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权中无可奈何地输给了蒙昧 许权中部被刘文怕收编后,即移驻洛南,积极进行整训,准备在时机成熟时再 打起红旗。 党代表刘继曾在新成分中秘密地物色着党、团发展对象,刚从失败中走来的部 队又渐渐有了活力…… 作为新组建的九旅,许权中准备采取的第一个军事行动是打荆紫关的土匪,一 来为民除害,二来锻炼部队。向刘文伯报告后,刘也同意。正当积极备战的时候, 冯玉祥又与刘文伯打了起来。刘力量太小,支持不住,打算撤退到南阳一带投靠岳 维峻。于是许权中部离开洛南,随刘文伯东移,经龙驹寨、老河口、商南,进入河 南境内,八月二十三日来到邓县。 地处豫西南的邓县以“客军”来往繁多出名。“客军”中尤以陕军居多。 为了应付频若织梭的各色军队,民团、商团遍地丛生。一九二七年八月十七日 第二集团军南路军总指挥岳维峻率军由陕西进驻邓县,九月十三日又匆匆东去,留 国民二军奠基人胡景翼的三弟胡景铨旅长期驻守。号称三多军队的胡景铨旅(即: 官比兵多,兵比枪多,枪比子弹多)所需粮、饷、枪械子弹及其他军用物资,全由 邓县人民负担,仅粮食一项,每天就达一万多斤。加之军纪败坏,抢掠讹诈、强奸 妇女,民众十分愤恨,将其连同岳系其他部队称之为“土匪军队”。一九二八年夏, 正当群众生活极度困难之时,反冯失败的李虎臣部三个旅共四千人,也从陕西拉到 邓县归胡景铨指挥。邓县官、绅、商、农各个阶层对岳维峻南路军憎恨更加一层, 加之乡村土匪蜂起,兵匪为患,民众不得安宁。为了生存和自卫,民间帮会组织红 枪会在农村普遍兴起。 许权中率部来到邓县东门城下时,胡景铨旅已于上月离邓。因许部打的是岳维 峻南路军第三师的旗号,冯玉祥所委派的邓县县长束清泗以为又是岳军重返,便联 合邓县豪绅商贾一致反对许旅进城。在紧闭城门拒许进城的同时,紧急通知城西的 民团和邓东的红枪会,立即集中到县城,消灭“土匪军队”。酷暑骄阳之下,被拒 在城下的许权中旅经过艰苦交涉,始被放入城内,但地方官绅却避而不见。部队官 兵忍受着酷暑和饥饿,蹲在丁字口两侧的屋檐下,等待地方上来人安排食宿。却不 知官绅们正在暗中调动民团和红枪会,企图聚歼这支部队。 正当许旅官兵饥渴难当之时,一声锣响,红枪会从四面八方窜出。他们凭着 “硬肚”功夫,敞胸露怀,呐喊着,挺着刀矛,双目紧闭,口念咒语,直冲部队砍 杀而来。 带有强烈迷信色彩的“硬肚”功夫,据说水火不进,刀枪不入,红枪会信徒极 相信这一点。他们既不理会部队官兵的劝说,也不理睬鸣枪警告,端着大刀长矛, 径直往前冲。眼看就要冲到旅部了,官兵们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开枪打死了三名 冲在最前面的红枪会信徒,其余见势不妙,纷纷逃跑。 与此同时,邓县总团部里的民团也不断向许部开枪射击,在县府后街展开了激 烈的巷战。许旅为迫使地方派代表出面接洽,将民团总部团团围住,并派人爬上房 顶向院内投弹射击,又提来煤油,佯装要焚烧总团部。地方官绅迫于无奈,派出县 政府承审翟鹏举、红十字会邓县分会理事戴新善及公差支应局局长陈述之等三名官 员出面与部队接头谈判。经双方代表商定,一、立即撤退红枪会对部队的围攻;二、 马上给部队安排食宿;三、由地方选派代表护送部队及早离开县城,确保部队在离 境途中安全。 邓东红枪会首领雷云亭接到进城打“土匪”的通知后,即用“鸡毛传帖”的方 式联络红枪会成员紧急集合,直趋县城。进入邓县城里后,雷云亭首先作法,然后 四散进入各条街道,企图消灭许权中旅。 雷云亭红枪会虽然人数不少,但装备极差,仅有从土匪手中夺来的三支老旧步 枪,视为珍宝,其余仍是沿用大刀长矛,打仗全凭“硬肚”功夫。下午与许旅稍一 交火,就吃了亏。但雷云亭并不死心,在南去襄樊的必由之路南关大街摆下了一字 长蛇阵(许权中旅摆出南下襄樊的架势)。夜里两点,雷云亭将全部红枪会人员埋 伏在二里多长的南关街的两侧,并要求邻街各店一律敞门,不许点灯,人人手持刀 矛,严阵以待,专等许旅全部进入阵地时,将其聚歼。 许权中对红枪会早有警惕,决定避开南街红枪会,出东门转移。 