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英子私离抗联 鲜汉不和互残杀 一 自从得知杨小山牺牲后,崔英子白天虽像没事人一样,一到晚上就抱着那堆石 子痛哭。女宿舍只剩她和张春草两个人,张春草就坐在她旁边抱着一边流泪一边劝 着:“英子,别哭啦,人死哭也哭不活。再说小山是为国捐躯,是咱抗联的英雄, 他死得值!” 崔英子却一晃膀子把张春草甩开,石子抱得更紧:“不,不,不不!小山哥他 没死,他没死!他答迎过我,抗战胜利后娶我的!” 张春草又紧抱住崔英子大哭起来:“英子……” 崔英子哭着哭着突然觉得恶心,趴在地铺边呕吐起来,张春草边用拳头给她捶 背,便关切的问:“英子,你怎么啦?我看你最近经常呕吐,是不是病啦?我去叫 卫生员来给你看看?” “别,别去!”崔英子拉住张春草胳膊,摇着头,“春草,我,我可能怀孕啦!” “什么,你?”张春草大惊失色,用手揪住崔英子脖领,“你,你跟谁的?” “是,”崔英子仍在呕吐,用手拍着前胸,痛苦的喘息着,“是,是小山哥。” “什,”张春草急得一跺脚,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什么时候?” “小,”崔英子又哇的吐了一口,赶紧用手捂住嘴,“小山哥走的那天。” “你,不要脸!”张春草气得狠狠打了崔英子一个嘴巴,随后把她推了个大趔 趄,“你知道不,咱抗联有纪律,这叫烂搞男女关系,是要受处分的!再说小山现 在已被北满省委授予英雄称号,如果这事传出去,这不是给他这个英雄脸上摸黑吗?” “可,可我也不想这样啊!”崔英子跌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可,可是他,他要,就一次,怎么会……” “我看这样吧,”张春草紧紧抓住崔英子的手,叹了口气才说,“咱们去找冬 青,他是医生,会有办法把孩子打掉。” “不!”崔英子却把张春草推开,坚决的摇了摇头,“我已经想好啦,一定要 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小山哥他已经不在啦,我既然怀上了他的孩子,就不能让他断 后!” “那,”张春草急得直搓手,在屋地来回直走,“那,那你……” “我想离开咱们抗联!”看样子崔英子早已打定主意,此时却显得十分平静, “找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把孩子生下来,等他长大了我会告诉他这一切,让他知道 这都是日本鬼子造的孽,我想他会谅解我。” “什么,你……”张春草更急了,又一把手揪住崔英子脖领,“你想离开抗联? 你想当逃兵?你想当叛徒?” “为了小山哥,为了孩子,我,”崔英子已泪流满面,却用手捂住嘴,“我… …” “英子! ”张春草当胸给了崔英子一拳,随后抱住她大哭。“你,你,我,我 ……” 二 第二天早晨出操,代理少年班班长的张铁牛第一个发现了崔英子崔英子没来, 就走到张春草面前,一脸严肃的问:“崔英子呢,她咋没来?” “不知道!”张春草尽量掩饰,摇着头说,“我早晨起来就没见到她。” “什么,你?”张铁牛气得瞪圆了眼睛,抬起拳头冲着张春草晃了晃,“你们, 你们在一个屋里睡,她,她上哪去你不知道?” “我就不知道!”张春草故意耍起泼,当胸给了张铁牛一拳,“你们也没让我 看着她,她长胳膊长腿,她要上那是她的自由,她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 “好好好,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张铁牛举着双手挡住前胸,连连后退, “我不和你说,我去找任叔叔。” “去就去,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张春草心里虽然怦怦跳,嘴里仍硬撑着, “你找任叔叔,你就是找天王老子,我也不知道!” 