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朱可夫再挑重担 丘吉尔访问红都 1940 年冬天,希特勒在莫斯科城外吃了败仗。苏军从北起波罗的海,南至黑 海的广大战线上,向败退的德军发起猛烈的反攻,到1943 年2 月底基本结束。至 此,大战双方都战得精疲力竭,血流成河的漫长战线,这才相对沉寂下来。 据统计,德军在莫斯科战役中损失惨重。出师东线的162 个德国师,最后只有 8 个师还有战斗能力。16 个装甲师,只剩下140 多辆坦克了。 然而,希特勒是从来不愿意承认失败的。他除了责骂下瞩官兵无能外,便是把 这场失败解释为一种战略退却。他的性格永远是狂妄的,进攻型的。 他不信就打不败苏联。因此,当部队休整时,他又抓紧准备他的夏季进攻计划 了。 他的下一个进攻目标是:集中兵力于南线,切断伏尔加河,拿下斯大林格勒。 与此同时,夺取苏联高加索的大油田,切断苏联高加索那条与苏美等盟国联系的物 资供应线。在此基础上,为再次打下莫斯科创造条件。 期大林格勒位于伏尔加河弯曲部分的西岸,城市沿河而建,长约18 英里,是 苏联在南部的重要工业重镇,在军事上处于十分重要的地位。这座城市原名察里津, 由于十月革命后斯大林曾在这里扭转了战局,所以后来改名为斯大林格勒,且不说 这座城市所处的重要政治军事地位,单就这座城市的名字,就令希特勒难以容忍。 他咬定牙关,恨恨地要拿下这个城市。他认为只要这一仗打胜,苏联的石油便会告 罄,俄国便会展膝投降,英国也将屈服。 于是,希特勒要求他的AB 两个集团军群,在同一时间向高加索的斯大林格勒 发起猛攻。所出之师,除德军主力外,还有从仆从国家得到的52 个师。这52 个 师,约占东线仆从国家总兵力的四分之一。 希特勒在南线克里木和哈尔科等地,取得了一系列重要胜利。到7 月中旬,几 十万大军气势汹汹地向斯大林格勒逼来了。冲在最前面的,是德军精锐第6 军团和 第4 装甲军团。很快,这两个精锐军团冲到了斯大林格勒正西的顿河河曲的右侧。 其他几支仆从军队,也从斯大林格勒南面的草原地带冲了过来。这格局,似乎是一 个十分理想的包围之势。希特勒对此十分满意。 德军总参谋长哈尔德对此却十分担忧。 他看出了这个阵势的严重破绽,德军急于进攻,战线太长。处于最前线的第6 军团和第4 装甲军团孤军深入,很有被苏军切断并被苏军包围的危险。 他托人将一份客观的报告送到希特勒面前,遭到了希特勒一顿臭骂: “废话!愚蠢的废话。这不是长敌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吗?”“可是——元 首!”哈尔德坚持说,“用不着未卜先知的天才,也能预测到,如果斯大林把他的 150 万大军用于斯大林格勒的顿河两翼,那么,局面将会非常严重。” 希特勒冷笑道: “哈尔德,你我的神经都太紧张了!” 哈尔德没有再说什么。 是的,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这位专制魔王的任何奇怪想法都是真理,任何屁话 都是金科玉律,其它任何好话都是难以听进去的。 哈尔德也明白,元首早就对他不感兴趣了,迟早会撤了他。前不久,握有高加 索方面军最高指挥权的李斯特陆军元帅不是被革职了吗?指挥整个南线攻势的冯· 包克元帅不也被革职了吗? 这一回,显然该轮到自己下台了。 果然,不久,哈尔德被革职了。接替他的是颇会奉承元首的库特·蔡茨勒将军。 朱可夫现在是加里宁方面军和西方方面军的总司令。 他指挥苏联红军成功地进行了莫斯科保卫战,将德军赶到了西线两百英里之外。 