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雅尔塔群雄相聚 三巨头以话佐酒 1945 年初春。 战争在德国本土上进行。 苏军抵达莱茵河,盟军突破阿登山。 最后胜利已近。德国的彻底失败已经没有什么怀疑。 这时,英美苏三大国都感到,战后若干问题都需事先协商,于是急于再次会晤。 会议时间定在2 月4 日至11 日,会议地点定在苏联克里米亚地区的雅尔塔。 这次会议,称为英美苏三国首脑雅尔塔会议。 会议之所以选中雅尔塔,并不是那里算得理想的开会场所,同上次德黑兰会议 一样,英美两国巨头,很有些迁就斯大林。 斯大林从来不愿意离开苏联。你们要开会研究么,那就到苏联来吧,反正会议 离了我斯大林是开不成的。苏军越战越强,节节胜利,他有他摆架子的理由。 罗斯福已经第4 次当选总统。按照他的身体状况,似乎已经不适合远行。 但是上任之后,他需要到地中海沿岸去会见一些要人,也算顺路,于是同意以 地中海为中间站,再转苏联克里米亚的雅尔塔。 丘吉尔对会议地点似乎并不怎么计较。他在世界舞台上,向来活跃,一会儿在 这里,一会儿在那里,只要解决问题,在哪里开会都行。而且,开会地点选在哪里, 他听罗斯福的。罗斯福愿去的地方,他都愿意去。对于雅尔塔,丘吉尔只有一点不 满意,那就是那里的“臭虫”。他早听说那里的臭虫大得吓人,多得吓人。 三巨头像德黑兰会晤一样,只在他们三人之间会谈,而没有想到邀请与此相关 的小国参加。法国就没有被邀请,波兰更不用说。所以,戴高乐对此表示公开的愤 慨。 1 月30 日上午5 点左右,一架大型客机——美制C —54 运输机在地中海的 马耳他岛着陆。机上坐着丘吉尔和他的随员。他们来参加一次“蟋蟀行动” ——英美两国军政要员在马耳他会晤的代号。这是克里米亚三国首脑会晤的前 奏。 当丘吉尔的得力助手汤姆森出现在飞机舷梯上的时候,马耳他总督、地中海总 司令和其他高级人士,齐集机场欢迎。 其时,美国参谋长马歇尔和其他成员,正在马耳他同英国战将蒙哥马利研究战 事。很快,马歇尔接到“特急”邀请——丘吉尔首相一行已到马耳他,即请前往总 督官邸赴宴。 美国总统罗斯福还在路上。 一连几天,罗斯福躺在美国军舰“昆西”号的船长室内,久久不能平静。 在激烈的总统竟选中,他大获全胜,接连4 届担任总统,这是美国历史上的奇 迹。单就这事,就使他激动不止,国内,千头万绪的事要他过问,副国务卿赫尔又 病倒,已经辞职。从此,他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国际上,欧洲战场捷报频传,战后可能出现的新问题日益显得紧迫。这次前去 参加三国首脑会晤,也不知能解决多少问题。再有,近年来,他的身体状况很不好, 倦乏之感不时向他袭来。也许是日理万机,工作太忙了的缘故。 白天,罗斯福似乎感到愉快一些。他可以坐在一门高射炮遮护板背后的挡风处, 靠着温暖的阳光和海上浓咸的空气恢复体力。 傍晚是最美好的时刻。他和他的随员们聚在长方形的大餐室内,共进晚宴。大 家无拘无束,说笑话,讲故事,却也愉快。然后,便是看电影。《我们的心年轻而 愉快》,《公主与海盗》,《龙种》,《陌生的来客》……各种片子任你挑选,非 常精彩。 6 月30 日是总统63 岁寿辰。”昆西”号上洋溢着节日的欢乐气氛。所有的 随员向他祝酒。他得到了一个用铜弹壳做的小巧的烟灰缸,这是一个很有意义的礼 物。这使他想起前线的胜利。 同时,他想起了出发前丘吉尔给他的那份玩笑似的电报。丘吉尔那家伙,尖酸 刻薄,把斯大林挖苦了一顿。丘吉尔说: “即使我们花几十年时间去搜寻,在世界上也找不到比雅尔塔更糟糕的地方。 那个地方只对斑疹伤寒和虱子有利!” 可斯大林一定要在那里开会,有什么办法? 罗斯福在心里苦笑。 2 月2 日上午9 时,罗斯福安全到达马耳他。 罗斯福把自己的轮椅转到特制的升降机里,登上最高层的主甲板。他在那里向 前来欢迎的人们挥手致意。 “昆西”号缓缓靠近英国皇家海军的“天狼星”号。丘吉尔在“天狼星” 号上使劲向罗斯福挥手致意。乐队奏起“星条旗”曲。 哈里·霍普金斯领着美国驻苏大使哈里曼上船来了。 “你在雅尔塔为我安排得怎么样?”罗斯福笑着问他的驻苏大使。 “很好。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总统去了。”哈里曼回答。 “丘吉尔说,那里的臭虫特别多,是吗?” “您不要听丘吉尔瞎说。”哈里曼道,“我到过那里,我保证那地方不错。” “好。我相信你的话,我们去雅尔塔。” 晚宴以后,罗斯福和丘吉尔前往卢卡机场。他们将从那儿乘飞机去会晤斯大林。 丘吉尔登上他的四引擎飞机“空中霸王”号。罗斯福坐在他的活动靠背椅里, 被人抬上一架经过改装的C —54 飞机。英美两国的另外几百名随员,分乘20 架 美国“空中霸王”和5 架英国“约克”式飞机,紧随首相和总统的飞机,在夜空中 飞行。6 架战斗机紧随护航。 飞行7 小时之后,第二天上午,罗斯福的坐机在雅尔塔机场着陆。当飞机滑向 机库时,罗斯福看见,衣着漂亮的俄国士兵站在机场周围警戒。红军一个精锐团列 队欢迎,乐队奏起了欢迎曲。苏联外长莫洛托夫早在机场迎候。 莫洛托夫告诉罗斯福,斯大林已经上路,尚未抵达雅尔塔。 20 分钟后,丘吉尔的坐机也顺利降落。丘吉尔走向罗斯福的坐机。罗斯福的保 安将总统扶上一辆吉普。丘吉尔在车后步行,嘴上叼着一支20 公分长的雪茄。 接受仪仗队欢迎后,丘吉尔和罗斯福分别换乘苏联轿车,前往20 里以外的雅 尔塔。 路上没有其他车辆行驶,沿途早已戒严。一些武装士兵,按照百米一岗的顺序, 一字排开,向客人行持枪礼。 最后,一行人分别在两个宫殿下榻。 第二天,斯大林乘坐火车,也到达了雅尔塔。 这样,自德黑兰三巨头聚会之后,现在,他们又聚在一起了。 雅尔塔位于苏联黑海之滨。会议在沙皇时代留下的一座豪华的别墅里举行。 按照主人的安排,三国首脑和他们的随员,分住三个宫殿。 苏联在雅尔塔的总部,设在约索波夫王子宫。斯大林和莫洛托夫以及他们的将 军们住在那里,处理他们的政务和前线正在剧烈进行的军事行动。 罗斯福一行,被安顿在附近更为宏伟的利瓦吉亚宫。这是历代沙皇在黑海之滨 的行宫。整个宫殿,按文艺复兴时代的风格设计。为了照顾罗斯福的不方便,会议 大多在那里举行。 丘吉尔一行,安排在约5 里外的沃隆佐夫宫。那是一幢很大的别墅,据说是19 世纪初由一个英国建筑师设计建造的。看上去,既像苏格兰别墅,又像摩尔式宫殿。 大门两侧,雕着两头雄狮。 另外,军事会议和三国外长会议,安排在苏波夫宫召开。 德军占领克里米亚时,对这座别墅破坏很大。为了召开这次会议,苏方专门从 莫斯科运来了许多豪华的家具,并带来了全套服务人员。会议的主人服务热情周到, 客人十分满意,丘吉尔先前说那里臭虫可怕,其实经过扫除,根本没有什么臭虫。 大家往在那里,感到既清静又舒服。 会议2 月5 日下午4 点正式开始。 罗斯福进入会场,三大国的参谋人员已经在场坐好,看上去,群雄相聚,济济 一堂,总数不下500 余人。 罗斯福坐在一辆轮椅里,由人推到会议厅的圆桌旁,靠着斯大林和丘吉尔。三 国首脑以下其他要员,分别坐在他们左右。 这是一次历史性的会议,与会人员都很激动。 军事摄影记者开始给巨头们和大员们照像。 斯大林宣布会议开始。他以主人的身分向所有与会的客人表示欢迎和衷心致意。 然后,他建议罗斯福致开幕词,就像德黑兰会议那样。 许多美国人没见过斯大林。现在见他身材约1.68 米左右,个子不高,但体格 健壮,态度和蔼,给他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罗斯福向斯大林表示感谢。 接着,罗斯福说,这是三国首脑继德黑兰之后又一次具有深远历史意义的聚会。 这次聚会发生在反法西斯战争彻底胜利的前夕,这就更有意义,更有必要。 他强调,他所代表的人民渴望和平,这是压倒一切的。