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丘吉尔铁嘴售计 罗斯福突然搬家 三国首脑聚会德黑兰。 11 月28 日,第一次会议在苏联大使馆会议厅举行。 英美两方参加会议的人员共有30 多人,大多是三军参谋长和参谋人员。 斯大林只带着莫洛托夫、伏罗希洛夫和他和翻译帕夫洛夫。 会上唱主角的,当然是罗斯福、丘吉尔和斯大林三个巨头。 三巨头坐在显要的位置上。 罗斯福坐在轮椅上,位置居中。他的左边坐着斯大林,右边坐着丘吉尔。 罗斯福头发花白,面容端庄,戴一副精巧的夹鼻眼镜。眼角和前额有几条明显 的皱纹,看上去有些苍老,但他始终面带微笑,给人以温和慈祥的感觉。他身穿银 灰色中长呢大衣,结一条花纹华丽的领带,显示出一派高雅而随和的气质。 斯大林身着米色军装,头戴大圆硬顶元帅帽,元帅大金质肩章、领章和胸章, 配着精致的纹绣,看上去熠熠生辉。他神情冷峻,没有一丝笑容,两只眼睛炯炯有 神,显得威武庄严,深沉刚毅。 丘吉尔身着深色夹克,结大蝴蝶花纹领带。他头发花白,脸形略显消瘦,面带 微笑,看上去潇洒活泼。 大家坐定之后,罗斯福简单征求斯大林和丘吉尔的意见,斯大林和丘吉尔点了 点头,表示会议可以开始了。 罗斯福激动地宣布道:“现在,我宣布,筹备已久的美英苏三国首脑会议,现 在开始!” 室内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罗斯福接着致词:“尊敬的斯大林元帅阁下,尊敬的丘吉尔首相阁下,亲爱的 各位将军、各位先生、各位朋友,为了把反法西斯的正义战争进行到底,尽快实现 世界和平,把一切受法西斯压迫和蹂躏的人民从苦难中解放出来,我们美国、英国、 苏联三个大国的领导人,今天在这里胜利聚会,这是一件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事件。 这次会议的主要任务,是要研究如何加强盟国之间的团结和配合、加快夺取战 争胜利的重大战略策略,以及如何处理战后可能出现的世界格局。 在这里,请允许我代表美利坚合众国国会和美国全体人民,向在坐的所有朋友 和先生致以亲切的问候,并预祝会议圆满成功!”接着,丘吉尔首相致词。他站起 身来,笑着扫视全场,大声说道:“首先,让我代表大英帝国国会和全体人民,向 尊敬的斯大林元帅阁下,向尊敬的罗斯福总统阁下,向在坐的明友们、先生们表示 最崇高的敬意,并预祝大会圆满成功! 在这里,我要说,这次三国首脑会议,虽然只有我们三个国家的首脑参加,但 它却是一次全世界民主力量的大聚会,是全世界民主力量的大检阅、大团结、大胜 利。它的深远的历史意义必将永远载入胜利的史册!” 丘吉尔这人,一讲起话来就激情满怀,滔滔不绝。 接着,他大吹特吹大英帝国在抗击希特勒的战争中的顽强精神和卓越功绩,大 吹特吹他竭力主张和亲自策划的“火炬”行动所取得的重大胜利,以及进一步从欧 洲‘软腹’进攻的重大意义。 他津津有味他说: “比如两个拳击大师上场对阵。两个都很强大,势力相当。那么,谁能打赢谁 呢?当然是技艺高超的一方取胜。 在这种情况下,最聪明的拳击家有个打法,便是从对方的软腹下手,众所周知, 人的软腹,就是肚脐那一块,那是人最薄弱的部位。如果人家狠狠一拳,朝你那个 部位打去,你有什么感觉?那就会痛得难受。这时候,你只会护痛,而再也没有什 么还手之力。于是,我再狠狠打你,那么你就完了,完全输给我了。” 人们听丘吉尔这等新鲜的“拳经”,不禁轻松地笑了。 丘吉尔劲头越来越足,仿佛他就是那个打软腹的拳击大师。 “这当然是个比喻。现在,我们同希特勒对抗,最适合采取这种战术,实际上, 我们已经实施的‘火炬’行动,就是这种战术。 那么这种战术的效果怎么样呢?事实胜于雄辩。