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名城恶战血成河 孤军穷途乞生路 送走丘吉尔之后,斯大林的整个身心全都系在斯大林格勒战区了。 战争已经发展到了非常紧张的阶段。 8 月中旬,气势汹汹的德军快要打进斯大林格勒城区了。 8 月下半旬,苏军已经撤退到斯大林格勒防御区的中心。斯大林派他最能干的 司令员朱可夫,总参谋长华西列夫斯基和马林科夫到危急的现场去。 他给斯大林格勒的保卫者发出了著名的命令:“不许后退一步!” 无论白天夜晚,斯大林一直守在克里姆林宫办公室的电话机旁。正在前线紧张 指挥的朱可夫和华西列夫斯基,十分频繁地向他报告战斗的进展状态。 “怎么样?敌人开始总攻没有?” “还没有,斯大林同志。按照你的指示,我军正在拼死争夺城外的通道,尽力 阻止敌人进城。” 朱可夫在电话里汇报说。 “很好。”斯大林说,“西南一线怎么样?叶廖缅科和赫鲁晓夫怎么样?” 叶廖缅科和赫鲁晓夫指挥的部队,正值斯大林格勒西南的关键部位,斯大林很 不放心。 “目前,那一线压力很大,可能有守不住的危险。” “叶廖缅科在吗?我要亲自与他通话。” “好吧,他正在我这儿。” 根据叶廖缅科汇报的情况,斯大林指示道: “无论如何,你们必须坚守阵地。如有失误,唯你们是问!” “是,斯大林同志!但我们的兵力……” “你们的兵力还少吗?你那一线,敌人投入的兵力并不大,你有足够的力量消 灭他们。把两个航空兵部队集中起来,动员装甲列车,把他们配备在环形线上。放 烟幕迷惑敌人,同时用你们的每一门大炮和火箭炮,日夜不停地打,狠狠地打。绝 不能让敌人冲进城去……” 这时的斯大林,就像前线的指挥员一样,指示得非常具体。但他毕竟远离前线, 对前线十分具体复杂的情况知之不多,或者知之很不具体。 叶廖缅科只好应道: “请你放心,斯大林同志。我们一定奋力战斗,绝不后退!”“好,千万不要 惊慌,不要丧失信心。” 斯大林与叶廖缅科通话的时候,德军正向斯大林格勒展开十分激烈的炮轰,城 区一片火海。 接着,斯大林又找华西列夫斯基通话,其时,华西列夫斯基不在司令部里,一 位副手接着电话。 这时的斯大林,精神紧张,脾气很坏,不禁大为发火:“他到哪里去了? 为什么不在司令部?” “他到前哨阵地去了。”那副手说。 “马上给我我回来,叫他马上给我挂电话。我要情况,情况!”很快,华西列 夫斯基回来,立即给斯大林汇报情况。 “斯大林同志,敌人进攻很猛,情况很糟啊……”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 “我西南一线已经崩溃,一部分敌人已经冲进城内……” “混蛋!你们干什么去了!马上给我夺回来,夺回来!失去的阵地,必须统统 夺回来!” 斯大林一顿臭骂,华西列夫斯基感到十分难堪。 他毕竟是最高统帅部的第三把手,没想第一把手的斯大林同志会这样粗暴地指 责他。但他默默地接受了。为了祖国,为了党,他必须忍受,他必须理解自己的领 袖。 德军的进攻越来越猛,苏军的抵抗越来越顽强。根据前线的请求,越来越多的 战略预备队调到了前线。 冲进城的德国鲍罗斯第6 军团,有一部分占领了市中心的马马耶夫冈,俄国守 军危在旦夕。斯大林得知这一信息,立即命令近卫师团不惜一切代价,将其夺了回 来。 而这时,冲进城的德军还是少部分,大部分德军被苏军死死阻击在城北、城西 和城南。 斯大林格勒城外的顿河河套地带,好大好宽一片地方,正在进行更大规模的拼 杀。朱可夫正在那里协调指挥。 这时,高频电话已经无法使用,朱可夫用无线电话与斯大林保持联系。 “朱可夫吗?我是斯大林。进展怎样?进展怎样,请你报告!” “斯大林同志,敌人重兵很可能涌进城内,情况十分危险,十分危险!” “你怎么办?有什么办法?” “必须夺取一条走廊,将敌人前后截成两段。我南北两个方面军,必须尽一切 努力,尽快连接起来。” “我同意,就这么办。