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站长秘密杀人 装车工人集体罢工 一 日本站长早田一计不成,再使一计。他怀疑上了吴大脑袋,本想抓走,可那吴 大脑袋是这些工人里的头儿,如果明着抓,会惹起工人的愤怒。在这车站里只有一 个小队的日本兵,可中国工人却有三四百,逼得急了闹起事来,别看他手下那三十 几个日本兵,仗着手里有枪,平时打人骂人,狐假虎威,要真动起手来,十个中国 人打他一个日本人,不全军覆没也是两败俱伤。他原来以为张铁牛年龄小,给点好 吃好喝再给点钱就像狗一样围着他的屁股转,没想到却被一个黄嘴丫子没蜕的小孩 子给耍啦,弄得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早田虽气得牙哎切齿,恨不能把张铁牛千刀万 剐,可他表面上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暗中在打着主意。张铁牛指望不上,他又在 别人身上想办法。看中了跟张铁牛打架的那个姓牛的青年,那个青年用老百姓的话 就是“穷装”。本来是给人家日本人当奴隶,却仗着自己胳膊粗力气大,还想在那 些奴隶中高人一头,让人敬他捧他。可他越觉得自己了不起,别人却越敬而远之, 越瞧不起他,他心里就越不服气,就越想出人头地。在这些抬木头的人中,那个吴 大脑袋因为干的年头多,又从小练过武术,三五个人打不过他,大家就暗暗的把他 当成了头,姓牛的青年虽嘴服却心不服,正暗中较劲要想办法把他踩在脚底下。说 日本人精明,就因为他们会发现矛盾,利用矛盾,扩大矛盾。早田正是看中了这一 点,便派人偷偷的把姓牛的青年叫到他的办公室,这次既没摆酒宴也没给钱,只说 大日本皇军想在那些抬木头的人里选出一个领工的工头,早田看中了姓黄的青年, 只是那些抬木头的人都听吴大脑袋的话,就怕姓牛的青年管不了,如果想办法把吴 大脑袋……早田把嘴凑到姓牛的青年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姓牛的青年连连点头。 这天上午,吴大脑袋正和那些抬木头的工人们在一起装火车,有一棵三四个人 都搂不过来的大木头,开始他们用八个人抬却没抬起来。抬木头的人有一个规矩, 如果用八个人抬不起来,就要去掉两个用六个人抬。姓牛的青年正好看见,就走过 来主动换下和吴大脑袋抬一道杠的那个人。别看吴大脑袋已年过四十,却有一股子 犟劲,抬木头从来都抬头道杠,也就是最大头。姓牛的青年过来,啥话没说,只冲 着吴大脑袋嘿嘿一笑,把卡勾往木头上一搭勾,把抬杠的一头放在自己的肩上,另 一头递给吴大脑袋。吴大脑袋只瞥了他一眼,也没说话,接过抬杠,把肩头伸进去, 见其他的人也做好准备,就喊了一声“起!”可就在他把腰往起一挺,木头刚抬起 来,姓牛的青年那边的卡勾由于没有卡牢突然掉下,抬起的木头突然呼隆一声落在 地上,姓牛的青年机灵的往旁边一躲,木头没有砸到他,却把毫无防备的吴大脑袋 的腿压在木头下,立刻跌倒,虽痛得呲牙咧嘴,却没有叫出来。在场的人看见都赶 紧跑过来,大家七手八脚把大木头抬起,同时在木头下把吴大脑袋的腿抽出来,他 的腿从膝盖下已被木头砸碎,挣扎着站了几次都没站起来。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抬下山治病啊?”张铁牛跑过来,拨开人群,挤到吴 大脑袋身边,蹲下身抓住吴大脑袋的手,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吴,吴大叔,你, 你怎么样?” “没事。”吴大脑袋痛得满头大汗,却仍苦笑着摇摇头,“没事,死不了。” “大叔,你先忍着点,我们马上把你送到山下去找医生!”