张铁牛没再说什么,径直走进了任解放的办公室,立正,敬礼,随后报告: “报告支队长,少年班的崔英子不见啦!” “什么,你说什么?”任解放正坐在办公桌前写什么,听到张铁牛的话立刻站 起,“崔英子不见啦,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才出操,”张铁牛又立正,敬礼,“问张春草,她说不知道,早晨起来就 没看见,我问她为啥不报告,她还跟我急!” “自从杨小山牺牲,崔英子心情始终不好,会不会精神失常走丢了呢?”任解 放也叹了一口气,紧锁眉头说,“快,快去让全体战士都出去找,一定要想方法把 她找到!” 任解放说完,和张铁牛一起出屋,亲自带着战士到山里去找崔英子,一百多人 分头整整找了一天,到晚上看战士们都垂头丧气的回来,任解放连晚饭都没吃,就 派人把张春草叫到他的办公室,一见张春草也哭得眼睛红红的,就让她先坐下,扯 过毛巾递给她,:“春草,跟叔叔说实话,崔英子走时你真不知道吗?” “我,”张春草脸红了,低下头两手用力的撕扯着毛巾,“我……” “春草,”任解放却显得心平气和,拿起桌上的钢笔两手倒换着,“告诉叔叔, 崔英子为啥走的?” “她,”张春草迟疑了一下,突然抱住任解放大哭起来,“她,她怀了杨小山 的孩子!” “啊,原来是为这事呀?咋不早和叔叔说呢?”任解放用手拍着张春草的肩头, 自责地说,“都怪我对你们关心不够,才出了这样的大事。” “不是我们不告诉你,”张春草抬起头,用手抹着泪眼,“是咱们抗联有纪律, 如果传出去,会受处分!” “你们这些傻孩子呀!”任解放又叹了一口气,用手替张春草擦着眼泪,“咱 们抗联是有纪律,可纪律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们参加抗联时都是孩子,现在也都 快到二十岁,已经成了大人,也都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你们又经常在一起,难免 产生感情,如果不是战争,你们可能都儿女成双。咱们抗联虽有铁的纪律,可也不 是不讲人情道理,要以人为本。英子和小山已经做出了那样的事,小山也牺牲,英 子怀了他的孩子,那也是咱抗联革命的后代,咱们就要想尽一切办法保证大人和孩 子的平安。现在英子私自离开部队,手里又没钱,也没有人照顾,生活一定十分困 难,她又当过抗联,一旦被日本鬼子发现,不是被枪杀,就是坐牢,处境十分危险。 你马上去找张铁牛,让他带着你们的人赶快到山外去找,我也派人通知山外的地下 党组织帮助查找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英子找到!” “是!”张春草立正,敬礼,便推门往外跑便回头说,“任叔叔,我替杨小山 和崔英子谢谢你!” “唉!”任解放望着张春草跑出去的背影,自言自语的说,“真是些可爱的孩 子呀!” 三 黎明的一线曙光投射到一个朝鲜族的小村庄,村庄已被鸡鸣狗叫吵醒,一个阿 妈妮从屋里出来,头顶一个水桶想到村边的小河里去提水,推开院门,吓得啊的一 声惊叫,身子一抖,头上的水桶咣啷掉在地上,边往屋里跑边喊:“死人啦!死人 啦……” 随着阿妈妮的喊声,倒在门外的崔英子被惊醒,她是因两天两夜没吃没喝,又 走了几百里的山路晕倒的,睁开眼睛,仍觉浑身无力,头昏无力,挣扎着爬了半天 才爬起来,脚步还站不稳,摇晃着身子,声音微弱的冲着像院里跑着的鲜族大妈说 ;“阿,阿妈妮,,我,不是死人,我,我是活人。” “你?”大妈停住脚步,回过头来惊恐的看着崔英子,“你,你是谁?怎,怎 么会躺在这里?” “阿妈妮,”崔英子手扶着大妈家的柴门,大口喘息着说,“我是窜亲走迷了 路,饿倒在你家门前。” “你是饿晕的?”大妈愣了一下,赶紧跑过来伸出双手扶住崔英子,“姑娘, 快,快进屋,大妈给你做饭!” 