这次会议的最终目的, 就是要讨论如何处理战后涉及欧洲和平和世界和平的若干问题。 他建议,由于三国首脑有德黑兰会议的良好基础,彼此关系比过去更加融洽, 所以,这次会议可以不拘礼节,各个方面部可以坦率地发表意见。他提议首先讨论 军事问题,特别是各条战线中至关重要的东线的军事问题。 苏军副参谋长安东诺夫作了当前东线军事情况的报告。马歇尔简要地介绍了西 线盟军的形势。 斯大林插话道: “红军在波兰有180 个师对付德军80 个师。苏联兵力占绝对优势,比例是4 ∶1 。苏联在突破口地段有9000 辆坦克,9000 架飞机。” 并问,盟军还希望苏军做些什么。 丘吉尔发言也无拘无束。他代表英美两国对红军发动的进攻表示感谢,并希望 红军继续进攻。 斯大林接过话题道: “我之所以提及此事,仅仅是为了说明,苏军正在为盟国承担道义上的责任。” 丘吉尔道: “我们深信,红军会发动更大的攻势。” 会议的基调是团结的、合作的。 除大会以外,三个巨头大量时间是聚在一起单独交谈。或者利用用餐的时间, 自由地交换意见。也只有这样的时候,彼此才便于说出那些至关重要的内外有别的 话来。 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斯大林首先拜会过丘吉尔一次。这一对冤家,登陆作战之 后,彼此电报往来不断,关系已不像过去那么紧张。 丘吉尔问斯大林: “亲爱的阁下,您对战争的前途怎么估计?” “我很乐观。”斯大林说。 “如果希特勒向南运动,比如向德累斯顿运动,你将采取什么行动?” “我们将紧跟不放。”斯大林满有信心地说,“奥得河过不了多久就不是屏障 了。希特勒是个挺而走险的人。现在,除了古德里安,希特勒没有什么名将了。” 那晚,斯大林又与丘吉尔一起前往利瓦吉亚宫去拜望罗斯福。三人谈得非常融 洽。 罗斯福想探探苏军下一步是否攻占柏林,笑道: “在马耳他,我和温斯顿打了个赌,俄国人究竟会不会在美国人到达马尼拉之 前攻占柏林?” 斯大林不想暴露苏军攻占柏林的意图,笑道: “美国人有可能首先攻占柏林。因为,奥得河一线正在战斗。”罗斯福对克里 米亚曾经遭到的严重破坏表示感慨。他说:“希特勒比过去更加嗜血成性了。我希 望你为5 万德国军官的被消灭干杯。” 斯大林笑道: “这要看首相先生的态度了。” “为5 万被消灭的德国军官而干杯”这句话,是斯大林在德黑兰会议一次宴会 上闲谈出来的。那一次,丘吉尔对这话非常反感。 现在,丘吉尔听罗斯福这么说,笑道: “在战场上杀死他们,理所当然。这不包括对战俘的处理。” 接着,他们谈到了戴高乐。 罗斯福问斯大林。 “您觉得戴高乐这人怎样?” 斯大林道: “他似乎有点儿缺乏现实主义。法国在战争中没打多少仗,他却要求同我们一 样平分秋色。” 罗斯福一向不喜欢戴高乐。笑道: “他本没有什么本事,却又自高自大,常以贞德自居。” 斯大林问: “您认为,战后法国应该有一块占领区吗?” 丘吉尔很同情法国,抢答道: “给法国一块占领区,有利于欧洲和平。” 罗斯福笑道: “这主意也许不坏,但那仅仅出于善意。” 这次会议的一个重要议题,是要讨论战后如何对待德国。 丘吉尔认为,当德国有组织的抵抗停止以后,第一个阶段,对德国应有一个军 事管制时期。但分割德国的一些实际问题比较复杂。 从内心深处讲,他主张“重新扶持苦难的德国”。但这是个非常敏感也难以说 情楚的观点,至少在这次会上不好说。因为,这个问题,过去是有历史教训的。第 一次世界大战后,为了执行“重新扶持苦难的德国”这个政策,美国曾经贷给德国 亿万美元,结果事与愿违,希特勒一得势,就发动了战争。 斯大林和罗斯福主张肢解德国。 罗斯福道: “可以设想,让他们建立一个或几个政府。最好把它分成5 个部分,如5 个邦, 5 个州之类。他的力量就分散了。” 斯大林道: “可以考虑。” 丘吉尔道: “其实,把它分为普鲁士和奥地利——巴代利亚两部分就可以肢解德国的问题 的确非常复杂。德国的土地怎么划分?