实施‘火炬’行动,我们不但 把‘沙漠之狐’隆美尔赶出了北非,还成功地夺取了西西里岛,进而向意大利本土 进攻,促进了墨索里尼的垮台。现在,意大利南部已经控制在盟军手里,整个意大 利实际上已经退出了战争。轴心国之一的意大利已经完了。在这个基础上,我们乘 胜前进,继续向前推进,很快就可以挺进到德国本土。那么,加上苏联的胜利反攻。 不就顺理成章地取得了整个战争的胜利了吗? 所以,现在我们用兵的重点究竟放在哪里的问题,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是 一个策略选择的问题。大家可能有很多的策略和方案,可能都有自己的道理。但是, 我们必须权衡利弊,争取最佳选择。 当然……” 在“当然”这一转折之后,丘吉尔仍然滔滔不绝他讲着,也不知他究竟还要讲 些什么,还要讲多久。 下面,与会的将军们小声议论着: “丘吉尔那张铁嘴!不得了。” “也不嫌噜嗦!” “夸夸其谈的雄辩家,也算一种人才呀。” “他讲的也不是全无道理。有些道理还是比较深刻的。” 斯大林早听得有些不耐烦了,却不好发作,他转身对坐在旁边的罗斯福道: “这个会,还要开多久?” 此刻罗斯福对丘吉尔的噜嗦也有些不满,小声地向丘吉尔道:“老兄,短一点 儿,短一点儿。看看时间……” 丘吉尔看了着手表,这才发觉自己占用时间不少。于是收口道:“哎呀,对不 起,占用了大家宝贵的时间。谢谢大家!” 再下来,该斯大林讲话了。 斯大林也不起身,缓缓说道: “这次会议,很重要,目的也很清楚。这些,我不想重复。开好这次会议,我 只希望达到一个目的,团结起来,尽快打败希特勒。我只一个要求,请英美两国兑 现过去早就件诺过的诺言,迅速开辟第二战场。我们苏联在东线进攻,你们在西线 进攻,东西两线同时下手,向希特勒施加压力,并不断缩小包围圈,这样,胜利很 快就会到来。在这个基础上,再研究战后世界的格局问题,那就好办了。 祝大会圆满成功!谢谢!” 斯大林的话,言简意赅,刚劲有力。 英美代表小声地议论道:“开会之前我就推测,这次会,斯大林的第一句话, 肯定是第二战场。果然如此。” 暂时休会。 丘吉尔到英美代表中听反映去了。他喜欢人们对他的发言奉承几句。 罗斯福把头偏向斯大林,小声而神秘他说:“丘吉尔先生是个好人,他直率得 可爱。但是……今天早晨,我发现他的情绪不好。” 斯大林道:“为什么?” 罗斯福道:“早晨,在前往会议室的路上,他赶上了我。我跟他说了几句话。 我说:温斯顿,我认为开辟第二战场很有必要。希望你不要对我做的事情感到恼火。” “他怎么说?” “他抖动了一下嘴上的雪茄,哼了一声。” 面对罗斯福这种友好而神秘的表示,斯大林眼里露出一种模糊的笑意。 三巨头会议,大会的发言不过泛泛而谈。会后用餐或晚间的个别商谈,那才是 具体而有成效的。 这天会议下来,三巨头第一次坐在一起用餐。 那是一间独设的雅座,格调高雅。不大的桌子上只摆着几样菜,却式式精巧, 色色考究。坐位面前摆着餐盘刀叉汤匙和酒具。 三人坐定之后,斯大林要了他喜欢的格鲁吉亚红葡萄酒,罗斯福要了杯威士忌, 丘吉尔自然是香槟酒。 接着,三人举杯,互相祝贺,宴会厅中,觥筹交错,气氛融洽,这种场合,用 餐似乎已经降到次要地位,主要是交谈了。 丘吉尔三杯酒下肚,谈兴最高。 “元帅阁下,你们在东线战场干得不错呀。莫斯科保卫战、斯大林格勒保卫战, 还有列宁格勒保卫战,不错不错!” 斯大林意味深长地道:“听说你们在英吉利海峡也干得不错嘛。敦刻尔克那次 大撤退,我看不算失败,而是一次胜利。” 丘吉尔道:“不不不。我们的胜利主要在北非,在地中海,在意大利方向。当 然……” 罗斯福比较客观地道:“敦刻尔克大撤退,保存了实力,这是好的。北非和地 中海的胜利,倒是实实在在的。” 斯大林道:“阁下用兵,最善保存实力,佩服佩服!” 丘吉尔道:“哪里哪里,彼此彼此。” 