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法西斯运动的兴起 “法西斯”一词来源于拉丁文“Fasces”,原意指中间插着一把战斧的一束棍 棒,是古罗马帝国高级长官的一种权力标志,在他们出巡时其扈从每人肩负一束, 寓意人民必须服从至高无上的国家权威,否则立即绳以斧钺。 今天,“法西斯”是一个令人憎恶的字眼,在人们的日常用语中,它成了独裁、 暴政和恶行的代名词。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以前,世界上任何地方都不曾存在法 西斯主义。毫无疑问,正是由于大战带来的社会大动乱及其造成的破坏和引发的危 机,以及在一些国家中出现的激烈的民族主义情绪和对“红色”革命的深深恐惧, 才产生了称之为法西斯主义的运动。在世界范围内,这一运动几乎同时产生于具有 浓厚封建主义和军国主义传统、资产阶级议会民主力量相对薄弱、极端民族主义思 潮大大泛滥的意大利、德国和日本,并最终在这些国家成了气候,先后掌握了国家 政权,并为这个世界带来了另一场战争灾难。 在弱肉强食的帝国主义角逐场上,被讥为乞丐帝同主义的意大利素来贫弱。一 战后即爆发了严重的经济危机,人民生活困苦不堪,民怨沸腾,工农大众纷纷揭竿 而起,现存社会秩序难以维持。与此同时,由于巴黎和会上的失败而引发的民族主 义情绪达到狂热程度,人人大骂政府无能才使国家遭此羞侮,打倒政府、武力夺占 领土的呼声遍及全国。但是接二连三、频繁更迭的短命内阁却无法应付这社会动乱 的现实,统治阶级惊呼政权难保,强烈要求组成一个“能够确保社会秩序的强有力 的政府”,恢复秩序,向外扩张。 正是在这种充满矛盾的混乱之中,产生了以墨索里尼为首的法西斯运动。 1883 年墨索里尼生于一个铁匠家庭,虽家境贫寒,但他从小就野心勃勃。有 一次他竟对母亲说出“将来我要让世界发抖”的狂言。在他的早期政治履历中,他 曾是意大利社会党人,后投身意大利的第一个法西斯组织——“国际行动革命法西 斯”(后更名为“革命干涉行动法西斯”),狂热鼓吹参加一战将为扩大意大利版 图开辟新的喜人前景。意大利参战后他应征入伍。大战一结束墨索里尼便决定重建 法西斯组织,名为“战斗的意大利法西斯”,其目标就是要夺取全国政权。最初他 以左的面目出现,但惨遭失败。于是他改变方向,转而投靠统治阶级,公开宣称要 把“意大利从共产主义的恐怖下解放出来”。他成立了以退伍军人、狂热的青年学 生和从不干好事的恶棍地痞无赖为主要成分的法西斯行动队。这些队员身穿黑衫、 手拿武器,高举手臂行“罗马式”敬礼,以维持现政权的打手姿态出现,同军警沆 瀣一气,合谋制造白色恐怖,专干残酷镇压革命力量之事,以此博得了权势集团的 信任。1921 年墨索里尼终于进了议会。接着他把战斗的意大利法西斯更名为国家 法西斯党,以古罗马的“束棒”标志为党徽,选举自己为党的“领袖”,公开表明 要建立极权制以恢复罗马帝国的霸业。 自此以后,墨索里尼紧锣密鼓地开始了夺取全国政权的准备工作。他在全党组 织法西斯武装战斗队,不断夺取地方政权,到1922 年10 月27 日,墨索里尼终 于在统治集团的暗中支持下,借法西斯党为全国第一大党和拥有武装的优势,发动 了“向罗马进军”的行动。消息震惊京城,无能内阁被迫辞职。31 日墨索里尼在 国王授权下组成第一届法西斯政府。从此他用尽一切手段实行一党专政,把党政军 财经大权集于一身,终于在1929 年建立了意大利法西斯极权体制。 就在墨索里尼认为他稳操政权之时,1929 年爆发的全球性经济大危机袭击意 大利。为摆脱困境,墨索里尼频频发出好战叫嚣,把暴力引入外交,不断在巴尔干 地区制造麻烦,并最终于1935 年发动了侵略埃塞俄比亚的战争,把无辜人民投入 到战火之中。 