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班集体抗命 抗联深山建密营 一 一丝曙光划破黎明前的黑暗,东方渐渐现出鱼肚白,眼前的千景万物越来越清 晰。东方的天边出现一点红光,红光渐渐扩大,先染红了堆积如山黑云的四周,接 着便将黑云都染成红色,变成满天朝霞,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山山水水都披上了红 纱。一声鸟鸣打破了山林中的寂静,松鼠野兔等小动物也都从梦中醒来,松涛阵阵, 小河潺潺,一只苍鹰鸣叫着在松林上空盘旋。 太阳越升越高,满山的桦树叶随风飘落,一群群大雁排着各种队行嘎嘎叫着向 南飞去。 天近中午,通向山脚下的一条小路上,黑虎和少年班战士都坐在地上,有的打 哈欠,有的打瞌睡。 黑虎焦躁不安的来回走动,并不住探头向山里张望:“怎么回事?天都快晌午 啦,任叔叔他们咋还没来?” 冬青倚着大树坐着,睡意未消的接了茬儿:“就是呢,任叔叔他们是不是不来 啦?” 张铁牛躺在地上的爬起来,揉着睡眼:“我看八成是昨晚上咱们走漏了消息, 任叔叔他们知道绕道走了。” 杨小山故意把嘴一瞥,拖着长声:“我看咱们这是傻老婆等呆汉子——白等。” 张春草立刻没好气的顶了他一句:“不知道别人急啥样儿,你还说风凉话?” 崔英子却接茬儿,明显的在帮杨小山:“啥叫风凉话?你睁眼看看天都啥时候 啦?任叔叔说起早出发,他能虎弄咱们吗?咱们这是军队,有铁的纪律。上级命令 起早出发,能等到中午吗?咱们还在这傻等,不是傻老婆等呆汉子是啥?” 刚起来到树林撒尿的王栓柱边系裤带边跑回来,忙不跌地喊:“来啦,来啦! 郭叔叔他们来啦” 黑虎大喊一声:“快起来,站好队!” 众人全都站起,整衣挎枪列队迎接。 抗联分队长李闯带着几个战士匆匆赶来,没等到黑虎他们跟前,就冷着脸可嗓 门吼:“孙黑虎,你敢带人偷偷开小差,知不知道你犯了军纪?” 冬青却挡在黑虎前面,没理辩三分:“你凭啥说我们开小差?我们二路军要离 开,我们来送送不行啊?” 李闯被顶得满脸涨红,吭哧半天才说出话:“你们来送,来送他们谁说不行啦 ? 可,可你们来送也得告诉一声,这么偷偷跑出来,让,让大家到处找! ” 冬青用手指着李闯,逼近一步:“你咋知道我们没告诉?我们是二路军的,不 是你们一路军的,我们二路军的人上哪儿还都得经过你们一路军批准呐? ” 李闯后退一步:“现在部队已经重新改编,我们六军和你们三军合编在一起, 主力部队已经转移,剩下我们这些少数留守部队更名为抗联六支队,你们少年班已 经编入我们六支队二分队,我就是你们的队长!” 黑虎把冬青推到一边,把手伸向李闯:“命令呢? 请把命令拿来我看看!” 李闯一时语塞:“命令?这,这,这时间紧迫,命令还没有下达! ” 黑虎把手一摆:“那就对不起,我们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没有命 令,我们还是二路军的部队,走,咱们去找郭叔叔!” 王栓柱首先响应:“对,咱们听班长的,咱们去找郭叔叔!” 杨小山也跟着起哄,还挥着手中的步枪呼口号似的:“走,咱们找二军去,咱 们找二军去!” 李闯火了,伸手抽出腰间的手枪,卡喳推弹嗓膛,举枪朝天:“我看谁敢走一 步,谁走我就不客气!” 黑虎也抽枪在手:“你敢,你有枪,我们这也不是烧火棍!” 双方都不约而同举起了枪,形势紧张得令人喘不出气来。 杨小山不知从那儿来的胆,竟嘿嘿怪笑冲着李闯的枪口跳着脚叫号:“你打, 你打!”说着撕开衣襟,露出胸口:“你有种就往这儿打!” 任解放匆匆跑来,伸手夺下李闯的手枪, 一脸不高兴:“李闯,你这是干什么? 