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927年8月1日,南昌起义的隆隆炮声,宣告人民 武装的诞生,也宣告了人民炮兵的诞生;指挥秋 收起义的毛泽东抚着一抱粗的木头炮管说:“没 有洋炮,土炮也要起义!”广州城头,叶剑英命 令起义炮兵与英美军舰展开炮战 南昌起义炮声隆 在中国的版图上,南昌只是一座普通的城市。可对于中国人民解放军来说,这 座城市的意义却非同寻常——它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诞生地, 是如今海陆空三军 300余万将士成长的源头。 当蓝天战鹰群集,大地铁甲奔突,海面战舰如蚁,发射塔上导弹昂天的时候, 每一位热血将士都知道,他们是从南昌的军旗下走来,从血与火交织的战场上走来。 南昌城头,镌刻下一代将帅的伟岸英姿,显赫战功。 在向旧中国打响的第一枪中,也有一声震天动地的隆隆炮吼。 中国人民解放军炮兵,也是同一天在南昌战火中诞生的。 1927年,在中国的编年史上,注定是一个极不平常的年头。 历史在这儿陡然调头,来了个急转弯,跟中国人开了一个大玩笑。 孙中山先生先前制定的“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突然之间被废除 了,轰轰烈烈的北伐战争半途而废。 3月 11日,南昌市党部首先被解散。 4月1日,国民党党棍杨虎带领青红帮的流氓,攻击并占领了九江市党部和总工 会,并派兵驻守这两个机关。 4月6日,蒋介石在南昌得手后,又与汪精卫秘密策划出新的阴谋。 4月12日,北伐军总司令蒋介石,这位孙中山遗志的“继承者”和“接班人”, 突然举起屠刀,向着毫无防备、一直与国民党并肩作战的共产党人杀来。 上海城内,一片血雨腥风。黄埔滩头,满布冤魂厉鬼。 5月17日,夏斗寅叛变革命。 5月21日, 长沙再迸血雨,军阀许克祥率兵包围长沙总工会和农民协会,无数 农会会员成了“马日事变”中的无头惨尸。 7月15日, 武汉又演厉鬼操刀滥杀无辜的惨剧。以汪精卫为代表的武汉国民政 府宣布背叛革命,开始大规模捕杀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 整个中国阴风瑟瑟,鬼魂惨号,花容变色。 莫非中国要成为一座旷古绝今的人间地狱? 莫非亿万人民为之奋斗、为之向往的民主与光明事业就此毁掉? 7月27日, 厚重的阴云笼罩着南昌城。一位身着西装、戴浅色礼帽、面容英俊 的青年人,在一位身材魁梧,有着一张精灵的国字脸的青年人陪同下,乘一辆黄包 车,穿街过巷,匆匆驶进了位于花园角北侧的一幢别墅。 两人下车后,长着国字脸的年轻人手中紧握着张开机头的驳壳枪,机敏地前后 左右观察了许久,才冲同伴默默点了点头。 戴礼帽的人见无人跟踪,便坦然地按响了别墅的门铃。 当两人走进院内,马上有几十双激动颤抖的手伸了过来。原来,中共的精英, 诸多在军中活动的将领,早已悄悄地集聚在这座长江岸边的小别墅里了。他们之中 有刘伯承、彭湃、聂荣臻、恽代英、吴玉章、林伯渠、廖乾吾、徐特立、李立三等。 他们对这两位来客如此敬重,显然这两人的身份在即将到来的事变中十分紧要。 一点不错,那位身材魁梧,长着国字脸的人正是赫赫有名的战将陈赓,那位头 戴礼帽,黑黑的浓眉下有着一双聪睿大眼的人,便是中央刚刚任命的前敌委员会书 记周恩来。数天之后,中国共产党将在这里起义,打响向国民党反动派宣战的第一 枪,这次伟大的壮举,将由周恩来同志全面指挥。 在党的初创时期,周恩来是少有的懂军事、管军事,并担任过军队要职的领导 人之一。他担任过黄埔军校的政治部主任,北伐军政治部主任,中国共产党军事部 部长等重要职务,不仅对军队在革命中的重要地位有着深刻的认识,而且对军队的 使用调动、部署作战也有着杰出的才能。 南昌素有火炉之称,7月盛暑时节,热得令人难以喘息。 周恩来手持一把蒲扇,在门前黄杨夹持的甬道上缓慢踱步,脑海里却在进行着 双方兵力的对比,反复思虑着行动的最佳方案。 应该说,敌人在南昌城里的兵力并不算强大,他们有朱培德军的一个警卫团, 国民党第3军的两个团, 第6军的一个团,第9军的两个团,加上朱培德的军机关, 总共不过1万人。 但敌人在九江一线驻有重兵,由于交通便利,一旦得到消息,他 们完全可以在24小时内赶到,这就要求必须速战速决。 周恩来停下脚步,仰面注视着阴云密布的天空。今夜无月、无星,因而显得格 外窒闷。 