与意大利相比,德国的法西斯组织出现得并不算晚,虽然在掌握政权的时间上 墨索里尼先声夺人,但是在意大利发端的法西斯运动却是经过德国的纳粹运动才发 展到登峰造极的地步的。 战后初期的德国是欧洲最为动荡的国家。经济的凋敝,社会的动乱,以及一向 自负的德国民众因凡尔赛条约而感到的难以忍受的民族屈辱,孕育出了强烈的民族 复仇主义和疯狂向外扩张的不正常心理。对现状的不满和改变现状的要求,使德国 出现了形形色色的政治团体和党派,纳粹党的前身、1919年1 月成立的德意志工人 党便是其中的一个。 德意志工人党原是一个在慕尼黑的以工人为基础的仅有数十人的小党、带有民 族主义和反犹主义色彩。但军方对这个小小的政治团体心存疑忌,便派一名当地陆 军政治部的下士前去调查。没料到这位下士惊异地发现该党的主张竟与他本人的许 多思想相同,这引起了他的兴趣,并颇有点戏剧性地从刺探情报者变成了该党的领 导成员!这位下士便是后来给德国和世界带来恶运的阿道夫·希特勒。 希特勒1889 年出生在奥地利邻近德国的小镇勃劳瑙的一个海关小职员家庭, 从小受到民族主义和种族主义的熏陶,他连中学也没有上完,想进艺术学院又未被 录取。在父母双亡后,20 岁的希特勒独身一人到维也纳闯荡。 在以后的四年中他过着流浪生活,靠打零工或出售拙劣的临摹画糊口,常身无 分文,与饥饿为伴。然而正是在他称之为“我一生中最悲哀的时期”中,他的民族 主义、反犹主义、反社会主义和反民主主义思想得到了大大的巩固与发展。此外他 从冷眼旁观中学会了煽动蛊惑民众的种种狡猾技巧,确信以铁腕人物与恐怖手段才 能统治国家,他还懂得了要想接掌政权,必须博得上层权势集团的支持。 1913 年希待勒来到德国南部的慕尼黑谋生,仍囊中如洗,无正式职业。 第二年大战爆发,他立即志愿参加陆军。在四年的战争中他作战狂热,两次负 伤,两次获铁十字勋章,并升为下士。在第二次疗伤期间,他得知德国战败并发生 了革命,建立了共和国。这使希特勒极受刺激,并深信右翼分子为了替战败寻找替 罪羊而编造出来的“匕首神话”,即德国战败的原因并非在战场上,而是由于国内 的犹太人和马克思主义给了德国“背后一剑”!由此这个从骨子里仇恨民主崇尚专 制的人便下决心投身政治。他很快回到慕尼黑,在陆军从事政治工作,不久便碰到 了上文所说的德意志工人党。从此希特勒这个乱世好雄便开始把过去积聚的全部能 量释放出来,推动这个原本默默无闻的小党派的活动发展成一场席卷全国并最终建 立了第三帝国的法西斯运动。 1920 年在希特勒鼓动下,德意志工人党改名为民族社会主义德意志工人党, 简称纳粹党(“纳粹”是德语民族社会主义一词的缩写Nazi 的汉语音译);他把 一大批身强力壮的退伍军人和社会无赖组成纳粹党的准军事组织冲锋队,这批凶狠 之徒身穿褐色制服,专事攻击政敌以制造成势;他采用长期以来在一些民族主义团 体中被用作雅利安德意志精神象征而闻名的带钩十字“卐”(据说卐字是古代居住 于苏台德地区德意志人的图腾崇拜,意为太阳) 作为纳粹党的标志,并亲自设计了红地白圆心、中间嵌上一个硕大黑色卐字的 纳粹党旗,以吸引民众。他参与制定党纲,即“二十五点纲领”,其中虽包括一些 反对垄断资本主张社会改革的条款,但那不过是为了吸引彷徨无主生计艰难的下层 民众,从不打算兑现,而诸如废除凡尔赛条约、排斥所有犹太人、把所有日尔曼血 统的人统一在一个大德意志帝国之中等极端民族主义的条款,才是他追求的目标。 1921 年希特勒成为纳粹党主席,从此他自任元首,在党内实行层层独裁的 “领袖原则”,这也成了以后第三帝国的模式。希特勒的野心随着他在党内地位的 上升而膨胀。