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惠子万里寻夫 孙黑虎开拓团送信 一 这天早晨,在一农家屋子里,黑虎正和战士们坐在炕上正在吃早饭,一挎枪的 战士进屋,来到黑虎跟前,神色紧张地说:“班长,外边有一个日本女人要见你!” 黑虎一愣,立刻撂下筷子:“日本女人?” 战士战士眨着眼睛,压低声音:“门卫不让她进来,她哭着嚎着非要见你!” 黑虎立刻皱起眉头,迟疑着说:“这……” 在另一铺炕上吃饭的张春草也停住吃饭,冷冷的说:“还这啥?快请进来让大 伙看看长得啥模样儿!没有闭月羞花之貌,也得有沉鱼落雁之容,要不咱中国有那 么多美貌女子不爱,咋能爱上一个日本女人?孙黑虎同志,你可真是个风流少年哪, 到哪都有女人缘儿!在俄国有俄国女人陪你,现在日本女人又来找你……” 黑虎急了,把手中的饭碗重重的往桌上一放:“你胡说什么!我又不认识她!” 张春草更来气,啪的把手里的碗筷往桌上一扔,跳下地边往里间屋走边说: “哼!不认识?骗鬼呢?不认识她能来找你?她咋不找别人?” 张春草当中揭短,让黑虎在众人面前丢面子,弄得他面红耳赤,肚子气的鼓鼓 的,却无处可发,手指张春草只说出一个字:“你……”便跳下炕,没好气的对进 来报告的战士一挥手:“去,把那个日本女人叫来!” 战士回答一声“是”,转身出门,再返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披头散发, 浑身泥土的日本女人。那日本女人一进屋,战士刚用手指着黑虎想向她介绍,却想 不到那女人就像发疯一样扑到黑虎身上连捶带打,又哭又叫:“孙黑虎,你打死了 我的男人!你还我的男人,你还我的男人……” 黑虎被这突然举动闹蒙了,赶紧站起身,两手挡着日本女人的拳头,步步往后 躲。日本女人却不依不饶,仍跟着捶打。屋里的吃饭战士都撂下碗筷,急得干搓手, 不敢上前阻拦,更有一些战士都背过脸去憋不住偷偷笑。 黑虎退到墙角,无路可退,突然两手用力一推,将日本女人推倒在地,大声吼 着:“你想干什么?哪儿来的女人,跑这儿来撒泼?” 日本女人又跳起来,猛扑到黑虎身边,两手不管鼻子脸连抓带挠,脚下还乱踢。 黑虎无奈,两手捂着脸围着屋子边跑边冲着吓得愣在那里的战士喊:“快,快把她 拖出去!快,快呀!” 几个战士像从梦中惊醒,赶紧上前架起日本女人,不顾女人拼命挣扎,硬拖着 往外走,已进里屋的张春草却返回来,冲着拖女人的战士大喊了一声:“都住手, 把她放开!” 战士们把日本女人松开,日本女人坐在地上拍手打掌,嚎啕大哭:“岗村君, 你不听我的话,非要参军到中国来打仗,现在死在异国他乡,连尸体都找不到!岗 村君,你可知道我从咱们日本到中国来找你吃了多少苦哇!” 张春草蹲下身,两手往起拉着日本女人:“大姐,你先别哭,我是这里的妇女 会长,专管咱女人的事,有啥话跟我说说,我帮你解决。” 日本女人两手一用力把张春草推到一边,从地上站起,手指着黑虎:“他杀了 我的男人,他杀了我的男人!” 日本女人说着,又冲着黑虎扑过去:“我,我,我要和你拼命!” 黑虎手脸都被抓破,衣服也被扯坏,耷拉着脑袋靠在墙上,卷纸烟的手都直抖, 看见女人又朝他扑过来,吓得赶紧扔掉纸烟,开门往外跑,正和一个进门的战士撞 在一起。张春草却上前拦住了日本女人,边往一边推着边说:“大姐,大姐,别急, 别急!有话慢慢说,咱们虽然不是一国人,可咱们都是女人,女人的事,只有咱们 女人才能说到一起!走,大姐,咱们找个地方坐在一起好好谈谈,把心里的话都说 出来!大姐,你放心,我们共产党纪律严明,不许欺负百姓,不许虐待俘虏,连群 众的一针一线都不让拿!如果他孙黑虎违反纪律,确实欺负了你,我会替你做主! ” 张春草把日本女人拉到自己住的屋里,让日本女人坐在炕沿上,那女人仍抽泣 不止。