我让你来请同志们回去,你怎么……” 李闯由于气急说不上话:“他,他们……” 任解放立刻换上笑脸,用手拍拍黑虎肩头:“这怎么啦,一个个像斗架鸡似的? 黑虎,快,快让大家把枪放下,你们有啥话都跟任叔叔说,任叔叔会给你们做主!” 黑虎收起枪:“任叔叔,你来得正好,我们要去找郭叔叔,跟二路军一起走! ” 任解放笑了:“噢!原来就为这事呀?你早跟叔叔说呀,可现在你郭叔叔他已 带着二路军走啦!” 黑虎冷哼一声:“我们现在就要去找他,任叔叔,你同不同意?” 任解放仍笑着抓住黑虎的手:“同意呀,当然同意!你们本来就是二路军的, 郭叔叔又带着你们西征,受尽千辛万苦。一路上二路军的同志们对你们关怀照顾, 无微不至。你们之间感情用语言难以描绘,你们想他们,找他们,我都能理解。可 现在你们的郭叔叔起早就带着部队出发啦,现在最少也走出百里开外,你们就是去 找他们也追不上。就是能追上,路上还会遇到鬼子汉奸……” 黑虎抽出手,转身要走:“任叔叔,你就闲话少说,你既然同意,我们现在就 走,不管路上有多大难处,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那是我们的事,跟你就没关系!” 任解放却又抢前一步抓住黑虎的手:“对对对,你说的在理!不过,黑虎,你 郭叔叔临走时跟我说了,他早就把部队整编的事告诉了你,你也没提出不同意见。 现在你郭叔叔走了,你却又要带着少年班去找他们,这……” 黑虎又把手抽出来:“我当时要提出来跟他去,他一定不会同意,我就留了个 心眼儿……” 任解放又用手拍拍黑虎肩膀:“我看这样吧,现在天已快晌午啦,你们就是去 撵也撵不上。你们还没吃早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建议咱们还是 先回去吃饭,我现在就写封信,派人骑马去送给你们的郭叔叔,你们不都听他的话 吗,就让他决定让你们去还是不让你们去,你们看行不行?” 黑虎迟疑了一下:“行倒是行,不过这封信得我写,我们每个人都在信上签字! ” 任解放搭在黑虎肩头上的手向下一按:“行!这信就由你写。” 任解放从兜里掏出一个破旧的日记本,打开撕下一页,同时摘下别在上衣兜里 的老式钢笔,同时递给黑虎。黑虎拧开笔帽,蹲下身将纸垫在膝盖上,一笔一划的 写字。同时,眼泪止不住噼哩啪啦往下落,浸湿了手上的纸。 黑虎边写边念:“郭叔叔,你咋扔下我们就走啦?你是嫌我们都是小孩子,怕 成为你们的累赘?还是怕我们不听你的话,给你惹出许多麻烦?说句心里话,我们 也不愿意拖累你们,也不愿意给你们添麻烦。可我们是小孩子,我们最大的才十七 岁,最小的才十五岁,只是因为我们的父母兄妹都被日本鬼子杀害,我们恨日本鬼 子,为了雪国耻,报家仇才来参加抗联!郭叔叔,哪个人不希望有个美好的家?哪 个孩子不希望呆在父母的身边?是日本鬼子害了我们,是日本鬼子逼得我们家破人 亡,实在没有了活路,才走上了这一步哇!郭叔叔,我们现在没有了家,没有了父 母的爱护,没有了兄弟姐妹的关怀,抗联就是我们的家,你们就是我们的亲人呀! 你和部队的战士们就像我们的父母一样关心我们,照顾我们,咱们在一起,让我们 就像在家一样,无拘无束,欢欢乐乐,虽苦却感到甜,有泪往肚里咽!郭叔叔,现 在你和战士们都走了,去上前线打日本鬼子,就因为我们是孩子才仍下我们。我们 虽小,可我们也是抗联战士呀!我们知道咱们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一条是一 切行动听指挥,我们不是耍小孩子脾气,也不是不服从组织纪律,我们是跟你时间 长,有感情。