相比而言,起义部队则强大多了,主力部队有贺龙指挥的20军,叶挺指挥的11 军24师,有朱德领导的军官教导团和两个保安队,还有驻扎在南得一带的25师一部, 总计3万多人, 不仅数量上占了优势,而且战斗力也明显强过敌人。叶挺指挥的25 师是由“铁军”扩编而来的。在北伐中,“铁军”血战汀泗桥,勇夺贺胜桥,威震 武昌城……所向皆捷,战无不胜,所以才赢得“铁军”之誉,在此次战斗中,完全 可以放心。 25师也是从“铁军”中分编出来的,只要起义时能按时赶到,其战斗力也可信 任。 20军是从反动军阀的营垒中杀出来的,虽然军中也有一些共产党的干部,但根 基并不深厚,而且当时贺龙军长还不是共产党员。这次行动,20军的兵力最多,而 且他们有一个炮兵营,攻关夺隘,自然分量极重。 周恩来豁然明白,此次行动的成败,关键在于20军的动作。他马上回到屋里, 穿上军衣,乘车来到20军指挥部。 贺龙,两把菜刀起家,在洪湖边杀掉盐匪湖霸,揭杆举旗,投入革命军中,九 死一生,浴血拼杀,才换得今天的20军军长的头衔。在那个时代,一个军长可以说 能尽享人间荣华富贵,足可光宗耀祖了,可贺龙将军却置荣华富贵如粪土,毅然投 身工农革命,实在令人可敬可叹。 当周恩来当面询问贺龙将军部队官兵的情绪和武器装备情况后,贺龙似乎看出 了周恩来的隐忧,他一捋唇间的小胡子说:“周书记,我认为你的部署很好,我这 里你放心,我完全听共产党的话,党指挥我向哪里打,我就向哪里打。我知道我不 是共产党员,可我信仰共产主义,决心跟共产党走,请你一定相信我……”一席话 使周恩来激动万分,当即与前敌委员会的同志们商议,任命贺龙同志为起义军总指 挥。 根据敌人的部署情况,周恩来与参谋长刘伯承详细拟定了作战计划。在南昌城 中,驻扎在西大街的朱培德力量最强,是起义的最大障碍,这块骨头交给贺龙的20 军来啃。在松柏巷驻守的敌人是另一个眼中钉,他们倚据天主教堂的有利地形,可 以进行垂死的顽抗,如果搞不好,会弄成一锅“夹生饭”。因此,这块骨头由一向 善打硬仗的叶挺指挥的24师来对付。国民党第6军的一个团和第9军的两个团,只是 奉命短期在南昌驻防,他们与朱德的交情不错,因此,对他们采取另一种计策,兵 不血刃便能使他们乖乖就擒。 1927年8月1日凌晨到来了,由于20军中一个副营长叛变投敌,前委果断决定将 起义时间提前为凌晨2时。 凌晨2时整, 三声清脆的枪声响彻夜空,这是叶挺向松柏巷敌军开始进攻的信 号,也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3万热血男儿向国民党反动派打出的第一枪。 由此,这3万男儿亦成为日后强大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最早的奠基者。 随着起义信号的响起,起义官兵如潮水般从各条街路,从各个小巷,向着敌人 盘踞的据点冲去。顿时,激越的冲锋号声、密爆的枪炮声、鼓荡魂魄的喊杀声响彻 九霄。 在西大街,贺龙的指挥部与朱培德的军机关隔街相峙,战斗在街巷里激烈进行 着。驻守指挥部的都是朱培德的精锐部队,由于得到叛徒的告密,他们已有了充分 准备,战斗刚一打响,他们就立刻抢占了有利地形,凭借密集的火力封锁了起义军 冲向西大街的要道——街心鼓楼。 起义军官兵奋不顾身地架起长梯,从正面和侧面由下向上进行攻击,但由于敌 人的火力十分密集,加之鼓楼的地形易守难攻,所以许多士兵还未等冲到楼下就阵 亡了。 “调炮营, 准备炮击!”贺龙站在离鼓楼不到200米的一个台阶上,严峻地向 部队下达了命令。 在起义部队中,炮兵少得可怜,只有20军有一个炮兵营,叶挺的24师中有一个 炮兵营。此外,正规师团只配备了少量的山炮和迫击炮。这一方面是因为装备一支 炮兵军费开支较大,另一方面也因为我国的军工业十分落后,所装备的山炮和迫击 炮,几乎都是从德、日等国进口的。 片刻之后,作战参谋报告:“炮兵营射击准备完毕!” “好,瞄准敌人的火力点,实施摧毁性射击!”贺龙望着不断喷吐着炽热火舌 的敌火力点,坚决地下达了射击命令。 “轰!”的一声炮响,在一片烟尘迸飞、砖瓦崩裂的骇人爆炸声中,敌人的一 个火力点顿时哑了。 “轰,轰……” 由于距离较近,所有的山炮都采用了直瞄射击,炮弹弹着点的精确度极高,每 一枚炮弹几乎都丝毫不差地落在敌人的头顶上。 在一顿猛烈炮火的轰击下,守楼敌人借以掩身的城墙成片成片地倒塌、崩裂, 垒垛起来的装满泥土的麻袋转眼间被炸得七零八碎。在震耳欲聋的轰鸣里,敌军手 中的枪好像变成了孩子玩耍的烧火棍,没有丝毫的威力。 