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速之客突然造访 温莎公爵烦躁不安 正当卡纳列斯像饿狼一般扑向他的猎物时,一架浅黄色的小巧的间谍飞机悄悄 从柏林机场起飞了。 这架飞机前往的最终目标,是德国早已控制在手的西班牙首都马德里。 中途须经里昂和马赛。飞机上坐着两个态度严肃的人,为首的叫舒伦堡,旁边 是他的助手格尔格斯,二人都板着一张脸。彼此想着心事,谁也不愿开口说话。 其时,整个大地被闷热的天气笼罩着。光秃而带褐色的西班牙丛山峻岭,在朝 阳的照射下烟烟闪光。当飞机钻入云层的时候,下面是一望无际的云海,很像团团 晒咆的棉花。再接过去,是一片淡淡的烟霭,从中透出蔚蓝,那便是大海了。飞机 在山与海交惜的空间飞行的时候,人就像浮游在大空中似的,感到既惬意又悬心。 不久,飞机在马德里旧城上空作一个大的盘旋,便很优美地降落下去了。 “我们到德国大使馆住吧。” 下飞机时,助手格尔格斯一边提皮箱,一边问他的上司。那皮箱很沉,里面装 着旅行用的物件。 “不,先到德国官员招待所,将皮箱寄放下来再说。至于住处——待会儿定吧。” 舒伦堡回答助手这话时,心里早就打好了主意。他的主意是,首先前往德国官 员招待所,做出奉元首之命前来办理公务的样子,让那些官员们看看他的上司特有 的派头,低三下四地向他奉承,围着他的屁股转。他特别喜欢大家奉承自己。 这当然是虚晃一枪。当他在招待所受到所有德国下级军官热情接待以后,他便 说要出去看看城市风光,而且他只肯让他的助手陪同,婉言拒绝其他官员追随其后, 说是他一会儿便回来,不必耽搁大家宝贵的时间,各忙各的去吧。正是利用这个机 会,他十分利落地悄悄地在旧城一家私人住宅下榻了。稍加洗理之后,再兜几个圈 子,他到了德国驻西班牙大使馆,在那里,他找到了史脱尔大使。 “你到西班牙后,首先找史脱尔大使谈谈。他会告诉你详细的情况。” 临行之前,外交部长里宾特洛甫如是向他交持。 现在,舒伦堡的确找到了大使。他急于要从史脱尔口中获得更加详细的信息, 这是他完成特殊任务所必须的。 “呵,老兄——你好!见到你很高兴。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 史脱尔在国外住得久了,突然从国内飞来这样一个熟悉的朋友,心里十分高兴。 一边倒白兰地,一边道。 “怎么不先来个电报?我也好前来接你呀。” 舒伦堡笑道: “不必客气。我这次不是乘风来的,而是架云来的。现在在打仗,战云密布呀。” “呵——”史脱尔习惯地耸肩道。”来!先干一杯。” “谢谢!” 史脱尔放下杯子,仔细地打量着舒伦堡。他知道,这位朋友。向来性格沉静, 行动诡秘。如今突然来此,一定有什么特殊任务。 “那么,你这一行也是为了战争?” “也可以这样说吧。不是战争的需要,我这一行也就失业了。” “说得对,说得对。不是战争的需要,我这当大使的也同样失业了。” 二人寒喧一番,这才进入正式话题。 史脱尔道: “你先谈谈国内的情况吧。元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不是说占领法国之后就马 上进攻英国吗?怎么老没动静?” “眼下,元首想的是和平。” “和平?元首也爱和平?” “看你书生气的。和平和战争是一对孪生死弟嘛。当然——这要看需要了。需 要战争时就进行战争,需要和平时就争取和平嘛。” 