分割成了几个部分。 当我们到达海滩时,他们被困在防波堤后面的那块狭长的沙地带上。” 坦克应该首先到达。大约早晨五点半,一位海军军官在奥马哈看到,第一批DD 型坦克从离海岸三千码的坦克登陆艇出发进攻之后开到。这种DD 型坦克是英国发 明的,它被架在充满空气、由厚帆布做成的凹形容器中,两根推进杆从里面突了出 来。这种气袋可以帮助坦克游上岸。但是,大风怒号的奥马哈巨流淹没了DD 型坦 克军官们发现,这些坦克的“机动性很差。先是一辆,最后是全部坦克眼看着都要 沉没。”除了两辆外,其他的都消失在波涛之中。但是,第二批DD 型坦克却开到 了离海岸近得多的地方;它们几乎眼看就要上岸并爬上海滩。 敌人的防御仍然十分有力。情报机关没有侦察出来的一个德国师一第三五二步 兵师开到了这个地区。因而,科塔的士兵在这片海滩上面对着敌军的两个团,也就 说德国兵比他的人多11 倍。 科塔看到了突击队员头上戴着的钢盔的背面上的橘色钻石标志,对他们叫道: “你们是突击队员。我知道,你们是不会使我失望的。”于是,这个突击营的五百 名士兵冲了上去,占领了那个设防的高地。 大约十八辆幸存的DD 型坦克在相隔一百码的地方面对内陆,对着敌人的阵地 开火。两辆坦克被维埃那维尔—苏尔—梅尔通道附近的钢筋水泥地堡中命中率很高 的88 口径炮发出的炮弹所击中,起火燃烧。科塔看到,这两辆坦克在垂死挣扎。 现已登陆的五十一辆中型坦克中有二十一辆在滩头被击毁。 一个坦克指挥员约翰·厄珀姆中校从他的坦克中钻出来,对着要使一辆坦克推 土机穿过通道的乘员大喊大叫。这时,他被机枪的子弹击中肩部,但未被人发现, 因此在那里躺了十四个小时。机枪的子弹嗒嗒地飞击在水面上,溅起了层层水花。 隐蔽的炮兵弹无虚发,呼啸而来。一个火力点发出的炮火声隆隆不断,直至每一艘 登陆艇开上滩头为止;然后对着滩头上的登陆艇附近打出一排炮弹,三秒钟之后, 一排命中率很高的炮弹又跟随而来。当时,许多登陆艇着火烧起来。 在发起进攻之后一小时,部队集合起来对海岸上的木头防波堤发起了顽强的攻 击。可是,各小分队被步枪和机枪的火力打得乱七八糟,无法前进。 查尔斯·坎汉上校朝左走去侦察,不幸被击中腕部。科塔将军往右转去,显然, 他漫不经心地沿着海滩笔直走着。他命令把白朗宁机枪掩体部署到防波堤的顶端。 接着,他去察看铁丝网防守工事被破坏的情况,然后,他命令部队在燃烧着的烟雾 掩护下,去突破峭壁上的敌军基地。科塔每时每刻都认为他将牺牲,但在每一次殊 死的交战中,死亡的子弹都选择了另外的目标。 第一个被派去突击的士兵,被重型机枪的火力所击中,他大声尖叫:“医生, 我被打中了,救命啊,”不一会儿,这士兵喊着“妈妈”两字一命呜呼,接着,科 塔亲自出马,其他的人也都跟了上去,但他们安全无恙,谢天谢地,这些人都掉进 了敌人原先挖的狭长掩体中。 现在,两英寸口径的迫击炮炮弹开始对着他们落了下来。两个士兵在离科塔三 英尺的地方被炸死。科塔发现,他的大部分无线电通讯设备早已被炸坏——看来, 那些被SCR —300 型用无线电台的沉重背包压得摇摇晃晃的士兵们,早已被敌军枪 手看中了。这些德国枪手,孤立无援,大概已经知道这一仗是他们的末日,但仍从 峭壁的散兵坑中顽抗。当美国士兵靠近时,一个德国兵从自己的散兵坑中站了起来, 猛投了一颗手榴弹。美国士兵立刻扑倒,等待手榴弹炸过后,他们收缩了包围圈并 干掉了这个德国兵。 科塔在缓慢地向峭壁前进时,看到了一个孤身一人的美国兵押着五个德国俘虏 在后面走着。德国兵在枪口的威胁下举起了双手。嗬,这是敌人,终于看到了。此 刻,科塔手下的士兵们感到无限的兴奋。但是正当这一小批人来到海滩路口时,德 国兵的机枪开了火,走在前面的两个德国俘虏应声到下。 那个美国兵迅速把自己掩蔽起来。另外尚活着的三个德国俘虏中的两个跪了下 来,那第三个被又一阵枪弹击中胸腔而一命呜呼。 在距离奥马哈海滩一万码地方,第五军团的指挥官尽管明高倍数望远镜也看不 清正在发生的事情。