斯大林格勒方面军需要什么?” “至少需要1 个集团军群,1 个坦克军,3 个坦克旅,400 门大炮。再配1 个 集团军的空军部队更好。” “好吧,我马上下令调派!” 隔了一阵,斯大林的电话又来了。 “朱可夫同志,前线必须坚持住,你必须向所有指战员下达拼死抵抗的命令。 所有部队,不准后退一步!” “是!斯大林同志。” “但是,你和华西列夫斯基,必须马上赶回莫斯科,马上赶来!” 朱可夫和华西列夫斯基火速赶到了斯大林办公室。 其时,德军集团军大部被苏军挡在顿河河套地带。发狂的德军只好向隔河相望 的城区发射大量的燃烧弹。 斯大林格勒城区,一片熊熊的火海。 城内苏军正与已经冲进城的德军展开殊死巷战…… 朱可夫和华西列夫斯基详细报告情况之后,斯大林问道: “怎么办?要从根本上打胜这个战役,还有什么办法?” 朱可夫和华西列夫斯基互相望了望,一时没有回答。 他俩离开斯大林,在旁边商量着。 朱可夫说: “办法还是有的。” 正在看地图在斯大林听到这话,抬头问道: “什么办法?” 朱可夫道: “我想,光是这样被动地阻击不行,我们必须以攻为守,想法组织大规模的反 攻,把敌人从斯大林格勒赶开,并且利用敌人的薄弱环节,分割敌军,重点歼其一 部。这样,就可从根本上打开局面。” “好吧,你们马上拿出规划。我等着你们,明晚9 点向我汇报,行吗?” “行” 朱可夫和华西列夫斯基回到参谋部,苦苦设想了好几种可能的战略方案。最后 商定了一个计划。 这一计划是——在斯大林格勒实施积极防御,消耗敌人。同时,抓紧调配兵力, 准备一次大规模的反攻。 这个计划的代号,叫“天王星”。 “天王星”计划由两支主力装甲部队,采用钳形攻势向前突击。瓦社丁的西南 方面军和罗科索夫斯基的顿河方面军在北,叶廖缅科的斯大林格勒方面军在南。甫 北钳击,将德军从中切断,并包围歼灭之。 斯大林完全同意这个计划,立即下令快速实施。 很快,苏方在顿河地区集中了100 万军队,13500 门火炮和迫击炮,300 组火 箭炮,900 辆坦克,1400 架飞机。 朱可夫极为秘密地把这批强大的后备队伍分配给斯大林格勒侧翼北面、西北面 和南面的三个集团军群。瓦杜丁、罗科索夫斯基和叶廖缅科负责这三个集团军群, 沃罗诺夫指挥这次战役的炮兵群。这三个集团军群都集中打击围攻斯大林格勒的德 军的后部,并割断他们同四面德国集团军的联系。 精心布署之后,一场天翻地覆狂风暴雨般的大反攻就要到来了。 11 月19 日,大反攻拉开大幕。 第一个打击落在德军战线的薄弱结合部,即由半心半意参战的罗马尼亚、匈牙 利和意大利等仆从国军队的战线上。这时,瓦杜丁从北面出击,接着是罗科索夫斯 基跟着出击,然后是叶廖缅科从南出击。于是,整个顿河河套地区,只见苏军千军 万马,飞奔腾跃。只听得万炮齐鸣,天上战机如云,呼啸狂炸。南北两支铁军,紧 压铁钳,一下子把德军切为两段。原先冲在最前面的德国鲍罗斯第6 军团被苏军完 全包围了。 “务必全歼包围之敌!” 指挥这次行动的华西列夫斯基决定再度加码,又令部队在包围圈外再加一层包 围。这样,鲍罗斯的第6 军团丝毫动弹不得,竟是瓮中之鳖了。 这时,斯大林命令他的将领,不去注意鲍罗斯被围的德军,而是打击外围的敌 军,并尽力把他们从伏尔加河赶到顿河和更远的地方去。德军曼施坦因奉希特勒之 命,率领1 个集团军从南面冲来,企因为鲍罗斯解围,并企图打开一条空中走廊。 斯大林立即投入大量空军后备队,封锁了那条走廊。 战局突变。苏军完全掌握了整个战役的主动权。这时,无论是鲍罗斯还是曼施 坦因,在苏军前后左右团团围困的压力下,真个无计可施了。 这段时间,希特勒的脾气变得特别古怪,特别暴躁。他不是那种具有深思熟虑 品格的沉毅的政治家,而是性格多变、喜怒无常的怪类。他既经不住胜利的考验, 也经不住失败的考验。胜利时,他欣喜若狂,忘乎所以。失败时,他暴跳如雷,绝 不服输。他习惯于作目空一切的暴君,而不习惯于作思维正常的常人。 