史脱尔摇了摇头,叹口气道: “看来,和平也罢,战争也罢,都不过是政治家手中的玩物。不过——我很不 理解的是,我们德国在占领整个欧洲的胜利时刻,在欧洲仅仅剩下英伦三岛的有利 时机,为什么要软下手来,要同英国讲什么和平。难道凭我们强大的战争机器,最 后征服不了一个小小的英伦三岛?” 舒伦堡道: “说来倒也容易,做来却是很难呀。攻占英国需要渡海作战,英国海军强大得 很。我们的海军很弱。所以,元首的意思,只要英国愿意妥协,我们可以和他平分 秋色,以英吉利海峡为界,各霸一方算了。” “英国愿意吗?” “这需要试探,需要做出和平的姿态,弄清丘吉尔的态度。” “丘吉尔是个死硬抗战派啊。这事恐怕……” “当然很难。我这次来,就是奉元首之命,前来做工作的。” “做谁的工作?” “温莎公爵。” “为什么做他的工作?” “我看你是在装糊涂吧,朋友。”舒伦堡淡然一笑。他发现,史脱尔这家伙也 是一个老滑头。 史脱尔的确是个老滑头。许多关于温莎公爵的信息,就是他发回国内的。 正是那些信息,使元首异想天开地想在温莎公爵身上做做戏,以此打开和平的 通道。 温莎公爵是英国皇室的重要人物。他与皇室的许多达官显贵有很深的政治,经 济和亲情关系。但他又是一个很不得意的公爵。凭他的资历以及他在皇亲国戚中的 地位,他本可以好好地当至高无上的英王,可他不!他生性孤傲,瞧不起人,加之 在英国对外关系上,历来持不同政见,所以他在国内过得很不舒畅,常在外国旅游。 他对当前国际关系的若干问题的态度,似乎是模棱两可。他似乎既恨德国,又 同情德国,而主张英国与德国修好。现在,他带着他的夫人和随从,长时间侨居在 西班牙。 在西班牙,他有一所非常漂亮的私人别墅——易士特立官邸。他本人,郁郁寡 欢,似乎过着脱离政治的与世无争的清闲生活。但他又同时感到,国内政治势力并 没有放松他,而是在秘密监视他。有时,他当着西班牙、葡萄牙的朋友,不时发几 句牢骚,表示对这种非正常生活的厌恶感情。正是这些牢骚,被史脱尔等人以国际 谍报的形式发回了德国,最后反映到希特勒手里。 希特勒这才想到可以在温莎公爵身上做做文章,或许可以在与英国战与和的问 题上发挥点作用。 “关于温莎公爵的情报的确是我发回来的。元首究竟怎么打算呀?”史脱尔感 到,他获取的情报能得到元首的重视,不胜荣幸。因而心里十分高兴。 “你别慌。”舒伦堡说,“我给你摆一摆元首和我商量这事的过程。” 此刻,他似乎也要在史脱尔面前抖一抖元首和上司信任他的威风。 舒伦堡告诉史脱尔,上个月,有天早上,他突然接到外交部长里宾特洛甫的电 话,叫他马上到办公室去,说是有重要事情商谈。究竟是什么重要事情,里宾特洛 甫在电话里不便详谈。可见,这是一件与谍报工作联在一起的重要机密。 按理说,主管外交的里宾特洛甫无权过问舒伦堡把持的“盖世大保”这一摊子, 也无权把舒伦堡调去商量什么机密谍报。但他这样做了,并且说这是元首的意思。 为此,舒伦堡的真正上司海德里希很有意见,但是碍着元首,也就只好私下在心里 嘀咕。 里宾特洛甫是个样子严肃而实际温和的人。他同任何人谈话,都板着那张木刻 般的脸,显出非常慎重非常严肃的样子。谈话时,他的两只手总是支撑在桌沿上, 而两只深灰色的眼睛总是紧紧盯住对方。而且,他对下级谈话,老是采取一种居高 临下的询问方那天,里宾特洛甫一连问了舒伦堡好几个问题。舒伦堡像是受审似的, 只能被动地回答。 “我听说,你在西班牙和葡萄牙有许多关系?” “有一些。不很多。” “而且,你同这两个国家的警方关系不错?” “有些关系,认识几个朋友。” “你认识温莎公爵吗?” “不认识,听说过。