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张子清深知收复文家市的重要,因为毛泽东定下在那里会师工农革命军。只要 打掉了文家市的敌人,就为会师扫平了障碍。 想到此,他感到肩上的担子很重,但他有决心挑好。他张子清有个禀性,认准 了要干的事,不成功不罢休。 他是湖南益阳桃江镇人,桃江镇有座桃谷山,桃谷山上有个天问阁,那天问阁 是为纪念爱国诗人屈原而修的。2000 多年前,屈原于此写就千古吟唱《天问》: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冥昭懵暗,谁能极之……”他从小就能背诵天问的句子, 他是将门之子,他立志像屈原那样为国为民忠贞不渝。 1920 年他才18 岁,他在湖南讲武堂学成毕业,教育长宣布任命他为连长, 可驻军头目肖昌炽小瞧他,道是:“资历不足,功名未立,当连长再俟它日。”他 驳斥道:“甘罗12 岁为上卿,李世民18 岁当元帅,你莫小看年轻人。”肖昌炽 虽无言以对,张子清还是没当上连长,被派到益阳县厘金局当局长。 厘金局是世人眼中的肥缺,张子清则不然,他立志从军,不愿在名利场上角逐。 在当厘金局长期间,他一身正气,为人所不解。不少好商巨贾,为了使违禁品能过 关长,一个劲地向厘金局的人行贿,金银细软,应有尽有。张于清非但自己拒贿, 同时严伤下级拒贿,违者严惩不贷。他的此举惊动官府,幕僚们也都嘲讽他。官场 的腐败令他深恶痛绝,仅当局长7 天,他就把局长官印悬于办公房梁上,弃官而去。 后来,他终于被军界启用,担任零陵镇守使上尉副官,不久,改任湖南陆军十二区 司令部上尉副官。到了军界,他才发现,这里一样黑暗,司令官肖昌炽克扣军饷, 虐杀士兵,无恶不作。这个肖昌炽,就是当年阻挠他当连长的“混世魔王”,张子 清秘密串联于应祥等入,贴出“士兵宣言”,发动了平江兵变。由于敌人的血腥镇 压,兵变失败,他在飘泊辗转中找到了表哥夏曦,从夏曦那里知道了二十八画生毛 泽东。他受到了莫大鼓舞,回到坂溪,发动100 余农民,成立了专与官府和土豪劣 绅作对的桃江游击队,把桃江恶霸何一宇的团防局80 余人打得一败涂地。这支骁 勇善战、神出鬼没的游击队与毛泽东领导的“反赵大同盟”遥相呼应,成了反对军 阀赵恒锡的一支生力军。后来,桃江游击队编进了周铁鞭部,该部原是杂牌军,烧 杀抢掠无所不为,张子清愤然离去,剩下孑身一人。苦闷中,他求索着真正的救国 救民道路。黄埔军校招生,他被录取,来到广州,得知毛泽东这里举办农民运动讲 习所,他便弃黄埔而进了农讲所。他人生的重大转折开始了。毛泽东、邓中夏、挥 代英、肖楚女、张太雷等讲授的课程,为他打开了知识与真理的大门,尤其是毛泽 东的《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令他顿开茅塞,他对毛泽东向来是敬佩的,他在 《向导》、《湘江评论》等杂志上读过毛泽东辛辣犀利、切中时弊、痛快淋漓的《 民众大联合》,他认定毛泽东会有大作为,会是拯救苦难中国的一位伟大……而今, 他张子清成了毛泽东的部下。而今,在紧要关头他领受了毛泽东的军令。他走在最 前,领着一个连的人马急行军。离文家市只有8 里了,张子清忽然听见路边有哭声, 他侧过头看,是个老婆婆在哭,老婆婆手拎着一只篮子,她从篮子里往地上放纸钱 和香、烛。张子清下令部队停止前进。他走到老婆婆面前问她发生了什么事?老婆 婆正哭得伤心,回头一看,路上站满了当兵的,吓得直哆嗦。“老人家,莫怕,我 们是工农革命军。”张子清和颜悦色地说,“我们是为老百姓出气的。”老婆婆一 听“工农革命军”,喜出望外,但旋即又伤心地哭了:“你们来迟了,来迟了!” 老婆婆抽泣着告诉张子清,她的外甥被文家乡大恶霸孙阎王捉住,今天逢圩日要当 众开刀问斩,她在村外烧些纸钱,送外甥上路,怕他到了阴曹没钱用……张子清当 即悟到,老婆婆的外甥一定是革命者,就说:“老人家,你莫哭,我们这就去救他!” 老婆婆道: “孙阎王说是午时三刻开刀,怕是不行了。”张子清看看天空,太阳升老高了, 问:“这里到文家市有没有近路?”老婆婆指左边:“从这儿去有条砍柴的小路, 独木桥断了,好几年没人走了。”