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恩号”的最后一任舰长(2) 他们在“恐怖号”的军官起居舱里找到了作战指挥官,他正独自一人坐在一张 长桌子的一端喝咖啡。他以友好的微笑向威利打招呼。“基思,你的那艘老破艇怎 么没被风浪打沉呢?干得好。喝杯咖啡。你,也来一杯,凯格斯。”两位舰长各坐 在作战指挥官的一侧。威利立刻说:“长官,我想把‘凯恩号’开回美国,就是现 在,就是今天。我不想以我现有的成套轮机装置去穿越更多的台风了。” “等一下,上尉。谁也没有征求你对起航令的建议——” “我这样做是为了这艘军舰的安全——” “你不适于出海——” “眼下我适于出海。我的水兵把泵都修好了。干坐在这儿遭遇下两场台风不会 使我更适于出海——” “噢,你随时可以在这儿接受检验——有一个检验组已经在路上了——” “但是我仍能把她开回去的。如果你把她凿沉在这儿,你将失去她仅有的点滴 的价值——” “嗯,我不责备你想回家。我们都想回去。但是我怕——” “长官,舰队司令对废弃在津坚岛上的‘贾尔斯号’有何感想?再损失一艘主 力舰艇对太平洋扫雷司令部不会增加任何光彩。‘凯恩号’的状况不宜留下。稳妥 的办法就是让我们驶离这一台风区域。我得为全舰的官兵着想。” “假如你行驶到海洋中部出了故障呢?” “派凯格斯和我一起走,长官。我们都该退役了。高速扫雷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不管怎么说,我不会出故障的。我发誓,只要船头朝向美国,我的水兵就是用口香 糖和桶的拎环、金属条也要把这艘军舰黏结和捆绑在一起。” 拉姆斯贝克搅动着咖啡,并以富于幽默感的赞赏的目光打量着威利。“我知道 你一定能证明自己有理由。我们在这儿忙极了,我们想不出任何办法——我会找舰 队司令谈一谈的。” 两天之后,使两舰官兵喜出望外的是,“凯恩号”和“摩尔顿号”都接到了出 发的命令,要他们经珍珠港和巴拿马运河回到设在新泽西州贝永的海军供应站准备 退役。 驶离冲绳使威利感到意想不到的痛苦。他站在舰桥上回头望着这个巨大的岛屿, 直至最后一层绿色的隆起的地形沉入海里。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感到战争结束了。三 年前他离开家,足迹布满半个地球,他历经艰险来到了这个遥远、陌生、不知名的 地方,现在他要回家去了。 他不习惯开着灯在夜里航行。每当他瞥见“摩尔顿号”,看到舷窗里放射出的 黄色的亮光、红色和绿色的航行灯以及强烈的白色桅顶灯时他都会受到惊吓。他仍 然本能地遵守灯火管制的规章,走出房间之前把烟捻灭,小心穿过海图室的门帘以 免漏出光线,并用手指捂住手电筒的透镜。晚上呆在舰桥上听不见声音搜索器发出 的声脉冲的汩汩声也是很神秘的。看见所有的枪炮疏于照料,枪口向里,而且用帆 布盖着使他感到不安。对他而言大海和日本人曾经是同一个敌人。他必须不断地提 醒自己浩瀚的海洋是不会像大量孕育出飞鱼那样自己产生潜水艇的。 他常常在不必要的时候在舰桥上消磨很长时间。星星、海洋还有这艘军舰正从 他生活中悄然消失。再过两三年他将不能根据天上北斗星的角度说出精确到一刻钟 的时间了。他会忘掉“凯恩号”横越海洋时使其保持航向的支距度的准确度数。他 肌肉中固有的特点,如在一片漆黑中找到航速显示器按钮的能力,将逐渐消失。就 是这间他像了解自己的身体一样熟悉的驾驶室本身也将很快不复存在了。他现在有 点儿像在朝着死亡航行。 他们在珍珠港停泊时威利做的第一件事是跑到海军修船厂的电话交换台去给布 朗克斯的那家糖果店打电话。等电话期间他懒洋洋地躺在一条破旧的长沙发椅子上, 随意翻看着几本破破烂烂的画报(其中一本有根有据地预测说日本将如何如何遭到 入侵,并预言战争将于1948年春结束)。接线员终于向他招手叫他到她桌前去并告 诉他梅? 温已不再是那个号码了,而且那边接电话的男人也不知道哪儿能找到她。 “我来跟他说。” 糖果店老板正急促而语无伦次地说着:“你真的是从珍珠港打来的?珍珠港? 你不是开玩笑吧?” “喂,法因先生,我是梅的老朋友威利? 基思,我以前老给她打电话。她现在 在哪儿?她的家里人在哪儿?” “搬走了,搬走了,基思先生。不知道搬哪儿去了。五六个月以前。很久以前 ——住嘴,你们这帮孩子,我在跟珍珠港说话哩——” “她没留下电话号码吗?” “没留号码。什么也没留,基思先生。搬走了。” “谢谢,再见。”威利挂上话筒,付给了接线员11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