咱们一块儿西征,不知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好不容易西征胜利, 本想和你一起打鬼子,你却把我们仍下。郭叔叔,我们想你呀!你就答应我们吧, 求求你,你就让我们上前线,我们不会给咱抗联丢脸的!” 黑虎写完,递给任解放,任解放看后点点头,随后递给站在身边的冬青,冬青 含着眼泪看后用笔签上字又递给张春草,张春草哭着签上字又递给崔英子。少年班 一个个传递,一个哭着签字。 少年班签完字,任解放将信交给李闯:“快去,回驻地骑马去追郭总指挥,把 这封信亲手交给他,拿到他的回信立刻赶回来!” 黑虎却出人意料的抢上前,一把从李闯手里抢下信:“不,我们不让他送,我 们信不过他!” 任解放又从黑虎手里拿过信:“那好,你们信不过他,我再派别人去。”说着 转身将信交给身边的一个战士:“小刘,小李,你们两个去,记住,一定要找到郭 总指挥,亲手把信交给他!” 两个战士立正,敬礼:“是,保证完成任务!” 看着两个战士转身跑走,任解放才转过身,用手轻轻拍着黑虎的肩头:“黑虎, 这回信已经送走了,咱们该回去吃饭啦?” 黑虎倔犟的摇着头:“不,我们就在这等回信!” “也好。”任解放又笑了,转身对身边的一个战士说:“小张,赶快回去通知 炊事班,让他们马上把饭菜送到这里!” 小张立正,敬礼:“是!”转身跑着走了。 二 饭菜挑来了。任解放和少年班围坐在路边,炊事员将挑子里的饭菜一样一样拿 出来摆在中间。 任解放首先拿起酒壶,给在座的每个人面前的碗里都倒了一点酒,随后端起自 己的酒碗:“来,少年班的同志们,今天是咱们抗联三支部队胜利会师后又分别的 日子,我特意让炊事班的同志炒了点好酒菜,因你们不在,大家都没心情吃。咱们 抗联虽有纪律不准喝酒,今天是特殊的日子,你们少年班又是咱抗联特殊的部队。 因为有这两个特殊,我就做主破破例,和大家一起来个一醉方休!不过,今天咱们 既是破例,这喝酒就不能和平常一样,得有点说道。我想就以这些菜为题,出几个 谜语,咱们谁猜对,这道菜就归他说了算,他让谁吃谁就吃,不让谁吃谁就不能吃, 你们看行不行? 众人一起鼓掌:“行!” 任解放放下手里的酒碗,用筷子指着眼前的一碗菜:“你们谁知道,这是什么 菜?” 杨小山抢先回答:“水煮猴头。” 任解放点点头:“对,小山说得没错,这是水煮猴头。别看这猴头在咱这山里 看不起眼,可是以前宫庭里有名的一道菜,猴头燕窝沙鱼翅,是皇上最喜欢吃的。 我现在就以这道菜出个谜语,你们听好啦!木和土相依,用上多三笔,打一个古代 著名诗人的名字。” 众人都在思索,有的挠头,有的在地上比画。 张铁牛首先举起手:“我知道,是杜甫。” 任解放赞同的点头:“对,是杜甫。铁牛,记得杜甫有一首著名的诗《春望》, 你能背下来吗?” 张铁牛站起身,倒背双手。摇头晃脑的念起来: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好!铁牛,”任解放端起桌上的水煮猴头放到张铁 牛眼前,“这碗水煮猴头就归你,你让谁吃谁就吃,你要不让谁吃谁就不许吃!” 张铁牛先端起酒杯:“来,为了谢谢任叔叔和一路军同志们的热情款待,咱们 干一杯!” 众人一口同音,都端起酒杯,碰杯,喝酒,吃菜。 任解放喝完酒后放下酒杯,又用筷子点着另一只碗里的菜说:“这碗菜你们认 识不,这是蕨菜,也是咱们这里有名的山产品,每年春天采下来,放在缸里用盐水 淹渍,啥时候都能吃。我再用这碗菜出个谜语,大家听好啦。