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7) 风暴毁灭船只的最有效的手段就是老生常谈的鬼怪恐怖。风暴会发出恐怖的声 音,显出骇人的面孔,吓破船长的胆,使他在危急时刻无法理智地行事。如果大风 能把船横向地抛出去很远,它就可能损坏轮机或把它们彻底毁了——那时风暴就获 胜了。因为首先船必须在人的控制下不停地行驶。与过去的木帆船相比,作为漂浮 的船体,轮船有一大弱点:钢铁不能浮在水面上。在台风中轮机失去作用的驱逐舰 肯定会倾覆,或者灌满水下沉。 情况不妙时,书上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掉转船头顶着风浪冲出去,但是即使在 这一点上权威们的看法也不是完全一致的。没有一个权威人士经历过最厉害的台风, 所以无法做出无懈可击的结论。另外也没有一个权威人士渴望得到这样的经历。 船间通话被静电干扰和风浪声压抑得听不清,威利不得不把耳朵贴在喇叭上: “阳光号”的各子舰。停止加油。立即跟上。舰队新航向180 。小舰艇重新定向护 航。 “什么?讲的什么?”站在威利胳膊肘旁边的奎格问道。 “停止加油,长官,转向南方。立即跟上。” “终于冲出去了,嗯?正是时候。” 穿着救生衣显得又矮又臃肿的马里克说:“长官,船尾顶着风,我不知道船会 怎么行驶。来自船后侧方向的海浪总是要命的——” “能让我们冲出这儿的航向就是正确的航向。”奎格说。他仔细地观察着船外 像船桅那么高的惊涛骇浪,飞溅的水花有如大暴雨倾盆而下。离船数百码开外的海 面上,一座座海水形成的灰色的高山逐渐褪色成一道白色的雾墙。水花开始击打着 船窗,响声更像冰雹而不是水的敲击声。“唉,威利。叫一下佩因特,告诉他守在 轮机旁边,准备快速采取行动。史蒂夫,我将从雷达室进行指挥。你留在这儿。” 船间通话用无线电对讲机发出摩擦声和呜咽声。声音汩汩地传出来,扬声器似 乎在水里一样:“‘阳光号’的各子舰。立即重新定航向。全速前进。” “所有轮机全速运转。右标准舵。稳定航向180 。”奎格讲完后跑出了操舵室。 “凯恩号”一头栽进了冒着泡的波谷。斯蒂尔威尔转着舵轮,说:“天哪,舵轮感 觉松了。” “舵很可能露出水面了。”马里克说。船头切入海里后又慢慢地升起来,散落 下一条粗实的水流,操舵室在颤抖。 “舵在右标准位置,长官,”斯蒂尔威尔说,“天哪,船在强行快速转向。艏 向010 ,长官——020 ——”像迎着风的风筝,这艘扫雷舰倾侧过来,剧烈地向右 倾侧。威利被摔出去撞到了湿淋淋的窗户上,吓得手脚发抖。“艏向035 ,长官— —040 ——” “凯恩号”越来越向右舷倾斜,不停地在海浪上时起时落,风从侧面刮来,更 像遇难船只的漂浮残骸,而不像一艘控制得很好的军舰。成团的水花向舰艏楼扑过 来。威利本能地朝马里克看去,看见副舰长用双手悬吊在头顶上方的一根梁上,背 紧贴着舱壁,镇静地观察着舰艏楼,在海面上迅速地改变航向,心里便如释重负地 轻松多了。 “嘿,威利!”舰长那愤怒而尖厉的声音从通话管传了出来。“让你那个该死 的无线电技师到上面这儿来,好吗?在这个该死的雷达上我什么也看不见。” 威利向通话管里吼叫道:“明白明白,长官。”并通过广播系统呼叫那名技师。 他开始从“凯恩号”令人昏眩的侧向倾斜和倾斜的甲板怪异的起落过程中感到恶心 了。 “马里克先生,”操舵手改变了语气说,“船已经停止转向——” “你的艏向是多少?” “093 。” “我们侧面顶风。风顶着船。船会慢慢转过来的。” “仍旧是093 ,长官。”经过一分钟剧烈的颠簸后斯蒂尔威尔说道,这次颠簸 是大浪慢慢竖直往上升,然后令人恶心地急速向右舷下降。很难说“凯恩号”是在 穿过海浪前行呢或者只是被海浪左右摇晃着向前涌。移动的感觉完全来自风浪。然 而全部轮机正按20节的速度在运转。 “将舵转至右满舵位置。”马里克说。 “右满舵,长官——天哪,长官,这该死的舵轮感觉就像舵轮索断了似的!只 是太松了——”看见水兵们惊恐的神色威利的头发都竖了起来。他感到自己的脸上 显出了同样的表情。 “闭上你的臭嘴,斯蒂尔威尔,舵轮索是完好无损的。”马里克说,“不要像 个婴儿那样无知。你以前在海上操过舵吗——” “真该死,史蒂夫,”传来了奎格的尖叫声,“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们 为什么掉不过头来?” 马里克向通话管里吼叫道:“长官,风浪控制了一切。我已经操至右满舵——” “那么,利用轮机。把船掉过头来。天哪!这儿的每一件事都必须由我来做吗? 那个技师在哪儿?这雷达上除了一片乱草般的干扰之外什么也没有——” 马里克着手操纵轮机。将左舷的标准速度结合右舷慢慢开倒车果然使船头慢慢 地转向南方。“稳定航向180 ,长官。”斯蒂尔威尔终于说道,同时转过身面对马 里克,眼里闪着轻松的光芒。 军舰上下颠簸左右摇摆着。只要两侧的摇摆是均匀的,再深度的摇摆也不再令 人惊恐了。威利渐渐习惯于将三根生锈的烟筒看作是与大海完全平行的,所以在三 根烟筒之间他只看见冒着泡沫的海水。烟筒像巨大的挡风玻璃刮水器那样来回摆动 也就不再是吓人的事情而是令人感到愉快的事情了。使他感到害怕的是只向一侧慢 慢地倾斜过去。 奎格用手绢擦着眼睛走了进来,“该死的浪花扎人真疼。噢,你终于把船掉过 头来了,嗯?我想现在好了。” “我们在正确位置上吗,长官?” “嗯,很靠近了,我想。我说不准。技师说海上飞过来的浪花使我们的观察仪 器布满了水雾。我想如果我们偏离航线太远,‘阳光号’会向我们大发雷霆的——” “长官,我想也许我们应该压舱,”副舰长说,“我们的重量太轻,长官。燃 油只剩百分之三十五了,我们转向不灵的一个原因就是吃水太浅——” “行了,别担心,我们没有倾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