地面上烟雾腾腾,炮声隆隆,岸上的轰击已经开始。杰罗的指 挥舰“安康号”停得离海岸那么远,这是因为德国的大炮可能会架置在霍克角上 (后来,他们发现那里一个人也没有)。就在甲板的下面,挂着一张法国海岸的地 形图,在其前方摆着一张长桌子,作战军官们坐在那里。消息一传来,就在这张地 形图上作上标记。但传到杰罗将军和霍尔海军上将那里的消息并不令人满意——一 切太使人泄气了。他们俩变得紧张不安,于是命令享利·马切特上校上岸去获得有 关登陆情况的第一手报告材料。 他乘霍尔的轻便快艇出发。当他赶到海滩时,已是上午十点左右,即部队登陆 之后三小时。那里尸体遍野,满目疮痍。他找到了科塔将军——当他们还是上尉军 官时即曾在部队一起共过事。他俩掩蔽在一辆坦克后面谈了片刻。 然后,马切特看到美国部队站起来开始翻越高地顶部,便对一个躺在担架上运 下来的伤兵问道:“当兵的,你那儿受伤了?”士兵答道,“长官,他们把我的双 腿打伤了但我能坚持,我要归队重返前线。”这就是马切特当天下午晚些时刻向霍 尔海军上将和杰罗将军汇报的士气。 离海岸一万码的地方,一艘军舰对着仍然封锁着维埃那维尔一苏尔一梅尔滩头 通道的德国炮兵掩体发起了猛烈的炮击。科塔和他的士兵们设法越过了这个通道, 发现自己已到了乡村主要街道上。当炮弹落地时,沥青路面被猛地炸开并飞向四处, 科塔手下有几个人被震得摇晃不定。德国兵还在继续射击。从被炸碎的钢筋水泥工 事中散发出来的无烟线状火药的辛辣尘雾在空气中飘荡。 奥马哈海滩的情况是残酷的。 死去了的和奄奄一息的人躺在工兵周围,然而工兵们却若无其事地吃着阵亡者 留下的K —军用口粮。 从一辆正在胡乱射击的坦克登陆艇上走下来的一位水兵,挡住了科塔的助手约 翰·谢伊并问道:“你们究竟怎样使用这些个玩意儿?”这位水兵手里正握着一支 出了毛病的步枪。谢伊让他从那些再也用不着步枪的士兵身上拿走一支。这位水兵 边走边说:“这正是我参加海军想避免碰上的讨厌事情,像个该死的跑腿兵。” 科塔指挥部与第一步兵师之间的联络官斯坦利·巴赫少校从自己的衣袋里掏出 了一个信封,撕开它,并在其空白的里页开始做起草的时分记录。很快,他又撕开 了另一个信封并开始第二张纸的记录。“十一点十分”,他写道,“在海滩上,迫 击炮、步枪、88 口径火炮和机枪的火力异常猛烈,以致要么设法绕到海滩后面, 要么就被打死..”他继续写道,“中午,,海滩上潮水涨得很高,尸体随潮漂浮。 在海滩的高水位标那里有许多死去的美国人..十二点十五分:从海滩的东端到西端, 猛烈的迫击炮和88 口径火炮开火了一以五颗炮弹为一组对准几个目标,直击谢尔 曼式坦克,坦克手像耗子般地钻了出来一他们还活着..十二点三十分:坦克登陆艇 触上两颗水雷,继续前进,碰上了第三颗水雷,被炸崩裂,后尾沉没。在炮弹爆炸 时,两名水兵被气浪抛入空中,然后掉入海水..再以没有起来..十四点四十分:更 多的迫击炮开火,更多的人被击中。小型登陆艇卸下五车士兵,他们卧在海滩上, 迫击炮的炮火打死了其中的五人,其他的人站了起来,跑着去找我们几小时前留下 的散兵坑”。四点五十分:“建起了指挥所,第一次看到了第一师的朋友们,他们 是一些镇静、善战的军人——给了我勇气。”下午五点:“俘虏们开始上路——他 们与我们营养充足、装备优良的战士相比,只是一帮面色憔悴,精神沮丧的家伙。” 当暮色降临时,联络官又在另一个信封上草单地写下了以下几句结束语:“我看过 电影、强击训练的学习以及真枪实战,但是,没有一种场面能够和十一点半到十四 点之间海滩上所呈现的情景相比——人们如同苍蝇一般被未发现的枪炮阵地上的火 力所击毙。海军没法击中他们,空中担任掩护的空军还发现不了它们——因此,步 兵必须把它们干掉。” 诺曼·科塔在登陆日插入内地,但从全局看,美国的前线作为一个整体,在登 陆后的两天内也不会建立起来。