他必须死死守住那条战线。 这时,最高统帅部决定让华西列夫斯基负责指挥斯大林格勒保卫战,如果说朱 可夫在整个最高统帅部的地位已是斯大林的第一副手,那么,华西列夫斯基则已处 于第二副手的位置上。 任务是艰巨的,责任是重大的。正当大批德军咄咄逼人地向斯大林格勒冲来的 时候,华西列夫斯基根据斯大林的指示,迅速向斯大林格勒战区集结兵力。这批集 结的兵力,有预备队第62 军、第64 军,从西南方面军调过来的第21 集团军、 航空第8 集团军。所有这些军队,组成斯大林格勒方面军,由铁木辛科担任司令员, 赫鲁晓夫担任军事委员,博金担任方面军参谋长。 与此同时,最高统帅部又把坦克第1 和第4 集团军调到这个战线。内陆深处的 基地也作好了随时急运物资的各种准备。 一场互不相让的规模巨大的决战就要到来了! 战役开始阶段,苏德两方,重兵交会,在顿河河套内反复较量,形成了较为复 杂的包围与反包围的形势。苏军寸土不让,顽强抵抗,以图拼命延缓德军对斯大林 格勒的直接进攻,尽量争取时间加固斯大林格勒的防御工事。 从8 月5 日到8 月18 日,德军除从西面和西北面正面向斯大林格勒进逼外, 还派遣一股军队从南面迂回进攻。很炔,顿河和伏尔加河之间的战斗达到危险阶段, 德军突破了斯大林格勒城北的伏尔加河,形成了一条5 英里长的突出部。苏军守卫 部队为了避免被包围,只好且战且退,退到了城内。至9 月上旬,德军又突破了城 南的伏尔加河。 城内开始了拼死的博斗。而这时,苏军的炮兵大部分却在伏尔加河的对岸。 德军对城区进行连续不断的大规模轰炸。 高频电线已被炸坏。正在前线了解情况的华西列夫斯基一度与斯大林失去联系, 只好用无线电台向斯大林报告情况。 战事日益紧张。 斯大林格勒的糟糕形势,使斯大林大为光火。华西列夫斯基和其他前线指战员 受到了极为严厉的指责。 正是在这个最危险的关头,斯大林又想到了以“救火员”著称的朱可夫大将。 斯大林命令私人秘书通过高频电话找到了朱可夫。 “斯大林同志吗?我是朱可夫,请你指示。”朱可夫在电话里说。 “西线怎么样?” “暂时平静。看来,敌人还不可能重新从西线组织进攻。” “好。现在的交战重心在斯大林格勒。眼下,那里形势严重。很严重!” “这……” 简单对话之后,斯大林用他那浓重的格鲁吉亚口音,坚定地道: “朱可夫同志!你马上到最高统帅部来。让参谋长接替你的职务。你同时考虑 一下,谁代替你担任司令员。” “好吧。” 当天深夜,朱可夫从西线赶到了克里姆林宫。 斯大林还在办公室工作。国防委员会的其他几位委员也在那里。 斯大林招呼朱可夫坐下,心情沉重地说道: “南方情况很糟,德军可能占领斯大林格勒,北高加索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 接着,斯大林道: “国防委员会已经决定,任命你为最高统帅部第一副手。你必须马上到斯大林 格勒地区去,华西列夫斯基已经在那儿了。” 就这样,斯大林把保卫斯大林格勒的重任交给了朱可夫。 “你必须对斯大林格勒的生死存亡负责!” 斯大林说得斩钉截铁。 崇高的使命感和责任感立即在朱可夫的血管里奔流。他庄严地向斯大林行了个 标准的军礼。说道: “坚决完成任务!” “你什么时候动身?”斯大林问道。 “立即动身。” “好。可是,你不饿吗?吃点点心再走吧。” “谢谢。我正饿得慌呢。” 朱可夫说罢,不禁笑了。斯大林也微微笑了。 4 个小时后,朱可夫乘坐的飞机在斯大林格勒附近的卡梅申地区小机场顺利着 陆。华西列夫斯基在机场迎接他。就在那里,两位关系一直很好的高层指挥员,就 前线的情况进行了简单的交谈,然后一起赶到斯大林格勒方面军司令部去了。 