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斯大林回礼请客 丘吉尔摆酒祝寿 三巨头德黑兰会晤,在猜疑与信任、争议与和解的复杂的气氛中进行着。 会议中,为着各自的利益,出于各自的立场、形成了某种政治三角的特殊格局。 罗斯福需要拉拢斯大林,也需要维护丘吉尔,斯大林需要靠近罗斯福,也需要 同丘吉尔讲价钱。丘吉尔想拉拢斯大体,也需要依靠罗斯福。 斯大林沉稳刚键,似乎无求于人,处于比较主动的地位。丘吉尔用心良苦,售 计未纳,似乎比较被动。罗斯福貌似超然,稳操胜算,周旋于二者之间。 各显特色,的确好戏连台。 通过极其复杂的交手,三人总算求同存异,在主要问题上大致统一起来了。 这就是—— 心须联合起来,加快打败希特勒的步伐;必须在英吉利海峡迅速开辟第二战场, 与东线的苏德战场互相配合;必须按照大家初步同意的某些原则和框架,处理战后 可能出现的国际性新问题。 三个巨头,你来我往。或在洽谈中夹杂讥讽,或在礼仪中闪现幽默,或在交锋 中表示友好,而最后,彼此总算为着反法西斯这个共同目的,把手紧紧拉在一起了。 那日,丘吉尔代表英王给斯大林赠剑,隆重热烈,在与会人们的心中掀起了感 情的波澜。 向来沉郁的斯大林也不能不动感情。事实表明,无论过去他和丘吉尔有多深的 宿怨,现在的英王和丘吉尔是愿意与他交朋友的。那把无比高贵的赠剑便是明证。 丘吉尔也暗自欣喜。他想,看那斯大林的神态,确已动情。现在,他总该帮我 说几句话了吧。于是,赠剑仪式结束后,丘吉尔又欣然与罗斯福和斯大林就有关问 题继续讨论。 不料,斯大林其人,在原则问题上没有一丝谦让的意思,相反再一次向丘吉尔 提出了挑战。 斯大林对丘吉尔道: “首相阁下,您的心情我很理解,您的馈赠我很感激。我相信,那把价值连城 的宝剑,可以表示苏联和大英帝国之间,以及我和首相之间的友谊万古长青。 正因为有这种友谊基础,所以我要直率地向阁下说明,现在苏联需要援助,急 切地需要援助,特别是贵国和阁下的无私援助。” 丘吉尔慷慨说道:“有何困难,阁下只管说,我定尽力而为。” 罗斯福也道:“我们既是朋友,很好商量,很好商量。” 斯大林微微笑道:“现在苏联红军只关心三件事情。” “哪三件?” “第一件,‘霸王’行动的具体日期。这个日期必须定在5 月,而且不能迟于 五月。第二件,你们的‘铁砧’计划(从地中海地区重点进攻法国南部的军事行动) 是否照旧执行。第三件,盟军总司令的任命,究竟由谁出山。” 看来,斯大林要再一次把第二战场的承诺落实。 丘吉尔为了缓和气氛,笑道:“阁下,这个您就放心好了。这一回,我们答应 了,绝对不会再变卦的。” 罗斯福也道:“我可以代表首相向阁下保证,1944 年5 月,一定实施‘霸王 ’行动。” 斯大林笑道:“这个保证能够实现,那是最好不过。如果不能实现…… 我们也好早点考虑停止向西线的推进,以便同希特勒谈点儿条件。” 这当然是暗中威胁。三大国联合作战,有个最根本的前提,那就是任何一方都 不得单独与希特勒议和。罗斯福早在卡萨布兰卡会议期间,就提出必须打到希特勒 “无条件投降”的地步。 丘吉尔忙道:“阁下可开不得玩笑啊。我和总统是决不准备和希特勒和谈的。” 斯大林道:“只要你们不开玩笑,我也不会开那个玩笑。在这个问题上,我是 学生,你们是老师。学生跟着老师走就是了。——那么,‘铁砧’计划呢?” 罗斯福抢先说道:“我和首相商量过了。