翌日清晨,许权中率领部队,在三名地方代表“护送”下,出了东门,向正东 方向急进。县政府怕部队重返县城,等许旅一出东门,立即锁上了城门,并用土石 堵死。正在南关的雷云亭听说部队已出东门,即率领红枪会从小东门拥出追击。眼 见追上,红枪会为了虚张声势,连放数枪,呐喊声大起。 许旅新来乍到,不知邓县民风民情和军事虚实,误以为后面有追兵千万,部队 有些慌乱,一些缺乏经验的新兵跑出队列,窜向道旁麦田。红枪会高喊着: “抓土匪!抓土匪!”向前拥来。周围群众不明真相,认为是匪兵败退,纷纷 拿着家伙赶来为红枪会助阵,部队陷入了红枪会和群众的重围之中,出城才十九里, 已有不少战士被群众和红枪会打死。 “旅长,下命令开火吧!”情势危机,一个营长向许权中请示说。 “开火?当然,凭着我们的装备和战斗力,收拾眼前这些抡大刀舞长矛的人并 不困难。”许权中说着沉重地摇摇头,看着那个营长说:“但是革命军人,怎么能 向老百姓开枪?他们都是受蒙蔽的群众。”“那我们咋办?”“尽量做说服他们的 工作。”许权中愁眉紧锁,连他也不敢相信自己说的话能不能起作用。 这时,最痛苦的莫过于许权中了,眼看着红枪会和受蒙蔽群众越聚越多,眼看 着战士不断被打死,枪支和物资不断被夺走,部队却有枪不能打,有炮不敢放。 但是没有办法,他们是老百姓。 共产党员许权中此时的目光已经超越了眼前这个让他奈何不得的屠杀场。 一九二八年八月二十四日,在邓县东门外的大路上,上演着一场老百姓杀革命 军队的悲剧。 许权中迁怒于县府派来的三个代表,他问他们:“你们既然保证我们安全出境, 为什么对我军还如此的围攻和袭击呢?”公差支应局局长陈述之(外号陈三炮,是 邓县人人皆知的角色)说:“不要紧,这一带都是我的佃户,只用我一句话,他们 都退回去了,你们借给我一匹马,我去制止他们。”许权中命令给他一匹马。 陈述之骑上马,喊了一声:“不要打了,这是军队。”就策马向西跑去,等脱 离许旅射程,便直插正北,翻过一道河堤,逃之夭夭。 部队继续在红枪会和群众舞动的长矛大刀丛中艰难地东行。 为了避免全军覆灭的命运,许权中下令: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进行有节制的还 击。 部队勉强进到辛集东边,许权中下令利用附近一道高堤进行伏击,继续向红枪 会和受蒙蔽群众喊话,并在高堤后面紧急召开了全体人员会议,指明部队眼下所面 临的处境,研究下一步出路。会议还没有结束,红枪会借着堤边的芭茅棵的掩护, 窜上河堤,包围了会场,于是短兵相接,进行了一阵激烈的拼搏和厮杀。 在混乱中、邓县政府“护送”部队的另二位代表翟鹏举、戴新善也被杀死在河 湾里。 许旅溃不成军,散兵且战且退,继续东行。 下午,渡过杨城、孙庄一带,群众越聚越多,包围圈越缩越小,在这众多不明 真相的群众包围之中,疲兵再战,于事无补,就此许旅全部被解除武装。 许权中从洛南带过来的两千多支枪全部落在红枪会和群众手里。两千多名官兵 中的一半以上惨死在邓县城东的大路上,被刀矛捅的血肉模糊的许旅官兵的尸体, 迤迤逦逦地摆了四十里。 在河南邓县,共产党人许权中无可奈何地输给了蒙昧。 许旅余部的一部分化整为零回了陕西,一部分去了确山。至此,陕西由共产党 人掌握的最后一支军队消失了。 许权中从红枪会的刀矛丛中突出后,带着满身刀伤,经确山到上海寻找中央, 又开始了新的革命征程。 一九二八年秋天,许权中受中央派遣赴苏联,入莫斯科中山大学、红军大学学 习。一九三○年夏天回国,到中央北方局工作。不久在天津被捕,一九三二年夏被保 释出狱。一九三三年夏赴张家口,任民众抗日同盟军副军长兼第十八师师长,率部 在张北、沽源等地抗击日本。一九三六年转回陕西从事统战工作,任杨虎城部警备 第二旅副旅长。西安事变后,任独立旅旅长。 抗日战争爆发后,率部挺进河北作战,任国民党军第一一七师参谋长。一九三 九年以养病为名从事兵运工作。一九四三年十二月九日被国民党特务杀害于陕西眉 县槐芽镇洪水沟。 拨开扑朔迷离的历史之雾,可以公正地说,在震撼了整个西北乃至整个中国的 渭华起义中,最清醒的大概要数许权中了。 许权中生命无憾。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