而起义军官兵在炮声的轰鸣里士气大振,他们欢呼着,呐喊着,高举着手中的 木枪和大刀,奋不顾身地冲上长梯,从侧面冲上了鼓楼…… 战斗持续了3小时, 最后,朱培德的警卫团走投无路,只好乖乖地做了俘虏。 那位在起义前叛变的副营长被当场抓获,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叶挺指挥的一路在松柏巷教堂前也遭到了敌人的顽强抵抗。他们在教堂上架起 机枪,用密集的交叉火力封锁住狭窄的巷道,顽固地等待着援兵的到来。 “铁军”的威名岂是冒名得来?敌人越强,越能激发这支英雄部队的斗志。主 攻分队在几次进攻受阻后,共产党员和共青团员纷纷挺身而出,组成新的突击队, 叶挺又重新配置了火力,在“铁拳”的重击之下,教堂的大铁门终于被炸开了,铁 军如一股不可阻遏的洪流,涌进了敌人的这个核心据点。 在朱德同志那里, 按照早先的部署,他们正进行着另一种形式的战斗。7月31 日晚,朱德将几个与自己相熟的敌人主力团的团长请到教导团作客。酒是好酒,菜 是美肴,再加上划拳行令、放胆地吆三喝四,他们一个个喝得酩酊大醉。当枪声大 作,几个战场已经杀得如火如荼的时候,他们还懵然不知,十多个埋伏在酒席外的 战士一拥而入,不费吹灰之力,他们便乖乖做了俘虏。主官一旦不在家,这几个团 群龙无首,也就无法行动,只好坐以待毙。朱德的行动,有力地支援了贺、叶部队 的行动。 经过4个多小时的激战, 各个战场都传来捷报,共歼国民党军3000余人,缴枪 5000多支、炮20多门。望着战报,周恩来终于深深地吁了一口长气,一股胜利的豪 情油然充溢胸间。 他揉揉疲累的两眼,迈步走出指挥部的大门。他已经三天两夜没合眼了,可辉 煌的胜利使得他倦意全无,精神格外振奋。 东方出现了曙光,南昌城好像从一场大梦中刚刚醒来,城市的天空弥漫着浓稠 的雾气,刺鼻的硝烟还没有消散,仿佛在向人们讲述着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激战。 周恩来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眼前的一切都那样令他痴迷。瞧:刚刚升起的鲜艳 红旗,在总指挥部的大楼顶上迎风飘扬,街上的行人全都面带喜气,颈系红布带的 起义官兵豪迈地在大街上往来,胜利的消息像风一样四处飘送。 胜利了,南昌真正得到了解放。最大的意义还并不在此,而在于我们党终于有 了一支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 胜利前,周恩来无法入睡;胜利后,周恩来更觉思绪万千,难以入眠。喜悦之 余,他已经敏锐地感觉到:南昌的一枪,已经惊醒了蒋介石反动派的酣梦,他们会 以百倍的凶残,向着这支新生的军队咬牙切齿地扑来。 南昌是一座孤城,不宜久留,况且周围强敌环伺,稍不留心,即会前功尽弃。 可环视中国,哪儿应该是这支新军的养生壮大之地呢? 向南,那儿是革命的根据地,共产党有相当的影响力和感召力。况且,广州还 是北伐的策源地,在此境内只有国民党第八路军,兵力相对薄弱,一路南下,不但 可以扩大革命军队的影响,摧毁反动封建的统治,还可以利用那里的有利态势,发 动第二次北伐 8月26,在周恩来的主持下,起义军进行了整编,将起义军的3万余人正式编为 3个军,即第9军、第11军、第20军。叶挺为第9军军长,朱德为第11军军长。 8月3日,起义军撤离南昌,挥师南下,走上了一条艰辛而曲折的道路。 南昌起义的枪声,似一把利刀,狠狠地刺在蒋介石的心口上。他立刻调兵遣将, 对南昌起义军围追堵截,意欲将之歼灭于南进途中。于是,敌南路总指挥钱大钧率 20师、28师、新编第1师等10余个团,集结于会昌城下。桂军黄绍竑部约7个团,集 结于白鹅墟地区,与钱部形成犄角之势,企图将起义军全部歼灭于此地。 自从离开南昌之后,起义军的日子便日益艰难起来。山路崎岖,酷暑难当,官 兵背着沉重的兵器和军粮, 每日最少行军180余里。最苦的是炮兵,由于走的是山 路,车辆牲畜几乎无法使用,只好雇用大批民工来扛。可起义军每到一地,不明真 象的老百姓早吓跑了,不但找不到瓜果蔬菜,连吃饱肚子都很难。起义军官兵饿极 了,只好闯进民宅,四处搜寻可充饥的食物。这一来名声更坏,贺龙虽然出于维护 军纪的目的,连杀了几个违纪官兵,可是当初雇来的那些民工,因吃不了这种苦, 先后都偷偷跑了。这样,扛炮架、背炮弹的任务,便全部落在了炮兵官兵的身上。 8月24日, 天刚蒙蒙亮,太阳只探出半个脑袋,发着暗红色的光。