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斯大林一心免战 希特勒锐意进攻 斯大林的性格是沉郁的。他习惯于沉郁。 这位集苏联党政军大权于一身的领袖人物,深居简出,很少到外地视察,更少 出国。 他不喜欢或不习惯于交际,不喜欢或不习惯于同别人推心置腹地谈心和辩论, 不喜欢或不习惯于在大庭广众之下神态自如他讲话,不喜欢或不习惯于在公开场合 露面。但他喜欢起草命令和指示,喜欢在报刊上刊登自己的文章,出版自己的著作, 喜欢独立思考。 同罗斯福相反,打牌,钓鱼,游猎,电影,歌舞等等,一切赏心乐事似乎与他 无缘。他的整个生活似乎只有工作和思考。工作起来,他没完没了,加班加点,夜 以继日。 《圣经》说,上帝创造世界,花了六个整天,第七天是礼拜日,便休息了。斯 大林这位“人间上帝”没有礼拜日。越是艰难险阻之时,越是风云紧急之际,他越 没有休息的概念。 如果有人统计的话,他自出任领袖以来,大部份时间是在红墙绿瓦、守备森严 的克里姆林宫的办公室里度过的。虽然他的家就在这座深宫大院内侧的一幢搂房里。 总之,他习惯于孤独地把自己同周围世界隔绝起来。除了简明的命令和讲话需 要公开之外,他一直严密地保守着他那个深邃莫测的内心世界。谁也弄不清楚他在 长时间的沉默中究竟在想什么,要干什么,偶尔之间会爆发出什么来。 苏德战争爆发前夕,斯大林比以前显得更加孤独和沉默了。他仍然叼着那支永 远冒着蓝色烟雾的雕花烟斗,穿一身元帅制服,长时间地在办公室慢慢踱步,不时 走到窗前,迷离着双眼,望着朦胧的夜色。 此刻,他的思想集中在一个点上——“苏德战争真的马上会爆发吗?还有没有 希望避免这场战争?” 他严肃地思索着,在思索中等待。外交部长莫洛托夫正在拜会德国驻苏大使冯· 德·舒伦堡。他等待着莫洛托夫的回音。 人之为人,永远不是个体的离群索居的动物。 人是社会群体的一员,任何人的个性都是社会铸造的,都是在他自己的独特的 社会经历中逐步形成的。伟大如斯大林这样的领袖也不例外。 斯大林出生于格鲁吉亚一个贫苦农民的家庭。他的童年是郁郁寡欢的。 维萨里昂·朱加斯维里和妻子叶卡捷琳娜,一共生了3 个儿子。3 个儿子当中, 米哈伊尔和格奥尔吉不到一岁便夭折了,剩下的一个便是叫做索索(约瑟夫)的斯 大林。但他5 岁左右得了很重的天花,好不容易活了下来,以至后来参加革命被捕 后,宪兵队在“特征”一栏里老是给他填着这样的记录——“麻脸,有瘢痕”。 斯大林的父亲为了求生,以修鞋为业。他大概被贫穷折磨得很厉害,需要强烈 的刺激和麻醉,很喜欢饮酒,酒后便在柔弱的妻子和儿子身上出气。 他常常打骂妻子和儿子。平白无故地挨打的孩子变得优郁而倔强,母亲则把自 己的心血全部浇灌在儿子身上,花了很大精力送儿子上宗教小学,接着上宗教中学。 家庭长期不和,母亲终于与父亲彻底分手。父亲独处之后,不久便贫穷潦倒地死在 外地一家小客栈里。 这大概是形成斯大林孤独性格的家庭根源。也许,更重要的是他后来的社会经 历。从19 岁起,斯大林带着贫穷与困苦参加革命,成为一个职业革命者。在恶劣 的政治条件下,他经常东藏西躲,执行党交给的任务。一次次被捕,不断改变地址 和姓名,弄假身份证,在牢里关押不久又逃跑,重新躲藏起来。这种特殊的地下斗 争生活,使他锻炼成了一个可以3 天不说一句话的特殊人才。他似乎除了秘密的内 心思维,除了必不可少的简单的言辞,便没有什么可以说的。夸张地说,他顽强地 封闭了自己的心扉和嘴巴。 斯大林十月革命前的经历,可以概括为7 次被捕,5 次逃跑。在狱中,他除了 思索逃跑,便是一言不发。他曾被流放到图鲁汉斯克边疆区库列伊卡村住了好几年。 这个紧靠北极圈的寒冷至极的地方,只有风雪裹埋到屋顶的小木屋和旷野无休无止 的风雪呼啸,他除了紧紧抄着破羊皮袄蜷缩在木板床上痛苦地思索外,便没有别的 事情。但这位从贫苦中投身革命而后一直以革命力业的汉子,以惊人的意志力从死 亡的挣扎中走过来了。 