张春草却进厨房从锅里舀出一盆温热的水,端进屋里放在炕沿上,走过去扶 起日本女人:“大姐,来,先洗把脸,你还没吃饭吧?我马上就给你做饭!” 张春草说着,先帮着日本女人洗脸,同时打开她的发髻,一边用手往头发上撩 着水一边说:“大姐,瞧你这头发里全是泥土,看样子好长时间没洗了吧?我可听 人说你们日本女人最注重梳洗打扮,特别是头发,挽发髻都有许多讲究……” 许是张春草的话感动了日本女人,或是触动了她的伤心之处,两手突然抱住张 春草大哭起来:“妹子……” 二 在日本东京的一家礼堂里,无数来宾们集中在中央大厅,新郎穿着身白色燕尾 服在伴郎的陪同下,站在最前面的大管风琴旁,毕恭毕敬地等待新娘。《婚礼进行 曲》响起,新娘穿着白色婚纱长裙挽着父亲的手臂走进礼堂,后面跟着伴娘、新娘 的姐妹、还有一群天真活泼的孩子。人们把鲜花抛空中,美丽的花瓣如雨而下,幸 福的新人依偎在一起…… 日本女人名叫山口惠子,是一名刚从学校毕业的大学生,他正和相恋三年的大 学同学冈村举行婚礼。婚礼过后,坐车回到冈村父母给买的豪华别墅的新房里,新 娘新郎依偎在一起,多次拥抱狂吻后,仰倒在新郎怀里的新娘突然问:“岗村君, 你一定要参军去中国打仗吗?” 新郎点点头,又吻了新娘一下:“一定要去!我们天皇发动的大东亚圣战,已 经取得了辉煌战果,东南亚的许多小国家都屈膝投降,只有中国还在负偶顽抗。为 支援大东亚圣战,天皇下诏所有适龄青年都要应征入伍,我适合征兵年龄,不去行 吗?惠子,咱们今天才结婚,明天我就要离开你,我也舍不得!可君命难违呀!” 新娘两手搂住新郎,眼泪禁不住流了出来,只说了句:“岗村君……”剩下的 话都咽了回去。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晨,山口惠子亲自到东京火车站送冈村。一到东京火车站, 就见警戒森严,万头簇动。无数列军车正在连续鸣笛,数不清的日本新兵排队上车。 列车旁,身穿军服,身背行李的冈村和山口惠子匆匆拥抱接吻,列车启动,冈 村赶紧松开山口惠子,登上列车车梯,回首向山口惠子频频招手:“惠子,保重啊! 等着我……” 山口惠子跟着越开越快的火车跑,眼含热泪冲着趴在车窗上的冈村招手:“岗 村君,到了中国别忘了天天给我写信啊!” 送走冈田,惠子回到自己的新房里,就伏在桌子上给冈村写了第一封信,自此 之后,惠子每天都给冈村写一封信,可转眼一年过去了,她却没有收到冈村的一份 回信。到了两个人结婚一周年这天,惠子整整哭了一天,到了晚上,又趴在桌前给 冈村写信,此时她的心里真比刀搅还难受,一边写一边落泪,泪水打湿了信纸,边 写边小声念:“岗村君,时光过得真快呀,转眼你走整整一啦啦,我想你早已到了 中国,那里的战争一定打得很激烈,否则咱们约好的每天都写一封信,可自你走到 现在我没接到你一封信。我相信你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或许是战争阻隔了交通, 让我们失去联络?或许是军队有纪律,不允许你们和家人通信?岗村君,你知道吗? 我每天都要按时到大门口去等邮差,邮差路过大门总是要问有我的信吗?当邮差摇 头时我的心象被针扎一样难受……” 惠子哭着,写着,许是心情不好,写几个字就把信纸撕碎,撕碎后再写,写后 再撕,写了撕,撕了写,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到了天亮才把信写好,装进信封, 正想去邮局寄信,一抬眼又看见挂在正面墙上的两个人结婚照,无可奈何的长叹了 一口气,拿过凳子,站在上面,把结婚照摘下来,捧在怀里,紧贴胸口,不知为啥, 突然来气,两手把结婚照举起,用力摔在地上,身子往床上一躺,放声大哭。