突然,咆哮 的机枪和轰鸣的炮声如翻腾的海啸般炸响起来。以逸待劳的国民党军队向起义军发 起了猛烈围剿。 起义军前委当即在瑞金召开了紧急会议,决定首先击破会昌之敌,然后向广州 进发。攻击会昌的部署大致如下:朱德指挥教导团和20军一部,向会昌东北之敌攻 击;11军24师和25师由叶挺军长指挥,向会吕西北之敌进攻;20军一部位于瑞金附 近,作为战斗预备队,贺龙军长指挥策应各方。会议结束时,周恩来紧锁浓眉,严 肃地说:“撤离南昌后,部队连续行军作战,十分疲劳,但今天面临的是决定命运 的一战。前委指示各部,作战前必须深入进行战斗动员,讲明这次战斗的重要性, 一定要把敌人打垮,占领会昌……” 建军史上,会昌之战是极其惨烈的一仗。会昌城虽不大,但城墙异常坚固,而 且敌守军火力密集,兵员精良。贺龙的20军几乎丧尽精华,才将钱大钧部击溃。在 战斗的紧要时刻,黄绍竑部在侧翼对起义军的阵地进行偷袭,幸亏11军炮兵营占据 了有利地形, 他们在承受着敌军炮火猛烈轰击的情况下,用8门炮的两个齐射将偷 袭部队炸得人仰马翻,溃不成军,从而为战斗的最后胜利奠定了基础。 会昌之战虽然取得了胜利,但起义军元气大伤,陈赓等数员战将负伤,周恩来 也因连日操劳而染上重疾,高烧到40多度。 更可怕的是,敌军虽然遭到失败,可依然困兽犹斗,他们在短时间内获得兵员 补充后,又像驱之不散的一群野兽,龇着尖厉的牙齿,低吼着围来。 为了躲避敌人的追击,分散敌人的目标,前委在研究了当前敌情后,决定在三 河坝地区兵分两部分,一部分是主力大军,经揭阳向丰顺进发;另一部分兵力驻守 潮汕,保卫后方。 实践证明,三河坝分兵,是一个错误的决策。本来,起义军的力量与国民党追 剿的力量相近,但分兵之后,难以形成拳头,而广东军阀钱大钧、陈济棠、薛岳、 黄绍竑等从四面八方涌来,顿时使我各部陷入了险境。 9月23日, 我军占领潮州、汕头后,立足未稳,在三河坝地区,敌军利用我军 不便运动的水网地区有利地形,再次发动了潮水般的进攻。 战斗进行了两天两夜,起义军打退了敌军多次进攻,毙敌数千人,但我军也遭 受很大损失。叶挺部被敌军重兵围剿,损失惨重;朱德部的兵力也受到重大损伤, 且与总部失去了联系。朱德当机立断,率领近千名官兵攀悬崖、跨绝壁,出其不意 地从敌人侧后杀出一条血路,跳出了敌人的包围圈。 10月5日, 当冲出重围的起义军清点人数时, 两个月前的3万大军,如今仅存 2000余人, 当初的三个火炮营及各师团配属的百门火炮,如今仅存11军25师的7门 迫击炮,其余的各种火炮,均在行军战斗中毁坏或丢弃。 然而,就是这2000名壮士,就是这几门火炮,几经转折,最后终于百川归海, 在井冈山与毛泽东的起义军会师,燃起了中国大地上的武装革命之火。 秋收起义,毛泽东用上了木管炮 1927年9月10日,是湘南农民揭杆举旗的日子。 山口镇肖家祠堂前的空地上,近百名青壮汉子正蹲在地堰上,大声地猜拳喝酒, 在他们面前,是一碗碗糯米酒,一盆盆青菜熬猪肉。 大战在即,为了预祝起义的胜利,起义军中的排以上干部正在这里会餐。这些 人中,有的穿着国民党的黄布军服,腰里别着驳壳枪,他们是南昌起义时没有赶上 趟的叶挺部队中的一些官兵;有的穿着粗帆布的马褡子,皮肤上泛着黑油油的光彩, 他们是安源煤矿的工人;还有的穿着白布褂,头上扎着白毛巾,这是当地的赤卫队 员。 一个身材魁梧、头发很长,上身着白布褂子,下身穿一条白细长裤,脚蹬草鞋, 手里拿着一件短上衣的人,来到了会餐人群的中间。 他是谁?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停住了吃喝,仰起头来注视着他。 “同志们,你们好啊!我叫毛润芝,是中央派来的特派员,是来同你们一块作 战的……”毛泽东的湖南口音很重,态度和蔼,语言风趣,再加上有力的手势,大 家立刻被他的讲话迷住了。 “大家都知道,一个多月前,我们党已经在南昌成功地发动了武装起义。现在, 我们也要拿起枪来,同国民党反动派真刀真枪地干了。党中央很关心大家,希望我 们在武装起义中取得胜利,把中国的革命推向前进……”毛泽东的语调铿锵有力, 大家不断报以热烈的掌声。 最后,毛泽东举起酒碗大声说:“我给大家敬酒,预祝各路大军旗开得胜,马 到成功啊!” 根据党中央的部署,由原武汉国民政府警卫团团长卢德铭担任起义总指挥,毛 泽东任前敌委员会书记。秋收起义的部队编为中国工农革命军第1军第1师,下辖三 个团, 原卢德铭指挥的警卫团改为第1团;安源的工人和萍乡、醴陵的农民自卫军 编为第2团; 第3团是由平江、浏阳的农民义勇军组成。