清明时节雨纷纷,路 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也打一个古代诗人,我先讲好, 不是这首诗的作者,因为这首诗的作者是唐代的杜牧,我这个谜底是宋朝的一位著 名爱国诗人,他的名字就在这诗里藏着,你们猜猜是谁? 大家思考,冬青抢先开口:“是陆游! ” 任解放笑望着冬青:“你咋猜出是陆游?” 冬青用筷子在桌上画着:“中间的两句诗,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 路和有,谐音陆游。” 任解放鼓掌:“对,冬青猜的对。冬青,那陆游有一首示儿诗你一定会背吧?” 冬青目视远方,一字一板的朗诵: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任叔叔,我也出个迷让大家猜猜。”黑虎说着用筷子敲了敲眼前的酒碗, “我就以这碗酒为题出一个迷。”端起酒碗用鼻子闻了闻,随后又仰起脸向天空中 嗅了嗅:“这天上的酒咱没喝过,闻着可比咱地上的香。打一个古代爱国将领。” 杨小山眨巴几下眼睛,抢着说:“文天祥!” 黑虎点点头:“那文天祥有一首《过零丁洋》的诗你知道吗?” 杨小山得意洋洋地喝了一口酒,把筷子故意用力往地上一放,嘴一瞥,鼻子一 哼:“哼!别尽趴门缝儿看人——把人都瞧扁啦! 没那个弯弯肚子,也不敢吃镰刀 头!”说完眯起眼,摇头晃脑,故意脱着长腔儿: 辛苦遭逢起一经, 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风飘絮, 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滩头说惶恐, 零丁洋里叹零丁。 人生自古谁无死, 留取丹心照汗青。 王栓柱也把筷子一撂,脱下外衣,卷巴卷巴往屁股底下一塞,习惯的撸撸胳膊, 挽挽袖,伸手从地下捡起一片刚落下的桦树叶,用嘴吹吹,这才举起树叶:“我就 用这个树叶出个迷,这树叶粘家雀,也打一个古代著名爱国将领,你们猜猜是谁?” 始终没吱声的张春草抢先说了话:“岳飞,对不对?” 王栓柱点点头:“对,就是岳飞。”说完自己拿过酒瓶倒了一杯酒,端起酒杯 一仰脖喝干,拿起筷子又要夹菜,黑虎却伸手把他拦住了:“栓柱,那岳飞也有一 首著名的词《满江红》,你会背吗?” 王栓柱摇头:“我不会,我只管出迷,不管背诗。” 任解放接过话茬儿:“我说句公道话,栓柱虽不会背岳飞的这首《满江红》, 他这个迷却出得非常好,咱先不说岳飞是家喻户晓的爱国名将,就说他这首诗也是 千古传送,曾被誉为‘一词压两宋’。”任解放说到这儿,端举起酒杯:“来咱们 喝口酒,然后我提议咱们会这首诗的一起来背颂岳飞的《满江红》! 众人一口同音:“好!” 众人喝酒,背诗: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 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 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三 晚上,天上的明月被一片乌云遮住,飘洒的雪花落了一地,呼啸的北风刮得树 木呜呜直叫。抗联战士们都冻得瑟瑟发抖,少年班男女分成两伙,三个女孩子扯着 一条破军毯顶在头上遮寒,四个男孩子互相搂抱在一起取暖。 黑虎打了个冷战,叹了口气:“唉!想不到郭叔叔看了咱们的信还是不让咱们 上前线!” 冬青冷得浑身抖做一团,说话都只打牙崩鼓:“其实郭叔叔也是为咱们好,再 说这又是北满省委的决定,郭叔叔他一个人也做不了主!” 杨小山这回又抓住了话把儿,赶紧撒怨气:“就是呢!大伯子背兄弟媳妇过河, 挨累还丢脸!” 