不知 过了多久,惠子哭够了,哭累了,又下了床,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捧起摔碎的结婚 照,一手搂着贴在胸口,一手捡着地上的碎玻璃,滴滴泪水透过碎玻璃浸湿了相片。 惠子把破碎的相片放在床头上,便重重的收拾衣物,母亲推门进来,试探的问: “惠子,你真的一定要去中国寻找岗村君吗?” 惠子点点头,只嗯了一声。 母亲眼里立刻流出热泪,抓住惠子的手:“惠子,妈了解你的心情,可你一个 女孩子,从东京到中国相隔万里,中国又那么大,还在打仗,找一个人比大海捞针 还要难哪!” 惠子眼泪又像断线的珍珠,吧嗒吧嗒往下掉:“我知道,可我已下定决心,我 要到中国寻遍每一寸被皇军占领的土地,打听每一个活着的人!” 母亲抱住惠子,哭得说不出话:“孩子!” 母女抱头痛哭。 在中国大连码头,一艘日本客轮刚刚靠岸,惠子夹杂在挤着下船的人群中,被 日军挨个检查后走下跳板,从此,她便走上了万里寻夫之路。 在城市里,酒楼舞厅,惠子窜这人空儿辨认,却被突然冲进的日伪军撞倒。大 街小巷,惠子手拿岗村照片向行人打听,又被日军伪警察打得满街跑…… 在乡村路上,惠子疲惫不堪地走着。满眼是被战火烧焦的土地,炸成一片废墟 的村庄,横躺竖卧的中国人尸体…… 在炮声隆隆的战场上,惠子站在远处观望,无数的日本伤兵被抬着从她身边走 过…… 三 张春草住的农家屋里,紧抱着张春草的惠子从回忆中醒来,仍忍不住的抽泣: “大妹子,我离开东京到中国整整五年,几乎走遍了所有被皇军占领的地方,询问 了上百万人,终于在你们这里打听到岗村君的下落,原来是被你们的孙黑虎给杀死 啦!我找到这里,就是要替岗村君报仇!” 惠子说着又跳起来,发疯的要向外跑,张春草赶紧拉住:“大姐,你先别急, 坐下听我把话说完。” 张春草又把惠子扶到凳子上坐下,自己也坐在她身边,一手拉着惠子的手,一 手搭在惠子的肩头上:“大姐,我们的孙黑虎确实杀了一个叫岗村的日本兵,你却 不知道那个岗村是个杀人狂!他在一次包围一个村庄时,和一个小队长比赛杀人, 一次就杀了九十多无辜百姓,其中不到十岁的孩子就有十来个……” 惠子又跳起来,两手乱摆着:“不会的,不会的!我的岗村君他绝不会杀人的! 他是东京大学的高材生,大学毕业正在读博士,父母又都是著名作家,从小就受到 良好教育,他怎么能是杀人狂?他怎么会变成杀人狂?是你们造谣,是你们污蔑!” 张春草又把惠子按坐在凳子上,耐心地解劝着:“大姐,我不是造谣,也不是 污蔑,这完全是事实!大姐,关于岗村一次杀死九十多个中国无辜百姓,你不光在 我们这里随便问那一个人都知道,而且你们日本的报纸《新京报》也有登载,你们 日本驻我们县的保安大队还他记功,特意召开追悼大会,此事你只要去县里你们的 保安大队一问就知。” 惠子又跳起来,两手摆着:“我不问,我不问!” 张春草又把惠子按坐在凳子上,提高了声音:“大姐,你们日本发动的这次侵 华战争,不但给我们中国人民造成极大伤害,也给你们日本人民造成同样的伤害! 大姐你想想,由于这场战争,不光在你们日本不知有多少像你一样的新婚夫妻被活 活拆散,在我们中国就更不知道有多少像你一样的新婚夫妻惨遭杀害?” 惠子又跳起来,两手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 张春草再次把惠子按坐在凳子上,语气更加激动:“那些像赌徒一样的统治者 们为争权夺霸发动战争,致使我们黎民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大姐你再想想, 你的丈夫被人杀死你怨恨,你报仇,那么我们中国千百万人被你们日本人杀死,我 们会不怨恨,会不报仇吗?