崔英子在大妈的搀扶下进了屋,大妈把她按坐在炕上,还随手扯条被给她盖上, 紧接着就到厨房做饭,做好之后端进屋里,放上桌子,拿出碗筷,就陪着她一起吃 饭。两个人正吃着,忽听街上有人失声的喊:“汉人来啦,汉人来啦……” “姑娘,快,快,”大妈听到喊声,脸色立刻大变,赶紧跳下炕,没等崔英子 吃完饭,就夺下饭碗,扯住她的胳膊拉到地下,随手推开后窗,一边惊慌失措的推 着一边说,“快,从后窗跳出去找个地方藏起来!” “阿妈妮,”崔英子却站着没有动,不解的问,“为啥您一听汉人来就吓得这 样?” “唉!这都是日本鬼子做的孽呀!”大妈又叹了一口气,脸上立刻变得愤怒起 来,“他们侵占中国,自知做饿多端,为了减少老百姓对他们的反抗,除了故意调 唆各民族之间的矛盾,还出台一些不平等政策。再加造谣诬灭,两边煽风点火,使 两个民族互相仇恨,制造分裂。例如鲜族人强奸,打坏,甚至杀死汉族人都不承担 法律责任。咱们的有些鲜族人就仗着日本人给的特殊权利欺压汉族人,汉人不服就 经常打斗。汉族人多,咱们鲜族人少,每次打架吃亏的都是咱们鲜族人!” “日本鬼子真是丧尽天良,坏事做绝!”崔英子骂了一句,便推门往外走边说, “阿妈妮,不用怕,我出去看看。” “你?”大妈愣了一下,再次抓住崔英子的胳膊,“孩子,你可不能去,那些 汉人都和强盗一样,不光打人杀人,见到你们这些姑娘还抢走!” “阿妈妮,没关系。”崔英子却毫不在意的摇摇头,还冲着大妈笑笑,“我从 小就爱打架,看见打架的手就痒!” “唉!”大妈又叹口气,见拦不住崔英子,只好放手,“你那像个姑娘,简直 ……” “阿妈妮,”崔英子和大妈拥抱了一下,仍笑嘻嘻地说,“我从小没爹没娘, 整天和那些男孩子在一起,打架斗殴是经常的事。” “唉!”大妈又叹口气,摇摇头,“这姑娘,可真是生死不怕呀!” 崔英子只嘿嘿一笑,推开房门,走出院子,只见大街上一伙汉族人正和鲜族人 打架,那些汉族人手持棍棒,冲进村里,见人就打,见物就砸。鲜族人也不示弱, 群起反抗,男女老少一齐出动,整个村子大人喊,孩子哭,鸡飞狗叫,一片混乱。 一个看似领头的汉人黑大个子手持一根木棍,正在追打一位五六十岁的鲜族老 大爷,崔英子一个箭步跨过去,伸手抓住黑大个抡起木棒的手腕,用力往下一按, 只听那黑大个“哎呀妈呀”惨叫一声,手中的木棒落地,左手掐着右手手腕不住连 抖带跳着脚着嚎叫。那些汉族打手们一见领着他们的人吃亏,都围过来几乎同时挥 起手中木棍朝崔英子打来。只见崔英子灵巧得像在水中的鱼,边躲头上的木棍边挥 拳踢脚,那十几个围上来的汉族打手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一个个不是挨了崔 英子的拳,就是挨了她的脚,不是趴就是坐全都跌倒在地,不是胳膊折就是腿断, 躺在地上翻身打滚的嗷嗷嚎叫。崔英子走过去,又照着那个领头的黑大个后腿弯猛 踢一脚,黑大汉扑通跪在地上,崔英子又来个连环腿,一脚蹬向黑大哥前胸,黑大 哥闷哼一声时仰八叉倒在地上,崔英子上前一脚踏住他的前胸:“说,是谁派你们 来的?” “哼! ”黑大个一见崔英子是个姑娘,再一见他的那些同伙都倒在地上爬不起 来,呲牙咧嘴直哼哼,许是觉得输得太窝囊,鼻子一哼,把脸一扭,没吭声。崔英 子冷冷一笑,脚下故意一用力,黑大个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崔英子双肩一抱,厉声 的问:“说不说,不说……” “我说,我说呀!”黑大个终于挺不住告了饶,躺在地上还连连冲着崔英子抱 拳拱手,“好汉爷,饶命,饶命啊!这,这不关我们的事,是,是我,我们保长花 钱雇……” “起来!”崔英子拿下踏在黑大个胸脯上的脚,同时照他腰上踢了两下,“回 去告诉你们保长,要他今后少到这里找麻烦,要是让姑奶奶再碰见,小心他的脑袋!” “是,”黑大个赶紧从地上爬起,连嘴角上的血都没顾得擦,冲着崔英子点头 哈腰,“是是! ”黑大个说着,挨个踢着那些躺在地上的打手们的屁股,张嘴就骂 :“妈拉个×,快起来,快起来,在这丢人现眼!” 