张子清灵机一动,对一连长说: “你带队从正路直插文家市,我领5 个人抄小路走,一定要把人救下。”一连 长应命,带队上路。张子清领着5 个战士,朝老婆婆指的那条砍柴小道奔去。这哪 里是路哟,虽是秋季干燥时节,长满苔藓的石壁又陡又滑,张子清恨不能插翅飞过 这座野岭。他深知此举的重要,只要救下了老婆婆的外甥,对打击反动派,对发动 文家乡群众将起举足轻重的作用。这样,毛委员就能有一个良好的环境来会师部队。 “营长,路断了!”战士郭九生惊呼。张子清一看,果然路断了,连接两座山崖之 间的那根独木桥已腐朽,只剩下一小截悬在那儿。“打回转吧。”不知谁轻声说。 “放屁!”张子清大怒,“就是飞也要飞过去!”他仰头发现了一些从崖顶上往下 长的藤子,眼睛一亮: 荡藤过崖!他来不及征求战士的意见,抓住了一根山藤。“会断的。”一个战 士说。战士的提醒有道理,万一藤子断了,掉下深崖必得粉身碎骨。然而,张子清 顾不得这些了,他要荡藤。“让我先来,我死了不要紧,我家还有哥哥弟弟!”郭 九生过来抢藤子。“不!”张子清咬紧牙关,双脚使劲一踮,人悬空了,他奋力朝 对面荡去。他的身下是深渊,藤子发出啪啪的声响,战士们以为断了,几乎是哭着 喊:“营——长!”然而,张子清成功了。他把藤子甩过来,要战士们如法炮制。 郭九生抓住藤子,也荡了过来。但,当他落在对崖时,藤子断了。还有3 个人过不 来,张子清毅然说:“你们3 个从老路走,我和九生先进镇子。”过不来的3 个战 士知道:张子清和郭九生俩人进镇,该要遇到多大的风险?然而,张子清这样决定 了……此时的文家市里。孙阎王已摆开杀场。孙阎王原名孙发逊,是伪清乡主任、 团防局长,他是这一带有名的恶霸,杀人放火奸淫妇女,无恶不作。大革命中,陈 盛龙揭竿而起,拉起了一支农军,打了孙发逊的土豪,分了他的田地。马日事变之 后,孙阎王回来了,组织清乡委员们,拉起团防局,对革命群众实施血腥报复。陈 盛龙的农军被打散。由于叛徒告密,农军头领陈盛龙被活捉。今天,孙阎王要在当 圩之日将陈盛龙开肠剖肚。他已在周围布了团丁,把逢圩的农民都往杀场赶。来个 “杀一儆百”,“杀鸡吓猴”。陈盛龙被打得遍体鳞伤,孙阎王把他绑在土台子的 一根柱子上。土台子前有一只香炉,炉内有一支香,只要香一点完,孙阎王就要开 斩。香,点得只剩下一个火头了,孙阎王狞笑了三声,朝着举起贼亮大刀的刽子手, 正要喊“杀”,远处突然响起一声: “刀下留人——”孙发逊不知来了谁,愣了一下,“杀”字尚未出,响起枪声, 举刀的刽子手“哎哟”一声倒了下去。张子清在节骨眼上赶到了,他击毙了刽子手 后,大喝一声:“我是工农革命军!”杀场乱了套。孙阎王虽然心里发憷,毕竟见 过场面,他旋即组织团丁应战。这时只有张子清、郭九生俩人,但敌人不明虚实。 张子清奔向绑陈盛龙的柱子。场地上人挤人,人压人,一片混乱。突然,张子清感 到左手发麻,他中弹了。孙阎王已发现革命军人少,举起盒子枪,占领了一块高地。 团丁们在混乱中找不到射击目标,孙发逊指挥他们朝土台子打,但张子清已将陈盛 龙背走。孙发逊站在高处,看见了张子清背陈盛龙,遂领团丁杀来,要抓活的。军 号嘹亮,杀声震天,一连长已领全体人马杀进文家市。工农革命军英勇作战,一个 个如下山猛虎,把团防局的团丁杀得哭爹喊娘。孙阎王见势不妙,拔腿欲逃。张子 清把陈盛龙交给战士们后,沉着果断地指挥战斗。退向镇头的团丁遂被张子清的人 马堵住。孙阎王的腿被打断一条,郭九生上前将其捉住。擒贼先擒王。孙阎王落了 网,团防局成了一盘散沙,工农革命军战士不消半个时辰,便将其一一擒拿。这一 仗下来,逮住50 个团丁,打死20 几个,算得上大获全胜。孙阎王残害共产党人 的杀场,而今成了审判刽子手的所在。群众闻说工农革命军赢了,喜从天降,一个 个奔来看热闹。张子清主持召开公审大会。陈盛龙上前给了孙阎王几个嘴巴,建议 工农革命军杀掉孙阎王,农民们齐声附和:“杀掉孙阎王——”张子清叫来郭九生 速向毛泽东报告,然后代表工农革命军宣布枪决这个十恶不赦的恶棍。文家市沸腾 了,亮天了,这个位于湘赣边界、群山环抱的小山村,成了毛泽东指挥工农革命军 走出误区的新起点……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