大姐,人心都是肉长的,不怕不知错,就怕掉各个,如 果我们中国人侵占了你们日本,也像你们日本人一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们日 本人会这么样呢?大姐,你来到了中国,你亲眼见到了你们日本给我们造成的伤害, 可惜的是,在你们日本,还有许多不明真相的人在追随者统治者,不是反思这场战 争给两国人民带来的灾难,而是把它当作民族的骄傲,自愿送儿送女参战,为统治 者们做炮灰!” 惠子两手捂住脸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躲着脚:“岗村君,你死得屈,你死 得冤,你死得不值呀!” 张春草起身扯下搭在幔杆上的毛巾,替惠子擦着眼泪:“大姐,你虽是日本人, 可你也和我们一样都是这场战争的受害者,听了你的事,我们心里也很难过。你的 岗村君是被我们打死的,可这是战争,在这场战争中死的人何止千千万万!你的岗 村君虽是一个普通士兵,他却做了一个普通士兵不该做的事,比赛杀人,使那么多 手无寸铁的无辜者死在他的刺刀下,罪孽深重,死有余辜!” 惠子两手捂着脸站起身,一边哭着一边往外跑:“岗村君,你怎么这样,你怎 么能这样啊?” 张春草又把惠子拉回来坐在凳子上,仍用毛巾替她擦着眼泪:“大姐,我有个 想法,想把你的事写成一篇文章登在你们日本的报纸上,让更多的人通过你的事受 到教育,得到启发,认清日本统治者发动的这场侵华战争的本质,咱们中日人民团 结起来共同反对侵略,争取和平!” 惠子点点头,随后站起身,冲着张春草用日本的礼节行了个大礼:“张小姐, 实在对不起,我替我的丈夫为你们中国那些无辜受害者赔礼道歉!” 过了几天,在县城的大街上,报童手举报纸高喊:“卖报卖报!大家快看报哇, 日本孟姜女,万里寻夫到中国!看报看报,日本孟姜女,万里寻夫到中国……” 过往行人围住报童争相购买。 与此同时,在县城日本保安大队部,头缠绷带的冈田正在接电话,一见他的架 势就知道打电话的是他的顶头上司,因为他只一个劲的打立正,嘴里只会:“哈伊, 哈伊!” 打电话的正是他的上司旅团长,旅团长气得正暴跳如雷,张嘴就骂:“巴嘎! 冈田的,你的看见了的今天的报纸?那的上边登的你们的那里,什么的日本的 孟姜女的,万里的寻夫的到中国的!这不光的是咱们的大日本皇军的耻辱的,也是 涣散军心的干活!一定的是受了共产党的蛊惑的干活,我的命令你的立刻的派人的 去抓住那个的惠子,死了死了的干活!” 真是人要不顺茬儿,喝口凉水都塞牙。这冈田刚刚打了一场败仗,差点去见阎 王爷,头上的伤还没好,怕被上边知道,他想尽千方百计隐瞒。谁知按下葫芦起了 瓢,这个山口惠子又给他捅了个大漏子,这报纸一登,不光整个关东都知道,连东 京的天皇都被惊动,首相亲自给关东军司令打电话,关东军司令又给旅团长打电话, 旅团长才把冈田骂了个狗血喷头。冈田气得简直要发疯,两手一用力,把桌子上的 文件报纸全都推得掉在地上,冲着门外可着嗓门喊:“来人,快快的来人!” 门外的士兵应声而进,两腿一并,啪的打个立正:“哈伊!” 冈田一见士兵进来,立刻又端起了架子,在椅子上正襟危坐:“你的,快快的 去叫宪兵队长的,特务队长的都来干活!” 工夫不大,宪兵队长和特务队长跑步赶来,冈田当即下令让他们倾巢出动,三 天之内,必须找到惠子。真是军令一下如山倒,宪兵队长和特务队长领命回去,立 刻布置任务,并亲自带人到所属乡村查找。 这一切,惠子并不知情,这工夫,她正要抗联驻地离开,张春草依依不舍的在 送别。两个人就像亲姐妹一样,肩并肩的走着,到了村头的路口,惠子站住,冲着 张春草用日本礼节施了一个大礼:“大妹子,别送啦,请回吧!大妹子,谢谢你, 也谢谢你们抗联!