罗斯福见一谈战事,彼此就有点儿针锋相对,含沙射影,于是建议道: “用餐的时候,我们谈点儿别的吧。比方,有趣的事儿。” 丘吉尔立即赞成,说道:“好。我讲个小故事。从前有只狼,老围着两个朋友 转,想吃掉他们。那两个朋友就联合起来,想办法把狼打死了。接着就是煮狼肉吃, 结果,两人争起来。争什么呢?他们说,打狼时谁最勇敢出力最多,谁就该多吃几 口狼肉。” 斯大林道:“你这故事一般化,不好听。你们曾经建议这个会在沙漠里开,支 几个帐篷就干。这主意不错,听说你们是从神那里得到启发的,是吗?” 罗斯福笑道:“是的,丘吉尔先生对《圣经》很熟悉。他读了《圣经·马太福 音》,就想起了这个主意。” 斯大林道:“真要这样,那可太有诗意了。” 罗斯福也笑道:“真要那样,这会的名字得改一下,叫做神仙会。” 丘吉尔道:“可惜,斯大林阁下是个无神论者,不赞成在沙漠里开。” 斯大林道:“作神仙不好。神仙无事,老爱打仗。俗话说,‘神仙打仗,凡人 遭殃’啊。” 说到这里,三人不禁放声大笑起来。 这是三人聚在一起发出的第一次会心的笑声。 然而,这种会心的笑声毕竟太少。三个巨头,各怀主意,很快发生了“冷战”。 罗斯福十分关心他的全球战略。他谈起了他早就思考过的战后欧洲可能出现的 问题,波德两国的前途问题,以及如何维护世界和平的问题。他似乎对这些问题忧 虑很深。 丘吉尔则重点谈他的东地中海的作战计划,谈如何想法把土耳其拖入战争,以 及英美两国海军进入黑海的设想。 斯大林对那些问题似乎都不感兴趣,他的思想仍然只集中在一点上:开辟第二 战场! 斯大林认为,在地中海各处采取的一系列行动,必然分散盟军的力量,这决不 是正确的战略。一切都应该集中为“霸王”行动服务。当丘吉尔不厌其烦再谈巴尔 干行动时,斯大林很不耐烦地道:“首相先生反反复复强调巴尔干行动。这似乎有 点儿离题。” 丘吉尔道:“不,元帅阁下。巴尔干挨着敌人‘软腹’啊,这么说吧,比如, 那是一个制高点,我们占据了那个制高点,然后奋力一拳向敌人打去……” 斯大林立即打断他的话道:“我只想对首相直接提一个有关‘霸王’战役的问 题。” “什么问题?” “首相和英国官员对‘霸王’战役有没有信心?” “假使时机成熟的时候,具备了进行‘霸王’行动的条件,那么,我们将竭尽 全力去进攻德国人,这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斯大林道:“您认为现在条件还不成熟?” “将来是会成熟的。” 这是典型的丘吉尔式的回答——闪烁其词,避实就虚,充满诡辩。 斯大林只需要一个“是”或者“不是”。但丘吉尔不肯那样表态。 斯大林想,同丘吉尔先生是无法辩论的。 他想到了罗斯福。 用餐以后,趁丘吉尔去卫生间的时候,斯大林拿出了他的主意。 “总统阁下,有一件事,我想应该告诉阁下。”斯大林有些神秘地道。 “什么事?但说无妨。”罗斯福说。 斯大林小声道:“据我情报部门获悉,德国人正在搞阴谋。” “什么阴谋?” “他们获悉我们三人在这里开会,搞了一个所谓‘远扑’计划,想对我们下手。” 罗斯福道,“他们害怕我们团结起来,总会想法破坏的。” 斯大林进一步道:“据悉,德国党卫军保安局企图暗杀您。德国党卫队冲锋队 的奥托·科斯尔兹内——就是前不久在意大利把墨索里尼救出去的那个家伙,已带 了6 个间谍到达德黑兰附近的厄布尔士山下,这是他们‘远扑’行动的先头部队。” “我们不怕他们。”罗斯福镇定地道。 斯大林关心地道:“从安全角度考虑。我们不能不提高警惕,防备着点儿。我 想总统阁下的住处远了一点儿,每次开会得坐车经过那么长一条街,不安全。您最 好搬到我们这儿来住,既方便又安全。” 罗斯福感激地道:“谢谢您!这事……我考虑考虑。” 斯大林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阁下一定要搬动一下才好。” 