冬青怕杨小山的话刺痛黑虎,两个人再争吵起来,就赶紧岔开话题:“听说这 个任叔叔还是清华大学的大学生!” 王栓柱高腔大嗓,拳头往地上一擂:“哼!秀才造反,十年不成,跟一个耍笔 杆子的人打仗还能有……” 任解放朝这边走来,黑虎眼尖看见赶紧用手捅了捅王栓柱,低声说:“快闭嘴, 任叔叔来啦!” 王栓柱惊得一吐舌头:“啊!任叔叔?” 任解放却装作没听见,来到跟前,呵呵笑着说:“怎么,天太冷,冻得都睡不 着?” 孩子们都十分有礼貌的站起来:“任叔叔,坐,坐。” 任解放自己没有先坐,而是硬按着孩子们的肩头让他们先坐下,自己这才坐在 孩子们中间,慈父般拉拉这个手,摸摸那个脸,替这个扑拉下脸上的雪花,把那个 快要冻僵的手放在自己的嘴上哈气。任解放的这种随便,热情,立刻感染了孩子们, 顿时打消了他们心里的防线,拘谨陌生一扫耳光,三个女孩子竟撒娇的一个坐在他 的怀里,另两个分别倚着他也把脑袋拱进他的腋下。任解放在孩子们的热烈包围中 也一脸幸福,开门见山的说:“刚才咱支队党委开会研究,咱们虽没有上前线去直 接打日本鬼子,咱这里却是抗联的根据地,也就是咱抗联的家。咱不光要尽最大努 力从各方面支援前方的将士们,还要在前方战士们受伤和太累的时候回到家里享受 温暖,养精蓄锐。咱们既是抗联的家,就得有个家的样子,不能像现在这样成个流 浪汉。党委决定在咱们这里安家立业,修建房子,囤积粮食,不光要为我们前方的 战士做好长远打算,也要为我们眼前过冬作准备。现在刚入冬,咱们在野外露营虽 然挨点冻还能挺过去,可到了冬天,大雪封山,咱们再这样在这野外露营就会活活 被冻死。” 黑虎抢先说话:“任叔叔,我同意支队党委的意见,杨靖宇叔叔就在山里修了 许多密营,走到哪都有家,鬼子才打不垮,困不死!我还有个意见,现在日本鬼子 为了对付我们抗联,真是费尽了心机,不光在军事上调动大批军队围剿我们,还企 图困死饿死我们。围着我们根据地修炮楼,建调堡,还用枪硬逼着老百姓归屯并户, 互相联保,粮米出粜。老百姓连吃大米白面都犯法,如今的老百姓自己都没粮吃, 靠糠菜度命,他们就是想支援我们抗联,也是有其心无其力。我看这里的荒地很多, 土质肥沃,咱们要是开荒种地,不光可以解决咱们自己的吃饭问题,还可以支援前 方战士,一举多得。” 任解放高兴的用手拍着黑虎的肩头:“黑虎,你这个建议不错,一会儿我回去 就召开支队党委研究落实。” 冬青从任解放怀里探出脑袋:“任叔叔,我看咱们应该成立一个抗战医院,培 养一批医生护士,不光可以把他们派往前线部队救治伤病员,还可以深入到百姓家 里为他们送医送药。” 任解放也拍手赞扬:“好,好,好!冬青这个意见提得好! 大家还有什么好意 见,一块儿提出来,我都拿到党委会上去研究。” 张春草举起手:“我看咱们成立一个被服厂。” 王栓柱也抢着说:“我看咱们成立一个兵工厂。” 崔英子小声说:“我建议成立一个抗联学校。” 四 大山里的气候,晚上凉白天热。艳阳高照,蓝天如洗,朵朵白云随风移动,变 幻莫测。抗联战士正在修建房屋,有的在山上砍树,有的往回抬,有的建房子,少 年班也都跟着忙里忙外,大家都干得十分起劲。 房子建房子是建在地下,在向阳的山坡上,挖进一人多深,上边横上木头,盖 上树枝,然后再把挖出的土填在上边,土上栽上树,插上草。依山而建,三面借着 山,正面镶上窗户和门,俗称“地营子”,冬暖夏凉,又不易被敌人发觉。 刚盖完了一个地营子,杨小山来了尿,因为冬青几个女孩子也在跟前,便走出 挺远在一棵大树后解开裤带刚想撒尿,却发现张铁牛躲在那里两腿跪地,用匕首正 往一块木板上刻着字。