方面军司令部的长条形会议室里,灯火通明。 朱可夫、华西列夫斯基,以及所有到会的高级指挥员,正在紧张地开会。 最后,朱可夫以他特有的果断,结论道: “很清楚,斯大林格动战役有着极大的军事和政治意义。如果斯大林格勒陷落, 敌人就可能切断我国南方和中部的联系,我们就可能失掉伏尔加河这条极为重要的 水路大动脉。斯大林同志对此特别关注。因此,我们一定要保住它! “现在,最高统帅部已经把一切可用的兵力派到斯大林格勒地区,只留下最新 建立的战略预备队,供以后作战使用。还采取了紧急措施,增加飞机、坦克、大炮、 弹药和其它军甩物资。有这些条件,我们完全有力量有信心保 卫这个城市! “但是,眼下,摆在我们面前的形势相当严重。敌人离城只有3 俄里了。 如果北部集结的部队不立即支援的话,斯大林格勒明天就可能被占领。为此, 我命令,斯大林格勒以北和西北的各部队司令员,必须迅速对敌人展开突击,不允 许有任何迟延。现在迟延就是犯罪!要使用航空兵来援助斯大林格勒……” 会后,朱可夫立即将情况向斯大林汇报。斯大林在电话里指示道: “如果敌人对城市发起总攻,就马上进行突击,而不要等部队完成准备工作。 你们的主要任务是把敌人从斯大林格勒引开。如果成功,则进一步抢占被德军占领 的那条走廊地带。” “是,斯大林同志!” 这天晚上,斯大林与朱可夫通完电话,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他站在办公室合前, 面对夜空,遥望南方,仿佛看到了那里熊熊燃烧的战火…… 正在这时,莫洛托夫来了电话: “斯大林同志,丘吉尔先生来了。他已经到了。” “好吧,来就来吧。”斯大林淡淡地说。 “你什么时候见他?” “你安排吧。安排好通知我就是。” 放下电话,斯大林深深叹了口气,自语道: “啊,丘吉尔——那个冤家!不是冤家不碰头啊!”这段时间,英国首相丘吉 尔高兴极了,悠闲极了。 使他高兴的事情很多。 首先是他从美国总统罗斯福那里搞到了一批有用的武器,同时,争取到了一批 美军参加欧洲战场,这对北非战局走出困境起到了很大作用。 1942 年上半年,英国在北非战场曾经处于非常不利的地位。隆美尔横行北非 沙漠,曾经把英军主力紧紧围困在托卜鲁克。英军虽经浴血奋战,仍然没能摆脱困 境。结果,那一仗打下来,托卜鲁克失陷,英军损失5 万多官兵,其中3 万3 千多 人被俘,只有少数官兵得以突围生还。这是整个北非战事以来,英军损失最为惨重 的一仗。 为了挽回危局,丘吉尔飞到美国,从罗斯福那里争取到了大批有用的武器。罗 斯福给了他300 辆性能优越的最新式“谢尔曼”坦克,100 门一百零五毫米自动榴 弹炮,100 多架“解放者”式飞机,60 多架美国战斗机。与此同时,又争取到美 国同意,美国派出第8 装甲师与英军组成统一指挥的盟军,由美国将领艾森豪威尔 率领,迅速从北非登陆,直接参加北非战事,共同对付隆美尔。这样,既可报托卜 鲁克失陷之仇,又可确保中东地区和地中海的马耳他。的确,至7 月上旬,整个中 东的形势真个大改观了。曾经不可一世的隆美尔已经被斗得精疲力竭,德国在那里 的坦克只有12 辆能够战斗。隆美尔只好停止前进,转取守势。德意两国意欲占领 中东和地中海的美梦破灭了。 有这等好事,丘吉尔当然快乐得不行。 第二,他的中东之行,对英国中东总司令奥金莱克等高级军官,进行了认真考 察,亲自了解了那里的战事,他对中东驻军高级班子的改组有底了。 他终于下了决心,撤换了他早就有些不满的奥金莱克,将中东战事指挥权交给 了更加得力的将领——任命史末资将军担任中东总令部总司令,任命亚历山大为近 东总司令,任命蒙哥马利将军接替亚历山大将军指挥“火炬”作战计划。