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铜鼓县,工农革命军三团驻地。苏先骏派往安源的代表周克明、刘建中喜滋滋 地回来了,道毛泽东、潘心源等同志将亲自到铜鼓来领导暴动。喜讯一下子就在官 兵中传开了,但等了两天,毛泽东还没有来,团委有点焦躁不安了,担心军事计划 有变。苏先骏找来慕容楚强,说:“你马上动身去一趟安源:一、向毛委员请示; 二、与二团取得联络;三、如计划没有变更,你不要回铜鼓,可潜入浏阳县城布置 内应。”慕容楚强领命,当夜启程。从铜鼓到安源有360 里之遥,他用了4 天时间, 到得安源,方知毛泽东早已启程去铜鼓,王兴亚的二团已离开,于昨日占领了醴陵 …… 毛泽东脱险后,拄着一根打狗棍,一瘸一瘸地赶路。他脚伤得本不算厉害,因 为没有药敷,发炎脓肿,给行动带来很大不便,总算于9 月10 日赶到了铜鼓。 三团官兵想像中的毛泽东,是个器字轩昂威风凛凛的将军,没料出现在面前的 这位前委书记又黑又瘦,头发老长,衣衫破烂,一只脚裤管高挽,包扎的白布条渗 出脓血,左手拄着根棍不用说,哨兵把他拦住了:“站住,你这跛子找谁?”毛泽 东回答:“我找二十军独立团的苏先骏。”“你这个跛子,一定是土豪的探子!” 哨兵厉色地打量着他,“我们这里改工农革命军三团了,没什么独立团。”“哦。” 毛泽东一阵欣喜,他从安源赶到铜鼓,任务之一是收编独立团,改部队番号,任命 干部,由于他遇险在路上耽搁了几天,安源那边的精神已传过来了,“哦,小同志, 我不是探子,我是好人,请领我去见你们的团长。”“你好大个口气,”哨兵道, “我们团长会见你这个叫化子?”毛泽东道:“你只要把我的名字告诉他,他会出 来迎接我的。”哨兵:“吹牛皮不要本钱,你叫什么名字?”毛泽东答:“我叫毛 泽东!”哨兵一听,吓得张口结舌:“你……你就是毛……毛委员?”毛泽东点了 点头。 哨兵赶紧进去报告。 “毛委员——”里面响起亲热的呼唤,正在开会的团长苏先骏领着干部们迎了 出来。 毛泽东乐呵呵地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我这副样子,连你们的哨兵都不敢认。” 苏先骏问:“呃,潘心源他们呢?”“一言难尽哟!”毛泽东说,“算我命大,这 回是大难不死。”苏先骏上前扶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后福谈不上。” 毛泽东说,“有的话,也要拜托诸位啰,呃,你们打算么子时候起事呀?”“万事 齐备,只欠你这个东风呀!”苏先骏说。进了屋,毛泽东说:“先弄点热水给我洗 洗,洗完后我们开个会。”苏先骏见毛泽东这副样子,忙说:“你的脚伤成那个样 子,我叫人去请个郎中来。”“多有拜托了,行军打仗,没有好脚,实在讨厌哟!” 毛泽东在椅子上坐下。毛泽东到铜鼓的消息不胫而走,三团官兵们早闻毛先生是个 能人,都想目睹其风采,人们争先恐后地拥到团部驻地的瓦屋来。站岗的士兵们不 让人们进屋,难免发生了争吵。屋里,洗涮完毕的毛泽东问发生了什么事,士兵说 大家想见他。“应该是我去看大家。”毛泽东跛着脚出了门,笑着对众人,放大嗓 门,“同志们,我想早一点来铜鼓同大家一块儿干革命,可是我这只脚不革命,耽 搁了两天,害大家久等了。我们这个二十军独立团改名字了,打的是共产党的旗子, 叫工农革命军三团,工农革命军是干什么的,就是为受压迫受剥削的工人、农民谋 利益的,为他们打倒国民党反动派、军阀、帝国主义,你们有没有这个决心呀?” “有!”人们异口同声。看热闹的群众越来越多,团部门口已经挤得水泄不通了见 过群众,毛泽东要苏先骏向他汇报起义的准备工作。苏先骏善辞令,正要侃侃托出 他的军事计划,毛泽东摆了摆手:“呃,怎么没看到一团的人呀,余洒渡同志呢?” 毛泽东发此问不无道理,张家湾会议上定了余洒渡率师部和一团到铜鼓集中与三团 一块儿攻浏阳。他当然不知道苏先骏已经结余洒渡去信,改变了张家湾会议的决定。 “余师长和一团没来铜鼓集合,他们改攻平江了。”苏先骏答道。“谁的主意?” 毛泽东感到这事蹊跷,问。“我给余师长去了一封信,告知他们的。”苏先骏不慌 不忙地说。“你是前委委员,全局性的军事计划,怎么不经前委就更改?”毛泽东 威严地盯着苏先骏。