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海第一天(7) 威利曾经是弗纳尔德楼操纵信号灯的冠军。他为自己能用摩尔斯电码每分钟发 八个字而自豪。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由他操纵信号灯更自然的事了。所以,恩格 斯特兰德刚松手,他就向“摩尔顿”发开了信号。他要向凯格斯致意,而且他还以 为显显他在摩尔斯电码方面的本事也许会使舰长对他的看法稍稍升高一些。信号兵 ——恩格斯特兰德和两名助手——惊呆了,直瞪瞪地看着他。“别担心,小家伙们,” 他说,“我会发。”水兵们都一样,他想,把他们那点小技艺当成大宝贝,看见一 个军官能干得如同他们一样在行就心生嫉恨。“摩尔顿”的回复信号发过来了。他 开始拼出“你—好,凯—格—斯——多——么——”“基思先生,”耳边传来舰长 的声音,“你在干什么呢?” 威利住手停发信号,但手仍留在信号灯快门的操纵杆上。“只是想向我的朋友 问好,长官。”他若无其事地答道。 “我明白了。请把你的手从信号灯上拿开。” “是,长官。”他使劲拉了一下信号灯的操纵杆,服从了舰长的命令。舰长吸 了一口长气,又慢慢吐了出来,然后以忍耐的口气说:“我应该向你讲清楚一件事 情,基思先生。本军舰上的通讯设施与大街上的公共付费电话可不一样。舰上只有 一个人有权决定发什么信息,而那个人就是我本人,所以今后——” “这又不是什么正式信息,长官。只问个好——” “讨厌,基思,你等我把话讲完!本军舰无论在什么时候,出于什么理由,要 发出无线电信号或视觉信号,不论信号发出的方式是什么,就都是正式通讯,对此, 我,只有我负这个责任!现在,你清楚了吗?” “真对不起,长官。我刚才真的不知道,不过——” 德? 弗里斯转过身,对那个信号兵咆哮道:“真他妈的该死,恩格斯特兰德, 你是不是值着班就睡着了?那个信号灯是你的责任。” “我知道,长官。”恩格斯特兰德低下头说。 “虽然这是因为某个军官碰巧不知道通讯程序,但这不能成为你的借口。即使 是副舰长要动那个信号灯,你也要一脚把他踢到舰桥那边去,远远地离开信号灯。 倘若再发生这样的事,就罚你十次不准上岸。放机灵点!” 他大步走进驾驶室。恩格斯特兰德责怪地看了威利一眼,走到舰桥的另一侧。 威利凝望着大海,脸上直发烧。“好个乡巴佬,真是个愚蠢自大的大乡巴佬,”他 心里骂道,“找一切借口显示自己有多了不起。故意找信号兵的茬儿好让我更受羞 辱。不折不扣的迫害狂,妄自尊大的普鲁士家伙,蠢货!” 丢失的电报 那几艘扫雷舰于凌晨4 时正排成一条彼此相距1000码的斜线,开始布放扫雷装 置。威利走到舰艉上观看着。 他看不出眼前的活动有任何意义。那套装备是一团纠结在一起的脏兮兮、油腻 腻的缆绳、钩环、浮标、绳索与铁链。六七个舱面水兵光着脊梁在马里克的监视下 来来回回地忙着,一边在起伏颠簸的舰艉上四处与那堆破烂较劲,一边沙哑着嗓子 喊叫着,警告着,用语的下流污秽不堪入耳。军舰大幅摇摆时,海浪刚好打到他们 的脚踝上,海水在扫雷装备四周激荡。在威利看来,那场面简直就是一片混乱和惊 慌失措。他推测“凯恩号”的水兵们根本不适合他们的工作,而是正在证实古老的 格言: 当遭遇危险或疑点, 跑圈,尖叫并呼喊。 这样大呼大叫了20分钟之后,那位指挥这场战争之舞的副水手长,一个矮胖结 实,声似蛙鸣,性急如火,名叫贝利森的小头目高声报告道:“马里克先生,右舷 一切准备完毕!” 此时,攀附在一台巨大的蒸汽起锚机上避水的威利心里怀疑那堆一团乱麻似的 东西算什么“准备完毕”。 “基思,”马里克厉声喝道,“快离开那起锚机。” 威利跳下来时,正好赶上一个海浪打上甲板,打湿了他小半截裤腿。他涉水走 到后甲板船室的梯子前,爬上去观看下面的工作会如何进行。水兵们将一个蛋形扫 雷器挂到一台吊车上。随着马里克一声口令,他们把那套装备整个地从船侧抛入海 中。顿时,沉重铁器的撞击声,铁链的嘎嘎声,浪花的拍打声,水兵们的喝骂声, 蒸汽的喷射声,起锚机转动的吱吱声,乱哄哄的奔跑声汇成了一曲不堪入耳的华彩 乐章,随后是一片骤然降临的寂静。扫雷器从右舷干净利落地呈扇形向外展开,缓 慢下沉,水面上的红色浮标标示出它所在的位置。紧密地绕在起锚器上的锋利的钢 索均匀地放开。一切都像扫雷手册中的示意图一样,井井有条,毫厘不差。 左舷扫雷器的投放又是一通手忙脚乱。威利再也不敢肯定那无懈可击的第一次 投放究竟是出于运气还是凭着技术。当混乱情形与污秽的谩骂声像前次一样达到高 峰时,他觉得主要还是靠运气。但是经过又一轮的溅落,转动,嘶喊,咒骂,直至 复归寂静——第二台起锚器像第一台一样干净利落、顺利地完成了作业。“我死也 不信。”他大声说。 “为什么?” 这声音使威利小小地吃了一惊。德? 弗里斯舰长正趴在他旁边的船舷上观看水 兵们操作。 “啊,长官,我觉得干得相当漂亮,没别的意思。” “这是我见过的最糟糕的一次投放,”德? 弗里斯说,“嗨,史蒂夫,你怎么 竟然用了45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