1923 年1 月,法、比军队占领鲁尔地区,德国发生了如脱僵野马一 般的恶性通货膨胀,破产的人们咒骂魏玛共和国,社会动荡不安。希特勒视此为千 载难逢的推翻共和国的机会,便学着一年前墨索里尼向罗马进军的模样,于当年11 月策划了一次啤酒馆暴动,企图一举夺取全国政权。但这次在希特勒看来唾手可得 的胜利,却在不到24 小时内便迅速化为泡影,希特勒鎯铛入狱,被判五年徒刑, 但一年后便获释出狱。然而这次失败的暴动却使希特勒和纳粹党在全国出了名。 在狱中希特勒口授了《我的奋斗》一书,该书逻辑混乱、语言枯燥乏味且臃肿 冗长。他在书中喋喋不休地宣扬雅利安种族优越论,诬蔑犹太人是寄生虫,攻击马 克思主义和资产阶级议会民主,鼓吹“领袖原则”和独裁统治,露骨地谈论扩张有 理的“生存空间”论,宣称德国必须与法国算帐,向俄国扩张。这本集法西斯主义 之大成的书籍为未来的第三帝国描绘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蓝图,成了纳粹党的“圣经”。 但是共和国熬过了战后初期的风浪,在以后的几年中经济复兴、外交成功,前 途似乎光明,因此希特勒和他的纳粹运动也就时运不佳,更为重要的是,虽然德国 的主要权势集团——国防军和垄断资本家心中也同样存有希特勒无休止谈论的思想, 但他们对纳粹党仍心存芥蒂,这帮在一个下士率领下的吵吵嚷嚷要进行社会改革的 人倒底要干什么?靠他们就能重振国威吗? 尽管许多人心灰意冷,希特勒却锲而不舍等待时机。只是他现在要通过现有的 议会夺取政权。希特勒使出浑身解数,走遍全国,在继续鼓吹种族优越的同时,向 各种不同的人许下不同的诺言。他向陆军许诺要重整军备以恢复他们昔日的光荣, 用共产主义恫吓民族主义者和资产者;他向保守派许诺要恢复特权,却又向人民许 下社会主义;他许给冲锋队员自由使用暴力并建立了党卫军,又向总统保证要建立 一个法治政府;他无情镇压共产党人,威胁打击社会民主党……。靠着这些手段, 他分裂了反对他的联合阵线。到1929年快结束时,像一场大火一样席卷全世界的经 济大恐慌终于给希特勒送来了机会,他立即抓住不放,展开大规模竟选活动。结果 在1930 年大选中,纳粹党的议席竞从1928 年的12 席上升到107 席,一跃而成 为仅次于社会民主党的国会第二大党!这个结果就连希特勒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的! 此后纳粹运动继续发展,到1932 年纳粹党终于成为国会第一大党。1933 年1 月 30 日,希特勒应86 岁总统兴登堡之召就任总理。这一天是魏玛共和国的末日, 德国历史开始进入了法西斯专政的最黑暗年代。 希特勒志得意满地上了台,他取缔了共产党和社会民主党,清洗了冲锋队中的 不识时务者,翦除了党内外的政敌和从前的盟友。1934 年8 月兴登堡去世,希特 勒成为享有党政军无限大权的“元首兼国家总理”,终于确立了一党专政的希特勒 个人独裁的“元首”极权主义体制。他掌握着现代国家机器,却无情践踏着现代文 明的一切准则。他的第三帝国实行暴政恐怖统治,管制经济,专政文化,禁锢思想, 残害犹太人,建立了世界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法西斯专政。同时他打着“扩张生存空 间”的旗号,实行“要大炮不要黄油”的政策,让经济服从战争需要,使德国日益 变成一个对世界和平和人类生存构成巨大威胁的欧洲战争策源地。 1933 年2 月1 日,希特勒第一次以总理身份向全国发表广播讲话与意大利和 德国的法西斯运动相比,东大的日本有着不同的形态。日本虽然也有民间法西斯组 织,但既未出现领袖,也未形成统一运动,它是由日本政治生活中有着特殊地位和 权力的军方自身实行了法西斯化,并自上而下地把近代天皇制改造成法西斯政权的。 