张铁牛说着站起身, 见周围的人仍站在那里没动,立刻火了,手指着大家,“你,你们,你们咋还不快 绑担架?你,你们都没长心哪?眼看着人受伤了你们都不救,你,你们还是人吗?” “你误会啦,我们不是不救,是,”一个中年人接过话茬儿,向四周看了看才 又说,“是日本人不让!你新来的不知道,这车站上有规定,咱们这些抬木头的人 只许进,不许出,连有病受伤不经站长批准,都不能离开车站!” “放他骂得狗臭屁!”张铁牛一听就火了,把脚一跺,边走边说,“你们快绑 担架,我去找站长!” “不用你的找,我的来啦!”早田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人群外,一脸微笑的 边说话边走到吴大脑袋跟前,也显得十分关心的蹲下身看了看他的腿,然后站起身, 冲着围着的人一挥手,“你们的快去的准备的担架,马上的送到山下的医院的干活!” 早田说完,又站在人群里向众人招招手:“刚才的那位朋友的说,皇军的规定不准 你们的离开车站的干活,主要的是考虑你们的安全,在这山里的不但有许多的野兽 的干活,还有土匪的,抗联的干活,他们的不光杀人的放火的,还专门的和我们的 皇军的作对。现在的我们的大日本的皇军和以前的大大的不一样啦,不但全面的占 领了你们的东三省,占领了你们的半个中国的干活,还占领的东南亚,又偷袭的珍 珠港,炸毁美国的军舰,我们大日本皇军已经取得了大大的胜利!我们的目的是征 服全世界的干活,已不把你们中国人的放在眼里,你们中国人的的要敢反抗我们的 大日本的皇军,统统的死了死了的干活……” 二 抬木头的人在早田站长的同意下,派了十个人用木杆绑成简单的担架抬着吴大 脑袋下了山,张铁牛这才松了了一口气,为了感谢早田,假装热情的地握了握他的 手,连声说:“谢谢,谢谢!” 早田也是一脸高兴,和张铁牛握完手之后还特意双手抱拳,用中国的礼节向着 在场的人连连拱着手说:“不谢的,不谢的,我们的都是为了大东亚的共荣圈的而 努力的干活!” 这时候,始终站在旁边没说话的姓牛的青年像个领头的人一样,冲着大家一摆 手:“好啦,受伤的人也送走啦,大家也就别站着啦,赶紧抬木头装火车吧,天黑 前如果装不上,耽误了火车,误了点……” “对对,”张铁牛也许是对早田有好感想感谢,就也帮着说话,“咱们都干活 吧,干活吧!大家今天卖点力气,争取天黑前把火车装上!” 一呼百应,人们都互相招呼着,返回去重新抬起木头。 因为吴大脑袋受伤,张铁牛主动过来代替他,和姓牛的青年抬头杠,边走边喊 着号子:“弟兄们哪,” 众人合着:“朝前走哇!” 张铁牛又喊:“挺起腰哇,” 众人又合着:“抬起头啊!” 张铁牛再喊:“稳住步啊,” 众人仍合着:“别乱扭哇!” 就在他们干得正来劲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慌慌张张的跑到张铁牛跟前,向四 周看了看才压低声音说:“大兄弟,不好啦!” 张铁牛正在抬木头,赶紧把木头放下,惊异地扯住来人的胳膊急切的问:“快 说,出啥事啦?” 来人一脸紧张的扯住张铁牛的胳膊扯到一边,把嘴贴在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张铁牛立刻大惊失色,马上回到和他抬木头的那伙人跟前,嘱咐了几句,就匆匆的 跟着来人走了。 张铁牛跟着来人躲避着日本兵溜出车站,来到站外铁路的道沟里,看见一个躺 着的人,那人浑身是血,气息奄奄,后背的一处伤口还在往外流血。看样子是从很 远的地方爬到这里,身上的衣服已经刮烂,两手的十个指尖也都磨破出血,因为铁 路高出地面一米多,那人想爬上铁路,但爬了几次都没爬上来,爬到一半又滚回道 路沟里。