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恩号”军舰(5) “就是一个人住在那个弹药舱里都他娘的够满的了,舰长。”副舰长说。 “打仗是件可怕的事情。我得先冲个澡去了,不然我就要馊了。”德? 弗里斯 舰长抽了口香烟,在桌上一个用3 英寸直径的弹壳制成的烟灰缸里把烟头掐灭后就 走了。胖上尉耸了耸肩,穿上了一条肥大的灯笼裤。 “就那么办吧,”他对佩因特说,“你领他到弹药舱去。” “长官,”威利说,“我可以随时开始工作。” 戈顿哈欠连连,用逗趣的眼光看着威利说:“别像火烧屁股似的。先在舰上晃 悠一两天,熟悉熟悉情况。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得在这里呆很久很久的。” “正合我意,长官,”威利说,“我应该为海军效力。”他准备好让自己在舰 上干半年至一年。这就是他不得不在荒野里度过的那一年,这就是他父亲信中写的 应受的磨难,他已作好了面对它的准备。 “你有那种感觉我很高兴,”副舰长说,“说不定你还会打破我的记录呢。本 人在这个大铁桶里已经呆了67个月了。” 威利用12除了一下,吓了一跳。戈顿上尉已在“凯恩号”上呆了5 年多了。 “这艘驱逐扫雷舰的人员配备不知什么地方有点古怪,”戈顿兴高采烈地继续 说,“海军人事局就是不愿意调换舰上的人员。大概是她的档案在华盛顿被弄丢了。 舰上有两位长官在舰上呆的时间加在一起都超过了100 个月了。德? 弗里斯舰长就 已呆了71个月。所以,你会有时间在舰上效力的——哦——你到舰上来我很高兴。 别紧张。” 威利跟在佩因特后面磕磕绊绊地走到弹药舱,一个在主甲板上高7 英尺,长6 英尺,宽3 英尺的铁箱子,只有门是惟一的开口。沿着舱壁的一侧放着一排齐腰高 的架子,上面堆着空的机关枪子弹带和成箱的弹药。哈丁少尉正在那个新近焊在舱 壁上的床上熟睡,焊痕还很光亮,似在怒目而视。哈丁脸上大汗直流,衬衣上的一 道道汗渍把衬衣都染黑了。舱内的温度是华氏105 度。 “这就是家,甜蜜的家。”威利自言自语道。 “这位哈丁与‘凯恩号’可真是一家人,”佩因特说,“他开头开得不错—— 好在,将来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有人转走的。你们两人很快就会到下面军官起居舱去 的。”他抬腿要走。 “我在哪儿能找到基弗先生?”威利问。 “在他的睡袋里。”佩因特说。 “我是说在白天稍晚的时候。” “我说的也是这个意思。”佩因特说完就走了。 基思在“凯恩号”上转悠了一两个小时,探头探脑往舷梯下面、舱口外、门里 边都看了一通。水兵们谁都不理他,好像根本就没看见他似的,除非他在过道里与 人走个面对面,那时那个水兵就自动将身体紧贴在舱壁上,就如同要放一头大型动 物过去似的。威利的观光游览证实了他的第一印象。“凯恩号”是一堆快要腐烂透 了的垃圾,配备的人员都是些无赖。 他溜达到下面的军官起居舱。刮铁锈的铲子在头顶上弄出的当当声响得震耳。 那条长桌上,此时已换上了绿呢子的台布,杂志和书籍都已上了架。舱内除了一个 骨瘦如柴的高个子黑人小伙子之外空无一人。那小伙子的白衬衣和裤子已被汗水浸 湿,无精打采地拖着甲板。“我就是那个新来的军官,基思少尉,”威利说,“能 给我来杯咖啡吗?” “是,长官。”那勤务兵放下拖把,慢悠悠地走向墙角一个铁柜桌上的咖啡壶。 “你叫什么名字?”威利问。 “惠特克,长官,二等勤务兵。要加牛奶和糖吗,长官?” “要。”威利四下里扫了一眼。一块挂在舱壁上的生锈的铜牌告诉他这艘军舰 是以一位名叫阿瑟? 温盖特? 凯恩的人的名字命名的。此人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一 艘驱逐舰的舰长,在一次与德国潜艇交火时伤重身亡。铜牌上方的架板上有许多海 军书籍,其中有一卷皮封面的活页书,《本舰组织,美国舰船,“凯恩号”驱逐扫 雷舰22》。威利将其取下。勤务兵把咖啡放在他面前。 “惠特克,你到‘凯恩号’有多久了?” “4 个月了,长官。” “你觉得它怎么样?” 那黑小子向后倒退着,鼓着两眼,仿佛威利向他挥出一把刀子似的。“它是整 个海军里最好的军舰,长官。”他抓起拖把跑出门去。 咖啡半热不热而且很浑,不过威利还是把它喝了。他太需要刺激了。一小时睡 眠未能使他从参加夏威夷宴会的疲劳中恢复过来。他两眼模糊地阅读着“凯恩号” 的统计资料。这艘军舰是1918年在罗得岛建造的(“是在我出生之前。”他喃喃地 说。)它长317 英尺,宽31英尺,最大航速30节。在改装成扫雷舰时拆掉了四个烟 囱中的一个和一个锅炉,腾出地方给更多的燃料箱以增大续航能力。 头顶上当当的响声更大了,另有一帮人开始在刮甲板上的漆了。随着太阳的升 高,起居舱里的空气闷热了起来,而且越来越混浊。“快速扫雷舰的使命,”威利 念道,“主要是扫清进攻部队和炮舰前方的敌方水域。”他把书撂到桌上,把头伏 在上面,沮丧地呻吟起来。 “喂,”一个声音说,“你是基思还是哈丁?”说话人睡意犹浓地蹒跚着从他 身旁向那只咖啡壶走去,身上只穿着一条运动员穿的护身。这使威利意识到“凯恩 号”上行为检点的规矩比易洛魁族印第安人的规矩还要马虎。 “基思。”他回答说。 “好极了!你跟我干活。” “您是基弗先生?” “对。” 这位通讯官背靠着那张柜桌,大口喝着咖啡。他的脸瘦长,与他弟弟的脸一点 也不像。汤姆? 基弗有6 英尺多高,小骨架,肌肉发达,深陷的蓝眼睛里白眼珠多 得使他给人一种咄咄逼人、野性十足的印象。他的嘴和罗兰的一样阔大,只是嘴唇 不厚,又薄又苍白。 威利说:“我认识您的弟弟罗兰。我们在海军军官学校是同住一间寝室的伙伴。 他现在就住在珍珠港这儿的单身军官宿舍。” “真的?我们得把他弄到这儿来。”基弗冷冷地放下咖啡杯,“到我屋里来说 说你自己的情况。” 基弗住在过道顶头的一间正方形铁屋子里,屋内安着横七竖八的管道,两张装 死在弯曲的舰壳上的床,一张书桌上面的书籍、小册子堆得足有三英尺高,一个铁 丝筐里面装满了文件和一摞乱七八糟的登录的出版物,最上面是一叠刚洗净熨好的 咔叽布衣服、袜子和内衣。上面的铺上趴着一个赤身裸体的人模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