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海第一天(8) 马里克仰面冲他微笑着说:“您好,舰长。怎么啦,我认为小伙子们干得不算 很差呀,他们已四个月没干了。舰长,你看看,其他舰只甚至都还没开始放呢。” “谁管那些乱糟糟的铁桶呀?我们在努美阿岛时只用了38分钟。” “舰长,那可是在操练了四天之后——” “就算是吧,明天我要求在30分钟内完成。” “遵命,长官。” 那些满身油污,汗流不止,衣衫褴褛的水兵们手插着腰在周围站着,对舰长的 批评,看上去倒是特别自鸣得意的样子。 “长官,这都是我的错。”副水手长开口说话了。接着,他开始了一番自我辩 白,威利听得一头雾水,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原话大致是这样的:“那左 舷的畜生在我们快放切割链以免再次走那个鼻子尖时缠在右舷那个坟堆儿上了。我 不得不摘掉那个钩子,弯了两条蛇鲨换上,这才在匆忙中把扫雷器放了下去。” “好啦,”德? 弗里斯说,“你难道不能摇动那个乳酒冻或者试试那个痒痒草? 那样那起重机就碰不上那根粗针了,你也就不用管那个衣服架子了。这样做结果是 一样的。” “是,长官,”贝利森说,“那样可能也行。我明天试一试。” 威利的心沉了。他确信即使随“凯恩号”航行100 年也不会比现在对这种莫名 其妙的话懂得多些。“长官,”他对德? 弗里斯说,“对施放扫雷器有没有规定的 标准时间?” “书上要求1 小时,”德? 弗里斯说,“本军舰的标准是30分钟。不过,我从 来没能够让这些笨手笨脚的家伙做到过。也许你的朋友奎格的运气会好些。” “这样使用‘标准’这个词儿倒是挺有意思的,长官。”威利壮着胆子说。 德? 弗里斯讥讽地看了他一眼,“是啊,你听的是海军的行话——好啦,”他 对下面的人喊道,“你们扫雷支队的人听着,总起来说这次的活儿干得还不算太差。” “谢谢您,长官。”水兵们说,相互开怀地笑了。 其他的扫雷舰此时也都放下了扫雷器,于是整整一个下午的操演便开始了。威 利被一连串的急转弯、兜圈子以及队形变换弄得头晕眼花。他努力追随眼前发生的 一切。一次他甚至到舰桥上去请教年轻的舰务官卡莫迪,请他解释操演的各个程序。 卡莫迪添油加醋地把诸如贝克尔行进、乔治行进,以及什么斑马行进滔滔不绝地讲 了一通。最后,威利还是依靠用自己的眼睛观察才弄明白,原来这些扫雷舰在假装 已进入雷区,模拟着遇到了各种紧急情况和灾难。这真是个悲哀的差事,他想。当 扩音器发出“停止演习。收起扫雷器”的命令时,已是夕阳西下,红霞满天了。威 利立即回到后甲板舱,想尽量多了解一些收起扫雷器的操作细节,但主要还是想欣 赏水兵们的咒骂艺术。他从未听过如此精彩的话语。在热火头上时,“凯恩号”上 的污言秽语颇有些古希腊酒神赞歌的气概。 他没有失望。扫雷支队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他们像是与时间赛跑似的赶着把 那两套扫雷器收到舰上。他们时刻注意着其他扫雷舰桅杆桁端上挂的两个黑球,落 下一个黑球说明已收起了一套扫雷器。“凯恩号”只用了15分钟便落下了左舷桁端 上的黑球,不等“摩尔顿号”降下第一个黑球,“凯恩号”右舷下面的扫雷器已露 出了水面。马里克中尉光赤着上身,大汗淋漓地与水兵们并肩作战。“加油啊,” 他大喊道,“到现在才用了28分钟!仍是咱们最快!赶快把这个该死的大鸭蛋拖上 来呀。”但在最后一分钟灾难发生了。水兵富勒正要把红色的浮标拽出水面时,失 手把它掉进了海里。那浮标在舰艉后面的波浪里一沉一浮地漂走了。 其他水兵将富勒围了起来,突然灵感大发似的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其精彩纷 呈的花样把威利乐得直想为他们鼓掌喝彩。马里克传话让“凯恩号”停止前进,然 后缓慢倒退。马里克脱光全身的衣服,在腰上系了根绳子。“别瞎打小快艇的主意 了。我游过去把那该死的东西抓回来。告诉舰长停机。”他对副水手长说。接着, 他便从军舰侧面跳入海中。 夕阳已西沉。那浮标在紫红色的海浪中只是一个小红点,距离左舷约有200 码。 水兵们沿栏杆站成一条线,看着上尉的头渐渐地接近那浮标。此时,威利听见他们 在唧唧咕咕地谈论着鲨鱼。“我5 分钟前看见了一条该死的锤头鲨,”贝利森说, “即使要我的命我也不会游泳去取那东西。为了给那老东西节省5 分钟让我的屁股 给咬掉——” 有人在威利肩膀上拍了一下。他不耐烦地转过身,“嗯,嗯。是什么事?” 一个电报员手里摇晃着一份电报在他身后站着。“这是刚发过来的,长官。是 专发给咱们的。基弗先生说现在是您值班译电——” 威利拿过电报看了一眼。“好的,知道了。我过几分钟就把它译出来。”他把 那张纸往口袋里一塞,就又朝海上望去。此时,马里克的脑袋在黑糊糊的水里几乎 看不清了,他已游到浮标跟前。他在那东西周围拍打了约莫1 分钟的样子,双脚击 起的水花泛着白沫。随后,只见他往上一蹿,露出半截身子,挥舞着双臂。风吹来 了他隐约的呼叫声:“抓住了,往回拉吧!”水兵们开始拼命往回拉那根湿漉漉的 绳子。那浮标由马里克抓着破水而来。 威利兴奋不已,奔下舷梯向舰艉跑去。他一脚没有踩稳,摔倒在溜滑的甲板上。 一个暖洋洋的海浪打在他身上,把他打了个透湿。他站起身,吐着嘴里的海水,一 把抓住了一根救生索。那水淋淋的浮标哐当一声落在了甲板上。“把右舷的黑球降 下来!”贝利森喊道。马里克的头在螺旋桨护板附近冒了上来,十几只手臂伸了过 去。他也爬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