由于在前线纵深进军,他将从美国人那里获得一枚 银星勋章和功勋十字章,从蒙哥马利那里获得英国的二级最高勋章——服务优异勋 章,并从军长布雷德利那里得到一个“骂人精”的绰号。 科塔的士兵们证明了他们中间的一个人在几天之后所写的:他们将“为他赴汤 蹈火”。 下午五点一刻,指挥第一师的许布纳将军离开了“安康号”,在海滩上建起自 己的指挥所。这里的战斗现在已减弱,偶尔有野战炮或迫击炮射来的火力。可怕的 一天就这样结束了。当一支步兵巡逻队沿着维埃维尔海滨大道巡逻时,一条狗对着 他们狂吠猛咬。这是德国据点中的一条爱犬,但此据点早已从地图上抹掉了登陆还 算顺利,尽管发生了一些难以避免的差错。一些伞兵部队在黑暗中降落在离其目标 很远的地区,在马库弗的强有力的德国炮兵据点还没有被打哑。第四师的攻击梯队 袭击海滩时朝南偏了二千码。第八十二空降师的伞兵部队降落时大片大片地分散了 兵力。第一○一空降师也分散降落在各个地方。为了把该师的人员集合起来花了三 天的时间,而且大部分空投的大炮被丢失;该师副师长——一位准将在其滑翔机坠 毁到灌木树丛上时也丧了生。这些灌木树丛确实是一个严重的障碍。土墙在小块小 块的田地上比比皆是,与人们时而砍下作为柴火的小树盘根错节搅在一起,甚至对 盟国的坦克而言,这些灌木树丛几乎也是一片难以逾越的障碍物。 在“贝菲尔德号”上,唐。穆恩海军上将对于一些舰只在水雷和炮火的打击下 被摧毁,特别是由于他的情报官员派上岸夫核实海滩情况的海军上尉送来的令人揪 心的报告而感到惴惴不安。所以,他打算放弃进一步的登陆行动。对此,第七军团 的指挥官乔·柯林斯坚决反对并劝说自己的朋友改变主意,他在第七军团登上海岸 建立起据点之前,曾经机智地指挥了“犹他”特遣部队进行配合。 在大约是发起进攻的时刻。空军上将利一马洛里给艾森豪威尔的指挥所打来了 电话。哈里·布彻穿着一身蓝绒睡衣裤和一件羊毛浴衣跑进帐篷,拿起了绿色的保 密电话上的话筒。从利一马洛里那边传来了好消息:他原先警告判断错了。空降师 八百五十多架C —47 型飞机中只有二十一架没有到达目的地。英国只损失了其四 百架飞机中的八架。同时,至今为止也只看见了三架德军空军的歼击机。利马洛里 兴致勃勃地叙述着。看来像是德国空军受了雷达花招的欺骗而被引诱到了海峡末端 的加来。布彻在艾森豪威尔的野外工作拖车中找到了他。 后者正弯身津津有味地读着新的西部小说。布彻把上述情况报告给了艾森豪威 尔。最高统帅松了一口气,但他尽力不表现出来。 上午八点,艾森豪威尔在自己的指挥所里得到了进一步的报在奥马哈的杰罗万 分火急地要求轰炸机支援。艾森豪威尔想知道蒙哥马利的司令部为此在做些什么。 须知,杰罗是艾森豪威尔最好的战友之一。最高统帅把这位将军看作是最优秀的指 挥官之一,并深信他会干得很好。艾森豪威尔将在数月之后作出的评价说,在他身 上看到了一位“出色的战士,镇静、沉着的品质和卓越的计划人员,总是那么乐观、 无私的领导者。”是呀,今天需要杰罗发挥这些品质。片刻,最高统帅来到了集团 军司令部。蒙哥马利穿着他通常穿的那件运动衫,在花园到处散步。艾森豪威尔的 助手们不得不指出,当他们自己还在使用老式的磁性手指转盘的英国电话机时,蒙 哥马利的司令部里已配备精巧的美国式电话设备。 杰罗的紧急要求,在利一马洛里下午六点召开的有关讨论选择轰炸目标的空军 会议开始之前,还没有送到空军指挥部。美国登陆的两个滩头一点消息也没有。利 —马洛里的美国副手——霍伊特·范登堡将军把这次遭受挫折的原因,归咎于前者 实际上打发走了所有的美国参谋,“除了如他所说的那些当传令兵使用的那些人之 外”。在与美国空军的其他将军们用餐时,范登堡大动肝火。“我主张”,他说道, “我们立刻改变打法,我作为盟国远征空军的副司令,对处理战事的这种方式表示 强烈的不满。”阿克斯布里奇的皇家空军司令部里,范登堡粗暴地提出要求:“我 想查看一下今天白天报来的作战侦察任务的申请。”