哪些划归波兰?哪些划归苏联?过去德法之 间有争端的边境部分怎么划分? 丘吉尔主张设立一个专门机构来研究这个问题。 罗斯福主张三国外长尽快拿出一个肢解方案。 接着,斯大林提到了德国应当赔款的问题。 丘吉尔想,战争期间,受到严重损失的,远远不只俄国。英自同样受到了重大 的损失,其他国家也受到了损失。如让其赔款,如何赔法?赔款如何分配?而且, 数量极大的赔款,德国老百姓承受得了吗? 丘吉尔忧心忡忡地道: “如果赔款之后,德国发生饥馑怎么办?” 斯大林道: “这些问题总是要发生的。” 罗斯福对于赔款问题似乎并不十分看重,没有表态。 会议进行到第三天,开始讨论关于谋求世界和平的工具问题。 罗斯福再次推出了他的发明:组织联合国!由几大国来当“世界警察”。 对此,丘吉尔十分赞同。 罗斯福组织联合国的基本方案是,在联合国里设“安理会”,每个理事国各占 1 票。可设11 个常务理事国。任何一项决议,须在11 个理事国中,有7 个理事 国以上的投票赞同,方能付诸实施。 至于一切较大的事情,诸如吸收理事国、开除理事国、制止或和解争端、限制 军备和提供武装力量等等,均应取得全体常任理事国的同意。换句话说,如果美国、 苏联、英国或中国不同意,那么就可以拒绝和制止安理会采取任何行动。这就是否 决权。 罗斯福还补充说,如果理事国(包括四大国)牵涉进需要表决的争端里面,那 么,该理事国在那个问题上,只有讨论权而没有表决权。 斯大林对这个问题有更深的考虑。他说他将对这个问题予以研究,看看能否理 解。目前他还没有完全明白过来。斯大林担心的是,虽然今天三大国是同盟国,现 在谁也不会侵略谁。可10 年之后,新一代起来掌权,他们忘记了过去的一切,忽 然生起事来,怎么办? 他说: “我们大家愿意保持至少50 年和平。最大的危险就是我们之间发生冲突。因 此,我们现在应当考虑如何保持三大国(也可包括法国和中国)能够维持一条统一 战线。必须制定一些政策来,防止主要大国之间的冲突。” 罗斯福认为,大国之间,将来发生分歧是可能的,只要把那些分歧提到安理会 去讨论,就不会影响团结。 关于联合国的问题告一段落之后,会议开始讨论最为复杂的波兰问题。 这涉及到英国、法国,德国、苏联等国家的利益和关系,也涉及到若干复杂的 历史因素。对于波兰问题,会议讨论了7 次之多,因各执己见。而当事国波兰又不 在场,最后,只好草草了之。实际上,了犹未了。 雅尔塔会议讨论的有关重大问题,大多是上次德黑兰会议提出来的老问题。这 些问题,既重要又繁难,而且非常枯燥。真正表现巨头个人关系和独特个性的,还 是他们在宴会和闲谈中的那些对话和活动。 会议头一天之后,罗斯福设正式晚宴,招待两位朋友——斯大林、丘吉尔,以 及三国外长。几位主要顾问也出席了宴会。一共14 人。 宴会菜肴十分丰富。鱼子酱、鲟鱼、俄国香槟酒、美国南方风味烤鸡…… 应有尽有。 席间数次祝酒,题目都是为了某某的健康、为了某某的胜利、为了团结和友谊。 而其间,最有意思的便是饮酒。 这天,斯大林心里特别高兴。前线的节节胜利,便是这种高兴的源泉。 他一连喝了好几杯伏特加。那是一种很带刺激性的烈性酒。 斯大林好酒。这大概是从他父亲那里得来的遗传。他的父亲,一个穷鞋匠,为 了借酒浇愁,没少喝伏特加那样的烈性酒。而他,从一个穷鞋匠的儿子,长成了俄 国的一个巨头,且不说这变化来之不易,单就他与父亲的天壤之别,今天他都该好 好喝上几杯。更何况,他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在世界三大巨头的宴席上。 斯大林的酒量不错。他一连喝了好几杯,但始终是清醒的。 这种场合,罗斯福对酒最善节制。他声称自己身体不适,只略微应酬,并不真 喝。他的身体确实欠佳,不宜多饮。丘吉尔具有诗人气质,他对那酒更特有所好, 三杯酒下肚,更是豪放,直欲与对手比个高低,喝个痛快,直到一醉方休。 这种时候,三个巨头,只有丘吉尔和斯大林是酒逢对手了。