便偷偷一笑,没有撒尿,系上裤带,悄手蹑脚绕到背后,抬 脚照张铁牛屁股上踢了一脚,把张铁牛踢得趴在木板上,这才说话:“好你个大懒 牛,别人都在干活儿,你却跑这儿来偷懒?” 张铁牛却没发火,爬起来一只手伸进嘴里往外扣着木硝,一只手冲杨小山摇摆 不让他声张。 杨小山感到奇怪,拱下腰一看,立刻大喊大叫起来,张铁牛跳起来用手去捂他 的嘴都没捂住:“黑虎!冬青,你们快来看哪,张铁牛在这偷着给咱们的新房子刻 门扁呢!” 少年班听到声音都跑过来,围住张铁牛,黑虎蹲下身,用手摩挲着木板上刻着 的“抗联少年班”,眼睛都湿润了,默默的念着:“抗联少年班,抗联少年班……” 突然跳起来,张开两臂,又蹦又跳,高声呼喊:“我们有家啦!我们有家啦……” 众人也高兴得拍手跳脚,齐声欢呼,王栓柱和杨小山把张铁牛抬起来,往半空 中扔。扔了几下,才把张铁牛放下来。就在众人的一片欢笑声中,张春草却悄悄走 过来,挨近张铁牛,呸的啐了他一脸唾沫:“你这个白脸曹操,心眼子就是多!” 张春草说完,竟出人意料的趴在张铁牛脸上吻了一下,满脸通红的跑走了。张 铁牛却傻呵呵的愣在那儿,用手摸着被张春草吻过的地方。 王栓柱首先看到,立刻惊得大喊大叫起来:“哎,你们快看哪!春草吻了张铁 牛!” 众人一起起哄:“好哇!春草吻了张铁牛?好哇!” 张春草却不以为然,脸都没红,“叫什么,叫什么,我喜欢谁我就吻谁,你们 管得着吗?” 杨小山却一脸坏笑,两手往腰间一叉:“我看你对咱们班长也挺喜欢,你敢吻 他吗?” “我就喜欢咱们班长,我就吻他,看你们能咋的!”张春草说着,真的跑到黑 虎面前,抱住他就狂吻起来臊得黑虎满脸通红,拼命把张春草推开,逗得众人哈哈 大笑。只有冬青却两手捂着脸跑走了。 五 地营子建成,一屋两室,中间用木板隔开,男女各住一室。他们现将黄土掺碎 草和成泥,用提前做好的模具做成土坯,土坯晒干后搭成土炕。又在炕边挖个坑, 把兄弟部队扔的破锅拿来扣在土坑上,再用土坯把锅和炕之间的空隙垒成空心墙连 接在一起,用木绊子将锅烧热,即可冬季取暖,又能烧热炕。炕上铺些干草,就是 他们睡觉的地方。炕的东西墙上下钉了两排木棍,木棍上放了几块木板,上层的放 简易生活用品,下层的做简易桌子。屋中间摆了几个木墩,既可以做凳子,又能当 饭桌。女孩子住的屋里,墙壁上还掏出几个洞,放些女人用的镜子梳子,虽简朴, 却适用。黑虎等人把张铁牛刻的《抗联少年班》的牌扁挂在房门上,冬青又拿来用 桦树皮里的薄膜剪的窗花用浆糊粘在窗上,大家正兴高采烈站在门前欣赏,李闯正 巧从这里走过,看见窗上贴的窗花,立刻把脸拉了下来,抓住黑虎胳膊扯到一边, 大声质问:“黑虎,你们窗户上贴的什么东西?” 黑虎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打个愣,才磕磕巴巴地说:“贴,贴的窗, 窗花啊!” 李闯揪住黑虎衣领,来回的推搡了两下:“你别跟我装糊涂,我不是问你窗花, 我是问你窗花的内容?” “啊,内,内容?”黑虎回头仔细看了看窗花,“是,是‘双喜临门’,‘龙 凤呈祥’啊!” “什么‘双喜临门’,‘龙凤呈祥’,”李闯把黑虎推了个大趔趄,“都是小 资产阶级的东西,都给我揭下去!” “哎,我说分队长,你可别乱扣帽子!”黑虎却急了,一把揪住李闯衣领, “这剪纸可是咱们中国传统的民间艺术,流传几百年,你怎么能说是小资产阶级?” “你还敢说不是小资产阶级?”李闯红脖子涨脸,也用手揪住黑虎衣领,“你 看看你窗户上都贴的是啥?‘双喜临门’,‘龙凤呈祥’,这都是结婚时贴的东西, 咱们这是军营,又不是新房,贴这些喜庆的东西,让战士们看见会怎么想?” “谁规定军营就不准贴喜庆的东西?”黑虎用力把李闯推个趔趄,“咱们西征 胜利,又建密营,这不是双喜临门是什么?” “我不管!”