我打扰你们这么多日子,你又一直陪着我,耽误了你许多工作, 实在对不起,请你们多多原谅,多多原谅!” 张春草双手扶住惠子,眼里已经流出了泪水:“大姐,你咋又客气起来啦!我 不早就跟你说过,咱们中日两国人民都是这场战争的受害者,咱们要联合起来,反 对共同的敌人!” 惠子又给张春草行了个大礼,毕恭毕敬地说:“大妹子,你们共产党领导的军 队是仁义之师,得民心者的天下,你们一定会胜利,将来的中国肯定是你们共产党 的天下!我祝你们成功!” 张春草紧紧握住惠子的手,显得十分激动地说:“大姐,谢谢你的祝福!如果 我们共产党真得了天下,我相信咱们中日两国一定会友好相处,那时候我要活着, 我一定会去你们日本看望你!” 惠子点着头,用手绢擦着抑制不住的眼泪:“大妹子,会的,一定会的!” 张春草也控制不住自己,和惠子拥抱在一起:“大姐……” 足足有抽袋烟的工夫,两个人难舍难离的分开,张春草仍紧紧拉着惠子的手: “大姐,听我的话,你先在我们这里呆着,别去县城找冈田。” 惠子摇着头,十分固执地说:“不,大妹子,我离开家已经五年多了,家里人 都非常惦念,现在我的丈夫已经找到了,我要把他的骨灰运回日本,让他落叶归根!” 张春草却面带忧愁,紧抓着惠子的手不放:“大姐,我是担心你把自己的事登 在报纸上,给你们日本政府侵华造成很坏的影响,你现在去找冈田,怕对你不利。” 惠子却摇了摇头,很有信心的说:“没关系,他们杀中国人杀红了眼,总不会 对自己的同胞也如此狠毒!” 张春草给惠子鞠了三个躬,这才松开了手:“大姐,那你就多保重!祝你一路 平安!回到日本,别忘了给我来信!” 惠子走出挺远,还回头向张春草挥手:“忘不了!大妹子,记住你的话,等你 们共产党做了天下,咱们中日友好相处,你一定要去日本看我,我到东京车站接你!” 张春草也向惠子招手,大声的喊着:“大姐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去的!大姐, 到了那一天,也欢迎你到我们中国来,我也会到大连码头接你!” 走出挺远的惠子又跑回来,从提兜里掏出一封信,交给张春草:“大妹子,我 去找冈田如果真遇到什么不幸,拜托你想办法把这封信送到离你们不到一百里的日 本开拓团川岛手里。” 张春草点点头,坚定的回答:“放心吧,大姐,我一定会替你送到!” 惠子又和张春草紧紧拥抱在一起,两双泪眼,打湿了对方的衣襟。 四 在县城的日本保安大队部,头缠绷带的冈田正焦躁不安的在屋里来回走着。 胳膊上挎着绷带的金永进进屋,贴着冈田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冈田脸上立刻现 出怒容,拳头用力往桌上一拍:“让她的进来的干活!” 金永进吓了一大跳,本能地打个立正,本想举手敬礼,右胳膊受伤,往起一抬 疼得一呲牙,浑身一抖,只哈伊一声,转身出去。 惠子被金永进带进来,惠子先恭恭敬敬的用日本礼节给冈田行了个大礼:“冈 田君,我想请求把我丈夫岗村的骨灰运回日本,请求大队长批准。” 冈田冷着脸背对着惠子,摇着头:“不行!岗村的是为大东亚的圣战的而光荣 的殉职,他的是我们的大日本皇军的英雄,是我们的全军的学习的榜样,现在的大 日本皇军的圣战的还没有的结束,他的骨灰的留在这里的会激励全军的奋战,运回 去的不行!统统的不行!” 惠子的脸色也变了,显得十分生气:“大队长,我不同意你的意见!我的丈夫 虽是自愿参军来中国打仗,他如果活着是军人可以听从你们的指挥!他现在已经死 啦,是自由人,我们没有法律规定军人死后尸体仍归军队管辖,我是他的家属,我 有权把他的骨灰带回去!” 冈田显得十分恼火,拳头又往桌上一擂:“岗村的他的不是普通的军人,他的 是皇军的战斗英雄的干活!” 