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雅尔塔会议 1945 年初,同盟国的战争取得了不同进展。在欧洲战场上,苏联红军打得十 分出色,他们于1 月17 日拿下华沙后,已扫荡前进300 英里深入德国本土,到2 月初红军己不停歇地向前推进到离柏林只有40 英里的奥得河一线,在希特勒的首 都已能听到红军的隆隆炮声。相反,英美盟军由于阿登战役而打乱了他们向第三帝 国进军的时间表,到2 月初,他们仍在远离柏林300 英里以外的德国边境之外,尚 未渡过莱茵河。在巴尔干,苏军已取得了决定性胜利,慌得丘吉尔顾不上等待他那 正在竟选的伙伴罗斯福,便独自于1944年10 月去拜访斯大林,双方处心积虑地进 行了一场强权政治老传统下的现实主义交易——在巴尔干划分了势力范围。英国不 得不承认苏联在巴尔干北部的优势,以换取维持它在希腊的传统地位。在太平洋战 场,美军虽已逼近日本本土,但要把日本彻底打垮尚需时日。 然而无论如何,盟军在战场上的胜势已不可动摇,战时盟国三巨头考虑的主要 问题已是如何等划建立战后的世界秩序。因此政治决议便成为他们于1945 年2 月 4 日11 日召开的雅尔塔会议的主题。不过,他们在战场上面临的不同形势以及在 共同的敌人行将消亡时大同盟内部潜在矛盾的日益显露,加上力图维护令人难以忘 怀的战时大团结,都将对这次会议带来重大影响。 随着盟军从四面八方集中到德国,如何安排战后的德雅尔塔会议上的三巨头 (前排左起):丘吉尔、罗斯福、斯大林国再次成为政治家们必须解决的当务之急。 在战后的德国必须实行非军国主义化和彻底消灭纳粹暴政方面,三国意见一致。在 分区占领和管制德国方面出现分歧,丘吉尔力主让法国占有一席之地,罗斯福和斯 大林最后同意在英美占领区中划出一部分给法国,苏占区的大柏林也由四国共管, 法国参加盟国对德国的管制委员会。在德国赔款问题上,三巨头虽然同意赔偿应根 据战胜国的贡献大小和损失大小来分配,但英美认为苏联提出的高达200 亿美元的 赔款总额(苏联将得到其中一半)过于苛刻,他们担心在赔款问题上重蹈一战后的 复辙。经过激烈的争论,主要是丘吉尔的坚持,斯大林最后同意赔款问题留给以后 在莫斯科成立的赔款委员会去做专门研究。 如果说盟国在德国问题上的分歧尚可通过文字上的技巧给以掩盖的话,那么在 与德国密切相关的波兰问题上,则在英美与苏联之间爆发了极激烈的长时间争论。 在雅尔塔会议的8 次全体会议中至少有7 次讨论到波兰,在英国的记录中关于这个 问题在三巨头之间的讨论就有1.8 万字。问题主要有两个方面:其一是波兰的边界, 其二是未来波兰政府的组成。 关于波兰东界,丘吉尔和罗斯福实际承认了苏联在1939—1940 年间其疆界的 西移,大体以寇松线为准,在若干地区作出对波兰有利的5 ——8 公里逸出。但在 西界问题上则费了一番周折。因为它更直接地与处置德国连在一起。 斯大林从波兰两次成为德国进攻苏联的走廊得出结论,必须使波兰能用自己的 力量关闭这条走廊,这就必须使波兰强大并与苏联友好相处。于是斯大林坚持波兰 西界必须西移,获得原德国的部分领土,以奥得河——西尼斯河为波德边界。对苏 联扩张势力范围极为敏感的丘吉尔则主张波兰西界只能到奥得河——东尼斯河一线 ;罗斯福虽然同意波兰应该从德国那里取得补偿,“但如果要一直延长到西尼斯河 就似乎没有什么道理。”由于一时难达到一致,于是三国同意把这一问题搁置到以 后的和会解决。 在未来波兰政府的组成问题上,三国矛盾更为突出。斯大林强调波俄友谊是两 国安全的保证,要求未来的波兰政府是苏联承认并支持的波兰临时政府(即卢布林 政府),但丘吉尔认为那个政府不过是苏联的傀儡,希望在伦敦的波兰流亡政府回 国掌权。但苏联红军已实际解放了波兰并占领着它,在此情况下丘吉尔的想法实在 是太不现实了。丘吉尔便退而求其次,支持罗斯福关于另起炉灶建立一个既民主又 对苏友好的政府,斯大林却表示反对,他最多只愿意考虑“改组”卢布林政府,使 之“容纳”某些流亡政府的“民主领袖”。于是三巨头达成了协议。然而“改组”、 “容纳”等词汇是如此地空泛和模糊不清,不过是纸面上一时令人满意的保证。 苏联参加对日作战问题,是会议期间美苏单独谈判的问题。为了早日打败日本, 减少美军伤亡,罗斯福希望苏联早日对日出兵,但斯大林必须为此而索取报酬,于 是在这次大国交易中中国再次成了牺牲品。