李闯又把黑虎推个趔趄,“这是命令,马上揭下去!” “什么狗屁命令!”黑虎又把李闯推个趔趄,“我就不揭,看谁敢揭?” “你不揭,我揭!”李闯冲过来想揭窗花,少年班一齐围过来,连推带搡,跌 跌撞撞,推出好远,气得直跺脚,“孙黑虎,你,你们等着!我,我饶不了你,你 们……” 六 晚上,躺在热乎乎的炕上,黑虎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哎呀,真舒服, 躺在这热炕头上,可比蹲在露天地强多啦!” “那还用说!”正坐在木墩上洗脚的张铁牛接上话茬儿,“连老虎还有个窝呢, 咱们人身上又没长毛。这就叫好赖有个家,老少有个妈呀1 ” “哎,”黑虎翻个身,用手推着已经睡着的杨小山,“小山,栓柱这几天晚上 咋都半夜才回来,他这么晚在外边干啥呢?” “我不知道!”杨小山赌气把身翻过去,扯过两个人合盖的一条破军毯蒙住头, “人家愿意干啥干啥,你管得着?” “我想栓柱八成是在处对象?”黑虎故意要气杨小山,就用手挠着脑袋,眼睛 却瞥着杨小山,“我看她对崔英子挺有好感,是不是两个人偷偷……” “放你娘的狗臭屁!”杨小山立刻急了,两手一掀把破军毯扔在脚下,身子一 跃而起,骑在黑虎身上,两手按住黑虎胳膊,“,你,你再胡说,我,我掐死你!” “哎,哎,哎,”黑虎被压得喘不出来气,“我,我又没说你,你,你急啥?” “我知道你没说我,可你说英子,我不许你说她坏话!”杨小山拳头在黑虎眼 前晃着,“你要再敢说一句,我就……” 门开了,王栓柱抱着两个新做的木盆进来了,刚洗完脚的张铁牛先发现,赶紧 站起来,趿拉上鞋迎过来,接过木盆,反过来调过去仔细看着问:“哎,栓柱,这 木盆是用一棵树墩掏空里边做成的,得费好大功夫,你从哪弄来的? “我自己做的呗!”王栓柱一看张铁牛的样子就来了气,一把夺回木盆,“我 看咱们没有脸盆,就做了两个。” 炕上黑虎两个人也停止打闹,跳下地来,杨小山先从王栓柱手里夺过一个木盆, 用手敲了敲:“做的不错,看样子是祖传手艺,做这种盆必须得用杨椴木,行话叫 ‘软杂’,因为‘软杂’沾水不裂,要是榆桦木,沾水一干就裂!” “正好,”黑虎也拿过木盆翻着看了看,“这个小的咱们用它洗脸,这个大的 ……” “这个大的,”王栓柱突然从黑虎手里把大木盆夺下,“这个大的不是给咱们 用的!” “不给咱们用?”黑虎感到奇怪,愣愣的看着王拴柱,“不给咱们,给谁呀?” “给,给,”王栓柱的脸红了,低下头眼睛向隔壁瞥了一下,“她,她们女孩 子爱干净,我,我做个大木盆好让她们洗澡。” “好小子!”黑虎照着王栓柱肩头打了一拳,“真想不到你还有这么多鬼心眼 儿!”黑虎说着,便用拳头通通的敲着隔壁的木板:“冬青,春草,快过来,看看 栓柱给你们带来什么好东西?” 隔壁的住的三个姑娘不知出了什么事,都穿着内衣跑过来,最紧张的还是冬青, 拉住黑虎胳膊急切的问:“黑虎哥,咋的啦,咋的啦?” 黑虎从王栓柱手里拿过大木盆,向上一扬:“你们看,这是栓柱特意给你们做 的让你们洗澡的木盆!” “真的?”三个姑娘赶紧围过来,争抢着看木盆,爱不释手,乐得直拍手。冬 青第一个握住王栓柱的手,不住的摇晃着:“栓柱,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栓柱,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张春草边重复着冬青的话,边趴在王栓柱的 脸上吻了一下,王栓柱立刻羞红了脸,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