作为军事封建帝国主义,日本在一战后不仅面临国内的政治经济危机,还面临 着亚洲民族解放运动的高涨。出于向外扩张和与英美等老牌帝国主义争夺亚洲及世 界霸权的需要,日本的法西斯分子于1919 年成立了日本第一个民间法西斯组织 “犹存社”,该社名称取自中国晋代大诗人陶渊明的《归去来辞》:“虽三径就荒, 松菊犹存”,其表面意义便相当明显,即借以表明,目前世界虽受社会主义与和平 民主潮流冲击,但“日本民族之魂”将仍然屹立;而其真实意图,用该社发行的小 册子的话来说,就是“我们握着双刃之剑。这把剑,对于弥漫亚洲的不义行为将严 惩不贷,同时对待损害日本的邪恶势力更有如秋霜烈日”。野心真是不小。尽管它 不久就发生了分裂,但从犹存社开始在日本兴起了种种法西斯主义思潮和五花八门 的法西斯组织,他们虽分合无常,但都反共反民主,鼓吹对外扩张,要求“国家改 造”。在这些组织中,军部的法西斯势力最强,影响最大。 1921 年10 月27 日,三名年轻的法西斯分子、日本陆军军官在德国莱茵河 畔的巴登巴登温泉聚会,讨论国内外形势,订立改革军制、为日本今后向外扩张并 与英美苏决战的“巴登巴登密约”,其中就有中国人并不陌生的战争罪犯冈村宁次。 第二天东条英机便加入进来。日本军队法西斯运动由此开端。这些人回国后就开始 招兵买马,邀集志同道合、年龄相近的陆军中下级军官,在军队内部组成法西斯团 体。他们在军中大力宣传未来的战争是调动一切人力物力的总体战争,因此必须先 用武力把中国的满蒙地区夺到手中以补日本经济之不足,然后以全中国为基地,才 能同英美苏争霸。为此他们要求改变军队“任人为亲”的派阀关系,起用有才干之 人,并要求改造国家,排除政党政治,确立军部的政治支配地位,建立法西斯极权 体制。 这批野心极大的军官不仅有言论,更有行动,他们要用对外发动战争的方法加 速实现上述主张。1931 年9 月18 日,他们借世界经济危机之机,精心策划制造 了震惊中外的侵略中国东北的九·一八事变,率先把日本变成了远东战争策源地。 侵略中国的得逞,不但提高了军部的政治地位,也鼓舞了军队法西斯分子夺取国家 政权的野心。他们一面以“防止赤化”、拥戴天皇权威为口号迫害一切进步人士, 实行思想禁锢,一面使用恐怖暗杀手段,于1932 年5 月5 日刺杀了首相犬养毅, 使总共维持了不到10 年的日本政党政治早早结束。 但是在推行法西斯化的过程中,军部并非一帆风顺。陆军中的法西斯分子分为 两派,一派主张继续用恐怖手段搞政变,建立以天皇为中心的军事法西斯独裁统治, 称为“皇道派”;另一派主张运用军部现有特殊地位,与官僚财阀结为一体,依靠 合法手段自上而下建立军部独裁,称为“统制派”。 两派争斗结果,“统制派”掌握了陆军大权。“皇道派”不服,于1936 年2 月26 日发动军事政变,但很快被前者镇压下去。随后登台执政的广田弘毅内阁便 是日本法西斯政权初步建立的标志,因为它唯军部法西斯之意旨是从,恢复了军部 大臣由现役军人担任的旧制,为军队法西斯分子控制政权提供了合法途径;它开始 让经济为战争服务并确定了扩大对外侵略的方针,以独占中国和向南洋发展为基本 国策。从此日本加紧扩军备战,为全面侵华战争做着准备。 随着德意日法西斯运动的发展和法西斯政权的相继建立,战争的乌云开始在空 中聚集,并在这聚集过程中不断发出道道闪电。这闪电在亚欧大陆引发了团团侵略 的战火,而点燃这火焰的法西斯恶魔虽遭到无辜弱小民族的坚决还击,却为西方民 主大国所纵容姑息,致使局部火势越烧越大,终于达到了非经过一场世界大战才能 遏止的程度。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