对于这个 新班子,丘吉尔是满意的。 第三,他同美国总统罗斯福充分讨论了英美联军在1942 年的主要作故计划, 统一了主要作战计划的密码代号及其内涵。这些作战计划是——“波利乐”计划, 表示美军调往欧洲战场的准备和行动。英国在那里接待美军的各种准备工作,以及 支援美军对欧作战所必需的装备、物资供应和运输等工作。 “痛击”计划,表示美国军队在欧洲作战的一次攻势行动。 “围歼”计划,表示英美联军在对德占领区所进行的一次攻势行动。 此外,还有“体育家”计划,“火炬”计划,等等。 所有这些计划,概而言之,是要解决两个根本问题,即英美联军究竟于1942 年在西欧搞不搞大规模的登陆作战,也就是斯大林所说的在西欧开辟第二战场,英 美联军究竟在北非登陆作战还是在西欧登陆作战。最后,丘吉尔和罗斯福统一起来 了,1942 年不在西欧开辟第二战场,而改在北非登陆作战,同时,对美国参加欧 战的高级指挥官员的人选问题也作了讨论。或者由很有威望的马歇尔将军担任盟军 总司令,或者由马歇尔的助手艾森豪威尔将军担任盟军总司令。而最后,这个重要 职务落在了艾森豪威尔身上。 在高高兴兴解决上述问题的过程中,丘吉尔由伦敦而开罗,由开罗而德黑兰。 由德黑兰而莫斯科,开始了他访问莫斯科的重要日程。丘吉尔访问莫斯科,早在7 月底就与斯大林作了联系。他给斯大林去了一个电报——首相致斯大林元帅我们正 为另一次努力作初步的安排…… 如果得到你的邀请,我愿前往高加索的阿斯拉罕或到便于会晤的类似地点同你 会晤。届时我们可能共商战局,并在一起作出决定。我还可以将我们与罗斯福总统 已经制定的1942 年的进攻计划告诉你。我将偕同帝区总参谋长前来……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将在那里确定一个便于会晤的日期,8 月10 日至13 日 这几天都可以。 斯大林在回电中表示——我代表苏联政府邀请你前来苏联同苏联政府的人员会 晤。由于希特勒方面对于英国、美国和苏联的威胁现己达到特别紧张的程度,因此, 你能前未苏联,共同商讨反对希特勒战争中各种紧急问题,我是十分感激的。 我认为最适宜的地点是莫斯科。因为,不论是我,还是政府中其他成员以及总 参谋部的领导人员,都不能在这样紧张的对德作战时刻离开首都…… 请你按照你在开罗完成任务所必须的时间,自行决定会晤日期。你可以预先断 定,任何日期对我都是合适的…… 就这样,双方通过紧密联系,丘吉尔秘密地飞往莫斯科。随同丘吉尔出行的, 有帝国总参谋长韦维尔将军,空军中将德·卡多根爵士,还有美国特使艾夫里尔· 哈里曼先生。 当丘吉尔乘坐的飞机进入苏联国境的时候,丘吉尔的心情很难平静。一路上, 他反复思量着他到苏联这个国家去的使命。他觉得,苏联这个国家是悲惨而阴险的。 这个国家诞生之初,他曾一度力图扼死它。在希特勒出现以前,他认为这个国家是 文明自由的死敌。而现在,他要去拜访它,那么他又对它说些什么话才恰当呢?具 有文学爱好的韦维尔将军把丘吉尔要说的话归纳成一句话——“1942 年不开辟第 二战场”。 这个韦维尔!概括得太好了。 是的,丘吉尔此行,必须反复向斯大林解释,英国为什么1942 年不开辟第二 战场。这的确是双方达成谅解,进一步洽谈联合对德作战的一大关键。 而这,也是斯大林一再提出的重要问题。 丘吉尔明白,在这个问题上,他必须向斯大林说明真象,当面向斯大林倾吐衷 情,至少要向正在遭受战争折磨的苏联人表示同情、关心和理解。但他心里很不踏 实。