那黑大个领着打手一走,东躲西藏的鲜族男女老少立刻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一个个感激涕零的拉着崔英子的手,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刚才那位大妈挤进人群, 扯住崔英子的手拉到一边,低声地说:“姑娘,真想不到你还是练过武的人,今天 你给咱鲜族人争了气,报了仇,走,跟阿妈妮回去,阿妈妮要多做些好吃的感谢你!” “阿妈妮,”崔英子却显得不好意思,红着脸说,“咱们都是鲜族同胞,人不 亲土亲,见到你们受欺辱,我这心里……” 崔英子话没说完,一个穿得十分体面的大胖子走过来,对这她行个礼,恭恭敬 敬地说:“这位英雄,我代表全村父老乡亲谢谢你!” “你?”崔英子打个愣,后退一步,警惕的注视着大胖子,“你是……” “我是本村的保长。”大胖子又冲崔英子拱了拱手,满脸是笑的说,“在下姓 金,不知英雄如何称呼?” “你是本村的保长?”崔英子却显得非常高兴,毫无顾忌的抓住金保长的手, “我正想去找你,金保长,请你陪我到刚才来打咱们的汉人村里去见见他们的保长?” “这,”金保长却像个木橛子似的愣在那里,说话也断断续续,“这,我……” “金保长,请你放心。”崔英子却像胸有成竹,用另一只手拍着金保长的肩头, “我知道咱们鲜族人和他们汉族人互相残杀,双方都死了很多人,结怨很深,如果 你去见他们的保长,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们决不会轻饶你,恐怕有去无回。金 保长我之所以邀请你去,不是想让你去自投罗网,而是为了咱全村的父老乡亲。金 保长,你想想,咱鲜族人和汉族人的矛盾如果不解决,咱们鲜族人少,他们汉族人 多,咱们一个对他们十个,长此互相残杀,最后吃亏的还是咱们,到时候都可能被 他们全杀光。咱们鲜族人和汉族人同在一个中国,咱们应该是兄弟。咱们都是受了 日本人的挑唆,上了日本人的当。金保长,你我都是鲜族人,咱们虽然都住在中国, 可咱们还不会忘了咱们的祖宗。咱们祖国早在中国之前就被日本占领,咱们和现在 的满洲国一样,早就已经成了日本的附属国,咱们的许多同胞就是受不了日本人的 残酷统治才跑到中国避难。现在日本人侵占了中国,为了挑起民族矛盾,才故意给 咱们点优惠政策,让咱们和汉人互相结仇,正应了那句谚语‘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到时候,咱们鲜族人可能被灭种,他们汉族人也受到很大伤害,造成两败俱伤, 就都没有能力对抗他们日本人,他们对咱们鲜汉两个民族的统治就会更加佬固。金 保长,你既然是咱们这个村的当家人,你就更应该替咱们们这些乡亲们想一想,如 果咱们能和他们汉族人和解,避免再互相残杀,不但咱们全村人在不用提心吊胆, 能过上平安日子,也避免了被灭绝九族的危险。当然,你去是会冒着生命危险,如 果你相信我,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这,”金保长仍在犹豫,大妈却走过来,对着他恭恭敬敬的施个礼说:“金 保长,这姑娘说得对呀,人家是外村人,跟咱们非亲非故,又是一个姑娘家,为了 全村老少的安全,她都不怕死,你一个大男人……” “是呀,大妈说的有理。”站在四周的老百姓也都围拢过来,七嘴八舌的说, “金保长,为了全村的老少爷们,你就去一趟吧,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我们实在过 够啦!再说整天这样打打杀杀,说不定哪天我们就被人家杀死,如果全家都被杀也 就没啥牵挂,如果光大人被杀,扔下孩子可咋活?” “是呀,金保长,如果你觉得不安全,我们大家和你一起去!” “好吧!”