这位英国皇室一直住在西班牙,听说很不得意。” 一连串的问话之后,老练的里宾特洛甫这才抖出他那葫芦里的药来——“对! 元首和我已经觉察到,温莎公爵逊位以后,虽说住在国外,却一直被英国情报机关 监视着。他差不多就是英国的一个囚犯。据说,他仍坚持和德国一致的看法,仍然 愿意和德国交朋友。为此,元首很重视这一点,并且认为,我们很有必要同温莎公 爵打交道,而你则是代表元首向公爵进行试探性接触的最适当的人选。” 舒伦堡觉得,这位外交官大人的话太罗嗦了。而最使他不快的,是那严肃得令 人起鸡皮疙瘩的态度。 他想报复一下。于是用同样的方式,试着向这位隔着一行的上司,连珠炮似的 提了好几个问题。 “元首有什么具体意见吗?” “你急什么呀。你先别打断我的话,听我说下去。”里宾特洛甫并不吃这一套, 似乎更加严肃了: “你必须代表元首前去与温莎公爵接触。这是元首的意思。元首认为,如果接 触时谈话的气氛融洽,你可相机向他作一些物资上的赠与,争取收买他。如果公爵 表示愿意作英国皇室的工作,我们就在瑞士替他存下一笔5 万瑞士法郎的私人生活 费。同时,千方百计争取他住到德国军政势力所控制的中立国家去,最好是住在瑞 士。如果公爵态度暧昧,犹疑不决,那么,你可以相机行事,采取强制手段,逼他 就范。即使是使用威胁和暴力,亦在所不计。但无论如何,你必须同时保证公爵及 其夫人不致受到任何人的伤害。” “这事……必须马上办吗?”舒伦堡听到这里,感到压力不小。 “是的。必须马上办,抓紧办。现在就有一个机会:听说不久以后,温莎公爵 将应邀和一些西班牙朋友出去打猎。这次打猎将是你和公爵接触的最好机会。利用 这个机会,你尽力设法将他带到瑞士去。——元首同意,可以给你完成这项任务的 充分自由,你可以自己决定执行这项任务的方法和手段。完成情况如何,随时报告 给元首和我。有什么困难,还需要什么具体情况,你到西班牙后可直接同史脱尔大 使商量。” 里宾特洛甫罗嗦完后,舒伦堡心里像压着一个沉重的铅块。 他明白,说来说去,元首和里宾特洛甫的意思,就只几句话接触公爵,收买公 爵。收买不成,武力绑架! “哼!娘的。说话这么罗噎,还当外交部长!” 舒伦堡从外交部办公室出来,在心里恨恨地骂着里宾特洛甫。然而,因是元首 的命令,他不得不慎重对待,认真执行…… “你看这事如何下手?” 舒伦堡和史脱尔大使交换一阵情况之后,从坐位上站起来,在屋里踱了几步, 突然转过脸来,谦虚地征求史脱尔的意见。 其实,他心里已经酝酿了一个比较成熟的方案。但他在史脱尔面前,在这个间 谍外行面前,要藏一手。这样做,可以表现自己大智若愚的风度,也可以引出史脱 尔那书生般的外行话来。 “依我之见,接照元首的意思,你最好大胆去接近温莎公爵,直接与他交谈。 其它的人不必参加。” “好。单刀直入。” “我相信你的经验。” 舒伦堡在心里冷笑。同这位惹出这个事来的脓包大使没有什么好商量的。这种 事能单刀直入吗? 他有他的迂回战术。 他的计划和方法是,充分利用德国情报机关在马德里建立的许多强大而健全的 据点。他相信,经常在这里活动的100 多个间谍,效率极高的短波窃听站和密码破 译室,完全可以随他的指令任意调遣,同时,通过西班牙和葡萄牙的许多朋友,打 通西班牙警方的关系十分重要。只要通过西班牙警方才能获得有关温莎公爵的一切 信息。