具体的行动计划是:1团打 平江,2团打萍乡、醴陵,3团打浏阳,得手后分两路包抄长沙。 在这四个团中, 显然由工人和农民自卫队组成的2团战斗力最差,武器装备也 很不像样子,大多是大刀、梭镖和长矛。 吃过晚饭, 毛泽东便来到了2团的驻地。看上去,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大 家感到挺纳闷。 原来,毛泽东为了能赶上起义的时间,从武汉登车后,历尽艰辛,紧行快赶, 在铜鼓不慎被民团的狗腿子们捉住,毛泽东把自己身上的几块银元送给狗腿子巧妙 脱了身,便不敢再走大路,而是专走崎岖蜿蜒的乡村小路,一双草鞋早就磨得烂乎 乎,而且脚背上磨破的皮因感染而溃烂了,陷进去一个洞。现在只好瘸着腿走路。 2团的官兵一见毛委员来了, 情绪十分热烈,因为这些工人和赤卫队员大多在 安源罢工中、在农会组建中见过毛委员,有许多农会会员还读过毛泽东写的《湖南 农民运动考察报告》,毛委员在他们心目中有着很高的威望。 毛泽东笑着问:“明天就要上战场了,打大仗了,有什么困难吗?” 王兴亚团长爽直地说:“这有啥子困难,多少年,我们就盼着这一天嘛!明天 打浏阳,杀他个龟孙子……” 坐在王团长旁边的柳营长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 毛泽东笑着说:“不对吧!咱们的手过去只是握锄把子,拿锹杆杆,如今要拿 刀了,要杀人了,真刀真枪地干了,不会啥子问题都没有吧?” 柳营长鼓起勇气说:“毛委员,要说困难么,就是我们的家伙不太趁手,你瞧, 我们这个团人不算少,可能管事的家伙几乎没有,都是大刀片子、梭镖长矛什么的, 上了战场,这家伙能顶用吗?” 毛泽东点了点头,十分严肃地说:“这位同志哥说得有理啊!我们的武器是不 趁手。可是能不能因为这一点我们就不起义,等到有了好武器的时候再动手呢?那 是不行的!因为等是等不来好武器的,敌人只会对我们越逼越紧,不会让我们有得 到好武器的那一天。因此,好武器有,我们要到敌人手中去夺么……” 王兴亚团长夸张地说:“谁说我们没有好武器,我们还有这么粗的大炮么!” 王兴亚说这话的时候,两手比量的大炮口径足有一抱多粗,把大家逗得都笑起来。 毛泽东诧异地问:“你们有这么大口径的火炮?我怎么没有听说呀?” 王团长十分认真地说:“毛委员,走,我领你去看看。” 一行人说说笑笑向着村口走去。 在村边的空地上,一溜摆着七八根一抱多粗的木桩,这些木桩大都是松木或者 柏木,中间已经挖空了,两头镶了铁箍。 王兴亚指着木桩说:“毛委员,看吧,这就是我们的大炮。” 毛泽东一看也笑了,这种木炮装上火药,只能打铁沙,过去几乎村村都有,是 护庄用的。 柳营长不以为然地说:“这家伙又重又笨,明天打仗能用上吗?” 毛泽东抚着炮管认真地说:“噢,可莫要小看这木管炮,过去我们护庄护院都 靠它么!再说,明天我们去攻城,这家伙只要能运上去,就一定会派上用场的。今 天,我们没有大炮也要起义,何况有这么粗的炮,就更要起义了嘛!”一番话把大 家逗乐了。 第二天, 2团用了十几辆牛车,加上几十条汉子肩扛身背,终于把这几门木炮 运到了攻打浏阳城的前线。 浏阳是湖南省的一个重镇,地势紧要,城墙也很厚实,守城的有敌人一个营。 开始,他们根本不把这些拿大刀长矛的泥巴腿子放在眼里。谁知还没有开战,突然 响起惊天动地的炮声,东城墙被大炮轰开一个乌黑的大口子,黑烟滚滚看不见人。 守城的敌人害怕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便纷纷扔下武器,弃城而逃了。2团几乎没 费吹灰之力,便占领了浏阳。为夺城立下首功的,当然是那几门木管炮。 没想到初战会胜得这么痛快,王团长喜滋滋地立即策划着去攻打长沙。上上下 下的士气也都非常高涨,都觉得长沙的守敌肯定也是不堪一击。 谁知形势急转直下,本来准备与2团汇合,然后去打浏阳的3团,在东门市遭到 了敌人的突然袭击,敌人的火力十分猛烈,3团猝不及防,受到重大伤亡。 已经攻占了浏阳的2团因没有后援, 还没等到打长沙,便陷入了敌人的重围, 最后拼死杀出一条血路,但大部分官兵壮烈牺牲,那几门荣立战功的木管炮,也在 战火中化为灰烬。 从9月9日到19日,在短短的十几天中,毛泽东从攻打大城市的幻想中迅速清醒 过来,他冷静地认识到:依靠现有的革命力量,不要说占领什么大城市,连浏阳、 醴陵这样的小县城都“吃不掉”,当务之急不是与敌人决战,而是要保存革命的火 种,待条件具备时再发动进攻。 