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辉听陈毅说了这段经历后,兴奋不已:“弄了半天,都是自家人。对不起。 误会,误会。” 好难走的路哟! 鄢辉率领三营八连作前卫,穿过道道山冈,急速奔走在田间小道上。 三营迷失方向,自与毛泽东统领的团部分手之后,犹如一只孤独的航船,在茫 茫大海中寻觅。尽管抵达湘南桂东一带得知赣南地区有南昌起义部队的行踪,然而, 大海捞针,终究没有着落。一段时间的行军之后,战士们挥汗如雨,翻过了无数的 山冈,蹚过多少溪流。可是,始终没有半点消息。 队伍在快速地奔跑,战士们开始发起牢骚了。鄢辉听了,怒不可遏。通信员几 次告诉他,八连速度太快,以致营部及其他两个连都无法跟上。鄢辉听罢,仍铆足 劲,喊个不停,拼命地催赶着队伍奔跑。 走了几十里山路,部队来到一小镇。鄢辉一打听,知道部队已经到达赣南上犹 县的鹅形镇。 鄢辉解开汗水浸透的军衣,透了口气,想想三营营部还在后面,传令部队就地 宿营,等候后续部队的到来。 三营营长张子清,副营长伍中豪率领的秋收起义部队,由于行军到江西遂川大 汾圩遭敌地主民团的袭击,与毛泽东率领的团部失去联系,辗转来到赣南地区。 八连已就地宿营。当地老表告诉他,这一带有一支南昌起义败下来的队伍。鄢 辉听罢,觉得事情蹊跷。嘱通信员一边与营部取得联系,一边命部队加强警戒。 这时,两名战士闯进了他的住所。 “连长,有两个来路不明的人正在打听我们。”士兵气喘吁吁他说。 “么子人?”鄢辉瞪大眼,操一口湖南腔问。 “不晓得。”士兵答。 “没摸清他们是么子人?” “像似做生意的,可从他们说话的口音又不像是做生意的。”士兵说,“有个 高个子的人,操一口四川腔,身上穿一件长衫;还有个矮子,满脸杀气,根本不像 个生意人。” “倒像个当兵的。”另一个士兵补充说。 鄢辉迟疑了片刻,问:“没看出一点破绽?” “噢,差点忘了。两个人像是带了枪,在他们的腰间鼓突突的。”士兵接着说。 “走,看看去。”鄢辉嘱战士们将子弹压上膛,随时等候他的命令。 鄢辉领着几名战士来到警戒处,迎面见两个人站在岗哨前。鄢辉仔细地打量着 两位不速之客:高个子约莫二十七八岁,清瘦的身躯支撑着一件长长的灰衫,两目 炯炯有神;矮个子穿了一件对襟青衣,短短的头发下嵌着一对狡黠的眸子,满脸凶 相。 鄢辉不紧不慢地问:“你们是么子人?到这里来做么子?” 高个子没有立即作答,操一口地道的四川腔反问道:“你们是啥子部队? 是不是井冈山上毛委员的队伍?” 鄢辉听罢,惊诧不已,一种本能的自卫意识涌上心头。他很自然地拔出枪,喝 道:“把枪交出来!” 高个子对鄢辉的突然举动,自愿地从腰间拔出枪,丢在地下。 矮个子见高个子交了枪,双目一瞪,眼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不满,将枪摔在 地上。 “向前三步走,向后转,坐下!”又是一阵严厉的喝斥声。 两位不速之客按照鄢辉的口令转身坐下。 鄢辉嘱士兵将枪收起来,问:“你们是哪部分的,么子地方人?” 矮个子两眼一横,瞪了鄢辉一眼,默不做声。 “我是四川人,叫陈毅。”高个子态度自若地答道。 鄢辉不知道陈毅是什么人,继续问:“你们到这里来干么事?” 陈毅说:“我们是南昌起义的部队,朱德是这支部队的领头人。” “哦,是朱德的部队!”鄢辉一改铁紧的脸孔,和蔼地问,“既然是南昌起义 的部队,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陈毅见鄢辉的态度有所改变,问:“你们是毛委员毛润之的队伍?” 鄢辉点点头,说:“是的,我们与大部队走散了。” 陈毅笑着说:“我们同你们一样。南昌起义部队失利以后,我们撤到赣南一带 打游击,现在正与范石生的部队接上头。玉阶兄利用范军长在云南讲武堂同学的关 系,正在准备接受整编。” “为啥跑到这儿来呢?”鄢辉不解地问。 “噢,情况是这样的。”陈毅说,“起义部队中有一个连的队伍,为首的叫龚 楷,由于走错了路,听说到了这一带。我受朱德之命,特意到这一带来找他们,不 想无意中遇到了你们。” 鄢辉听陈毅说了这段经历后,兴奋不已:“弄了半天,都是自家人。对不起。 误会,误会。” 陈毅起身,握住鄢辉的手,诙谐他说:“这叫不打不相识嘛。好,遇上你们也 算是一大收获!” 一行人来到连部,鄢辉将枪还给陈毅。大伙热热闹闹,互诉衷肠。 上犹鹅形。 一排排鳞次栉比的小屋,静躺在小山冈周围。一幢伙铺店里,聚满了张子清、 陈毅等人,时不时地传来阵阵讲话声。 两路部队不期而遇,互诉衷肠。 