张铁牛认识此人叫李老三,他也是去护送吴大脑袋去医院的人里的一个, 一见李老三,他的脑袋立刻嗡的一声,知道出了大事,赶紧半跪到那人身边,将他 抱起,一边摇晃一边喊:“三哥,三哥,你醒醒,你醒醒啊!” 李老三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挣扎着伸出手,当他和张铁牛的手握在一起的时候, 才用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出了一个让张铁牛气炸肺的事…… 原来张铁牛他们都上了早田的当,那早田表面上答应让抬木头的工人把吴大脑 袋送下山去医院治疗,并当着大家面给拿了十块银元,同时还派四个日本兵护送下 山,谁知他们刚离开车站不到二里地,那四个日本兵突然在背后用持刀刺杀他们。 他们一共八个人,四个人轮换抬担架,看来日本兵早就有预谋,他们先一齐刺杀那 四个没抬担架的人,那四个人被刺倒后,日本兵再抽出持刀刺杀抬担架的人。因为 事先都没防备,全都被日本兵刺倒在地上,躺在担架上的吴大脑袋也挨了日本兵一 持刀,当时他们都昏过去,日本兵以为都死了,便踢了他们几脚就走了。连吴大脑 袋九个人,有七个人当场就死亡,李老三和吴大脑袋却侥幸从昏迷中醒过来,吴大 脑袋腿断不能动,他让李老三,赶紧回来找张铁牛,告诉他事实真相,并要多加小 心。李老三开始挣扎着走,后来走不了就爬。李老三说到这儿就咽了气,张铁牛哭 着放下李老三的尸体,赶紧顺着他爬来的路去找吴大脑袋,等他找到五大脑袋,吴 大脑袋早已在担架上死去多时,他发疯般的扑到吴大脑袋的尸体痛哭…… 三 张铁牛从吴大脑袋死的地方回来,立刻把护送吴大脑袋的八个人都被日本兵杀 死的消息告诉大家,人们听了都气得破口大骂,不约而同的来个大罢工,不顾日本 兵的阻拦,几百人包围了站长办公室,呼喊着让早田出来要讨说法。早田吓得头冒 冷汗,呆在办公室不敢出来,想给他的上司打电话求援,电话线却被人掐断,急得 在办公室来回转圈儿,因为有一个小队的日本兵堵在门外,用持刀拦着那些罢工的 人,才没有冲进他的办公室,愤怒的人们却抛石块,仍木棒砸碎了窗户和门。这里 离山外的县城有几百理路,距日本鬼子在山外的驻地最近也有二三百里地,电话线 被掐断,他们就和山外失去了联系派人去送信,最少得十几个小时能回来,到那时 就怕双方控制不住发生冲突,早已两败俱伤。早田手下虽然有一个小队的日本兵, 还不到三十人,他们虽然手里有枪,可面对几百愤怒已急的人们,如果开枪就算打 死百十个人,剩余的人会一拥而上,把他们这些日本人全部消灭。早田是一个非常 聪明的家伙,他在办公室转了一会儿,突然走到门口,打开门,走出屋外,用手制 止了哪些正和罢工的人互相推搡的日本兵,站到了人们的前面,满脸是笑的冲着大 家招招手说:“中国的朋友们,大家的不要吵,听我的说几句。大家的刚才的提出 说护送那位的受伤下山的八个中国的朋友出了车站的就被人的暗杀,你们的怀疑的 是我下的令,我的今天的向大家的保证这件事的绝不是我的下的命令,也的决不是 车站里的皇军的干活,大家的可以的想想,如果的我的想杀他们的,当时的就把他 们的杀掉,用不着的搞暗杀的干活?这件事的一定的有阴谋,说不定的是抗联的或 者土匪们的干活,他们的嫁祸我们的大日本的皇军。请诸位的放心,我的一定的会 派人的调查的清楚,找出的真正的凶手,为死难的朋友的报仇!不管他们的是被谁 杀的,看在为我们的大日本皇军效劳的份上,我的想把他们的尸体先掩埋起来……” 听了早田的话,张铁牛就和身边的几个带头的人低声合计了一下,觉得也是为 了缓和局势做出的让步,如果不同意,早田绝对不会再让步,双方就得发生冲突, 早田他们虽人少,手里有枪,咱们人多,却手无寸铁,如果硬拼,即使能将这些几 十个日本鬼子消灭,也要付出很大代价。