罗斯福是东道主, 客人能喝,或者善喝,这正是他的快乐。 这种场合,说是以菜佐酒,不如说是以话佐酒。斯大林和丘吉尔在对饮之中, 那话也就特别地多起来。 丘吉尔道: “尊敬的元帅,有句心里话,我早就想对你说。我们两个,过去是冤家,现在 是盟友。这肯定是上帝的安排!” 斯大林笑道: “我不相信上帝,我只相信我们所能看得到的一切实实在在的东西。就像我看 到了你丘吉尔先生在我的眼前一样,我承认丘吉尔先生存在着。” 丘吉尔道: “你这是说的意识形态的范畴。今天,不说这个主题。来来来,喝!” 说着,又高兴地举起了杯子。 这时,斯大林早悄悄地将白水渗入杯中,毫不推辞地举起杯子。 “来吧,喝!” 布鲁克见状,向丘吉尔丢个眼色,暗示斯大林杯子全是白水。丘吉尔大惊,叫 道: “元帅阁下!你那杯子有假吧?” “没有没有。”斯大林说。 丘吉尔道: “好。让我当着大家的面检验检验。” 说着,将斯大林那杯子一把端去,认真品了一口,只觉一点酒味也没有,完全 是无色饮料。 “看看,这还不假么?完全是水!”丘吉尔大声说。 斯大林道: “这有什么假的呀。酒者,水也。水者,酒也。水和酒没什么区别。” 大家笑闹一阵,斯大林看看表,道: “是不是该告辞了?” 罗斯福意兴勃勃地道: “还早呢!” 斯大林道: “天已很晚。有些军务还要回去处理。” 丘吉尔兴致正浓,还想图斯大林再喝几杯,于是道: “我提议,为这次历史性的会晤干一杯!” 斯大林笑道: “不是已经为这个干过杯了吗?” 丘吉尔道: “现在,全世界瞩目着我们。如果获得圆满成功,继之而来的将是数百年的和 平。为战争付出代价的三国,应该维护这种和平。为此,醉死无妨! 来来来,干!” “好!” 斯大林和罗斯福同时举起杯子,大家又同饮了一杯。 这次祝酒,触动了斯大林特别敏感的神经。他举起杯子道: “三大国经受了战争的冲击,从德国的统治下解放了小国。但是,被解放的某 些小国似乎认为,三大国是迫不得已才去解放他们的。——我永远也不会同意,任 何一个大国的任何一项行动由小国加以批准。” 丘吉尔道: “对,我完全赞成元帅这个观点。” 罗斯福表示异议: “关于小国,整个并不这么简单。比如,在美国,有许多波兰人对波兰的前途 非常关注。” 斯大林道: “可是,他们在那里的700 万人中,只有7000 人有选举权。我研究过这个问 题。我想,我说的没错。” 罗斯福严肃地道: “这话错得可笑。” 斯大林有点儿生气,要同罗斯福辩论这个问题。 丘吉尔忙岔开话题,大声道: “我提议,为全世界无产者干杯!” 这句话,又引起了关于自决权和人权之类的争论。 丘吉尔趁着酒性,大声道: “虽然人们说我反动,但在坐的诸位中,我是唯一一个通过人民普选产生的首 相,而且是随时有可能失去我的职务的人。我个人为这种可能性感到自豪!” 稍过片刻,斯大林转过话题道: “我重申,绝不屈从小国的指责。” 丘吉尔道: “不存在小国对大国发号施令的问题。相反,老鹰应该允许小鸟唱歌,而无须 过问它们在哪里唱。” 这次,罗斯福和丘吉尔,意见一致,斯大林不作声了。 辩论未分胜负。 这时候,只有在场的旁观者艾登先生比较清醒。他的评论是: “这是可怕的一局。罗斯福‘含糊其辞,不讲实效’;斯大林‘态度僵硬,说 话真诚’;丘吉尔‘高谈阔论,腔调圆滑’。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而今却是三个 男人一台戏!” 送罢斯大林。回来的路上,丘吉尔问艾登: “波伦,美国人关于投票问题,有什么办法解决?” 艾登以外交家的圆滑,答道: “美国人的立场,使人想起美国庄园主的故事。庄园主把一瓶威士忌赠给黑奴。 黑奴说:太好了。庄园主问他这是什么意思。黑奴解释说,如果这酒是好酒,你就 不会给我了。如果这酒是坏酒,我也不会要了。” 丘吉尔看了看艾登,沉思一会儿。最后说: “我懂了。”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