惠子呸的吐了一口,同时向前跨了一步:“战斗英雄?他要是在战场上多杀敌 人可以,可他杀的是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杀的是十几个未满十岁的孩子和几 十个妇女老人!像他这样乱杀无辜” 冈田一把揪住惠子的衣领,恶狠狠地说:“你的胡说!岗村杀的都是反满抗日 分子!” 惠子毫无惧色,一口吐沫全都吐在冈田脸上:“反满抗日分子?冲你这么说, 他们全中国的四万万人都是反满抗日分子,难道你都要把他们杀绝吗?” 冈田气急,用力一推,把惠子推倒在地,抽出腰间战刀,一刀刺中惠子前心, 惠子啊的一声惨叫,张嘴想说什么,没有说出来就闭上了眼睛。 惠子被杀的消息立刻不胫而走,最先知道的是张春草,她慌慌张张跑进黑虎住 的屋子,进门就喊:“黑虎哥,刚接到情报,惠子小姐被冈田杀啦!” “什么?”黑虎正趴在地桌上写什么,惊得站起,随后又坐下愤怒的把手中钢 笔往桌上一摔:“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一定要想办法除掉他!” “黑虎哥,”张春草含着眼泪坐在凳子上,叹了一口气:“惠子小姐临走交给 我一封信,嘱咐如果她遇到不幸,让咱们想办法把信送到开拓团交给一个叫川岛的 人。” 黑虎又站起来,在屋中来回走着:“咱们一定要把信送到,答应人家就不能失 信!” 张春草却犯了愁,紧锁着眉头:“那让谁去呢?日本的开拓团和军队一样,有 岗哨炮楼,别说咱们中国人,就是日本人没有通行证也进不去。再说那个川岛咱们 也不认识……” 黑虎停住脚步,拳头一捶桌面:“我去!我会日本话,便于和他们交流。” 张春草却急得站起来,连连摇着头:“不行,你要走了,咱们这儿咋办?再说 那日本开拓团全是日本人,他们手里都有枪,你又是日本悬赏捉拿的要犯,你的图 像到处粘贴,万一要被认出咋办?还是我去吧,我一个女人,不会被注意。” 黑虎也摇着头,语气坚决地说:“不行,你们女人比我们男人还危险!这件事 就这么定啦,明天我起早走!” 张春草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黑虎哥,你……” 第二天清早,黑虎一身日本留学生打扮,坐着一辆马爬犁,来到了离他们驻地 一百多里外日本开拓团。到了大门外,黑虎赶马爬犁的战士回去,一个人径自来到 岗楼前,用日本的礼节冲着站岗的士兵行了个大礼,同时用日本话说他是留日学生, 刚从东京回来,一位日本朋友托他给在这里的川岛君捎来一封信,想当面交给川岛 君。黑虎说着,从兜里掏出了惠子的信交给日本兵,日本兵拿着信翻过来调过去的 仔细看了看,见信封确实是日本常用的信封,信封上的字也是日文,而且写的也是 转川岛收,便把信交给黑虎,客气的让黑虎在门口稍等,走进岗楼挂了一个电话, 功夫不大,一个西装革履的日本青年从院里走出来,到了黑虎跟前,十分客气地用 中国话问:“我就是川岛一郎,你找我有事?” 黑虎又客气的给川岛用日本礼节行了个大礼,这才点点头:“是,我给您带来 一封信。”黑虎说着,把手里的信递给川岛,川岛打开信,从头至尾看了一遍,随 后又把信装进信封,揣进口袋,这才伸出手和黑虎我握了握:“谢谢您,朋友,我 今天有事,就不请您到家里坐,等我以后有时间一定请你吃饭!” 川岛说着,从西服上口袋里摘下钢笔,又从下口袋里兜里掏出一个笔记本,打 开后写了几个字,撕下来交给黑虎:“这是我的收到条,等您再回东京,转交给您 的朋友!”川岛说着,把钢笔和本揣进兜里,伸手和黑虎握了握:“谢谢你,真的 谢谢你!” 黑虎伸开手,纸条上写着:“三天后,黄家镇仁和酒楼见!”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