前段时间,他得到的几乎全是好消息。在北非,隆美尔曾一度得手,从英军手 中夺下了托卜鲁克。在苏联,第6 军团司令鲍罗斯于10 月25 白打电报向他报告, 估计11 月10 日可以完全占领斯大林格勒。这两条消息曾使他高兴得跳了起来。 那时,他给隆美尔去了贺电,又给鲍罗斯下了命令,命令鲍罗斯的第6 军团乘胜前 进,迅速占领斯大林格勒,然后沿伏尔加河北上,直逼莫斯科。 然而,好景不长。现在传进他的耳里的却全是坏消息。隆美尔在北非吃了败仗, 鲍罗斯在斯大林格勒也吃了败仗。这使他暴跳如雷。 那天,新提拔的陆军总参谋长蔡茨勒向他报告: “元首,不好了!鲍罗斯的第6 军团被包围了。” “你说什么?” 希特勒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6 军团被包围了。”蔡茨勒又小心地重复了一遍。“我不相信!这一定是 苏军造谣。” 蔡茨勒略略摇了摇头,说道: “不,元首。这是鲍罗斯来的电报。刚刚收到的。”希特勒接过电报。 看时,消息果是确切。 那电报说——占压倒优势的俄国装甲部队,近日在斯大林格勒西北的顿河沿岸, 在谢腊菲莫维奇和克列茨卡亚之间,全面突破了罗马尼亚第3 集团军的防线,另一 支强大的苏联部队正在猛攻德国第4 装甲师和罗马尼亚第4 军团,眼看就要突破他 们的阵线。我第6 军团于昨日被层层包围,已经完全与其他友军断了联系。情况十 分紧急。切望速派重兵营救。 鲍罗斯即日凌晨看着这个电报,希特勒几乎呆了。他没料战局变化这么迅速, 形势一下变得这么恶劣。 蔡茨勒小心地道: “元首,看来,我军必须迅速撤出伏尔加河。否则……”“什么什么? 撤出?前面就是斯大林格勒。目标就在眼前了,为什么撤出?” “形势险恶,不撤不行了。” “不!”希特勒几乎又跳了起来,“我决不离开伏尔加,我决不从伏尔加河后 退!” 希特勒发疯似地叫喊着,立即下令第6 军团坚守斯大林格勒周围的阵地。并说, 他将采取一切措施为被围的第6 军团空运所需的物资,立即从北线调重兵前去解围。 希特勒的这些命令,虽然坚决,却完全是空头支票,等于白说。其时,斯大林 格勒被切断退路的德军共20 个师,还有罗马尼亚2 个师。按照鲍罗斯的要求,每 天空运的军用物资至少须700 多吨。德国空军的运力是完全不能满足这个要求的。 即使空军运力能够满足这个要求,可苏联的战斗机在那里占着空中优势,这又怎么 能安全空运去呢? 唯有第二条措施还能勉强执行。接到希特勒的命令,北线战地指挥官冯·曼施 坦因元帅从列宁格勒率军向南援救来了。 冯·曼施但因被委任为新建的顿河集团军总司令。他的任务是从斯大林格勒西 南向前推进,为第6 军团解围。 但曼施坦因的解围任务是难以完成的。他主张,他在向第6 军团方向推进的同 时,第6 军团应当主动向他靠近,努力杀开一条血路,从斯大林格勒的包围圈中冲 出来。而希特勒却坚持第6 军团不得离开斯大林格勒。 面对这种困境,总参谋长蔡茨勒再次劝告元首,应准许鲍罗斯突围。希特勒一 听这话,就气得发疯: “突围!突围!你们就只知道突围。他们为什么不主动进攻?为什么不向斯大 林格勒进攻?只要占领斯大林格勒,不是一切问题都解决了吗?” 再没有比元首更固执更愚蠢的了! 蔡茨勒无言以对。 前方,不断传来鲍罗斯要求援救、要求突围的电报。希特勒好似充耳不闻。 第二天晚上,蔡茨勒再次劝说元首: “这是我们解救鲍罗斯20 万大军的最后机会了!” 希特勒还是不肯让步。看来,斯大林格勒的诱惑,真叫他发疯了。 曼施坦因南下救援,同样遭到了苏军的强有力阻击。斯大林早就派朱可夫回到 西线,全力对付南下而来的曼施坦因。 朱可夫指挥苏军牵制曼施坦因顿河集团军的左翼,弄得曼施但因头尾不宁,前 进不好,后退也不好,只得硬着头皮停止前进。 为鲍罗斯军团解围的努力失败了。 