按照规定此项申请在下午五点 左右前提出,但一项也没有。范登堡走进了前沿作战室并指出,英国要登陆的所有 三个海滩,都有十分详细的有关前线阵地的情报,而美国要登陆的任何一个海滩, 却连一个标志也没有。 范登堡因缺乏这种情报而气得说不出话来。一位美国将军立刻对他说,根据一 个来自奥马哈的最新报告,他们在海滩上被迫击炮火挡住,也不知道这些炮火来自 何方。范登堡声称:“这个消息至少从中午起就已知道了。为了查清存在困难和派 出战斗轰炸机中队去对付迫击炮的炮火,依我看,至今所做的侦察是不够的。”接 着,用范登堡自己在日记中的话说,他“怒气冲冲地闯进了(利一马洛里的)指挥 部”,看到一位英国空军少将,指出其地图上没有标出任何情报,尖锐地批评了他 们指挥不当,并强调利—马洛里本应坚持做更多的侦察,这位皇家空军军官答道, “我们计划在十五分钟左右之后开个会..试图采取补救行动。”此时,已差不多是 晚上十点了。范登堡说道;“依我之见,这个行动已经迟了十个小时。” 那天下午,艾森豪威尔还是得不到杰罗以及奥马哈海滩上的第五军团消息。他 为这种杳无音信感到坐立不安,想着当初要是他亲自指挥这支集团军就好了。艾森 豪威尔回到了自己的野外工作拖车,陷入了沉思。他瞧了一下自己的手表。此时此 刻,他的夫人肯定在三千英里之外的西点军校的阅兵场上亲眼看着儿子约翰的毕业 典礼。 在集团军司令部里,蒙哥马利很好地控制他对前线消息的渴望。“当早晨过去 的时候”,他若无其事地写道,“很清楚,我们已经在岸上了,据我们所知,一切 平安无事。傍晚,他断定,自己所应该在的地方是诺曼底。在晚上九点半,他乘坐 一艘驱逐舰驶向远方的海岸。 第一军指挥部的全体人员仍在美国的“艾切纳尔号”上。他们在晚上八点已用 船只运走了自己的第一批伤亡人员——第一师的一个军官和几个士兵。但是,海浪 滔天,船只来回颠簸不定,为了用救生圈把一名士兵从步兵登陆艇上接过来。要经 受一个小时难以忍受的痛苦。一小时后,舰艇向离奥马哈海滩四海里的范围驶去。 即使不用双筒望远镜,他们也能看到海滩峭壁中进发而出的炮火闪光。同时,从美 国的“得克萨斯号”、“内华达号”和“阿肯色号”战列舰,法国的“蒙特卡尔姆 号”和“乔治—莱格号”巡洋舰,以及一支由其他战舰组成的混合舰队上所发出的 弹雨,怒吼着飞向海滩——悬崖峭壁的顶端,敌人阵地变成一片火海。 傍晚,第一步兵师已在奥马哈海滩上建立起了自己的指挥所,所以杰罗也就可 以把其指挥所迁上岸了。在苍茫的暮色中,亨利·马切特上校和其他的军官们也上 岸来到了奥马哈海滩停留。拂晓,一条不到一英里长的短短的电话线已在马切特的 指挥部与许布纳将军的第一师师部之间接通了。在黎明时,响起了电话铃声。对方 有人说,“亨利,我是许布。”显然,这是许布纳将军。对方接着说,“我们在前 线一直遭到步兵和坦克的攻击。”马切特想到,”哎哟,上帝,我们现在就要立刻 被赶回大西洋去了。”他把这个情况报告给了军团指挥官杰罗将军,于是,后者命 令炊事兵和其他的后勤人员都上第一线,但后来的情况表明,他们并没有遭到步兵 和坦克的攻击。原来,有人只是听到了卡车通过的声音,就作出了错误的报告。 第一夜,军医们利用黑暗夜幕,沿着奥马哈海滩执行起自己的艰难任务。 从已经不治身死的伤员身上取下毯子盖到了还活着的士兵身上。许多已死去的 和奄奄一息的人,被从峭壁前的海滩和阵地上抬到一起,并送到了海滨道路上。一 些伤员曾挖过一些浅壕,以躲避每隔十秒钟就沿海滩落下来的炸弹的袭击;几艘步 兵登陆艇还在燃烧着,而任何一个在火焰下映照出轮廓的人,都遭到了仍在山顶上 固守的德军的射击。 到6 月7 日早晨,在奥马哈两侧的尸体已被清理干净,临时的墓地已建立起来。 军团的小股部队已在后方集合在一起;那里的尸体还没有来得及埋葬。许多更紧迫 的任务尚待完成。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