他虽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政治家,可与坚持共产主义意识形态的斯大林面对面打 交道,这毕竟还是头一回。 丘吉尔的坐机取道古比雪夫,绕过正在进行激烈战斗的斯大林格勒战区,前面 便是俄罗斯广麦的大地。从飞机舷窗往下望去,大地一片褐色,平原万里,杳无人 烟。各处可以见到方方正正的耕地。巨大的伏尔加河,蜿蜒曲折,从宽广的沼泽中 流过,从地平线的一头到另一头…… 一会儿,莫斯科最富特色的尖塔和圆顶建筑群便出现在眼前了。 丘吉尔更加激动起来,不断在心里说: “啊,斯大林!我的冤家,我的朋友,我们就要见面了!” 飞机在莫斯科上空绕了一圈,徐徐降落在莫斯科机场上。 苏联外长莫洛托夫带着好几个将军和外国使团前来迎接。一大群新闻记者和摄 影记者立即围了上来。丘吉尔在莫洛托夫的带领下,检阅了穿着华丽的盛大仪仗队。 乐队奏起雄壮的国歌。丘吉尔作了简短的致词,哈里曼也作了简短的致词。然后, 莫洛托夫引着客人坐上高级防弹汽车,到郊外8 俄里远的早已准备好的“国家别墅 7 号”下榻。 第二天7 时,丘吉尔来到克里姆林宫。斯大林早在那里等着。 “欢迎你,首相阁下!”斯大林微微笑着,向丘吉尔伸出了右手。 丘吉尔紧紧握着斯大林的手,激动地说: “尊敬的阁下,见到你很高兴!” 接着,两个巨头礼节性地拥抱一番。 然后,丘吉尔同在场的苏联其他领导人亲切握手。 随即,双方进行了第一次会谈。 开门见山。一开始,双方几乎同时提出了开辟第二战场这个要害问题。 斯大林意味深长地道: “首相,我们这儿正在打仗,打得很凶啊,可你们那里十分平静,是吗?” 这意思是说,面对穷凶极恶的希特勒,你丘吉尔迟迟不开辟第二战场,在西方 静观不动,你可真是英雄啊! 丘吉尔听了,忙道: “阁下,第二战场肯定是要开辟的,只是时机还不成熟。” 斯大林笑道: “等到我们打败希特勒的时候,那时,时机可能成熟了。” 丘吉尔道: “我们已经得出结论……我觉得难以启齿。但是……斯大林道: “首相,这儿的人神经都很坚强。” 丘吉尔终于鼓起勇气,说了真话: “从欧洲登陆作战,今年是不能的了。” 斯大林道: “这就是说,英国和美国的领导人抛弃了今年春天向我们许下的庄严诺言?” 丘吉尔道: “我们建议从西西里登陆。” 斯大林有些生气地道: “可那是一条政治战线,而不是一条军事战线!” 丘吉尔道: “我们保证1943 年在西欧登陆。” 这时,坐在一旁的莫洛托夫讥讽地道: “首相再一次向我们证明,他的国家是不能牺牲人的。” 这个冤家,话里带刺,可是厉害呀! 丘吉尔并不生气,也笑遭: “我懂阁下的意思,阁下对我们迟迟没有开辟第二战场很有意见。可见阁下误 会不小。” “误会?”斯大林又微微笑了笑,说道: “在1942 年开辟第二战场,这可是阁下早就答应了的。君子一言既出,驷马 难追。阁下可不能食言啊。” 在第二战场问题上,丘吉尔的确是食言了。但他似有特殊的困难。于是,他耐 心地解释说: “我们不能在1942 年开辟第二战场,并不等于我们在西方静观不动,实际上, 现在,英美两国正在实施从北非登陆作战的方案,美国艾森豪威尔将军率领的英美 联军已经同德军交火,这实际上是对苏联的最大援助。与此同时,我们正在制定在 法国牵制敌人的计划。但实事求是他说,在法国西海岸发动大规模的登陆作战,时 机还没成熟。那样的登陆作战,需要作非常周密的准备斯大林听到这里,紧紧皱了 一下眉头,但没有打断丘吉尔的话。 丘吉尔继续说道: “我有充分理由反对在1942 年进攻法国海岸。这是因为,我们现有的登陆艇 只够用于在设防的海岸进行一次登陆战,那些登陆艇,只够运送6 个师的兵力上岸。 