‘铁砧’计划只作为‘霸王” 的辅助行动,不再作为重点。” 丘吉尔补充道:“在宣传止,对‘铁砧’计划还是要加强的。这有利于掩护‘ 霸王’行动。” 斯大林笑道:“兵不厌诈。这个我同意。如何进行诈骗战,就看首相的了—— 您是诈骗高手嘛。不过,不要诈骗我就行了。” 丘吉尔听出,斯大林这话又带讥讽。笑道: “如要诈骗希特勒,离开了阁下您的配合,那是搞不成的。比如,我们在‘BBC 电台’拼命宣传非要在敌人‘软腹’下手不可,您可不要吃醋。而且,您那个‘莫 斯科电台’应该同我们一唱一和。总统先生的‘美国之音’同样应该如此。” 斯大林道:“没问题,没问题。” 罗斯福也道:“应该,应该。” 斯大林穷追不舍,又道:“那么,第三条,总司令的任命,你们怎么办? 丘吉尔对罗斯福略带不满地道:“这个问题嘛……总统风格很高,非要美国将 领担任最高指挥官,并且答应总司令的任命将在两周之内决定。具体人选,他早就 心中有数。” 罗斯福针对丘吉尔话中的讥讽,笑道:“首相的风格也很高嘛。‘霸王’战役, 他很慷慨地答应让我们打主力。我问过马歇尔,我们是有足够的兵力和武器的。元 帅阁下放心好了。” 斯大林笑道:“很好!很好!——今天,我请客!两位一定赏光啊。” 罗斯福笑道:“如此口福,求之不得!我们不会客气的。” 斯大林的宴会,准备充分,十分丰盛。 满桌珍肴,琳琅满目,色香洋溢,直叫人垂涎欲滴。 各具特色的东方名菜上了一道又一道,各种名酒斟了一杯又一杯。 宴会开始的时候,当然是斯大林首先致辞。 “尊敬的罗斯福总统阁下,尊敬的丘吉尔首相阁下,亲爱的美国、英国的全体 将军们、朋友们: 为了表示我们联合抗敌的诚意和我们之间不断增长的团结和友谊,今天,我们 在这里小设便宴,感谢阁下和各位朋友! 我提议,为团结和胜利。大家干杯!” “干!” 接着是罗斯福和丘吉尔热情洋溢的祝酒。宴会始终充满热烈、友好的气氛。 在宴会临近结束时,丘吉尔略带酒意,高兴地说道: “两位阁下,明天是我69 岁生日,我设便宴,二位一定赏光啊!” 斯大林和罗斯福同时笑道: “好!到时定来朝贺!” 丘吉尔的酒宴,同样丰盛。 这是斯大林第一次去英国大使馆作客。内务人民委员采取了精心的保安措施, 彻底检查了现场,并在所有的门口及房顶上都布置了武装警察。但这并未影响整个 晚宴轻松愉快的气氛。英国的少校级译员伯尔斯,被丘吉尔安排到斯大林身边,并 吩咐他要紧随斯大林,不得失礼。这位少校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丘吉尔作为主人,照例热情洋溢地首先致辞道: “尊敬的总统阁下,尊敬的元帅阁下,亲爱的将军们、先生们、女士们、朋友 们: 正值三国首脑会议即将圆满结束之际,迎来了我69 岁生日。各位贵客欣然光 临这个宴会,使这个日子成了我一生中最有意义的生日。让我以这杯薄酒,向总统 阁下和元帅阁下,以及全体朋友,表示最衷心的感谢,并致最崇高的敬意!请大家 一起,干了这杯。” “干!” 众人起身,举杯相碰,一齐干了。 接着,斯大林、罗斯福和丘吉尔互相祝酒。 斯大林提议为“不屈不挠的反法西斯的斗士丘吉尔先生”干一杯,祝他健康长 寿。丘吉尔也提议为“圣人罗斯福”和“伟人斯大林”各干一杯。 各位将军和外交官员,也相互敬酒,气氛越发热烈起来。 正值酒酣之际,罗斯福举杯道: “为了美英两国两军将来更加密切的合作,我提议为帝国总参谋长艾伦·布鲁 克将军干一杯!” 