在文家市里仁学校前委召开的会议上,毛泽东耐心地说服了大家,起义军向萍 乡方向实行总退却。 没想到, 9月25日,起义军误入了江西军阀朱培德重兵布下的包围圈,经过一 番激战,毛泽东率领一支部队冲出包围,而这次起义的总指挥,年仅22岁的卢德铭 同志却光荣牺牲。 部队连吃了几个败仗,伤亡惨重,再加上4团2营阵前叛变,使大家的情绪更加 低落。此时,敌人在后边紧追不舍,起义军只能边打边撤,一路上,死的死,伤的 伤,病的病,逃的逃,等到了三湾镇时,起义时的5000人马只剩下不足1000人了。 部队决定在三湾进行改编。 当激昂的军号把疲惫不堪的全军集合起来的时候,毛委员又神色坦然地站在了 大家的面前,他头上蓄着长久未剪的头发,身上穿着一件当地老百姓常见的那种蓝 布褂,腿上打着整齐的绑腿,脚上套一双草鞋,只是高大的身躯显得瘦弱单薄了许 多。 “同志们,不要泄气,敌人只是在我们后面放冷枪,这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大 家都是娘生的,他有两条腿,我们也有两条腿嘛!” 毛泽东几句轻松诙谐的话,使得大家又开心地鼓起掌来。 毛泽东神色一转,用激昂的语调,讲明了革命的意义和征途的艰辛,最后又鼓 动大家说:“指挥南昌起义的贺龙同志是靠两把菜刀起家的,现在他当军长,指挥 上万人马。我们现在不只两把菜刀,我们还有两营人,还怕今后干不起来吗?你们 都是经过枪林弹雨的考验,从战场上杀过来的,一个可以当敌人十个、百个,我们 现在有这样几百人的队伍,还怕什么?没有挫折和失败,就不会有成功……” 毛泽东的一席话,重新点燃了起义官兵心中理想的火炬。会后,他们说得最多 的一句话就是:“毛泽东同志不怕,我们还怕什么呢?” 三湾改编后,毛泽东把这支700人的武装力量改编为工农革命军第1军第1师第1 团。建立了各级党组织,将党支部建在连上,在连以上设党代表,使党对军队的领 导得到了加强。此后,毛委员带着这支军队,登上了井冈山,开始了农村包围城市 的伟大进军。 广州起义,我炮兵与美国“沙克拉明 号”、英国“莫丽翁”号军舰炮战 1927年12月,广州成为国人瞩目的焦点。 轰轰烈烈的大革命失败了,南昌起义失败了,秋收起义也失败了,中国革命的 希望在哪里呢? 广东,这美丽的南国,是第一次大革命的策源地,是北伐战争的起点。许多革 命党人对起义后革命的发展,队伍的去向都没有过多思考,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 打到广东去,再来一次北伐。 珠江码头。天阴得厉害,淅淅沥沥地下着牛毛细雨,宽阔的江面上水气迷蒙, 挂着外国旗的舰船一队队在江面上随意游弋着。在外国浅水舰的夹隙里,停泊着一 些简陋的木制渔船,其中一条小船的桅杆上,挂着白地蓝边的水纹旗,上面绣着一 个醒目的“邮”字,外人一看,以为是一条普通的邮船,其实这正是中国共产党起 义行动委员会举行秘密会议的地点。 船舱有1丈多宽,3丈多长,四周用帆布围得严严实实,只有靠船头的两个小玻 璃窗里透出几丝光亮。 30多个人挤在船舱里,一个决定中国历史进程的会议,正在这间黑咕隆冬的小 船舱里进行着。 参加会议的有广东省委和广州市委的主要领导,以及准备参加起义的军队主要 指挥员张太雷、黄平、叶挺、叶剑英、周文雍、聂荣臻等人。 会议由广东省委主要负责人张太雷主持,他压低嗓音,激动地说:“同志们, 报告大家一个重要消息,我们关于在广州举行起义的计划,中央已经批准了。” 大家听到这个消息,都兴奋地鼓起掌来。 张太雷同志讲完这次起义的意义后,叶剑英同志又详细讲述了敌我之间的态势 和起义的基本部署。他说:“本来,我们认为张发奎同情我党的处境和主张,是我 们党可以依赖的左派力量,因此在他来广东时给了他多方面的支持和协助。但没有 想到,他把桂系军阀赶出广东,成为广东的霸主后,便翻了脸,不但不支持工农的 革命运动,反而磨刀霍霍,也准备对革命进行镇压了。首先,他把我们党领导的军 官教导团的武器全部收缴,据说还要对警卫团进行‘清理’,如果再拖延下去,我 们党保留的这几支武装都会不战自亡的……” 张发奎, 北伐战争中的一员悍将,曾经担任北伐军第4军军长。面对广东工农 大众的革命热情,他很快暴露出其反动的嘴脸,准备对共产党人发动血腥的镇压。 “现在,张发奎之所以没有解散教导团和警卫团,其主要原因在于他极想在广 东扩大实力,巩固自己的地盘,以便在随之而来的军阀争斗中处于强者的地位。