现在,我们的盟国——美国,正在赶制登陆艇。估计,明年登陆艇的运力可以达到 今年的8 至10 倍。” 斯大林似乎再也沉不住气了,沉着脸问道: “难道法国海岸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不适于进攻吗?” 丘吉尔道: “当然不是这样。不过,阁下应该明白,除了真正大规模的渡海作战外,其它 零星的渡海作战是不起作用的。而且,那样作,空军掩护也有困难。” “难道空军不可以往返飞行?” “空军往返飞行,就没有作战的机会了。” 斯大林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看来,你们根本不愿意开辟第二战场,就是连6 个登陆师也不愿出!” 丘吉尔道: “阁下,我们用6 个师登陆作战,当然做得到。但是——阁下,这是战争!而 战争不是开玩笑!” 斯大林道: “战争当然不是开玩笑,但要进行战争,就得进行必要的冒险。否则,就不能 取得胜利。” 两个巨头,你来我往,似乎谁也说服不了谁。 丘吉尔面对斯大林这样固执的对手,不禁苦笑了。 “阁下,横跨英吉利海峡,并非易事呀!” “你们是被希特勒吓怕了吧?”斯大林说得更加尖刻。 “笑话!当希特勒向西方进攻的时候,我们从来没有畏惧。这可是有目共睹的 事实。” 看来,单就第二战场问题,双方实在谈不下去了。 于是。双方只好转移话题,商谈一些实实在在的作战配合问题。 丘吉尔说: “我可以高兴地告诉阁下,我们正在开辟别的战场。我们和美军一道,一定能 于9 月底在埃及取得胜利,10 月份在北非获得胜利。假如在月底能够占领北非, 我们就可以有效地威胁希特勒欧洲的腹部。” 说到这里,丘吉尔画了一张鳄鱼的图形,兴致勃勃地向斯大林解释道: “我们在打鳄鱼的鼻子时,也要打鳄鱼的腹部。” 丘吉尔这话的意思是说,英美目前的战略,是从北非的地中海开始行动。 谈到这里,丘吉尔详细地向斯大林介绍了在北非实施的“火炬”计划。 哈里曼也在一边帮腔,引证“火炬”地区发来的许多胜利消息,证明这一行动 的效果。 这时的斯大林,似乎理解了“火炬”计划的重要意义。于是笑道: “好吧。愿上帝使这事业成功。” 第一次会谈结束了。 这次初谈,丘吉尔谈得非常吃力。但他心里还是高兴。当他回到国家别墅之后, 立即口授致战时内阁和罗斯福总统的电文,汇报此行的初步收获。 他分明感到,冰块已经打开,通人情的接触已经建立起来。这晚,丘吉尔酣然 入睡,睡得很香。 可是,斯大林却没睡好。 斯大林格勒地区,正在进行一场空前未有的恶战,他能睡得好吗? 第二天早晨,丘吉尔醒得很早。 上午,丘吉尔约定到克里姆林宫拜访莫洛托夫。莫洛托夫的文雅而严肃的风度 给了他很深的印象。他向莫洛托夫更加详细地介绍“火炬”计划的背景。莫洛托夫 很虚心地听着,没有表示什么意见。 丘吉尔表示,晚上想与斯大林再就有关问题谈谈。莫洛托夫表示,这要晚上才 能正式回话,因为斯大林事情很多,时间很紧,不过,只要安排得了,问题不大。 接着,莫洛托夫安排客人到附近一些地方观光。 晚上,斯大林、莫洛托夫和译员接见丘吉尔一行。丘吉尔没有想到,这次会见, 斯大林又把“第二战场”问题提了出来,彼此谈得很不愉快。 “关于这个问题,我不是向阁下解释清楚了吗?”丘吉尔吃惊地说。 “不,阁下!我认为,这是联合作战的关键。”斯大林强调说,“当然是关键。 没有我们从西方向希特勒施加压力,你们在东方承受的压力就会更重。这一点,连 瞎子也能看见。” “那你们为什么又偏偏不动呢?” “不是不动,而是采取另外的形式。从法国西海岸着手的‘痛击’计划是行动, 在北非登陆作战的‘火炬’计划也是行动。