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1) 一艘一艘又一艘新的巨型战列舰和航空母舰排列在乌里提环礁湖中,有序地形 成一个漂浮着的钢铁摩天大楼的群体,四周却是一圈不协调的柔弱的椰子树。海军 在这个环状珊瑚岛中聚集了它的主要打击力量准备进攻吕宋岛,而且它是这个星球 从来没有过的最令人畏惧的海上力量。威利? 基思在低矮生锈的“凯恩号”的舰艏 楼上坐了几个小时,试图将这支特混舰队的奇迹印记在自己的脑海里。尽管现在他 对战争的景象已经麻木了,但是眼前阵容雄壮的一批战舰使他十分兴奋。他感到人 类历史的一切蛮横的力量似乎都在人们的视野中集中到乌里提环礁湖中了。他记得 和平时期舰队停泊在港内时他曾沿着河滨大道散步——那是他上大学二年级时—— 并通过哲理分析得出这样的看法,战舰只不过是大玩具,国民的心理就是小孩的心 理,因此各个国家都是根据各自玩具的数量和大小来衡量对方的。从那以后,他看 见这些玩具投入了战斗,为他那个时代解决着生与死的问题,解决着自由和奴役的 问题,而且他完全改变了他原有的大学本科生的看法,所以现在他是以敬畏的心情 看待海军的大型战舰的。 这样看待战舰,他仍然只不过是个年纪较大的大学二年级学生。因为乌里提环 礁到底是什么呢?空旷无垠的汪洋大海中一个极小的珊瑚环礁而已。甚至一艘在其 10海里开外行驶的船也看不见它,即使庞大的第三舰队所有的舰艇同时沉没也不会 使大海的水面上升头发丝宽度的千分之一。到目前为止,对于最雄心勃勃的人类的 创造发明物来讲,世界舞台仍然有点太大了。事实是,一场台风,海军中一个不起 眼的角落里一股小小的急速旋转的空气而已,就可能太大而无法对付。 马里克在海图室里,正依据一摞电讯稿所通报的各个风暴中心的经度和纬度在 一张很大的太平洋海图上标绘出台风警报的信息。威利信步走了进来,站在马里克 的身后从他的肩膀上方往下看。“史蒂夫,你认为哪一天我多少能干一些助理导航 的事呢?” “该死的,可以呀。”马里克立刻把两脚规和平行尺递了过去。“现在你就可 以马上开始标绘这些风暴的位置。” “谢谢。”威利便开始整洁地用小的红色方块标出这些位置。 “今天上午我们出去时你用六分仪测一下太阳的高度吧,”副舰长说,“恩格 斯特兰德负责按秒表。如果我们在黄昏以前还回不来,你可以进行星象观测,并将 你测得的位置和我测得的位置加以对照。” “行。前两个礼拜我已经测过几次太阳的高度,那完全是出于好玩。” “威利,你是在自讨苦吃啊。”副舰长咧嘴笑了。“难道你们附带的任务还不 够多吗?” “唉,当然够多的了。但是老家伙就是要我不停地解译电码直到我死为止。洗 熨衣服、大家的精神面貌、舰上的服务工作一切都很好,可是——海洋上到处都有 台风。” “嗯,每年的这个时候——“ 马里克点着一支烟走到外面的船舷边上。他把两只胳膊肘撑在舷墙上,满意地 享受着从繁琐的事务中意外地得到解脱的乐趣。他知道威利? 基思会可靠地标绘出 台风警告位置的。一个年轻的下级军官急切而又严肃地要求承担更多的责任使这位 副舰长欣喜地感到时间已经结出新的硕果。他还记得威利登上“凯恩号”头几天的 情景,长着一张娃娃脸,一个冒冒失失的少尉,既天真幼稚又粗心大意,像屁股挨 了打的孩子那样向德? 弗里斯舰长噘着嘴。不过德? 弗里斯舰长对威利是心中有数 的,马里克想到,他当即对我说,他的屁股被狠狠踢过之后他会是好样的。 威利出现在他身边。“都标绘好了。” “很好。”马里克吸了一口雪茄。 这位通讯官斜靠在舷墙上,看着远处的泊地。“真壮观啊,是吧?”他说, “我总看不够,那就是力量啊。” 第二天早晨那些巨型舰艇开到外面公海去了。“凯恩号”拖着靶标跟着开了出 去。第三舰队一边向西行驶一边分批地轮流进行炮火实弹演习,高高兴兴地演习了 整整一天一夜。然后扫雷舰拖着被打得破破烂烂的靶标返回原地,而攻击舰队则继 续前进去打击菲律宾的各个机场。“凯恩号”返回时,乌里提环礁显得十分冷清破 旧,就像检阅完毕之后的检阅台,舞会结束之后的舞厅。只有后勤服务舰艇留了下 来——加油船、扫雷舰、几条供应驳船以及一些无处不在的、难看的登陆艇。水母 在贪婪地吃着已经开走的巨型军舰扔下的漂在水面上的垃圾。 随着飞溅的水花下锚之后,沉闷的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威利从福克斯密码电文 中追踪着哈尔西舰队的战绩。他惟一的其他娱乐方式就是继续在海图上标绘台风的 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