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恐怖笼罩下的西安古城 其实,早在出师潼关前夕,在军阀混战中摔打出来的冯玉祥就对日益发展的共 产党力量有了戒心。 西安解围后,莫斯科派往陕西的中共党员共十五人,原来决定都搞军事工作, 但冯玉祥只把先期到达的邓小平等三人分配到军队,后来陆续到来的潘自力等十二 人全部分到地方去做无关紧要的工作。 在潼关督战时,冯玉祥曾要求在部队中的共产党员全部转到地方去工作,他公 开说“好狗咬人不露齿”,意思是共产党员不可靠,要求离开他的部队。他曾提议 在军中担任一定职务的都去当县长,这一要求被以刘伯坚为首的共产党员所抵制。 蒋、冯徐州会议之后,冯玉祥反共不再遮遮掩掩,把国民军联军中的苏联顾问 和著名共产党员“礼送出境”,首先在河南拉开了大规模“清党”的序幕。 与此同时,冯玉祥秘密下令,第二集团军各部的政治处长和在军中做政治工作 的共产党员全部集中到开封受训。 最先向西安党组织发出警报的是共产党员、陕西农民协会执行委员会负责人张 含辉。 徐州会议之后不久,去武汉参加全国农民协会代表大会的张含辉、张振海、李 仰旭等人,返回时在郑州会见冯玉祥,冯玉祥明显流露出反对农民运动的情绪,当 时河南“清党”已经开始,这对陕西的革命形势元疑是个不祥的信号。张含辉等立 即电告省农协做好应变准备,并星夜返回西安,向陕甘区党委汇报了冯玉祥的变化, 以引起区党委的重视。 刘伯坚也是最早引起警觉的人。他在冯玉祥身边工作,尽管冯玉祥参加徐州会 议背着他,但他很快就得知了徐州会议的详情,会议之后冯玉祥的急剧右转已经明 白无误。几乎在张含辉等向陕西党组织紧急报告的同时,刘伯坚也在郑州委托参加 全国学生联合会返程的陕西代表工芾南、刘炎、李守仁等,立即回陕向党组织汇报, 要求陕西党组织做好冯玉祥叛变后的应急准备工作。 在西安的邓小平是最早得到共产党员要被集中的消息的。毛毛写的《我的父亲 邓小平》一书中这样提到了邓小平离开西安的经过: 父亲其时在中山军事学校任政治部主任,“四一二”以后触目惊心的国内形势 早已历历在目,由于他直接和刘伯坚保持联系,因此消息比较灵通,在得到所有共 产党员要被集中的消息后,他与刘伯坚、史可轩以及李林商量,大家一致以为邓应 去武汉找中央,而不到开封去“受训”。因此,六月底,父亲离开了西安,经郑州, 很快到达武汉。 当时住在潼关的共产国际派驻国民军联军的军事顾问乌斯曼诺夫同样也感到了 问题的严重,他也向中共陕甘区党委提出紧急建议,要求区党委立即撤出西安,避 免损失。 一九二七年七月初的一个下午,是个少有的闷热天气。没出太阳,也没有风, 有乌鸦闪电般地掠过纹丝不动的洋槐树,预示着一场将要到来的风暴。 “同州西瓜!红沙瓤,赛冰糖……”在东大街离中山学院不远的一棵洋槐树下, 一个卖西瓜的汉子光着上半截身子,摇着一把大葵扇,守着一车西瓜,有气无力地 喊着。 一个教书先生模样的人左右看看,走到卖瓜的车子跟前,停住了,对卖瓜的汉 子说:“掌柜的,挑个瓜。”卖瓜的汉子精神一振,看了一眼这个穿着白色长袍的 先生,笑着说声“好”,就勾起指头在西瓜上“嘭嘭嘭”地敲起来。 买西瓜的“教书先生”就是魏野畴。 魏野畴付了钱,抱着一个大西瓜,走进了路北的中山学院。 在他刚进学院大门的时候,碰见了对面走来的李子洲,他们互相点点头,一同 走了进去。 还有一些行装各异的人在他们之前之后陆陆续续走了进去。 今天,陕甘区党委紧急扩大会议在中山学院举行。 会场设在学院的一所不引人注意的教室里。魏野畴、李子洲进屋的时候人还没 有到齐,屋子里已经弥漫上了一股沉重的气息。为了缓解气氛,魏野畴让人切开了 带来的西瓜。 西瓜不错,又红又沙。 这些为当前局势焦的的共产党人默默地吃着西瓜,没有平时那些轻松的说笑。 空气沉闷依旧。 参加会议的人到齐了。共产党在西安的所有重要领导干部几乎都到了会:耿炳 光、魏野畴、李子洲、张金印(即日后成为托派的张慕陶,当时是陕西共青团的负 责人)、刘含初、杜衡、赵葆华、张含辉…… 会议开得很短——显然,这是一个在紧急情况下仓促召开的会议。会议听取了 区党委书记耿炳光关于形势的报告。