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温(5) “你要知道,朋友,我只读完了中学。我中学毕业时,水果店的日子不好过。 有时连我的服装、长筒袜子——和全家人的饭食都成了问题。我曾在一家一毛钱商 店和卖橘汁饮料的摊子上干过。我碰过几次狄更斯,站了一整天再去攻他真是难啊。” “有朝一日你会爱上狄更斯的。” “我希望如此。我想,要欣赏狄更斯,银行里得有上万的存款才行。” “我在银行里一毛钱也没有。” “你妈妈有,还不是一样。” 威利放浪地往后靠着,点了一支烟。他好像在讲习班上一样,“爱艺术得有空 闲,这一点儿都没错,但这绝不败坏艺术的正当性。古希腊人——” “咱们走吧,我今晚要温习我的乐谱,只要这份工作还在,我就得干。” 外面正在下大雨。蓝色、绿色、红色的荧光灯招牌在湿漉漉、黑糊糊的街面上 投下了一片片模糊的五颜六色的亮光。梅伸出一只带着手套的手,“再见。谢谢你 的比萨饼。” “再见?我要叫一辆出租车送你回家。” “老兄,坐出租车到布朗克斯区赫尼威尔街你得花5 美元呢。” “我有5 美元。” “不,谢谢。像我这样的人只坐地铁。” “好吧,那就坐出租车到地铁站。” “出租车,出租车!上帝为什么给咱们两只脚?陪我走到第50街好了。” 威利在雨中的便道上走着,想起了乔治? 梅瑞狄斯乔治? 梅瑞狄斯(George Meredith, 1828—1909),英国诗人、小说家。——译者注的某些狂想曲,身子靠紧着歌手, 她挽起他的手臂。他们默默地漫步走着,雨点打在他们脸上又从他们的衣服上滚下。 挽着他手臂的那只手把一股温柔的热流送入了他的全身,“在雨中漫步真是美妙。” 他说。 梅侧目看了他一眼,“如果你不得不这么做时你就不会这样想了,普林斯顿。” “喂,得啦,”威利说,“别再扮演那个可怜的卖火柴的小女孩了。这是你第 一次干歌手的差事吗?” “在纽约的第一次。我唱了四个月。是在新泽西州许多低级酒店里。” “莫扎特在新泽西的小酒馆里的行情如何?” 梅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从来没试过。那边的人认为《星尘往事》《星尘往 事,Stardust》,世人耳熟能详的爵士乐经典曲目。——译者注就像巴赫约翰? 塞 巴斯提安? 巴赫(Johann Sebastian Bach ,1685—1750),德国著名古典作曲家。 ——译者注的《弥撒曲》一样是重大的经典著作。” “那些英文歌词是谁给你写的?你自己?” “我的代理人,马蒂? 鲁宾。” “写得糟糕透了。” “那你就给我写好一点的吧。” “我会的,”威利大声说道,他们正在横过百老汇大街,正从堵塞得寸步难行 的鸣着喇叭的出租车和公共汽车之间穿过,“今天晚上就写。” “我刚才是说着玩的。我可给不起酬金。” “你已经给了。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像今天下午这样享受过莫扎特的音乐呢。” 梅把手从他的手臂上抽了回来,“你用不着说这种话。我可不喜欢油腔滑调。 这种话我已经听得够腻的了。” “偶尔听一听吧,”威利答道,“譬如说,一周里只听一次,我是真诚的。” 梅看着他的脸说:“抱歉了。” 他们在一个书报摊前停下。那个衣衫破旧、满脸皱纹的卖报人用嘶哑的声音兜 售着莫须有的胜利消息,将报纸的一些大标题用涂了焦油的防雨纸遮着。往来的人 群与他们擦肩而过。“谢谢你的晚餐,”梅? 温说,“星期一见。” “不能早一点儿吗?我真想早一点。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我没有电话。”威利一下子愣住了。梅? 温的确是出身下层社会。“我家隔 壁有家糖果店,”她接着说,“有急事时可以通过那里和我联系,只能告诉你这些 了。” “如果真有了紧急情况呢?那家糖果店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下次再说吧。”她微微一笑,脸上那种谨慎小心的表情顷刻间消退成了煽情 卖俏。“反正周一之前不能见你。不得不在乐谱上下点苦功夫。再见。” “只怕是我谈论书谈得让你腻烦了吧。”威利说,实在不想让这次会面就此结 束,便没话找话,想把行将熄灭的火星煽燃。 “不是的,我玩得很高兴。”她停顿了一下,伸出了手,“这是个有教育意义 的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