1917 年,他和他的战友,在列宁的领导下,成功地进行了十月革命。尔后在 艰苦的国内革命战争中,他以列宁的忠实学生的身份,出现在革命队伍中。1925 年,列宁不幸去世,他在列宁左右众多的接班人中,后来居上,拨开其它人选,接 替了列宁的领袖位置。自此以后,这位长期居住在克里姆林宫的领袖,仍然保持他 那孤独的生活习性和沉郎坚毅的性格,以他特有的方式掌握着布尔什维克政党和这 个横跨欧亚大陆的泱泱大国。 现在,斯大林是集党政军一切大权于一身的导师和领袖。他既是苏共中央总书 记,又是苏联武装部队大元帅。面对当前世界风云的变幻,面对德国法西斯即将对 苏联的进攻,有许多迫切的问题要他作出回答。他不能不按照他自己的独特习惯进 行深沉的思索。 最近一段时间,整个莫斯科,关于希特勒要马上进攻的传言很多。但人们对此 只能悄悄议论,生怕祸从口出,由此生出事来。人们对1934 年至1937年进行的那 种“大清洗”还心有余悸。但事关民族危亡,在芸芸众生中,还是有人大胆上书, 直陈利害。此刻,在斯大林的办公桌上,就放着这样一封直陈利害的信。 那信是昨天晚上由谁悄悄捎来的。信中说——斯大林同志——我们尊敬的元帅 : 我坐在医院的病床上给你写这封信。我不得不写我有生以来的最后这封信。 生活已经使我精疲力竭了,我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 作为布尔什维克一名老党员,作为伟大的祖国的一名儿子,我关心党和国家的 命运。我想大声疾呼地向你诉说——敌人正在敲我们的大门! 来自多方面的信息表明,希特勒已经在我国西部边境陈兵百万,跃跃欲试。战 争有一触即发之势。这种危险想来元帅也是感知到的。可惜的是,国人竟无动员防 卫之舆论准备,最高当局似乎仍然存在不切实际之幻想,军事准备似无大的动作。 此种情形,危若垒卵,敬请三思,并望立即采取紧急措施,以防万一…… 这是一封扣人心弦、发人深省的信。斯大林已经看了多遍,思索了多遍。 写这封信的人名叫罗曼诺夫。斯大林对他比较熟悉。罗曼诺夫是军事科学博士, 军事史和军事学术领域的著名学者,苏联许多新型飞机和新型坦克,都是他带领助 手日夜奋战发明制造出来的。当最新轰炸机H —F5,最新坦克FF—D 和最新巨炮卡 秋莎的模型送到克里姆林宫展览时,斯大林曾接见过罗曼诺夫,赞扬过他的成绩, 并亲自授于他劳动勋章和特级劳动模范的称号。 正是这样一位功勋卓著的科学家,在生命垂危的时刻,给斯大林写了这封热切 的来信。然而,斯大林反复看过这封信后,却没有只言片语,只有深深藏在他内心 深处的神秘莫测的思维活动。他丢开信笺,仍然无事一样在室内踱步。 无论斯大林如何表面平静,这封信是已经强烈打动了他的心扉。罗曼诺夫教授 是言之有理的,但却与斯大林的独立思考原则难以合拍。 斯大林想,这个罗曼诺夫!这样重大的危险,仿佛只有他才看到了,而身为党 政军导师和领袖的人竟没有看到似的。就算你看到了这样的危险,那么对策呢?你 只知道说防卫,却不知道还有更加高明的对策——千方百计避免战争。 况且,你只知道警惕希特勒,却不知道警惕丘吉尔——那个反对共产主义的急 先锋。战争开始以来,丘吉尔千方百计向我们暗送秋波,企图祸水东引,我们能上 当吗……? 全部问题比你想象的复杂得多啊! 现在,我们当然不能放松防卫。但更重要的是,要继续稳住希特勒,争取避免 这场战争,或者推迟这场战争。这才是高瞻远瞩的策略。 在绝对相信自己的权威和能力的斯大林面前,罗曼诺夫写此上书,的确多此一 举。这个正在医院同死神斗争的可怜巴巴的老人啊! 斯大林避开罗曼诺夫的信,又想到了莫洛托夫。 莫洛托夫同德国大使冯·德·舒伦堡谈得怎样了呢? 莫洛托夫同德国驻莫斯科大使冯·德·舒伦堡的会谈,进行得相当吃力。 冯·德·舒伦堡是个老派的正统的使官,他个子高大,头发花白,大腹便便, 派头十足。 自从1938 年德国与俄国签订互不侵犯子约以来,冯·德·舒伦堡一直出使莫 斯科。