苏先骏不敢接触毛泽东的目光,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 “是这样的,毛委员,其实也不是我的主张……”毛泽东追问: “谁的主张?”苏先骏道:“我是传达湖南省委的意思。”“湖南省委?!” 毛泽东为之一怔。“是的,你没到来之前我们接到湖南省委的指示。”“既是省委 改变计划,那不怪你。”毛泽东知道自己在浏阳遇险耽误了时间,可能是这中间发 生了变化,就和缓口气说,“这件事到长沙我会找彭公达。”其实,苏先骏隐瞒了 事实的主要真相。事实是,苏先骏得知安源会议的部署后,怕余洒渡来凌驾他之上, 见毛泽东迟迟未到就直接向省委建议一团改攻平江。省委同意了这个决议。毛泽东 由此引发的联想是复杂的,他感到对形势的估计乐观了一点,满以为开一个安源会 议,就可以顺利地实施暴动计划,看来事情不那么简单,有更多的麻烦在等待着他。 不过,他自信能游刃有余地解开一个个结扣,一步步实现自己的目标……暴动在即, 迟到的毛泽东不便再追查部署的变动。当晚,他在肖家祠堂主持召开排以上干部的 军事会议。 肖家祠堂的夭井上空,挂着一轮皓月。毛泽东指着月亮对与会的100 多人说: “今天是中秋节,我没有给同志们带来月饼,但我带来了比月饼更好的东西, 这就是党的“八七”会议的精神……”他还宣讲了我党当前采取的军事方针,介绍 了安源张家湾会议经过、宣布了中央关于改组湖南省委和举行秋收暴动的决定。宣 布把二十军独立团的番号改为中国工农革命军三团,任命了苏先骏等团的干部。会 开得热气腾腾,人们明显感觉到了一种临战的空气。毛泽东的到来,使他们有了主 心骨。会上,毛泽东组织成立了突击队、宣传队、卫生队。突击队的任务是侦察敌 情、袭击敌人、打前哨。宣传队的任务是宣传发动群众,帮助恢复农工会,组织地 方革命委员会。卫生队的任务是抢救、护理伤员,检查督促卫生工作,归还群众什 物等。三团全体官兵群情激昂,士气高涨,只等命令上征途。第二天,工农革命军 三团出征。第一仗的目标: 消灭驻铜鼓白沙的守敌。毛泽东强调:一定要首战告捷。苏先骏成竹在胸,说 :“毛委员安心在这里养脚伤,等着听胜利喜讯吧。”毛泽东说:“我不能留在这 里。我已经同一营长张子清谈好了,让他找几个人抬我。”他脚上的伤口虽然敷了 苏先骏弄来的药,仍不见效,疼得更厉害。正说着,张子清领人抬来一架简易轿子, 这轿子是用两根长竹竿绑上一张椅子做成的。毛泽东上了轿子,张子清脱下自己的 褂子,盖在毛泽东身上。26 岁的张子清留着小胡子,他早年本来考上了黄埔军校, 来到广州得知毛泽东举办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没进黄埔,而进了农讲所。同毛泽 东自有一番师生的特殊之情。 他现为三团一营营长。轿子抬出了院子,部队也出发了。根据苏先骏布置,毛 泽东的轿子随后,以确保安全。毛泽东叮嘱:“苏团长,你要随时派人向我报告前 面的情况。”“是!”苏先骏回答后,赶到前头去了。苏先骏派出三营长汤彩云领 着班长陈占奇到前方侦察。侦察的结果,离白沙数里的壕溪扎有敌人的一个营。毛 泽东闻讯,指示马上打,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他与苏先骏研究,派出张子清的一 营从右翼突击。张子清奉命,不消半个钟头就全歼了柞树拗的一个排守敌,并凭借 有利地形朝下射击,惊扰镇里的团防局。 团防局长正在打麻将,闻讯一时慌了手脚,领着人马朝镇外溃逃。毛泽东和苏 先骏已布下二营守住路口,团防局长弃了兵马,独自滚下山坡,捡了一条性命。树 倒猢狲散,其人马四面逃命。 攻下白沙,苏先骏想下令宿营。 毛泽东不同意,他说敌人会去搬救兵,白沙不能久留。 苏先骏不好违拗,只好同意部队继续行军,走了20 余里,来到一个名叫东门 市的地方。 三团在东门市扎下,与当地的农民协会接上了头。听说工农革命军进村,全村 群众都出来迎接,毛泽东要宣传队在村里贴了许多红绿标语,宣传发动群众。群众 把藏起的大刀长矛都拿了出来。在三团的支持下,农协在四乡捕捉了8 个大恶霸, 开斗争会,分胜利果实。农民们喜滋滋地说:“革命军来了,亮了天,毛委员来了 苦变甜。”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