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长德?弗里斯(4) 他捂着鼻子爬上了床,哈丁也如法炮制。有一两个小时,他昏昏沉沉地在床上 翻来覆去,乱踢乱蹬,噩梦联翩,每隔几分钟就被工人们弄出的一阵巨响吵醒一次。 哈丁则进入了死一般的沉睡。半夜里,工人们走了,然而突然降临的平静与幽暗并 未带来解脱,反而使威利对高温与烟囱排放的毒烟的呛人气味的感觉更加清晰了。 他穿着短裤,摇摇晃晃地走到甲板上,又步履蹒跚地走进了下面的军官起居舱,倒 在长沙发上睡着了,满身都是烟灰。 可是他又一次——这一次是他在“凯恩号”军舰上最经典的经历,也是他对这 艘军舰最难忘的记忆——他又被人摇醒了。亚当斯上尉正站在他身旁俯视着他,腰 里扎着值勤军官的枪带和手枪,小口喝着咖啡。威利坐起来,透过舷窗看见外面是 一片漆黑的夜色。 “帮帮忙,基思,咱们值的是4 点至8 点的班。” 威利回到弹药舱,穿好衣服,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上后甲板。亚当斯给了他一条 枪带,让他看了放在舷舱门旁一张摇摇欲坠的铁皮桌里的航海日志和“值勤军官指 南”,又把他介绍给该班值勤的操舵兵和传令兵。那是两个穿着蓝工作服,睡意矇 眬的水兵。放在桌子上的座钟在带灯罩的黄色电灯光下显示是4 点5 分。船坞里所 有的舰船都是漆黑一片,寂静无声。“值4 点至8 点的班是家常便饭。”亚当斯说。 “那有什么不好。”威利打了个哈欠说。 “我不知道,”火炮指挥官说,“在吹起床哨之前,我有些事情需要在下面处 理。你觉得你能对付得了吗?” “嗯——哼。” “好。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要确保不让那些值更的家伙们坐下或站着睡着了。 前后甲板上都有人站岗,明白了吗?” “我明白,”威利说着,敬了个礼。亚当斯回了个礼就走了。传令兵是个小个 子一等水兵,名叫麦肯齐。亚当斯刚走,他就愉快地长出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到了 装白菜的板条箱上。威利被这种公然违抗的行为惊呆了。“起来,麦肯齐。”他毫 无把握地说。 “呵,为什么?如果你需要用传令兵的话,我在这儿呢。真是的,长官。”麦 肯齐说这话时脸上做出讨好的笑容,舒舒服服地往后一靠。“你不用理亚当斯上尉 那一套。他是惟一非让我们站着不可的当官的。德? 弗里斯舰长并不计较。” 威利疑心这是谎话。他向过道上的下士恩格斯特兰德,一个高个子,宽肩膀的 一等信号兵瞥了一眼。那人正靠在桌上龇牙咧嘴地笑着欣赏这边的这段插曲。 “如果两秒钟内你还不站起来,”威利说,“我就把你报告上去。” 麦肯齐立刻就站了起来,嘟哝着说:“老天啊,又是一个讨厌的较真的官老爷。” 威利没好意思再多说什么,只说:“我要查哨去了。” “嗯,嗯。”恩格斯特兰德应道。 前甲板上微风习习宜人,满天星光灿烂。威利发现那值勤的哨兵正靠在起锚机 上团着身子酣然大睡,他的枪就横放在膝上。这情景令威利大为震惊。他在弗纳尔 德楼时就学过:对在战争时期值勤睡觉的惩罚是枪毙。“嗨,你,”他大喊道, “快醒醒。”那哨兵毫无反应。威利用脚尖捅了捅他,随后又使劲地摇晃他。那哨 兵打着哈欠,站起来扛起他的步枪。“你知道,”威利喝问道,“站岗睡觉要受什 么惩罚吗?” “谁睡觉了?”那哨兵怒气冲冲地说,“我是在心里发摩尔斯电码呢。” 威利真想把这个坏蛋报告上去,但又不愿为把他送上军事法庭负责,“好吧, 不管你刚才在干什么,你给我站着,不许再像刚才那样。” “我刚才就是站着的,”那哨兵气呼呼地说,“只不过蹲下去暖暖身子而已。” 威利厌恶地离开他去检查在舰艉站岗的哨兵。他走过后甲板,发现麦肯齐仰躺 在一堆救生衣上。“找死啊,你,”他大喊道,“起来,麦肯齐!恩格斯特兰德, 你不能让这家伙站着吗?” “长官,我病了,”麦肯齐呻吟着说,坐了起来,“我上岸休假时运气不好。” “他的状况确实不好,长官。”恩格斯特兰德微微一笑说。 “好吧,那就另外找个人站这班岗。” “可是,长官,全舰的水兵状况都非常糟糕。”恩格斯特兰德回答说。 “起来,麦肯齐!”威利大吼道。麦肯齐吃力地站了起来,发出极其痛苦的哼 哼声。 “对了,就这样站着。”威利大步向舰艉走去。那个在舰艉站岗的哨兵,像狗 似的拳成一团,在甲板上睡着了。“上帝啊,这是艘什么军舰呀。”威利自语道, 狠狠地往这个哨兵的肋部踢了一脚。那哨兵蹦起来,抓起他的步枪,做了个立正的 姿势。之后,他眯起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威利。 “乖乖,我还以为肯定是马里克先生呢。” “我是基思先生,”威利说,“你叫什么名字?” “富勒。” “好,富勒,如果我再看见你在哨位上睡觉,你就等着上军事法庭吧,听见了 吗?” “听见了,”富勒讨好地说,“请问,您是同卡莫迪先生一样从军事学院来的 吗?”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