他的办事原则是,勤勤恳恳地为维护苏德正常关系服务,除非希特勒向他发 出特别指令。在俄国人眼里,他似乎是个老实的、友好的、可以信赖的外国使节。 苏德关系紧张之后,舒伦堡更是小心翼翼。一方面怕得罪希特勒,另一方面怕 得罪斯大林。他觉得,他最近是夹在中间,左也不是人,右也不是人。 但无论如何,他是德国大使,只能做为德国撒谎的老实人。 苏联外长莫洛托夫,已经就苏德关系问题多次拜访过舒伦堡。就两人私感而言, 确也可以,但就两国最近的若干紧张问题,舒伦堡却越来越感到难以回答了。 今天,莫洛托夫在客套之中似乎含着气愤,但语气并不生硬。舒伦堡礼节性地 为莫洛托夫打开一瓶香摈,笑道: “阁下,我一看你的神色,就知道你要向我提许多问题。” “是的,大使先生。”莫洛托夫说。“最近,贵国好些事是否做得过分了些。 我想提请大使先生注意。” “哪些事情?”舒伦堡似很但然。 莫洛托夫道。 “3 月27 日以来,德国飞机侵犯我国边境的事件不断发生。我国政府已经向 贵国提出80 多次抗议,仍然没有解决问题。这是为什么?众所周知,我们对贵国 这种不利双边关系的行为,采取了最大限度的克制态度。我们的抗议是温和的,客 气的。可你们把我们这种态度视为软弱。这行吗?” 舒伦堡道: “我理解贵国政府这种态度。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很遗憾的,很遗憾的。 我已经多次向本国政府转达了贵国的意见。” 莫洛托夫继续说道: “最近,这样的事情仍在发生。昨天晚上,我边防部队在罗夫洛附近发现一架 悄悄降落的德国侦察机,并缴获了装在飞机里的照像机,几卷曝光胶卷,还有一幅 撕破了的苏联西部地区地形图。这又作何解释?” 舒伦堡苦笑道: “这……我只能说,我有责任向本国政府转达贵国的意见,以便进一步调查核 实情况。” “还有。”莫洛托夫说。“据我们所知,贵国政府向我国边境大量集结部队, 这究竟是什么意图?” 舒伦堡道: “不瞒阁下,我们向东部地区调动部队确有其事。但目的并不是针对贵国的, 而是为了休整一个时期,以便下一步进攻英国。贵国不要误会。” 莫洛托夫道: “说实话,阁下!上述种种问题严重影响着双方关系。我是深感遗憾的。” 在这样的洽谈中,舒伦堡真没有什么别的好谈。他除了撒谎还是撒谎。 遂道: “我已经注意到,莫斯科和外国舆论界正在流传德国想要进攻苏联的谣言。我 希望贵国政府不要轻易相信,不要上丘吉尔之流的当。” 莫洛托夫冷笑道: “阁下放心。对于这个问题,我们有清醒的头脑。我可以这样对你表态——关 于德国想要对苏联发动进攻的谣言完全是无稽之谈。但是——阁下能保证德国不进 攻苏联吗?” “这……”舒伦堡耸耸肩,双手一摊道,“我想阁下这个问题提得不恰当。显 然,这不是我能回答的问题,但我可以尽最大努力说服当局,争取避免战争。” “大使先生!”莫洛托夫强调说。“鉴于当前形势,请你务必转告贵国: 为了缓和苏德之间的紧张局势,我们已经采取了许多实际行动……例如,驱逐 比利时、挪威、希腊、南斯拉夫驻莫斯科的外交代表,关闭他们的公使馆;对于贵 国入侵我国领空的飞机,我们一直保持克制态度,没有下达关于攻击的任何命令。 这说明,我们是一贯主张苏德友好的。” “很好。我最近要回柏林去。我将原原本本向元首转达贵国政府的意见。 我相信,我们两国的紧张关系一定可以得到改变。” “谢谢!” 这天晚上,莫洛托夫向斯大林报告洽谈情况。斯大林沉吟良久,说道。 “从舒伦堡的态度看,继续保持同德国的友好关系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我们处理这个问题的基本思路和基本方针是正确的。但是……” 斯大林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两眼眯缝着望着窗外。莫洛托夫见元帅不再说话, 心里很不踏实。他要弄清楚元帅的“但是”后面的意思,只静静地等待斯大林继续 说下去。