就决定暂时先按早田的意思办,以后再想 办法。 大家意见统一后,张铁牛站就起来代表大家回答说:“早田,你说话算吗?” 早田冲着张铁牛点点头,嘿嘿的一笑:“张的,只要你们的不在这里的闹事, 统统的回去的劳动,你们的的可以的自己的去掩埋那些人的尸体的干活。” “那好吧,我们就信你这一回。”张铁牛先冲着早田点点头,随后又冲着罢工 的人一挥手,“大家都先去抬木头吧,我领几个人去就行啦!” 张铁牛领着四个人在两个日本兵的监视下,先把死在铁路旁的李老三尸体抬着, 来到吴大脑袋他们被杀死的地方,用铁锹挖了个大坑,把九具尸体都放进坑里,埋 了一个大土坟,张铁牛特意到附近挖了一棵小松树栽在坟前,然后跪下磕了三个响 头,发着誓说:“吴大叔,众位叔叔大哥,你们是被日本鬼子杀害的,日本鬼子欠 我们中国人的血债太多啦,我们世世代代都不会忘记!血债一定要用血来还!请你 们安息吧,你们的仇我会替你们报的!” 四 这天晚上,张铁牛他们贪黑装完一列火车,已经过了半夜,一个个又渴又饿, 再加劳累,走路都东倒西晃,几乎晕倒。他回到住的屋里,身子往地铺上一倒,连 衣服和鞋都没顾得脱,便呼呼大睡。刚刚睡着,却被人推醒,听到耳边有人轻声的 叫他:“大兄弟,醒醒,醒醒,我有话说。” 张铁牛已经听出是睡在身边的那个姓牛的青年,两个人打过架,他抬木头时又 故意把吴大脑袋砸伤,刀子日本鬼子把他们九个人杀害。张铁牛对他没好感,不想 理他,连眼睛都没睁,就翻了个身,正想再睡,姓牛的青年却低声的啜泣起来,张 铁牛不知是何原因,便翻过身,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哭啥,深更半夜不睡觉?” “大兄弟,是我害了吴大叔他们哪!”姓牛的青年突然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 左右开弓打着自己的嘴巴,“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哪!” “干什么,你干什么?”张铁牛翻身骑在姓牛的青年身上,抓住他的两只手用 力按着,“你这样大哭大叫,要是让巡逻的日本兵听见,不但你活不了,我们这一 个屋的人都得跟着受牵连!” “大兄弟,”满屋的人都被惊醒,姓牛的青年用力推开骑在身上的张铁牛,索 性坐起,一边懊悔的用拳头砸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边讲着他被早田叫去让他暗算吴 大脑袋的经过。没等他的话说完,几个小伙子就气得一齐上来抓头发,扯胳膊,拽 腿拖到地上,团团围住一阵拳打脚踢。 “别打啦,都别打啦!”张铁牛像发了疯一样扑过去,拼命把围打姓牛青年的 人推开,这长出了一口气才说,“牛大哥当然不对,他也是上了早田的当,我们也 不能都怪他。通过这件事,大家都记住,日本人是最不讲诚信的,他们说的话千万 不能当真,你要当真就容易上当!远的不说,就说‘九一八事变’,他们表面上和 张作霖交朋作友,暗中却在‘皇姑屯’把张作霖炸死,随后就借‘万宝山’和‘中 村事件’,炸毁柳条湖铁路,还把罪名安在咱们中国人身上,借口出兵攻占北大营, 不到半年就占领了咱们全东北。连他们的天皇和首相都不讲信义,更不用说他们手 下的那些官兵。吃一堑长一智。咱们中国人跟日本人打的交道太多,受他们的害也 太多,吃亏上当的事举不胜举。因为咱们对他们太了解,所以处处都得多留个心眼 儿……” “大兄弟说得对,”姓牛的青年说着,扯着张铁牛的胳膊拉到一边,“你过来, 我跟你说个事儿。”姓牛的青年趴在张铁牛耳边低声地说着什么,他那原本严肃的 脸上渐渐的放松,并不住赞同的连连点头。 