比如,他的易士特立别墅的方位、地形、结构、通道,哪几层楼是主人住的, 哪几层楼是仆人住的,保卫公爵的西班牙警方有多少人,是什么样的人,有无在警 卫队中插入密探的可能性,等等。 总之,必须在公爵的别墅内外建立一个秘密的情报网,随时掌握公爵的动向。 而且,可以预料,争夺温莎公爵的,不仅是德国,还有法国、英国。 英国围绕温莎公爵所建立的间谍网一定不会丧失警惕。一切诱骗、挟制温莎公 爵的斗争,必然与英方间谍网展开各种复杂的明争暗斗。看来,必须千方百计使公 爵感到英国间谍在加强监视他,从心里产生讨厌英国摆脱英国的强烈情绪。倘能如 此,那么,见面后争取公爵倒向德国就顺理成章了。 舒伦堡的阴谋正在认真实施。 他自己没有露面。他有他忠实的爪牙为之奔走。 第一个为他奔走的,是那位名叫村田野夫的日本朋友。这位矮个子的日本人一 副绅士打扮,经常在温莎公爵的别墅作客。他唯一能引起温莎公爵兴趣的,是他熟 练的日本棋道和剑道。公爵无聊的时候,他陪公爵下棋,公爵散步的时候,他为公 爵保镖。他的技艺与忠诚使公爵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抓住机会按照舒伦堡的意思离间: “公爵,我分明感到,英国间谍网对你的监视越来越紧了。你得十分小心。” “是么?”公爵怀疑地问。 村田野夫进一步危言耸听。 “每次你到花园散步,警方都要细细盘问一番。有时,竟以安全为借口,根本 不准你出门,这不是正常现象。我怀疑英方间谍已经收买了或打入了西班牙警卫部 队。” 公爵狐疑不决。他决定暂不出门,静观事态,以断真伪。他写信给西班牙的朋 友,前段时间约到郊外打猎,只因身体不佳,所以暂时改期。——这消息很快传到 舒伦堡耳边。 公爵改变打猎日程,如此深居简出,怎能接近他,挟持他?看来,挟持公爵到 瑞上的计划难以实现了。 但富于间谍经验的舒伦堡没有想不出来的办法。 隔了两天,公爵所住别墅发生一件怪事。那是初冬一个寒冷的夜晚,村田野夫 陪着公爵及其夫人在屋子里下棋。突然,砰砰几声,窗户玻璃被一阵乱石击得粉碎。 警卫赶去追寻,却早不见人影。显然有人故意制造事端,威胁公爵。 村田野夫又乘机挑拨道: “公爵,这事肯定是英国间谍干的。他们的目的很清楚,企图尽可能地使你不 能安静住在这里,从而逼你快一点几离开葡萄牙,前往百慕大。” 公爵的气愤被激起来了。 但是,他对英国当局的成见并未完全影响他的判断力。他认为,有意制造事端 的,有可能是英国间谍,也有可能是什么别国的间谍。他仍然坚持深居简出,死守 别墅。 不料,4 天以后,一束莫名其妙的鲜花送到公爵手里,花里夹着一张纸条—— 当心英国间谍的阴谋诡计。 一个关心你的葡萄牙朋友敬上希特勒的宣传部长,跛脚的造谣专家戈培尔博士 有句名言:谎言重复3 遍就会变成真理。 德国间谍一而再,再而三制造的事端,对温莎公爵的心里状态产生了极大影响。 他本来就有官场失意的精神创伤。他想逃避现实,想在外国过隐居生活,却终不得 安宁。他想出门不行,想深居简出也不行。他始终被卷在各种矛盾各种事端的漩涡 里。 于是,他激怒,他狂燥。他与他温柔可爱的太太相依为命,过去从没在太太面 前发过脾气,可现在不行了。他动不动发脾气,摔东西,骂人,骂所有间谍,所有 警卫,所有仆人,甚至骂自己的太太。他开始怀疑一切,甚至怀疑自己的太太。他 的太太因此大动悲情,晚上拥着他哭到天明。 她流着眼泪劝他: “公爵,你冷静点儿吧。不要发火,不要发火吧!” “事情如此糟糕,环境如此恶劣。我能不发火吗?