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荒(6) 威利迟疑了一会儿,翻到了书的标题页。这一页的下面有一段他以前没注意到 的小号字的说明:由华盛顿特区25号美国政府出版局文献监管人发售。“对,斯蒂 尔威尔。”威利的话音里带着他本人所感到的惊诧的意味。他曾毫无理由地认为这 本书是限制发售的。 “天哪,不知道穿这种鬼制服的水兵为啥不能人手一册!”枪炮军士长说道。 “我熬了整整一夜看这本书。过去我从来不知道我有那么多权利。好了,不管咋说, 长官,这个卡拉汉,这个文书军士,他说了,我见鬼也一定要申辩,我没罪。他说 我肯定会宣判无罪。” “他不是当官的,所以你完全可以相信他。” “我就是那么想的,长官。”水兵极认真地说。 “好,斯蒂尔威尔——这会提出很多问题。你得有辩护人,我得准备证据,找 证人,总之,这件事就变成了审讯,跟电影里的一样——” “你看我做得对吧,是不是,长官?” “只要有办法,我自然不愿意看见你被判有罪。我想我最好马上去和舰长谈谈。 你在这儿等着。” 斯蒂尔威尔两手紧紧地拿着那本棕色封皮的书,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啊—— 明白,明白,长官。” 威利在奎格的门外犹豫了两三分钟,演练着如何应对假想会发生的舰长又是尖 叫又是咆哮的情况。他敲了敲门。“进来!” 舰长室里很暗。窗口上挂着遮光帘。在昏暗中威利能够看见舰长躺在床上鼓起 的身形。“谁呀,有什么事?”一个被枕头堵着而听不清的声音说道。 “长官,是我,基思。是关于军事法庭的事。斯蒂尔威尔要求作无罪申辩。” 舰长伸手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弯爪,啪的一声按亮了床头灯。他坐起身,眯着眼 睛,搔着赤裸的胸脯。“什么乱七八糟的?无罪申辩?哼,天生的捣蛋鬼,那家伙! 好啊,我们会收拾他的。几点啦?” “11点,长官。” 奎格滚身下了床,开始在脸盆跟前往脸上浇水。“他的供状呢?嘿,哪能供认 了以后又申辩无罪?你问他这个了吗?” “他要否认他的供状,长官。” “他要否认,噢?那是他的想法——递给我那只牙膏,威利。” 年轻的中尉一直等到舰长的嘴里充满了泡沫。然后他小心翼翼地说道:“斯蒂 尔威尔好像一直在向泊地里另一艘舰上一位知识非常渊博的文书军士咨询一些法律 上的事,长官。他自己弄到一本《法庭与审判团》——” “我就是要法庭审判他。”舰长从牙刷的四周咕哝道。 “斯蒂尔威尔说没有证据证明他发过欺骗性的电报,而且他说,那供状是在受 到胁迫的情况下照别人的口授写的,根本不算数。” 舰长喷出一口水。“胁迫!什么胁迫?” “他声称你向他说过最高军事法庭的事——” “因为你明显的、固执的、绝顶的愚蠢,一个士兵突然弄到本该死的什么条例 之后,你就斗不过了!胁迫!我当时是给他讲避开最高军事法庭的出路。我很可能 因为这样暗中的宽容而受到谴责。可那个小滑头却说它是胁迫!——” 奎格擦了擦脸和手。“行了,”他说道,把毛巾扔到一边,从椅子后背上拿起 衬衣,“我们可怜的、受虐待的、小个子无辜者在哪儿?” “在我屋里,长官。他刚才对我说——” “叫他到我这儿来。” 斯蒂尔威尔已经在舰长室里待了一小时。威利躲藏在井形甲板上,观察着舰长 室的门,在正午太阳发蓝的强光直射下汗流不止。枪炮军士长的助手终于出来了, 他一手拿着《法庭与审判团》,另一只手拿着一张白纸。他的脸呈铅灰色,淌着汗 水。威利跑到他跟前。“情况怎么样,斯蒂尔威尔?” “瞧,基思先生,”水兵声音沙哑地说,“也许你是好意,但是我不知道怎么 搞的,每次我和你沾上关系,结果总是一次比一次更糟。别管我了,行吗?舰长让 我把这个给你。就这个。” 威利看着那些手写的歪七扭八的字:我在此声明,我在1944年2 月13日写的供 状是我自愿写的,没有受到胁迫。我很高兴得到彻底坦白的机会,我没有因为供认 不讳而得到更好待遇的引诱或许诺。如有必要,我愿意在誓言的约束下重述这些真 实的事实。斯蒂尔威尔用小学生一样的笔迹在上面签了名。亮蓝的墨水和宽宽的笔 尖表明书写工具为奎格舰长的钢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