根据当时的政治环境和具体情况,决定由区党 委伺各级党组织发出紧急通知,要求党的组织尽快地由半公开活动转入秘密状态, 各单位身份已经暴露的同志要秘密离开西安,深入到基层开展革命工作。鉴于区党 委机关办公地点已经暴露,会议决定将区党委机关由北大街故衣店转移到红埠街九 号,重要人员白天隐蔽,晚上活动。各地请示工作均由耿炳光、杜衡两人负责接待。 这是陕甘区党委自一月成立以来召开的最后一次会议。冯玉祥决定“清党”,按捺 已久的陕西反动势力立即嚣张起来。 七月四日,共产党人于五月一日在东大街创办的“二八”书报社被迫停止营业, 失去了西安市内唯一公开传播马克思列宁主义的阵地。 七月五、六日,驻扎在三原的田玉洁部包围并强令解散了武字区农民协会,逮 捕农协负责人乔国桢,击伤积极分子肖德印,同时拘捕了县农协主席庞斋诚等人 (乔、庞等人后被路过三原的许权中旅长营救出狱)。 七月六日,奉冯玉样之命,国民革命军第二集团军参谋长兼西安留守司令石敬 亭派人逮捕了陕西《国民日报》社社长、陕西最早的共产党员刘天章和报社编辑、 共产党员白超然,押送河南。 同日,驻陕总部副总司令邓宝珊在宴请各机关代表的会上宣布:“冯玉祥来电, 要求进行清党。”(在此前后,邓宝珊将军始终与陕西共产党组织保持着良好的合 作关系)。 七月八日,根据冯玉祥的指令,石敬亭令国民党陕西省党部按照冯玉祥“清党” 反共的三条办法立即开始“清党”。在此前后几天,冯玉祥连电石敬亭在西安缉拿 共产党要员耿炳光、魏野畴、李子洲,在西安实行白色恐怖。 七月十日,石敬亭在红城举行国民党员宣誓活动,通令在西安的所有国民党员 必须参加,否则开除出党。企图借机清除共产党员和国民党左派。同时,冯玉祥电 令改组以共产党员和国民党左派占多数的国民党陕西省党部,强迫省农协停止活动, 查封了陕西青年社…… 短短半个月时间,白色恐怖笼罩了整个西安城。 恰在此时,出席中共第五次代表大会的陕西代表黄平万带着中央指示,回到了 西安。 黄平万带回了中央的一条重要指示:撤消中共陕甘区委,成立陕西省委。 七月十一日,在极端秘密的情况下,召开了陕西省委成立会议。由于白色恐怖 严重,无法召集代表大会,仅由在西安的五个重要负责同志与会研究省委组成人选 及其他工作,他们是耿炳光、魏野畴、黄平万、李子洲和团省委书记张金印。会议 确定省委由正式委员十三人和候补委员五人组成,正式委员是:耿炳光、李子洲、 崔孟博、魏野畴、亢维烙、张金印、李子健、杜衡、蒲克敏、何挺杰、张国藩、张 性初、陈嘉惠,候补委员暂缺。耿炳光任省委书记,李子洲负责组织,崔孟博负责 宣传,魏野畴负责军事,亢维烙负责农运,张金印为团委书记;省委常委三人:耿 炳光、李子洲、崔孟博(后因崔在广东时曾被开除过党籍,决定由李子健代替)。 五人会议从下午一直开到次日凌晨五时。 在陕西省委给中央的第一份书面报告中,陈述了冯玉祥近日在陕西“清党”的 多次电令: 冯近数日电令:(1 )几军政机关的C.P.(共产党代号)须声明并退出工作。 作为顾问,愿继续做国民革命者,须宣誓退出C.P.否则查明枪决。(2 )作反“三 民主义”宣传者枪决。(3 )开秘密会议者枪决。(4 )捕拿省党部执委解郑。 (5)捕拿国民日报社两编辑刘天章、白超然解郑。(6)限三日年驱除西安C.P.全 数出境。(7 )捕兰教育厅长(省政府委员)杨明轩同志与中山学院院长刘含初同 志解郑。冯又恐操之过急过激,惹起事变,所以又令(8 )史可轩政治保卫队(于 右任的势力)开至潼关,听候命令。(9 )于所设的中山军事学校(史可轩校长, 学生五百人)交冯部张某师长带至郑州。(10)后又来电令史可轩自带,恐上有变。 以上(1 )(2 )(3 )各条曾分令二军将领执行。 在报告的最后部分,省委陈述了根据当前形势和诸多因素,准备对冯玉祥采取 的策略: 对冯在未得中央政策前,我们决定不能作反冯宣传与反冯运动,因为冯与第三 国际尚未完全断绝关系,他过去与我们无大恶感,目前还不可破面;而且我们的羽 毛尚未丰满,反冯也非时机;但不宣传一军好(冯玉祥兼任一军军长),对冯右倾 也不袒护。 形势危急,政策不明,刚刚成立的陕西省委年轻的决策者们经历着迷惘、焦灼 和痛苦。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