屋子里坐着张子清、伍中豪、鄢辉、陈毅、龚楷、萧劲等人。小桌上摆了葵花 子、柚子、公孙果等点心。 张子清剖开柚子,分给大家,问陈毅:“南昌起义部队的情况怎样?你给大家 说说。” 陈毅怅然言道:“说来话长呀。” 伍中豪说:“这支队伍的行踪,牵动了多少人的心呀,毛委员至今还在记挂着 你们。” 陈毅苦涩一笑,说:“是呀。南昌暴动后,按照中央的指示南下广东。 由于错过了时间,我在江西的抚州才找到部队,被编在七十三团。部队挺进潮 汕地区后,敌人调兵遣将,重兵进剿。三河坝一役,起义部队损失惨重,几乎全军 覆没。幸亏朱德军长领着残部退往赣南,否则不堪设想!” “周恩来呢?” “还有叶军长,叶挺呢?” “贺龙呢?” 军官们异口同声地问。 陈毅神色肃然,嘴角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说:“为了保存党的领导骨 干力量,根据中央指示,将他们撤到香港。利用党与香港的关系,乘船北上上海, 回中央另行分配工作。” “剩余的人呢?”张子清问。 陈毅继续答道:“一部分留在广东,保存革命力量,一部分东渡日本,漂洋过 海。惟独只剩下朱德领导残余部队,深入赣南一带活动。” 伍中豪听罢,感慨言道:“名噪一时的铁军,竟然就这样垮了!” “是呀,教训是惨痛的。”陈毅脸无表情他说,“南昌起义有一万多人的部队, 由于过于相信等候苏联政府的援助,部队暴露意图,致使敌人调集重兵进剿,损失 不小呀!” “后来呢?”张子清又问。 陈毅说:“三河坝战斗之后,部队损失殆尽,一时间失败的阴云笼罩全军将士。 有许多人在战斗中牺牲了,一部分人逃跑了,最后只有铁军团没走。 在这个关键时刻,是朱德同志挺身而出,带领这支仅存的部队,改变南下行军 路线,转兵湘、粤、赣边,后来在沿途收集了不少被打散的部队,总算摆脱了敌人 的围追堵截,平安抵达江西赣南。” “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伍中豪不解地问。 陈毅喘了口气,说:“我们在崇义上堡,与国民党第十六军军长范石生发生了 关系。范石生是朱德云南讲武堂的同学。想与我们合作。部队到达上堡之后,朱德 苦费心机,对部队进行了整训,纯洁了队伍,坚定了信心。但是,我们毕竟是一支 孤军,与上级党组织失去了联系,部队的给养发生困难,伤兵又多,尤其是天气已 渐渐变冷,战士们穿的都是起义时的夏装,给养确实困难。前不久,朱德指挥部队 在上堡地区打了一仗。打垮当地的一个土匪头子何其朗的队伍,淮知,龚楷带的一 个连走错了道。我受朱德之命,特来寻找,不想在这里遇到了你们。” “好哇,无巧不成书,意外的收获!”张子清兴奋他说。 陈毅敛起笑容,问:“你们的情况怎样?说了半天,还不晓得你们怎么会跑到 这儿来?” 张子清见陈毅问起三营的情况,简要的介绍了部队失去联系后的情况。 陈毅感慨道:“我们到达赣南后就听说毛委员的部队上井冈山了,不晓得那一 带的情况怎样?” 张子清说:“秋收暴动以后,毛委员率领我们奔向井冈山。在三湾整编了部队, 在宁冈会见了袁文才,决定团结改造井冈山上的袁文才、王佐绿林武装。我们的部 队在井冈山下的大汾遭袭以后,毛委员率领残余部队,估计已抵井冈山,正在与王 佐商谈合作事宜。” “好哇,毛委员真不容易。”陈毅言道。 伍中豪朝张子清嚷道:“张营长,我有个建议,不知合适不合适。” 张子清笑着说:“你说吧。” 伍中豪严肃他说:“三营既然已走错了道,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我建议,不 如往崇义去一趟,见见朱军长。” “说的是,我们应该到崇义去!” “对,去找朱军长!” 张子清没有立即作出表示。陈毅略为想了想,对张子清说:“子清兄,弟兄们 的话不无道理,你们既然已经出来,何不到崇义去走走。一来会会老朋友,二来可 以通过范石生接受整编,补充部队的军饷物资,待稍稳定以后再回井冈山不迟。目 前,我们正在做工作,合作的可能性很大,你看怎样?” 张子清略为想了想,觉得陈毅的话不无道理。三营离开团部巧遇陈毅,一时无 法回井冈山。既然大伙一致要求前往,何不趁此机会会会朱德。 “好的,既然仲弘兄一片盛情,我们就去吧!”张子清爽朗地答应下来。 “啥子时候动身?”陈毅问。 “越快越好!”张子清答。 “依我看现在就走,行么?” “完全可以。” 陈毅握住张子清的手,俩人兴奋地笑了起来。 队伍在一片嘈杂声中集合起来,开始了他们不曾预想的上堡之行。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