两者没有本质的区别。” “你们在北非行动,当然不错。但我认为,你们采取‘痛击’行动,意义更大, 而且,这是你早就亲口答应了的。” “阁下,我已反复向你解释,在法国西海岸采取‘痛击’行动的条件还不成熟! 那是一次非常重大的军事行动,能够草率进行吗?” 斯大林略带讽刺地说道: “阁下,如果英美军队像我国军队那样对德作战,就不会这样害怕德军了。” 丘吉尔对此没有计较。只是,他觉得,斯大林这人,实在太固执,太难缠了。 斯大林坚持道: “第二战场问题,我们不必争了。你们必须信守诺言。” “朋友,我们遵守每一项诺言。同你们一样,我们的指战员同样在前线流血, 只不过地点不同而已!” 为了转移这个难缠的话题,丘吉尔问起苏联前线的情况:“怎么样?外高加索, 还有斯大林格动,你们守得住吗?” 斯大林沉毅地道: “守得住。当然守得住。没有你们参战,我们同样打败希特勒!” 斯大林这话,当然是气话。但那骨子里,却表现出了无比的坚毅。 同丘吉尔一样,斯大林同样是死硬抗战派。丘吉尔原本担心苏联在抗不住的时 候单独与希特勒妥协。看来,这种担心可以解除了。于是,他舒心地笑道: “如果你们能独立打败希特勒,我要再次向上帝祷告:阿门!并且告诉上帝: “是斯大林解放了我们,解放了人类!” 丘吉尔这话,虽说大度,却也含着玩笑似的讥讽。 接着,话题又回到正在进行的斯大林格勒之战。丘吉尔道: “看来,斯大林格勒的诱惑使希特勒着了迷。这个城市的名字本身就是一种挑 战。” “是的。同某些人一样,希特勒不喜欢我这个人,也不喜欢用我的名字命名的 城市。在希特勒看来,好像消灭了这座城市,就等于消灭了我。” 丘吉尔笑道: “这是其一。还有第二,希特勒是看重这个城市的重要地位。斯大林格勒是重 要的工业重镇,也是妨碍他向高加索进击的要地。它自然成了招引德军的强有力的 吸铁石。” 丘吉尔要在主人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战略眼光,所以如此大论滔滔地说。 斯大林笑道: “首相先生的看法很深刻。佩服,佩服!” “那么,你们有信心打胜这一仗?” “当然。只要我们在那里坚持两个月,希特勒就受不了。因为再过两个月。外 高加索就大雪封山了,那时,他们既已进来,也就出不去了。” “你们想在那里进行一场更大的决战?” “是的,阁下。现在,斯大林格勒战区,双方重兵云集,已经形成了决战的态 势。我们不怕决战。我们一定能够取得胜利!” 对于斯大林敢于决战、敢于胜利的英雄气概,丘吉尔十分佩服。遂高兴地道: “当今世界,有我们英美苏顶起来,希特勒一定会失败,彻底失败!” 这次会谈,双方虽然不对话带讥讽,但在抗击希特勒这个共同目标上是统一的。 这便是最大的收获。 但是,斯大林的深沉和固执永远令丘吉尔难以理解。 会谈下来,斯大林竟以正式外交文件的形式,交给了丘吉尔一份备忘录。 斯大林在那份备忘录中,仍然固执地说——由于今年8 月12 日在莫斯科交换 意见的结果,我已确知,英国首相丘吉尔先生认为在1942 年不可能在欧洲组织第 二战场。 众所周知,1942 年在欧洲组织第二战场,是莫洛托夫逗留伦敦期间早经决定 的,去年6 月12 日所发表的经过双方同意的英苏公报并己宣布了这个决定。 我们了解到,组织第二战场的目的,是使东线的德军撤往欧洲,并在西欧建立 抵抗德国法西斯军队的重要基地,从而缓和1942 年苏德战线上苏军面临的严重局 面。不难了解,英国政府拒绝在1942 年在欧洲开辟第二战场,将使苏联全国舆论 遭受极大的打击,使战场上红军面临的形势复杂化…… 我们认为,在欧洲开辟第二战场,特别在1942 年,是可能的,而且是有效的。 