情 况紧急,我们恰恰可以利用他的这种心理,争取尽快起义……” 叶剑英说到这里,又转了口气,说:“此时起义,尽管有利条件很多,但困难 也不少,我们面前的敌人是十分强大的,在广州市内不但有张发奎的军部,还有公 安局、保安队等反动派控制的武装,白鹅潭里,还有帝国主义的军舰,估计他们不 会袖手旁观。此外,已经迫近广州城的李福林部、薛岳部、许志锐部、缪培南等反 动武装,本来是要同张发奎一决高低、争夺地盘的,一旦我们起义,占领了广州, 他们就会调转枪口,趁城内大乱的时候向我们进攻。因此,即便我们夺取了广州城, 也会陷入四面重围的境地。对此,我们要有清醒的认识……” 会议最后选出了起义委员会的领导人,还确定了起义时间:12月12日。 然而,会议的第二天,情况突变,因为走漏了风声,张发奎准备立即动手解除 警卫团的武装。 为了不让敌人的阴谋得逞,与敌人争时间、抢速度,起义委员会果断决定,将 起义时间提前一天,在11日凌晨准时举行。 12月11日凌晨3时许, 叶剑英领导的教导团首先举行起义。起义的枪声打破了 拂晓前的沉寂,也发出了起义正式开始的号令。霎时间,在市内各街巷,各工厂厂 房集结的数千名工人赤卫队员,像海涛般涌向各个预定战场。他们系着红布带,扎 着红袖标,手执木棍、短刀,个个高喊着杀声冲向敌人…… 广州城内的市民也都悄悄地趴在窗前,兴致勃勃地观看他们称之为“红带友” 的工人兄弟在街头上与敌人的大战。 两小时后,起义部队占领了全城的大部分地区,广东省政府和市公安局等重要 据点被攻克,大部分街区已被起义军控制,四处都是赤卫队和教导团的警戒哨兵。 总指挥部里,这次军事行动的总指挥叶挺指点着市区的地图,高兴地对张太雷 说:“战斗进展顺利,大部分敌人都已消灭,剩下的被剑英指挥的教导团追击到观 音山、五层楼一带,估计很快就会结束战斗……” 张太雷兴奋地说:“这太好了,可惜让张发奎跑了。对了,有许多赤卫队员没 有武器,他们响应委员会的号召,正在几个据点修筑工事,准备迎击敌人的反扑, 可是哪里有武器呢?” 叶挺说:“正好东校场军械仓库刚刚被我们攻占,各种武器都有,让周文雍同 志带领他们去搬吧,尽快把没有武器的工人和海员武装起来……” 周文雍用军械仓库的枪支, 武装起一支200多人的工人武装纠察队,还没有来 得及训练,就投入战斗了。 正在此时,总指挥部又接到报告,帝国主义的军舰,不顾我们的一再警告,悍 然冲进港口,向我江边阵地和八旗会馆开炮。敌舰上的炮火不但猛烈,而且射程极 远,几乎大半个城区,都能被敌人的炮火所笼罩。 叶挺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刻通知起义副总指挥叶剑英,希望他率领的炮兵连能 火速赶到白鹅潭,阻止敌人军舰的恶行。 在这次起义中,炮兵连攻关夺隘,可谓战功累累。拂晓,他们首先配属教导团 2营,用密集的炮火袭击了驻沙河燕塘的敌第4军炮兵团,将敌炮兵团的大部火炮摧 毁,使敌人的抵抗火力大为减弱。但不幸的是,我炮兵连长在战斗中光荣牺牲。敌 炮兵团被消灭后,炮兵连沿珠江河堤返回广州市区,途中,得知英军防守的广九车 站尚未攻克, 炮兵1排排长带一门山炮立即前往支援,用山炮准确地摧毁了英军的 主要火力点,使得教导团6连顺利攻占了车站。下午2时,这个连又奉叶剑英的命令, 迅速前往警卫团叛变的2连驻地, 用猛烈的轰击,将刺在起义军心头的这把凶刀铲 除。然后又赶到肇庆会馆,击溃了在这里负隅顽抗的张发奎残部。 接到向敌人军舰进行炮击的任务后,炮兵于下午4时赶往白鹅潭。 此时,美国战舰“沙克拉明”号和英国战舰“莫丽翁”号,得知广州工农举行 军事起义的消息后,大为恼火,尤其是得知他们驻防的广九车站和中央银行已经被 起义军控制后,更是恼羞成怒。他们从白鹅潭逼近市区后,一方面用远程大炮向起 义军指挥部和重要基地发射重型炮弹,一面在舰上组织海军陆战队,企图动用他们 的舰载武装冲上江岸,配合反动军阀的围剿,重新夺回他们的租界。 炮兵连到达江边后,立刻构筑阵地,迅速测定了射击诸元,便用各种迫击炮向 敌舰发起了轰击。 我炮兵连使用的多是85毫米迫击炮,这种炮的口径小,射程近,炮弹的威力也 十分有限,在轰击土木建筑的地面目标时,人们也许觉得它威势赫人,但对于一艘 用厚厚的钢板包裹起来的战舰来说,这种炮基本没有什么威胁,炮弹落在甲板上爆 炸后,只能在舰舷上留下一团被火药烧黑的乌痕,其他毫无损伤。 敌舰见我起义军的迫击炮无法对其构成威胁后,气焰更加嚣张,他们在舰上高 高升起星条旗和米字旗,留声机里放出嗲声嗲气的音乐。许多水兵还故意从舰炮后 面露出身来,高扬着手中的酒瓶,叽哩哇啦说着挑衅的话语。 