最后达成的秘密协定规定:在德国投降 及欧战结束后2 ——3 个月内,苏联将参加同盟国方面对日作战,主要条件是:苏 联将占有整个千岛群岛和收回库叶岛南部;中国承认外蒙古独立;恢复日俄战争前 俄国在中国东北的权益,包括大连商港国际化,恢复苏联租用旅顺港为军事基地,保 证苏联在中东铁路和南满铁路的优越权益等。丘吉尔在第二天对该协定表示同意。 这一背着中国签订的严重损害中国主权的协定是罗斯福在整个战时外交中最不光彩 的一页。1945 年8 月14 日蒋介石在美国政府的要求下和斯大林允诺只承认他为 中国唯一领袖的条件下,与苏联签订了《中苏友好同盟条约》,基本接受了上述要 求。强权政治再次得到实现。 雅尔塔会议在擘划战后世界秩序方面所做的最大贡献是三巨头在联合国问题上 所做出的努力。建立一个超国家的世界组织以消弭世界的无政府状态,确保和平与 安宁,是人类追求的理想。经历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人们进行了创造全球性国际组 织的第一次尝试,这就是1919 年建立的国际联盟。人们希望由于国联的存在而使 一战真正成为“人类最后的战争”。然而在强权政治绝对支配世界事务的时人,大 国的民族利己主义终于毁了国联。当人类再度遭受着全球战争的更大浩劫时,这一 理想也再度复活。罗斯福总统像他的前辈威尔逊一样,成为重建国际组织的最积极 的倡导者。在经历了三大国多次协商之后,1944 年8 月21 日——10 月7 日由 美英苏中召开敦巴顿橡树园会议(在华盛顿附近),为新的国际组织的最终成立迈 出了关键一步。 在敦巴顿橡树园会议上,参加者把拟议中的国际组织命名为“联合国”(该词 来自1942 年1 月26 个反法西斯国家签署的《联合国家宣言》),并制定了它的 基本组织框架,即联合国由4 个基本部分组成:全体会员大会、大国享有常任席位 的理事会、秘书处和国际法院。会议同意安理会应承担保卫和平的主要责任,大国 在安理会中有否决权。会议还同意成立一个专门的社会和经济理事会。但是会议在 两个问题上陷于僵局,其一是会员国资格问题,美国提出1942 年1 月签署《联合 国家宣言》的26 个国家和8 个未与轴心国文战的国家,其中6 个是拉美国家为会 员国。苏联看到联合国中存在泛美联盟和英联邦,担心陷于孤立,便提出苏联的16 个加盟共和国也应以独立国身份成为大会成员,但美英坚决反对。其二是关于大国 在安理会享有否决权的条件,英国提出,如果一个大国是争端的当事国,它就不应 享有否决权,美国表示支持,而苏联则断然拒绝在任何情况下取消否决权。 雅尔塔会议解决了上述两个难题。对于第一个问题,苏联后退一步,要求有3 个或至少2 个加盟共和国为创始会员国,英美最后同意吸收乌克兰和白俄罗斯。对 于第二个问题,美国提出折中方案,即“雅尔塔公式”,把提交安理会的问题分为 两类,一类是实质性问题,大国有否决权;另一类是“程序问题”,如果常任理事 国为争端当事国,则该国要放弃表决权。丘吉尔表示支持,斯大林虽不情愿,但最 终还是接受了这一方案。会议最后决定于1945年4 月25 日在美国旧金山召开联合 国的制宪会议。雅尔塔会议关于联合国的协议,反映了罗斯福对战后世界的设想, 即大国合作主宰世界。尽管他本人在当时已极度虚弱。 雅尔塔会议被认为是大同盟团结合作的顶峰。在一片欢欣鼓舞之中,信任与合 作的气氛掩盖了猜忌与冲突的暗流,然而这暗流不容忽视,就在反法西斯战争行将 胜利结束的紧要关头,就在大同盟面临严峻考验的重要时刻,三巨头中最具有远见 的罗斯福总统,于1945 年4 月12 日在佐治亚州的疗养地因突发脑溢血而与世长 辞。 在伦敦,这噩耗使丘吉尔觉得自己好像遭到了沉重的一击;在莫斯科,这消息 使斯大林发怔了数分钟之久;在东京,日本首相铃本贯太郎也不得不对这位伟人的 去世深表同情;只有在柏林,希特勒欣喜若狂。 对于这位打破惯例在美国历史上连任时间最长(1933—1945)的总统,对于这 位领导美国渡过世界最大经济危机和全球战争的艰苦岁月并使美国获得世界最强国 地位的总统,美国人民的感情是特殊而复杂的。1 月14 日,罗斯福的灵怄运抵华 盛顿,当海军陆战队和步兵护卫着披盖黑纱和星条旗的灵车穿过华盛顿的街道时, 成千上万的人默默仁立在道路两旁为他送行。在白宫东厅举行了简短的祭奠仪式后, 灵车便沿哈得逊河北上,向海德公园驶去。 在军乐队的低沉的挽歌和塔普斯号角声(美国陆海军的丧葬号音)中,罗斯福 重归故里了。 然而历史的车轮并不因一位伟人的逝去而停止转动,最后的胜利终将到来,联 合国也会如期而至。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