罗斯福想了想,终于答应了。 斯大林补充道:“这事儿,最好先别对丘吉尔先生说穿。您可只说因腿脚不方 便,想住得离会场近一点儿。” 罗斯福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丘吉尔回来。见斯大林同罗斯福正亲密地谈话,笑道:“你们在谈 什么呀,靠那么近?” 斯大林笑道:“我们正在研究阁下的‘拳经’,如何一拳打败希特勒,” 丘吉尔笑道:“那好。下一次我再给二位聊聊‘欺骗战’。” 罗斯福搬进了苏联大使馆的豪华别墅。 斯大林把自己住的那个房间让出来给罗斯福住,自己搬到另一个房间去了。 斯大林这一手,使丘吉尔大吃一惊。 晚餐后,丘吉尔乘车到美国公使馆找罗斯福,想单独聊一聊,不料扑了个空, 这才知道罗斯福已经搬走了。公使馆的人员告诉他,这只是为了方便,没有其他原 因。 丘吉尔心里明白,这一定是斯大林的主意。 看来,总统是越来越靠近斯大林了。这使丘吉尔心里有点儿发慌。 这次前来开会,他本来想凭他那张能言善辩的嘴说服斯大林,实现他的地中海 战略,不料斯大林反而把罗斯福抢先拉过去了。他们俩在一起密谈,还有我丘吉尔 什么好戏唱呢? 他决定赶过去看个究竟。 正待出发,布鲁克找他来了。“首相,我想找您谈谈。” “好吧,简单一点。我想出去一下,找找总统。” 这段时间,布鲁克心里很不好受。 自从魁北克会议以来,由他出面,与美方马歇尔辩论多次,英国的地中海战略 始终未彼接受。马歇尔的态度使他十分不满。开罗会议上,他与马歇尔拉开干了一 仗,结果不了了之。这次会议,本来他与首相商量好,要想法把斯大付拉过来,可 斯大林是个很难被说动的人物。第一次会议上,斯大林的讲话已经清楚地表明了这 一点。 再看罗斯福的态度,也很令他担忧。罗斯福与首相虽然私交很好,这一次却似 乎有些偏向斯大林,毕竟他们在开辟第二战场问题上意见比较一致,对此,连首相 也无可亲何。 看来,开辟第二战场的问题,没有什么争论的余地了,再急也是徒劳。 还有一件事情使布鲁克放心不下。那就是,若是开辟第二战场,英国一定要争 到盟军的最高指挥权。首相本来早已给他许愿,要把这个指挥权交给他,可罗斯福 不肯松口。听说最近已基本决定把指挥权交给艾森豪威尔了,只是还没正式下文。 辩论失利,指挥大权失落,对布鲁克的打击的确不小。 这次会议,除了大会以外,英美苏三国到会的将军们和外交官员,单独在一起 讨论,那气氛更使他难受。他和马歇尔的关系很僵,这下说了,他同苏联伏罗希洛 夫元帅的关系也不好。在会上,伏罗希洛夫一谈起斯大林的观点,他心里就不高兴。 他觉得,伏罗希洛夫是靠政治起家的将军,对军事非常外行。马歇尔对军事也是外 行。可恰恰就是那些外行十分得势,把他这个真正的内行晾在一边了。这就使他心 里发毛。 “首相,据我分析,第二战场的问题,我们很难争赢。可盟军的指挥权不能让 步啊。” 丘吉尔十分为难。只好道:“我尽力争取。” “您最好今天晚上就找罗斯福谈,不妨态度硬一点,把这个问题敲定。” 丘吉尔忙道:“罗斯福已经搬家了!” “搬到哪儿去了?” “斯大林那边——俄国大使馆。” “什么原因?” “总统说他腿脚不便,那儿离会场近些。” 布鲁克听罢,摇摇头道:“我看不是这样。一定是罗斯福在靠近斯大林,或者 是斯大林在拉罗斯福。看来,我们的工作不好做丘吉尔道:“所以,我想过去看看。” “没用了,首相!”丘吉尔道:“罗斯福会拉斯大林,我们也有办法。 我还有一手没动呢。” “您是说赠剑吗?” “是的,我要以我们的真诚打动斯大林!” 布鲁克叹道:“事至如今,已经晚了。” 丘吉尔道:“也不算很晚。还有机会。” 布鲁克仍然连连叹道:“会议刚刚开始,实际已经完了。我真希望会议早点结 束。”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