唉……” “公爵,我们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公爵夫妇命苦,其实说不上的。温莎公爵作为英国皇室的后裔,曾经戴过英国 王冠,是个潇洒漂浮的风流天子,人称爱德华八世。自他爱上无比娇艳的辛普逊夫 人,便坠入情网,不能自拔。他在江山与美人之间,选择了美人,逊谢了王位,终 于和辛普逊夫人结为伉俪。这段风流韵史一直为世人广为流传。 只是由于历史和现实的原因,他才被推入各种矛盾的漩涡,无法选择。 由于他特殊的身份和可能引起的特殊作用,各种势力都想依附他,争取他,利 用他。他一时竟成了稀世之宝,谁都打着既争夺他又保护他的主意。 眼前,他至少没有生命危险,只是精神的压力不堪负载。出于国际关系的考虑, 公爵是西班牙的贵客。得罪了公爵就等于得罪了英国。西班牙警察当局早已安排出 一个强悍的支队专门负责公爵的安全。出于希特勒一时和平的需要,以舒伦堡为首 的德国间谍已经在他周围组织起严密的网络。出于英国自身利益的需要公爵毕竟是 大英帝国皇室的贵族,尽量争取公爵回到大英帝国现在的立场和政策上来,这是理 所当然的。英国间谍与德国间谍,在这个问题上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也是必然的。 如果从公爵夫妇的物质生活状况考虑,他更说不上什么命苦。他作为皇室要员, 有一笔很大很大的遗产;作为各种政治力量争取的对象,许多“朋友”对他有各种 各样的大宗大宗的馈赠。单是希特勒一方,通过舒伦堡之手,就准备一次性给公爵 5 万法郎。有了这些条件,公爵夫妇可以挥金如土,可以尽量地吃喝玩乐。他的私 人宅第,建筑风格崎丽,装饰豪华,一切物质的、文化的和文娱的设施,应有尽有。 有人估计,由公爵夫妇收藏和保管的稀世文物总值不下数千万美元。其中,诸 如公爵夫人佩戴的首饰——白金托座红宝石项链,镶嵌有两颗钻石的手镯链,白金 托座嵌镶的绿宝石项链,钻石首饰别针,金架镶嵌的主石耳坠等等,无不是价值连 城的瑰宝。但是,所有这一切,都无法补偿公爵精神的痛苦。他不能不恼怒,不能 不烦躁。他别无选择。 正当公爵烦恼不堪、六神无主的时候,一位自称“C ”先生的陌生朋友拜访来 了。这位朋友不是别人,而是德国特务头子舒伦堡。牵线介绍的仍是那位矮个子的 村田野夫。 “公爵,一位真正关心你的朋友一定要见你。他叫C 先生。”村田野夫说。 公爵气呼呼地道: “不见,不见!我什么人都不想见。” “不!公爵。其它人你可以不见,这位C 先生远道而来,有许多重要信息要亲 自传给你。你还是见见吧。” 听村田野夫这么说,公爵有些犹豫了。然而,仍是极不耐烦: “好吧好吧。让他进来。” 通过层层岗哨,自称“C ”先生的舒伦堡走进了公爵的客厅。 舒伦堡第一次看见这样豪华的客厅。天花板上吊着巨形西洋吊灯,地上铺着波 斯大红地毯,墙上挂着中国宫廷壁画。所有沙发茶几,分左右摆列,左为西方式, 右为东方式。整个客厅充满辉煌的色采和富丽而氤氲的气氛。 但年纪并不算老的温莎公爵却精神不振,神情困乏。他无精打采地靠在沙发上, 直到客人到时也未起身迎接,只略略挥手以示坐下。 “公爵,造次来访,打扰了您,请原谅!” 舒伦堡本想说几句体面的见面话,不料却说出了这几句本应在结束时才适当的 话。 “不客气。”公爵眯着眼打量这位不速之客,冷冷说道。“先生来访,有何见 教,请说。” 舒伦堡道:“我十分理解公爵眼下的困境。” “废话。” “我代表元首特地向你问好!” “元首,什么元首?” “元首就是我们的最高统帅,你所崇敬的希特勒先生。” 