原来吴大脑袋九个人一死,装卸工人一罢工,可把早田吓坏啦,他怕装卸工人 暗中杀他,原来没有卫兵,现在却增加了四个卫兵,一到晚上还在他住的地方增加 了流动暗哨。守护着车站的只有一个小队的日本兵,被早田调走了十来个,只剩不 到二十人,他们还得黑天白日两班换岗,对车站的管理就要放松得多,如果趁这个 机会偷着把铁路给他破坏,造成火车掉道…… “好,好主意!”张铁牛一听立刻高兴得跳起来,当胸却给了姓牛的青年一拳, “想不到,你……” 他们说做就做,趁着天黑,张铁牛他们住在一个屋里的人都悄悄地出了屋,绕 过日军的岗哨,出了车站,顺着铁路走出约二三里地,有一座铁路桥。那个时候的 铁路桥都是用木头做成,张铁牛派出两个人在桥的两头放哨,其他的人就用锯把桥 墩锯断,木桥坍塌,桥上的铁轨仍悬在半空。这条森林小铁路开始每隔一公里有一 个中国的检道工,整天拿着小锤在铁路上这敲敲,那打打的来回检查,并有严格的 规定,两个检道工必须按时碰面,互相交换路牌。可自吴大脑袋他们九个人被杀, 早田被吓得就像得了恐惧症一样,见到每个中国人都仿佛要杀他,对每个中国人都 不相信,中国的检道工都被撤换,由日本兵代替。那些守卫车站的日本兵不像攻城 打仗的日本兵,守护在车站多年,整天有吃有喝,清闲自在惯了,让他们去当检道 工,不但要起早贪黑,每天还得往返几十里,挨饿受累,还得担责任。谁都不愿意 干,又不敢不服从命令,只能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敷衍了事。张铁牛他们就是 利用了日本兵的这一弱点,才敢这样大胆的破坏桥梁,他们一直干道天快亮。才把 所有的桥墩都锯断,他们才又偷偷溜回驻地假装睡觉。亮天后正好有一列装满木材 的火车从车站发出,到了被破坏的铁路桥上,火车头就栽进桥下,整列火车全都侧 翻到路沟里,车上的木材堆满路基,铁路被毁,车箱变形。开车的日本司机和司炉 当场死亡,就连最末尾一节车厢里押车的车长和四个日本兵也未能幸免。 五 天刚放亮,早田还正在睡觉,一个士兵慌慌张张跑来,告诉他刚刚发出的一辆 装满木材的火车出站不到二里地就脱了轨,司机司炉和车长全都砸死。早田一听, 真像当头挨了一棒,脑瓜子嗡的一声,差点背过气去,赶紧爬起来,连军装都没穿 整齐,就带着卫兵往现场跑。见到那被破坏的桥梁,侧翻的火车,变形的钢轨,还 有砸得脑浆迸出的司机司炉,车长和那四个血肉模糊的日本兵,鼻子都简直气歪了, 把手中的战刀用力砍在被锯断的桥桩上,失声嚎叫:“中国人的良心的统统的坏了 坏了的干活!” 早田气得像个大肚子蛤蟆似的早田, 立即返回车站,命令日本兵把所有的装卸 工人都集合在院子里,那些日本兵持枪围在四周。早田手握腰间的战刀柄,满脸杀 气,一声不吭,只在人群前来回的走动。早田身后跟着一个手牵狼狗的日本兵,日 本兵牵着狼狗走到张铁牛面前突然停住,手里牵狗的链子一松。那狼狗立刻立起, 前爪搭在张铁牛双肩上,许是刚吃完人,那狼狗满嘴是血,利齿上还沾着肉丝,张 开的大嘴正对着张铁牛的脸,滴着血的长舌头舔着他的鼻子。 早田紧盯着张铁牛的脸,一脸得意,嘿嘿冷笑。伐木工们都紧张得大气不敢出, 个个都攥紧了拳头。张铁牛心里紧张,外表却显得泰然自若。足足有抽袋烟工夫, 早田见张铁牛没有一点惧色,这才用眼色示意让日本兵把狼狗牵走。早田跨前一步, 用战刀指着站在前排的姓牛的青年,话从牙缝里一个一个往外蹦:“你的,出来!” 姓牛的青年却显得十分镇静,双手抱肩,大步走出人群,往早田面前一站: “早田队长,什么事?” “你的,”早田没等说话,先抡起大巴掌啪啪啪打了姓牛的青年几个大耳光, 随后用战刀指着姓牛的青年鼻子尖,“你的说,是谁的破坏了大日本皇军的铁路桥?” “铁路桥,什么铁路桥?”