金保长长出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他临死还要找个垫背的,“那 就大家跟我一起去,咱们人多势众!” “不必啦,”崔英子却微笑着冲着大家摆摆手,“咱们是去谈判,不是去打架, 人多不好。” 四 崔英子在金保长的带领下,来到离他们相距五里的汉人村子,一进村子,立刻 就听到有人大喊:“鲜族人来啦! 鲜族人来啦……”随着喊声,立刻就有无数手拿 钩杆铁齿的男女老少围上来,金保长吓得浑身直抖赶紧躲在崔英子背后,崔英子却 毫无惧色,冲着人们连摆手带大声喊:“乡亲们,请听我说,请听我说!请大家不 要乱来,我今天和金保长不是来和大家打架的,向大家赔罪的!过去咱们都是受日 本人的挑唆才互相打架,双方都伤了很多人,金保长明白过来咱们都是上了日本人 的当,特意来想和你们讲和,希望乡亲们能接受他的好意!” 不知是崔英子的话感动了大家,还是她那镇定自若的态度镇住了大家,围上来 的人全都停住手。崔英子又满脸是笑,转着圈儿冲着周围的人施礼:“谢谢乡亲们, 谢谢乡亲们!”施完礼接着又说:“我想请问乡亲们一声,你们村的保长住在什么 地方?我们想去和他谈谈。” “我领你们去吧。”一个大娘主动搭话,同时把手向前方一指,“保长家离这 不远,不过……”大娘话说半句又止住了,两眼警惕的向四周看了看,趴在崔英子 耳边低声说,“我们保长是个大恶霸,抢男霸女,无恶不作,他手下养着几十个打 手,你一个姑娘家……” “大娘,谢谢你的关照!”崔英子却是一脸不在乎,紧紧地握了一下大娘的手, “我是代表三千多鲜族人来和你们保长谈判,他如果敢对我非礼,就是对我们鲜族 人的侮辱,我相信我们鲜族人也不是好欺负的!” “有你这句话,大娘就放心啦!”大娘说着,拉起崔英子的手就走,边走边低 声说,“孩子,说句心里话,我们这些汉人的穷苦百姓也不想和你们鲜族人打架斗 殴,我们都是被那些有钱的地主老财逼的!我们这些人都穷得房屋一间地无一垄, 只靠给那些有钱人扛长活打短工维持生计,挣人家钱就得听人家指使,有钱人动嘴 不动手,死伤的却是我们穷苦……”大娘话没说完就又停住,用手指着前边的大宅 院说:“孩子,看见了吧,那个大宅院就是保长家,我只能领你到这儿,要是让保 长的手下看见是我送你们来的,他们就会给我小鞋穿。孩子,你千万要小心哪!我 们保长外号‘白脸狼’,是个吃人饭不拉人屎的家伙!” “大娘,你放心!”崔英子和大娘拥抱了一下,感动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您 先请回吧,等着听我的好消息!” 大娘回身走了,金保长却拉住崔英子的手,浑身颤抖着说:“我,我看还是你 自己去吧,我,我和他们仇太深……” “金保长,咱们不是说好的吗,你怎么要临阵逃脱呢?”崔英子仍面带笑容, 用手拍了拍金保长的肩膀,“金保长,你可别忘啦,你可是当着全村人面拍过胸脯 的,如果你当了逃兵,让村里人知道,你这个保长的脸可就丢尽啦!” “那,那那,”金保长又迟疑了一下,随后才点了头,“好好好,我去我去。” 五 崔英子和金保长来到汉人保长家的院门外,便看到有十几个青年男子手持棍棒 聚集在那里,一见崔英子两个人的面,立刻有一人大声喊:“鲜族人来啦,快给我 打!” 那人的喊声没落,那些人都想发疯一样呼喊着举起棍棒朝崔英子和金保长当头 打来。金保长早就吓得抱着脑袋往回跑,崔英子却掏出手枪,只听砰砰砰几声枪响, 那些青年头上的帽子都被子弹打飞,全吓得趴在地上不敢动。崔英子走过去,用脚 挨个踢着:“起来起来,我知道你们是奉命行事,我不怪罪你们,只请你们去报个 信儿,让你们保长出来我想见一见。” “哎哎,是是。”那些青年异口同声答应着,赶紧从地上爬起,都冲着崔英子 点头哈腰,倒退着进了保长家的院子。工夫不大,从屋里走出一个身穿长袍马褂, 头戴瓜皮帽的小个子老头儿,那老头一出屋门,立刻问手下:“你们说的那位奇人 在那儿?” “对不住,对不住!”崔英子却像没听到,把手枪往腰间一插,笑呵呵地走过 去,冲着小老头深施一礼,“您就是韩保长吧?