公爵听到这里,不禁火了: “C 先生,我并不了解希特勒,说不上对他崇敬不崇敬。看来,你是德国派来 的吧?我虽然在自己国内有些失意,但对战争我是讨厌的。你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 的元首,我讨厌战争,讨厌战争狂人,讨厌一切动乱!” 按照舒伦堡的臆想,他推出元首这个话题,至少可以引起公爵的注意,以便进 一步推行他的诱骗,不料公爵竟如此大为光火。于是改变方式道: “公爵,我们不谈这个话题好了。不过,有一点你要相信,作为朋友,我们是 理解你的,我是真心来拜访你,为你解除困扰的。” “谢谢你的好意。”公爵的话仍然冷淡。 “真的,如果公爵愿意离开这个不安宁的地方,愿意到瑞士去居住,我们可以 全力以赴帮忙。” “到瑞士?这事我自己会考虑的。不必烦劳先生。” 到这个节骨眼上,舒伦堡决定拿出他的真货色来: “公爵,同你一样,我也是一个很讨厌战争的人。在国内,我多次向元首提到 这个问题。元首对此很感兴趣。元首的意思,我们英德两国,没有根本的利益冲突, 大家可以放弃战争,坐下来平心静气地对话。我想,公爵如果能对贵国国王说一说, 也许,通过我们双方的努力,可以实现和平……” 呵,原来是个说客!公爵冷笑了一下,说道: “希特勒先生也希望和平?太好了!如果这样,他马上从他占领的国家,比如 法国、比利时、卢森堡、挪威,还有波兰、捷克撤军,行吗?他能这样,和平马上 就会到来。” 舒伦堡差点儿答不上来了。 “这个……可以商量。” “那就请你同希特勒先生商量商量吧。他能作到这一点,我要亲自向他致意。” “呵……我尽量努力。不过,我想,眼下最重要的是英德之间的和平。 这个,还望公爵在贵国多做工作。” “好哇,我也尽量努力。”公爵在心里冷笑。他明白,眼下这个说客是在糊他。 “谢谢公爵!我们元首说了,如果英德两国真的改善关系,这对两国人民和整 个欧洲的和平事业都是大有意义的。因此,如果公爵为此奔波,在经济上发生困难, 我这里给你带来了5 万法郎。这是无偿资助,请你笑纳。” 说着,舒伦堡抓紧拿出他的绝招,恭敬地打开精致的手提箱子,将5 万法郎摆 在桌子上。 “哈哈哈……”公爵一改刚才无精打采的样子,忽然站起身来,放声大笑道。 “朋友,太感谢你了!这些,大概是你的意思,也是你们元首的意思吧?不过,说 实话,我这人生来有钱,从来不愁吃的,不愁花的。你还是把这些钱收回去吧,我 设法笑纳。再笑纳,我这屋子的财富就装不下啦。至于我是否回国向国王谈和平问 题,我自己会考虑的。这不光取决于我怎么样,还取决于你们德国怎么样,希特勒 先生怎么样。不过,有一句话,请你告诉你们的元首:我永远是英国人!我爱我的 祖国!” 见公爵态度如此鲜明,如此强硬,舒伦堡已经无话可说。他难堪极了,只好讪 讪地道: “当然当然。公爵言之有理。不过,请公爵理解,我的确是一片好心,请公爵 三思。” 舒伦堡又说了好几句收场的话,方才告辞。 公爵没有起身送客。他觉得这样的不速之客不值一送。并对舒伦堡的背影大声 骂了一句: “想收买我哩。混蛋!” 舒伦堡在此碰了钉子,心里老大一个疙瘩。走出门去,也狠狠骂了公爵一句: “不识抬举的东西!有你受的!” 与此同时,舒伦堡下了最后的决心——绑架他!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