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4) 但是所有的新鲜事,即使是像扫雷这种冒着生命危险的新鲜事,都会很快失去 新鲜感,而成为一种例行公事。到“凯恩号”扫除7 枚,引爆6 枚水雷的时候,即 使是紧张的舰长,也清楚地明白这并不是很困难的任务,也并没有那么致命的危险。 所以他又走到了另一个极端,他欢快地指挥着,让舰身非常贴近几枚水雷以便进行 射击,这把威利吓坏了。 这个上午对威利来说有些超凡的奇妙。长久以来,他一直坚信“凯恩号”的天 命绝不是扫雷。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艘舰似乎很适合这项怪异的工作。他学过 扫雷,和现在做的一样,但他确实认为,这操作手册只是放在保险柜里的又一本没 用的书,就像那些荷兰语和法语的密码一样。他已经开始怀疑水雷是不是真的存在, 这有点不太理性。舰艉的那堆机器确实是有用的。扫雷器确实深入到水下,在平滑 的龙骨上摇摆,绳索剪断了水雷的系缆;那些水雷确实是一个个能把船炸飞的铁球。 这又是一个证据——威利现在已经习惯了,但每当他又发现一个水雷时,还是会有 些不安和惭愧——说明海军多少是有经验的。 “凯恩号”的扫雷生涯注定是短暂的——在这个问题上,他的直觉倒是对的。 威利刚刚开始喜欢上这种危险的游戏,这时1 号锅炉的燃料泵却突然坏了,船速降 到了12节。在漂浮着水雷的海区里,这使得这艘长舰的机动力降到了安全点以下。 战术指挥官命令“凯恩号”退出扫雷队伍,返回冲绳岛。而这时还不到中午。一艘 后面清扫队中的辅助扫雷艇驶向前顶了他们的位置,而“凯恩号”则摇摆着调转船 头。凯格斯站在旁边的“摩尔顿号”的舰桥上,向“凯恩号”挥手告别,还眨着眼 睛似乎在向他说:“你真走运。或许我应该往我的泵里扔个扳手。再见了。” 在返航的途中他们引爆了漂浮在这些扫雷舰后面的另一个水雷,给他们忧郁的 心情平添了几分乐趣。是威利辨认出了那个令人厌恶的棕色铁球,他用望远镜观察 那个水雷,当它抵抗着噼噼啪啪雹子般的机关枪子弹时,他感到对它有一种独自的 喜爱之情。接着水雷突然不见了,一眨眼之间变成了一根沸腾的粉红色水柱,对美 国军舰“凯恩号”而言,第二次世界大战从此结束了。 当然当时谁也不知道这一点。“凯恩号”艰难缓慢地驶进了巴克纳湾(原来叫 中城湾),基弗给“冥王星号”发了一份急件,要在它旁边停靠一段时间。第二天 他收到这艘补给舰发来的一份刻薄的公函。由于有大量更加紧急的工作,要到8 月 下旬“凯恩号”才能来此并排停靠。命令基弗利用补给舰乐于提供的材料尽一切努 力自己进行修理。 于是这艘老扫雷舰又停泊在这个海湾里了,舰体上将生出更多的铁锈,舰底将 附着更多的藤壶。威利有大量的时间为梅姑娘发愁了,而且开始感到非常紧张。自 他发出那封求婚书以来已经过去6 周了。在此期间他先后给母亲写过几封信,她都 一一回信了。他以旅居海外的人的通常的推理方法来自我安慰,他写的信或梅写的 信在一次海军通讯系统混乱中弄丢了,台风把运送邮件的舰艇损坏了,梅不在纽约, 战争时期的邮政服务再好也是不稳定的——等等,等等。这些想法都无法使他高兴 起来,因为他了解军队的邮递工作多么的快捷和可靠。在冲绳,一封信的往返有两 周至20天就足够了。水兵们要写上千封信,没有更有意义的事可做,而威利十分熟 悉邮递的操作过程。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威利的情绪越来越低落。他三次写了热情 洋溢的恳求信随后便撕碎了,因为他再看一遍这些信时觉得自己就像个傻瓜。 一天下午威利走进自己的房间,看见书桌上有一个厚厚的信封,上面的姓名和 地址是女人的笔迹——不是他母亲的圆圆的斜体字,他在令人振奋的一瞬间想到, 那是梅姑娘的尖尖的直体字,于是便扑到了信上。他发狂似的撕开了信封。它是杜 斯利中尉写来的。一大张叠起来的报纸从信封里掉到地上。 亲爱的威利: 我想你和其他留在这艘该死的老舰上的人都会从随信附上的报纸中得到乐趣。 我已经回到公共关系处——丘奇90号,谢天谢地它离我所喜欢的那些酒吧很近—— 这张报纸昨天下午送到了我的办公桌上。他们要我把它归档,但是我又函索了一张, 现在寄给你。我想他们已经让“老耶洛斯坦”退休了,这应该使你高兴了。艾奥瓦 州的《斯图伯? 福克斯日报》!我差点笑死了,只是自言自语地反复说着这个杂志 的名称。嘿,不管怎么说,他不会开着补给艇去触礁了。 我们在这儿含含糊糊地听到了异乎寻常的“凯恩舰哗变”的多种说法。它已经 变成了传奇故事,虽然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知道马里克无罪释放了。喂, 你不知道吧,由于我得过两枚战斗勋章而且确实在传奇式的“凯恩号”上呆过等等 这些事,我便成了头发灰白的海上勇士,当然这对我只是折磨,但我自然地装出英 勇的样子。如果我喜欢大屁股和毛茸茸的腿,我可以有一群海军的自愿紧急服役妇 女队队员围着我转,可是我想我是有点爱挑剔的。特别是我实际上已经订婚了。这 件事很可能使你着迷。我回家后——你一定记得我给家里写的关于《新纽约人》广 告上那个姑娘的那些信——嘿,我的一个朋友竟然在巴滕、巴顿、德斯坦和奥斯本 帮我跟踪找到了她,而且她很可能是纽约最漂亮的姑娘,名叫克里斯特尔? 盖伊斯 (她的真名是波兰语的一个难发音的字),一个非常有名的模特,一个确实可爱的 小妞。前六个月我常去斯托克俱乐部办事,小伙子,信不信由你,这可比在亲爱的 老“凯恩号”上强多了。顺便说一句,我见过你的情人梅? 温在某个俱乐部唱歌, 她看起来楚楚动人,可惜我没找到机会和她说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