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路——从两岔河到保安镇 六月二十二日,工农革命军和陕东赤卫队各路部队约五百人相继集结在洛南县 两岔河一带。 在那个夕阳衔山的黄昏,唐谢、刘志丹把几百名起义军召集到一起,他们神色 庄严地走过一队队散发着焦糊味的队伍,然后,登上一块石台。唐澍看看一大片满 脸血污、衣衫褴楼的部属,用战士们都已熟悉了的河北易县家乡话大声说道:“弟 兄们!革命并没有完全失败,今天,我们虽然离开了渭华地区,但是我们还有五百 多人,还可以战斗!即使剩下一兵一卒,也要和敌人拼到底,决不能半途而废!” “打倒军阀!”“誓死保卫苏维埃!”……激昂的口号声飞出了死寂的两岔河。 唐澍与刘志丹等工农革命军领导人研究着新的部署。 在此紧急关头,他们作出了一个分兵的方案。 连日与优势敌军苦战,各部队减员都十分严重,弹药所剩无多,退至两岔河时, 已疲惫不堪。此时,本应抓紧时间进行必要休整,但总司令唐澍却命令工农革命军 主力赵雅生第一大队和谢子长第二大队继续向南,进驻洛南保安镇。唐澍、刘志丹 带司令部及其余部队仍暂驻两岔河。 不能完全责怪唐澍。他有他的考虑。两岔河山大沟深,人烟稀少,供给困难。保 安虽属秦岭腹地,但较两岔河条件要好。又远离渭华平原和豫陕东西大道,退到此 地,不再成为宋哲元的心头之患,想其必不会穷追,即使再战,也好利用山地与敌 周旋,必要时还可退至许权中旅影响所及的丹凤县和洛南三要司一带。而在商州经 营的李虎臣新近兵败潼关,元气未复,加之与冯玉祥旧隙未合,估计无意卷进这场 战争。 当唐澍并非轻率地走出此步棋时,却犯了“新败之师,不宜分兵”的兵家大忌。 更使唐澍始料不及的是,赵雅生、谢子长率部进入保安立足未稳,李虎臣即派 方少海率五旅之众(均为残旅),包围了保安镇。渭华原激战后还未喘一口气的工 农革命军又投入了另一场恶战。 六月底,驻在两岔河的工农革命军司令部因侦察有误,将驻保安敌军七八百名 错报为百余名,军委据此决定唐澍亲率一百多人前往保安增援。 七月一日,乘夜幕掩护,唐澍和陕东赤卫队队长李大德率领增援部队由两岔河 出发,一夜急行军,至大明赶到保安。第一大队队长赵雅生在保安北街口迎上唐澍, 报告说保安已处于五旅敌军重围之中,伤亡已经过半,眼下情况十分危机。赵雅生 话音未落,四面枪声大起,敌人成散兵形满山遍野向工农革命军阵地扑来。唐澍、 李大德立即指挥部队散开,在镇外环山一带与敌人展开激烈的战斗。从拂晓一直打 到吃早饭时分,因双方兵力悬殊,唐澍增援部队兵力不支,被敌人冲散。这时,增 援部队与赵雅生大队也失去了联系,只能各自为战,分途突围。打到太阳照顶时候, 唐澍带来的增援部队已所剩寥寥。与唐澍失去联系的李大德躲在一堵断墙后面与敌 孤军奋战,打死十几个敌人后,终因弹尽而被俘。最后,唐澍带着仅剩的四名战士, 夺路冲到镇外不远的碾石沟,不料,又遇到了当地民团堵击,三名战士在与敌激战 中又饮弹牺牲。这时,后面的追兵也一步步逼了上来。处于重围之中的唐澍面无惧 色,镇定自若,带着仅剩的一名战士许天洁(唐澍的警卫员),冲到一个涝池边, 利用涝池边上的土坎,两个人从前后两个方向举枪向敌人射击。 扑上来的敌人不断倒在了他们的枪口下。警卫员许天洁忽然听到背后发出了 “哎哟”一声,急忙转身,见唐澍中弹倒地,急忙上去将他扶起来,只见他口吐白 沫,已经没有知觉了。 这时,敌人已经拥上来了,许天洁放下唐澍的尸体,掏出手枪与敌对射,被敌 人打伤右手,敌人趁势上前,将增援保安的最后一名工农革命军战士俘获。 许天洁被俘后被押到洛南县城,与被俘的陕东赤卫队队长李大德等人关在一院 厦房里,李大德当天下午被敌人杀害,许天洁趁敌人杀人、抓人的忙乱之机逃跑。 幸免于难的许天洁成了唐澍之死的唯一知情人。 唐澍牺牲后,敌人将他的尸体大卸八块,掷于荒野,将他的头割下来,悬挂于 洛南县西门,曝晒十日示众。 燕赵壮士,从易水走来。一九二四入黄埔一期学军,一九二五年初任广州农民 运动讲习所军事教官,九月参加省港大罢工,任工人纠察队总教练兼模范大队大队 长,同年参加讨伐陈炯明的两次东征作战。一九二六年秋奉命到冯玉祥部西北军官 学校,任主任教官。大革命失败后,领导了陕西最大的两次革命起义——清涧起义 和渭华暴动。牺牲时年仅二十五岁。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唐澍的名字与三秦大地的日月山河 同在。 唐澍牺牲当日,工农革命军第一大队在队长赵雅生带领下,在保安镇与敌激战。 在打退敌人十几次进攻后,弹药已近殆尽,部队减员严重,仅剩三成。赵雅生果断 下令突围,撤退至碾子沟时,又遭敌人包围,赵雅生率部与敌激战一晚,同全队战 友一起壮烈牺牲。 “那天枪声响了整整一夜,五更时候,消停了。第二天一大早出屋一看,镇里 的大街小巷,到处躺的都是死人,好惨哩,都是年轻轻的,好多人的脖子上都挂着 红带子,说是从渭华原上一路打过来的。那一仗后,空气里总有一股血腥气,直到 冬里,也没有散尽。”几十年后,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婆婆不住地跟每一位来到保安 的外地人絮絮叨叨地诉说着。 “那晚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像要下雨的样子,却总也没下……”老婆婆也总 忘不了说那晚的天气……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