斯大林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说下去,却是转了话题,问道: “你认识罗曼诺夫吗?” “认识。” “你对他的印象如何?” “这……” 莫洛托夫答不上来了。 莫洛托夫明白,凡是关于人的问题,一经斯大林细问,便是不祥之兆。 过去几年的肃反过程,莫洛托夫感受很深,教训很多。在这个问题上,他并非 为他人担忧,而是为自己担忧,生怕在某件事某个人的问题上,一朝发难,自己倒 霉。 “罗曼诺夫给我来了封信。”斯大林不再追问,冷冷地说。“你看看吧。” 莫洛托夫从斯大林手中接过那信,迅速看罢,含糊地道: “呵呵。他提危险……强调防卫。” 斯大林斩钉截铁地道: “这些重大问题,我们自有主见。不能作群众的尾巴。” “是的,斯大林同志。”莫洛托夫善解人意地连忙附和,“当前,我们唯一正 确的方针,仍然是避免战争,争取与德国友好下去。” 斯大林没有再表态。 莫洛托夫想起几个具体问题,遂请示道: “斯大林同志,我想请示一下,鉴于当前形势,我们与德国的经济合同还执不 执行?” “执行!继续执行。”斯大林回答得很干脆。 “其中,我国向德国运送钢铁石油橡胶和粮食一项,是否可以缓一下,看看再 说?” “不!照办不误。” “针对关于德国进攻苏联的谣言,塔斯社拟了个批驳的评论,还发不发?” “发!” 莫洛托夫清楚了。不只是清楚了这些具体问题的处理意见,而且清楚了斯大林 沉郁的态度后面隐藏着的核心思想——千方百计避免战争! 没有别的事情了。莫洛托夫准备告辞。 斯大林突然问道: “今天几号?” “6 月21 日。” 斯大林在计算时间。 他想,最好的前途是避免这场战争。如其无法避免。至少争取推迟半年。 深沉的固执和过分的自信,往往蒙住聪明人的眼睛。斯大林和莫洛托夫没有料 到,正当他们还在费尽心机思考维持苏德关系的时候,离战争爆发的时间只有几个 小时了! 这天晚上,莫洛托夫离开之后,斯大林仍然没睡。他仍在思考怎样维持苏德关 系。 不知怎的,这年4 月初丘吉尔给他捎来的那封信又在他的脑海里闪现了。 斯大林实在不愿意想起丘吉尔这个魔鬼。但越是不愿想起他。他就越要在脑海 里翻腾。戴着高筒礼帽的丘吉尔好像老是在说──“斯大林,我的冤家,希特勒正 准备进攻你呢!” 丘吉尔!丘吉尔是值得信任的吗?1938 年以来,英国背信弃义对待俄国的事 还干得太少吗?他暗送秋波,无非是挑拨离间,祸水东引。我们岂能上当! 还有,英国政府一面向我暗送秋波,一面又在暗中与希特勒勾搭——希特勒的 副手赫斯最近秘密飞往英格兰,这是于啥?肯定是与英国密谈,以牺牲苏联为目的, 企图达成一项协议…… 斯大林正这么想着,突然,朱可夫大将从基辅打来急电: “斯大林同志吗?我是朱可夫。有个紧急情况向你报告。” “说吧。简要些。”斯大林不喜欢冗长的报告,尤其是电话。 “6 月18 日,一个高个子德国士兵跑到我西部边防哨所来了。他向我边防报 告:战争很快就要开始,准确时间是6 月22 日凌晨4 点,德国部队将沿着整个苏 德边境发动进攻。” “可信吗?”斯大林厉声问道。 “那个德国士兵解释说,他喝醉了酒,打了一个德国军官,因为怕枪决,就逃 到苏联这边来了。” 朱可夫不敢直接对这个重大情况下结论,只好尽可能地报告得具体些,以证明 是可信的。 斯大林问道: “会不会是敌人的间谍,故意提供假情报?” “不敢肯定。不过——斯大林同志,这一情况很值得我们重视!因为——那个 德国士兵还说:如果到了6 月22 日早上5 点钟,战争没有爆发,就证明我说了假 话,那时你们可以枪决我。” 斯大林对此不敢相信,也不敢不信。 “可供参考。”他叼着烟斗回答说。 这天深夜,莫洛托大的别墅里,也突然响起了紧急电话。 莫洛托夫从睡梦中醒来,听到了值班员的声音:德国大使舒伦堡要求立即接见, 以转送一份德国政府的紧急备忘录。 德使深夜求见,可见十分火急。这不是什么好征兆。莫洛托夫的睡意一下子消 失了。他迅速穿好衣服,急急向办公室赶去。 