姓牛的青年用手擦着嘴角上的鲜血,两只已肿起的 眼睛里放射着可怕的光芒,“我,我不知道!” “你的,良心的大大的坏了坏了的干活!”早田原以为姓牛的青年能听他的话, 因为以前他唆使过姓牛的青年,姓牛的青年真按他的意思把吴大脑袋的腿砸断,这 一次他一吓唬姓牛的青年就得实话实说。想不到姓牛的青年却让他碰了个软钉子, 当时就火冒三丈,双手抡起战刀,歇斯底里的嚎叫着,“你的,实话的不说,死了 死了的有!” “慢!”就在早田的战刀举起还没落下的时候,张铁牛突然大喊一声,一个箭 步冲到早田身边双手抓住早田高高举起战刀的手腕,一用力把他的手臂翻到上边, 使他的战刀无法下落,“早田太君,你为啥无故杀人?” “无故杀人?”早田气得简直要发疯,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像牛一样喘着粗 气,“你们的破坏我们的铁路,造成的火车的掉轨的干活,使大日本皇军遭受巨大 的损失的干活!” “早田太君,你说这话我们都不能同意”张铁牛松开早田的手腕,两手卡腰, 冷冷一笑,“请问你凭什么说是我们破坏了铁路桥梁?是你亲眼看见的吗?还是有 什么证据? 我们这些装卸工人就像罪犯一样被你们黑天白日检视着,连我们拉屎撒 尿都受你们限制,去破坏一座桥梁,至少也得十个八个人,在车站里,你们日本兵 到处都有岗哨,别说一个大活人,就是鸟飞过都逃不出你们的眼睛。再说你们又有 士兵沿着铁路巡查,一座桥梁被破坏也不是一分钟二分钟就能完成的事,你们那些 士兵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发现?早田太君,恕我直言,我倒觉得这件事是你们日本人 自己干的,反过来诬陷我们中国人!” “你,你的胡说八道地干活!”早田气得都不知道说啥好,把战刀按在张铁牛 的脖子上,“我,我们的大日本皇军……” “你们的大日本皇军是世界上最不讲诚信的军队!”张铁牛又跨前一步,用手 点着早天的鼻子,“远的不说,就说九一八事变,你们自己炸毁柳条湖铁路,却把 视线被你们杀死的两个中国士兵摆放在那里,然后栽赃说是我们中国军队炸毁的铁 路,借口出兵攻占北大营,随后侵占了我们整个东北。还有你们攻占泸定桥,却撒 谎说你们士兵失踪,假借找士兵突然袭击泸定桥,占了泸定桥,你们直接攻占北京, 紧接着就占领了我们半个中国……” “你,你,”早田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双手举起的战刀并没有向张铁牛头上 砍,而是指向那些装卸工人,“你,你们的,站外的,铁路的统统的开路!” 六 早田也不是白吃干饭的,他已看出张铁牛不是个普通的装卸工人,很可能是抗 联派进来的。从当众揭露吴大脑袋九个人被他暗杀,到领着装卸工人围住他的站长 室罢工,再到夜间破坏铁路桥,导致运木材的火车掉轨翻车。这一切都是有组织, 有预谋,而且做得天衣无缝,让他找不到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此时的早田真恨不 能把张铁牛大卸八块,多次想派人秘密杀害,却都咬牙忍住了。他心里明白,自从 吴大脑袋九个人被他秘密杀害的事情败露,已经激起全体装卸工人的愤怒,如果他 要再把张铁牛杀害,这几百工人一怒之下,他们在车站上这三十几个人就可能全军 覆没。张铁牛虽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因众寡悬殊,他还不敢明目张胆的杀人。 想来想去,终于想出一个办法。因为铁路桥被毁,火车掉轨,这里的小火车又只是 单线,十天八天不能修复通车。上司要求运木材的任务有非常紧急,他就决定改从 水路发运。