炮兵连的官兵们气炸了肺,可是对此只能束手无策,毫无办法。 不知是谁提出了一条建议:“听说敌人的军械仓库被咱们占领了,里面会不会 有重型大炮?”于是,炮连在请示叶剑英副总指挥后,立即前往军械仓库查看。果 然天遂人愿,仓库中不光有重型迫击炮、山炮和平射炮,还有几千发各种类型的炮 弹。炮兵连官兵立即将十几门重型迫击炮和平射炮推运到江边。 此时,敌舰虽然不惧我军的炮火,但他们的海军陆战队也不敢轻易下舰,双方 在江岸上下形成了对峙局面。 可敌舰全然不知,起义军的小型迫击炮已经更换成威力大、火力猛的重炮了。 当我军的重型迫击炮发出的炮弹在敌人的舰舷上炸开的时候,巨大的轰响把敌 人吓了一跳,他们这才知道,岸上的起义军已经更换了装备。 重型迫击炮虽然威力较大,但毕竟射程有限,敌人发现这个情况后,立刻将军 舰撤到江心,脱离我军炮击的有效射程后,再进行拼命的还击。 这样一来,我军又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虽然岸边也有几门射程远、口径大的 平射炮,还有几发珍贵的破甲弹,可是全军上下,没有一个人会操作这种炮,人们 只能对着它摇头叹息。 正在这时,有几名工人纠察队员到江边来助阵,发现这种情况后,立刻爬上炮 位,调整炮口,极熟练地操作起来。原来,他们几个都是兵工厂的工人,对这几种 炮不但会用,还能修理,操作起来自然轻车熟路。 一切准备妥当后,其中一位光头师傅让大家都闪到一边,他装填进炮弹,用送 弹棍把炮弹捅进炮膛,从瞄准镜中仔细瞄准后,说了声:“放!” 另一位师傅猛然一拉发火绳,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江岸如同塌裂了一般, 巨大的炮身在后坐力的带动下前后猛然伸缩了几下,一股强大的气流挟带着枯草、 土块、尘土、树根劈头盖脸地向着闪躲不及的炮兵兄弟身上扑来。 三五秒后,江心传来一声沉闷的雷鸣,不过这一回响声是从敌舰上传来的,只 见一股浓稠的黑烟从船舱里升腾起来,敌人的留声机哑了,星条旗被烧焦了,十几 个身披火苗的水兵从船舱里跑出来,不顾死活地纷纷从舰舷跳到水中。 “好哇!打中了,打中了,看你们这些洋鬼子还神不神气……”江岸上,炮兵 连的阵地一片欢腾,工人师傅只用一颗穿甲弹,就将敌人舰船上的厚甲板穿了一个 大窟窿。 “轰,轰……”接连又是几炮,炮弹无一虚发命中了敌舰,“莫丽翁”舰的前 甲板上也起火了。他们在我炮兵的沉重打击下,自感无力反击,更无法靠岸登陆, 只好调转船头,向着白鹅潭的远处驶去,转眼之间,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打得好哇!打得好!工人师傅了不起……”炮兵连官兵和工人纠察队的队员 们一齐欢呼起来。 正在此时,总指挥部派来的通信员带来了叶剑英同志的命令,命令中说:起义 举行后,虽然解决了市区的敌人,但附近的反动军阀闻讯而动,他们一方面为了扑 灭革命的火焰,一方面为了争夺广州这块肥地,已从四面八方向城区逼近。城外的 几处据点,已被李福林部和薛岳部占领,情况十分危急,望他们接到命令后,立即 归队,向海陆丰地区转移。 起义后的第二天,即12月13日,起义部队撤出了广州城,向花县方向游动前进。 一路上,遭到反动大军的围追堵截,人员损伤极大,到达花县时,仅剩1000余人, 轰轰烈烈的广州起义失败了。 在这次起义中,张太雷同志在作战中英勇牺牲,周文雍同志被捕,在就义前的 刑场上,他和一直掩护他们进行地下工作的女共产党员陈铁军,笑对刀丛,向着整 个世界宣告了他们的伟大爱情。 “让反动派的枪声作为我们新婚的礼炮吧:” 这一段富有传奇色彩的故事,在新中国诞生的30多年后被搬上银幕,片名就叫 《刑场上的婚礼》。 “头可断,肢可裂, 革命精神不可灭。 志士头颅为党落, 好汉身躯为群裂。” 周文雍同志在监狱墙壁上写下的这首慷慨激昂的诗句,激励着无数后来的革命 者不屈地战斗着。 起义虽然失败了,可是其中的经验教训却成了我们党领导武装斗争的宝贵财富。 尤其是在此次战斗中,炮兵部队所发挥出的巨大威力,在每一位起义官兵的脑海里 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炮兵,是战争之神,没有炮兵的军队,就不是一支强大的军队。”这是起义 部队得出的弥足珍贵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