我为此事力图说服英国首相丘吉尔先生,不幸未得成效。而美国总统的代表哈里曼 先生在莫斯科会谈中则完全支持首相先生…… 这个斯大林,这个冤家!他竟玩起外交手腕来了。丘吉尔明白,斯大林的目的, 不过是要让历史记录证明:丘吉尔先生是个背信弃义的家伙! 丘吉尔不想让历史写下这不明不白的一页。于是,也立即给了斯大林一个反驳 的备忘录。丘吉尔在备忘录中强调——1942 年最好的第二战场,在大西洋开展的 唯一可能的大规模战役,是‘火炬’作战计划,而不是在法国西岸登陆。 英国或美国都没有违背诺言。 关于今年英美军队要在法国海岸登陆的各种传说已使敌人产生错觉,因此敌人 在英吉利海峡和法国海岸上驻扎了大批空军和军队……因此,最巧妙的办沫是在宣 传上用‘痛击’计划来掩盖‘火炬’计划。 我们不能承认莫洛托夫关于第二战场的会谈已经成为改变俄国司令部战略计划 的任何依据。 我们再次重申,我们决心用一切实际可行的方法援助我们的俄国盟友。 丘吉尔第一次与斯大林打交道,就是在这种时而友好时而交锋的气氛中进行的。 这两个冤家,彼此心照不宣。一见面,总要不时开些个“友好”的玩笑。 那晚,斯大林举行正式宴会。主客双方一面热情敬酒,一面舌战。 丘吉尔放下酒杯,一面叉菜,一面意味深长地道:“亲爱的朋友!还记得吧, 希特勒要进攻你们,我早于1941 年4 月就给你提过警告。” 斯大林笑道: “当然记得。不过,那时我不需要任何警告。我知道战事一定要到来。” 丘吉尔道: “啊,了不起,阁下也有先见之明。” 停了停,丘吉尔又道: “希特勒进攻英国,我们是不怕的,英国是海上之雄。”斯大林道: “你们不怕,我们难道怕他?俄国是陆上之雄。” 这真是,要玩大家玩,要吹大家吹。说到这里,二人不禁得意地笑了。 丘吉尔吹起牛来,兴致特别高,只听他继续吹道: “众所周知,我是英国马尔博罗公爵前后裔。正是马尔博罗公爵的军事领袖的 才华,解决了当时欧洲的自由所受到的威胁。” 斯大林反驳道: “不。我认为英国的威灵顿将军更伟大。他打败了拿破仑。” 丘吉尔道: “好,不吹这些了。” 接着,丘吉尔转移到另一话题上,说道: “这次我的来访。虽说彼此有些争论,共同抗击希特勒的大目标是一致的,这 就是我们的收获。不过——” “不过什么?” 丘吉尔故作神秘地道: “我们这次谈到的‘火炬’计划,可得绝对保密啊!” 斯大林笑道: “是的。我希望英国报纸上一点也不要走漏消息。” 突然,丘吉尔问道: “听说莫洛托夫先生去美国时,曾经私自从华盛顿溜走,到纽约去玩了一天。 有这事么?” 斯大林机敏地答道: “他去的不是纽约,是另一些暴徒所住的芝加哥。” 丘吉尔在莫斯科呆了几天,8 月14 日,斯大林在克里姆林宫为他举行告别晚 宴。斯大林提议,请丘吉尔到他的家里喝点酒。丘吉尔非常高兴地去了。 斯大林在前面带路。穿过几条走廊,沿着一条小路,走进了一座搂房。 斯大林的家庭十分简朴。住处只有一间餐室,一间办公室,一间卧室和一间浴 室,没有什么豪华的炼设。这使丘吉尔非常吃惊。 “你就住在这个地方?” “是的,不好吗?” “你真节俭!” 斯大林笑道: “我哪能同你比呢?你是大老板,有的是钱花。”“可你是总书记,是大元帅 呀!” “总书记也罢。大元帅也罢,只能当人民的公仆。这是我们这儿的规矩,没办 法呀。” 丘吉尔只好诺诺: “佩服,佩服!” 第二天,丘吉尔带着十分高兴而复杂的心情登上飞机,飞回英国去了。 一路上,他回味着首访莫斯科的情景,口里喃喃地说:“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