冒昧打扰,还请原谅。” “你,”韩保长一见崔英子的一身破衣烂衫,眉头不觉皱了起来,立刻变脸, 张嘴就骂,“妈了个×!哪来的叫花子,你个混账王八蛋,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到 我韩某人门前来找茬儿?” “韩保长,”崔英子也来了气,把脸一绷,“亏你活了这么大年纪,怎么一点 规矩都不懂?我大老远来找你,也算是个客人,你不见可以,怎么张嘴骂人?” “你, ”韩保长气急败坏,伸手去抽跨在腰间的盒子枪,“妈了个×!来人, 把她给老子捆起来!” 韩保长的话音没落,崔英子早已跨前一步,飞起一脚,把韩保长刚抽出的手枪 踢飞,同时抽出腰间手枪,顶在韩保长的脑门上,冷笑一声说:“韩保长,我们好 心好意来想和你解决鲜汉争端,你却敬酒不吃吃罚酒……” “好说好说,”韩保长早已吓得浑身发抖,举着双手,“大妹子,屋里请,屋 里请,有话慢慢说,有话慢慢说。” 崔英子随着韩保长进了屋,韩保长又派人把吓跑的金保长找回来,同时让人在 炕上摆了一桌酒菜,三个人边喝酒便聊了起来。 韩保长先拿起酒壶给每个人面前的酒盅里都倒满了酒,自己先端起酒盅,举到 崔英子面前:“大妹子,我是有眼不识泰山,今天咱们是不打不相识,你们既然主 动来找我们解决鲜汉争端,我们举双手欢迎。说句良心话,在日本侵占咱中国之前, 我们满汉两个村因语言不同虽很少来往,却从没打过架。日本来了之后他们对鲜汉 制定不同的政策,你们鲜族人仗着日本人撑腰,就开始欺负我们,先是霸占我们的 土地,后又奸污强抢我们的妇女……” “韩保长,你说的都是事实。”金保长也端起酒盅,和韩保长碰了一下,一口 喝干,“可是韩保长你不知道,这些事都是日本人逼我们干的,就说抢你们的妇女, 那是日本人要我们村鲜族妇女去给他们做随军‘慰安妇’,我们村年轻妇女都被他 们要光了,没办法,我们才抓你们汉族妇女去顶替。” “韩保长,金保长,这都是日本人故意使的坏!”崔英子也端起酒盅,轻呷了 一口,放下酒盅,夹了一口菜,“大家想想,金保长,你我都是鲜族人,你在中国 能落脚生根,又置下这么大在一片家业,出了你自己有能力外,也得感谢中国这片 土地。韩保长,你可能不知道,我们鲜族人受日本人的气比你们中国人受的还要长, 还要多!自从我们朝鲜被日本吞并,日本人就没把咱们当人看。远的不说,就说日 本这次侵占中国,他们人口少,兵源不足,就在我们国家强征大批鲜族青少年当兵, 来为他们当炮灰,在整个东南亚战场上,他们日本军队里有三分之一甚至一半都是 我们鲜族人!还强迫我们几十万妇女为他们的军队做‘慰安妇’……” “日本人这些王八蛋!”韩保长又拿起酒壶,给每个人的酒盅里边倒酒边说, “他们在咱们中国烧杀抢掠,坏事干绝,每个中国人都恨得咬牙根儿,逼得我们中 国人起来反抗。他们为了转移矛盾,故意跳起民族纠纷,想让中国四分五裂,自己 打自己,就在政策上有偏有向。比如你们鲜族人打死我们汉族人可以不犯死罪。” “我们都被日本人给蒙啦!”金保长又拿起酒盅一饮而尽,拳头往桌上一擂, “日本人现在用的着我们鲜族人,才给我们点好处,让我们替他们卖力!” “金保长说得对!”崔英子也端起酒杯呷了一口,“日本人是咱们亚洲一条最 凶恶的狼,他们的狼子野心不光侵占咱们朝鲜,侵占中国,侵占亚洲,还想独霸世 界!俗话说‘狡兔死,走狗蒸’。日本人的野心一旦实现,就像中国这样一个有着 四万万人口的大国他们都没放在眼里,更何况咱们一个只有弹丸之地的小小朝鲜民 族?韩保长,金保长,如今的中国人,朝鲜人,都受日本人的侵略,咱们都是受害 者,是一个蔓上的两个苦瓜,咱们只有联合起来,一起对付日本人,才能把日本人 赶出中国,赶出朝鲜,才能过上太平日子……” “大妹子说的对!”韩保长兴奋的站起来,伸出手,“来,金保长,咱们握握 手,过去的恩恩怨怨就一笔勾销,今后携起手来对付日本鬼子!” “好!”金保长也站起来,紧紧攥住韩保长的手,“咱们一言为定!”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