在莫洛托夫办公室里,舒伦堡站在雪亮的灯光下,毫无表情地向莫洛托夫宣读 照会: 自苏德互不侵犯条约签定以来,德国自始至终信守协定条款,而苏联一再破坏 它…… 莫洛托夫脸色苍白,早已气得咬牙切齿。但他不能不以最大的意志力克制自己, 听完这份颠倒黑白的照会。 舒伦堡扶了扶眼镜,继续目中无人地宣读道——德国政府早就注意到,苏联对 德国进行了无数次的破坏、恐怖和间谍活动。苏联反对德国在欧洲建立稳定的秩序 的努力,伙同英国一起阴谋进攻驻在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的德军,并且已经集中现 有的全部俄国部队,在从波罗的海至里海的一条漫长战线上威胁德国。 过去几天所接到的消息,使我们对俄军的这种集中的侵略性质不再有任何怀疑。 而且,还接到来自英国的消息,苏联与克里普斯大使正为谋求英苏之间更加密切的 政治军事合作在进行谈判。 因此,概而言之,德国政府宣布,苏联政府已经违反了它所承担的义务: (1 )不仅继续而且甚至企图破坏德国和欧洲;(2 )采取了越来越反德的外 交政策:(3 )把它的全部军队集中在德国边界并已作好了进攻的准备。这样,苏 联政府就破坏了它与德国缔结的一系列条约,并且在德国争取生存的斗争中从后方 打击德国。 因此,元首命令德国的武装部队用他所拥有的全部力量对付这个威胁…… 再也没有比这个照会更加无中生有,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强词夺理和厚颜无 耻的了! 莫洛托夫记得一则童话——狼和小羊的故事。狼要吃小羊,总要找些借口,说 是住在下游的小羊把河水弄脏了,有意陷害住在上游的狼。希特勒这只狼也找到了 同样的借口。不过,他把苏联当成一只柔弱的小羊,那就大错而特错了。 “卑鄙!”莫洛托夫愤怒地骂了一句。接着,他冷冷说道:“大使先生,你对 这个照会作何解释?” 舒伦堡耸耸肩,双手一摊,无可奈何地道:“这是国家机密,我无权解释。我 想,这不是现在要谈的问题。”原来,里宾特洛甫从柏林向舒伦堡发出的这封密码 照会,上面写有“特急,国家机密。大使亲收”的字样,并在电报开头说“接到这 封电报以后,你保存的一切密码文件要统统销毁,无线电机要加以破坏;并立即通 知莫洛托夫,说你有急事要通知他,然后向他发表这个声明。” 是的,再明白不过了,再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这是一份宣战的最后通谍! 最后,莫洛托夫站起身来,愤然说了一句: “这是战争!你认为应该这样对待我们呜?” 舒伦堡再次耸耸肩,摊摊手,表示他对此无可奈何。 莫洛托夫不再理会德国大使,一转身出去了。 他要立即禀报斯大林。 此刻,斯大林正叼着烟斗在办公室踱步。室内一角的大型电子管收音机正在播 送塔斯社的辟谣声明——近来,外国报刊正在广为流传这样的谣言:苏联同德国之 间的战争日益临近;德国似乎向苏联提出了领土和经济的要求,苏联政府也已经在 苏德边境集结军队。 对此,苏联政府郑重声明:这些谣言是那些敌视苏联和德国、热衷于扩大和挑 起战争的家伙的笨拙的宣传伎俩。近期,德军在巴尔于战役之后调住德国本部和东 北部,应当认为,这一调动是出于其它动机,而与德苏关系无关…… 莫洛托夫匆匆赶到斯大林办公室,劈头报告道: “斯大林同志——不好!十万火急,德国向我们宣战了!”斯大林回过头来, 立即关掉了收音机。 “你说什么?” “德国——向我们宣战了!” “直的?” “真的!——这是德国大使刚刚给我们的照会。”斯大林急切地接过那份照会, 草草看了看,走到桌边,狠狠一拳: “希特勒,娘的!” 接着,斯大林威严地命令道: “通知铁木辛科、朱可夫,还有加里宁、伏罗希洛夫、米高扬……到政治局来, 马上来!”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