罗斯福祝酒完毕,斯大林站起身来,大声道: “这杯酒我想请布鲁克将军喝下去。以后,请将军对我们红军的士兵表示出更 深的战斗情谊。” 布鲁克听罢这句似有弦外之音的祝酒辞,不胜惊讶。心想,斯大林元帅的意思, 是说我过去对他们的红军没有表示友好的感情。这种场合,怎能如此说话? 布鲁克的性格本来比较急躁,这段时间心情特别不好,加上借酒浇愁,已有醉 意,遂站起身来,斗胆向斯大林回敬道: “元帅,感谢您的好意!我记得丘吉尔先生说过:‘在战争时期,真理必须用 谎言来护卫’。元帅!您所以没有发现我对于红军的真正友好的感情,没有看出我 对红军所有将士的真诚的友好的情谊,也许是被某些假象蒙蔽了,就像您被某些花 言巧语的人蒙蔽了一样!” 布鲁克这些话,既是针对斯大林的,也是对罗斯福和马歇尔的含沙射影。 布鲁克的牢骚和大胆,使丘吉尔大吃一惊,生怕因此破坏了已经形成的友好气 氛,正欲站起来作些解释,以挽回影响。 不料,斯大林颇有兴致地对布鲁克将军道: “亲爱的将军,我相信你说的是由衷之言。我喜欢你这样对我说话,我打算找 你谈谈。不过,请你相信这句真理:最好的友谊,是经过误会之后建立起来的友谊。” 丘吉尔见斯大林并不计较,这才大大松了口气,只在心里道: “这个布鲁克!这段时间,确实委屈他了。难怪他火气大呢。” 接着,丘吉尔紧紧抓住斯大林,同罗斯福一起讨论战后德国的问题。 丘吉尔道:“我们应该研究一下,将来怎样妥善处理失败的德国人。” 斯大林道:“一定要消灭德国总参谋部!因为德国强大的军事力量和一切军事 计划,都是出自于那5 万人左右的军官,要把他们统统枪毙!” 莫洛托夫见元帅这话说得有些冒失,忙用眼向斯大林暗示,斯大林却没注意到, 又补了一句: “一定要枪毙5 万人!” 丘吉尔听罢,很不高兴,反驳说:“英国议会和公众永远也不会容忍集体枪杀!” 这时,罗斯福的儿子埃利奥特很不适宜地插言:“我倒赞成元帅的看法。” 丘吉尔离开餐桌,走进隔壁一间房子,仍然气乎乎地道:“我宁可此时此刻让 人把我押到花园去枪毙,也不愿让那种可耻的做法玷污我和我的国家的荣誉!” 见此情形,罗斯福忙起身圆场。他希望通过幽默化解这个不快,于是笑道, “你误会了,首相先生!他说的不是5 万人,而是4.9 万人。” 莫洛托夫也圆场道:“元帅是开玩笑的。哪能认真呢。” 斯大林也笑道: “我想,首相先生在英吉利海峡登陆时,会比这更加认真。” 丘吉尔终于笑道: “看来,元帅阁下的风度是很有魅力的。” 这场酒会,可谓波澜起伏,情趣无穷。 三巨头德黑兰会议,整整开了4 天,于错综复杂之中,曲曲折折之时,各个行 当,各个名角,各施绝技,总算把这场旷古少有的大戏成功地演完了。 最后,以罗斯福、丘吉尔和斯大林三人联名发表《德黑兰宣言》,对这次大会 作了最后的总结。 《宣言》庄严宣称—— 我们充分认识到,全世界所有国家都负有创造和平的无上责任。这种和平将获 得全世界绝大多数人民大众的拥护,并在未来的许多代中排除战争的祸患和恐怖。 我们将寻求所有致力于消灭暴政的人民的国家之合作和积极参加……我们随时 欢迎他们自愿加入到这个民主国家的世界大家庭中来…… 我们怀着希望和决心来到这里。当我们离开这里时,我们已经在事实上、精神 上和意志上都成了朋友。 罗斯福斯大林丘吉尔 1943 年12 月1 日签于德黑兰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