离车站不远有一条小河,河水从山里流出去汇入呼兰河,在进入松花江。 时至盛夏,正是多雨的季节,河水暴涨,正是放木排的好时机。早田就下令让装卸 工人把木头抬到河边,然后做成木排,他却下令让张铁牛去放木排。放木排虽然也 全靠撑杆在水里摆动,和划船可不一样,几十米,上百米木材连接在一起,顺流而 下,既得避开礁石险滩,又得防备木排散排,危险性非常大,稍不留神就会丧命, 既得有胆量,又得懂技术,不经过专业训练根本干不了。 张铁牛刚来不久,不但没有放过木排,也没有见过别人放木排,早田让他去放 木排,实际上就是想借刀杀人。如果张铁牛不去,他就以违抗皇军命令名正言顺的 将他枪毙,如果他去了,那也是羊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装卸工人们一听说早 田让张铁牛去放木排,都明白这是早田设下的圈套,劝阻张铁牛不要去,特别是姓 牛的青年领着一帮小伙子要去找早田算账,张铁牛却把他们都拦住了,劝阻大家现 在千万不能闹事,早田正找碴儿,如果一闹事,他就会借机杀人,他手里有枪,我 们手无寸铁,即使我们最后能把这几十个日本鬼子消灭,也会付出很大代价,得不 偿失。大家看实在劝不住张铁牛,那些会放木排的人就主动给他传授经验,告诉他 如何在木排上站稳脚步,如何撑杆掌舵,如何摆脱急流漩涡,如何发现水下暗礁。 张铁牛上木排前把姓牛的青年叫到一边,偷偷塞给他一封信,让他赶快逃出车站, 到抗联去把信交给任解放,任解放就会带着抗联来消灭早田他们这些日本鬼子,解 救这几百装卸工人。 张铁牛在岸上和那些来给他送行的装卸工人拥抱,握手,嘱咐完这个,嘱咐那 个,最后含着眼泪登上木排,撑杆插进水中,用力一点,木排移动,无数木排连接 在一起,宛如一条长龙,摇头摆尾,顺流而下。张铁牛在木排上叉开脚步,手握撑 杆,因为初次放木排没有经验掌握不稳,开始时东冲西撞,左右乱摆,他站不稳经 常摔跟头,渐渐的就熟悉起来,不但能控制住木排,还时而站起,时而蹲下,时而 坐着,撑杆点水,运用自如。顺河而下,看见两岸的青山绿水被日本鬼子糟蹋得不 成样子,心中十分气愤,就自编自唱起了山歌: 山青青,水清清, 长长木排像条龙。 两岸花草争相送, 小鸟鸣唱寄深情。 木排来自咱兴安岭啊, 日本鬼子却要运到东京城! 两地相隔千万里呀, 日本鬼子咋就能占了咱关东? 不知有多少上等的木材被抢走哇, 不知有多少青山被伐空? 装卸工人心中有苦跟谁说呀, 亡国奴的耻辱何时能雪清? 张铁牛正唱着,对面河里出现一艘日本汽艇,汽艇上装的都是汽油桶,看样子 是想顺这条河运进大山里,许是怕走陆路遭到抗联伏击,所以才改成走水路。汽艇 上高插着日本膏药旗,站着无数日本兵。一日本兵冲着木排上的张铁牛摆旗示意让 路,一见日本兵那神气的样子。张铁牛立刻来了火,随口骂了句:“日本鬼子,今 天老子豁出来啦,就不给你让路! 张铁牛骂着,手中的撑杆往水中一插,用尽全身力气掉过木排头,径直向日本 油轮撞去。油轮上的日本兵一见都吓得哇哇乱叫,有的往船后跑,有的跳下水去, 只有一个小队长摸样的家伙没有慌乱,掏出手枪,瞄准张铁牛放了一枪,子弹击中 他的前胸,张铁牛用手捂住胸口,鲜血立刻从手指缝流了出来,身子晃了几晃,跌 倒在木排上,爬了几次都没爬起来。就在这时候,无人操纵的木排撞上汽艇,只听 噗的一声,汽轮被撞碎,汽艇上的汽油桶因为巨大的撞击力轰的一声爆炸,立刻燃 起火,大火又引爆其它油桶,只听轰轰的爆炸声不断,破碎的汽艇连同上边的鬼子 兵都被抛上天空。油桶爆裂汽油泄露,连漂浮在水面上的汽油都顺流燃烧,绵延十 几里都成了火海。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