鲍罗斯在包围圈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完全陷入了绝境。 1943 年1 月8 日早晨,3 名红军青年军官带着一面白旗,进入斯大林格勒北 部的德军防线,把苏联顿河前线司令罗科索夫斯基的一份最后通牒送交给鲍罗斯将 军。 那通牒说——你军已经陷入绝境。你们饥寒交迫,疾病丛生。俄罗斯的寒冬还 只刚刚开始。严霜,寒流,暴风雪还在后头。你的士兵缺少冬衣,卫生条件又差到 极点……你们的处境已一无希望,继续抵抗下去实在毫无意义。 有鉴于此,为了避免无谓的流血牺牲,兹建议你们接受下列投降条件…… 条件是体面的,宽宏的。但鲍罗斯面对通谍条文,惶惶不安,拿不定主意。他 急电希特勒,企求恩准投降。希特勒立即驳回鲍罗斯的请求。要求投降期满之后, 又过24 小时。1 月10 日早晨,愤怒的苏军以5000 门大炮对拒降的第6 军团狂 轰滥炸,展开了斯大林格勒最后阶段的拼杀。 炮轰之后,苏军潮水般冲进城区,向第6 军团的阵地杀去。困兽犹斗。 这一仗打得激烈而残酷。双方都以难以置信的英勇,在瓦砾成堆,冰天雪地的 废墟中巷战。几乎是一条街巷一条街巷地争夺,一幢房屋一幢房屋地拼杀。 只杀得血肉横飞,尸体遍地,其状惨不忍睹。 6 天之中,第6 军团的阵地缩小了一半。到1 月24 日,只剩下一条长15英里 宽9 英里的街区了。现在的鲍罗斯,再不投降已经不行了。绝望中,鲍罗斯再电希 特勒,请求投降——部队弹尽粮绝……已无法进行有效的指挥……伤员18000 人, 无衣无食也无药品绷带……继续抵抗下去已无意义。崩溃在所难免。部队请求立即 允予投降,以挽救残部生命。 希特勒仍是充耳不闻。回电道——不许投降!第6 军团必须死守阵地,直至最 后一兵一卒一枪一弹。他们的英勇坚持对建立一条防线和拯救西方世界将是永远难 忘的贡献。 得到这样的回答,鲍罗斯只有垂头丧气,哑然,茫然。然而,这样的电报接着 又来了,仍然是希特勒发来的——第6 军团的英勇奋战将名垂青史,后世子孙将会 骄傲地淡起兰吉马克战役的大胆,阿尔卡萨尔战役的顽强,纳尔维克战役的勇敢, 和斯大林格勒战役的自我牺牲精神。 或者按照苏方的宽厚条件投降,或者按照主子的意图“杀身成仁”。 二者必居其一,鲍罗斯别无选择。 1 月28 日,鲍罗斯颓丧地蜷缩在一个破烂的百货公司的地下室里,身边只有 几个可怜巴巴的卫兵和一个发报员。 1 月30 日晚上,鲍罗斯向希特勒发了最后一封电报——第6 军团忠于自己的 誓言并认识到自己所负的极为重大的使命。为了元首和祖国,已坚守自己的岗位, 打到最后一兵一卒,一枪一弹。 接着这位誓死效忠元首,曾经煊赫一时的败军之将,同他的余部一道,被苏军 俘获了。 史诗般的斯大林格勒保卫战至此划上了句号。 2 月2 日下午,一架德国侦察机从这座城市高空飞过,发回了准确的电报—— “斯大林格勒已无战斗迹象。” 然而,这场空前规模的戏剧似还没有完全结束。 希特勒和他的将领们在最高统帅部召开会议。他对鲍罗斯唱了一番赞歌之后, 授予他一根令人羡慕的元帅节杖。希特勒还将战役中丧身的117 名中下级军官各升 了一级。 苏军在斯大林格勒取得的重大胜利,最终结束了希特勒在苏德战场的战略攻势。 战争的主动权开始向苏军转化。苏军从战略退却转入了战略反攻。 这种战局重大变化,极为深刻地影响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进程,是为极其光辉 的一章。 对此,斯大林欣喜若狂,苏联军民欣喜若狂。 不久,斯大林充满信心地向苏联军民宣布道: “我们的凯旋日定会到来! “敌人的军队已经受了强大的打击,可是敌人还没有被彻底打败。全党全军全 国人民,还须继续努力,再接再励,乘胜前进,坚决彻底地打败侵略者,消灭法西 斯!”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