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当天下午到达酃县境内的沔都村,党代表宛希先即领战士打了村里几家土豪, 把土豪家的财物都分给乡亲和缴归革命军。负责分财物的士兵给毛泽东、余洒渡等 长官多分了一些东西,宛希先不同意,道:“毛委员反复叮嘱过了,官兵一律平等, 不能多得。”就在此时,袁文才派人送来一封急信。内容是:湖南的敌人已盯上了 工农革命军的行踪,茶陵县罗定的挨户团已循踪追去;同时,请求派干部帮他训练 部队。对茶陵之敌出动的这一新情况,毛泽东十分重视,召来参谋长徐恕、一营长 黄子吉、三营长张子清开紧急会议。团长陈浩和余洒渡不用说早已在场。 毛泽东说:“酃县的挨户团是我们的主攻目标,可现在罗定在我们背后,我们 就腹背受敌了。诸位看怎么办?”参谋长徐恕坚持要打。 黄子吉提出方案:“我一营打鄙县,三营打身后之敌罗定,这样可首尾相顾。” 张子清反对黄子吉的方案:“这样分兵,我们的力量就弱了,双方都难以取胜。” 余洒渡讲话了,他反对分兵,也反对不打酃县,他说:“我们立即提前攻城,攻其 不备,待罗定开到,我们反过来杀个回马枪,这是上策。”师长的方案兼而有之, 可谓高人一筹,军官们无不称是。 最后需毛泽东决断了,但毛泽东却摇头说:“我不敢苟同。强手寻衅,应避其 锋芒,当打则打,当撤则撤。”徐恕不满地问:“毛委员的意思是不打了?”毛泽 东说:“我们的意图既为罗定所知,酃县挨户团亦必知,已谈不上攻其不备了。” 余洒渡无法忍受,毛泽东的变化使他难以琢磨,无所适从,他想发作,但毛泽东已 作出决断。 “这个会久开不得,”毛泽东以不可置疑的口吻说,“我们立即分头行动,原 部署变一下,前卫营一营变后卫,后卫营三营变前卫,特务连派一个排向酃县方向 警戒。”临时紧急会议结束,工农革命军折身向东,于次日下午到达井冈山西南脚 下的一个小镇——水口。 罗荣桓从镇上弄到了一卷报纸,翻了翻,都是最近的,赶紧给毛泽东送来。 在那个行军打仗的特殊环境下,工农革命军几乎与外界隔绝,敌人的报纸成了 获得敌情、了解形势的主要来源。 毛泽东如饥似渴地翻着这些报纸。 一条条消息很快使他的两道浓眉紧紧锁住了。这都是有关南昌暴动部队在潮汕 战败的报道:“汤坑、新圩问恶战,广东军告捷,贺、叶部损失惨重……”“揭阳 方面战事于10 月1 日结束,贺、叶军退守普宁、惠来,再度被广东军截击,已不 复成军……”“国共两军韩江激战,两岸死尸遍野……”“完啦,完啦,全完啦!” 余洒渡不知何时来到毛泽东的住处,他一看报上的消息,惊讶地叫起来。 毛泽东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继续翻报。“天哪,你快看呀,叶军长下落不 明,贺军长不晓得去向喽……”余洒渡痛心疾首。秋收暴动失利,他本不赞成跟毛 泽东退却南下,但考虑到南下能同南昌暴动的大军会台,才勉强同意。没想到还未 来到湘南,竟得到了这些南昌暴动部队全军覆没的消息,他心目中最崇敬的常胜将 军叶挺也被打败了。他一路上对毛泽东的不满和火气,变成了丧气和悲观。 “完啦!铁军无救啦,革命无望啦……”余洒渡不住哀叹,悲枪之极竟哭起来。 “没有完呀。”毛泽东突然盯住一条消息,说,“你看,朱德同志从三河镇突 围,率一支部队从饶平到了武平。”“朱德?”余洒渡停止哭声,接过报纸看了看, 又扔到桌子上,说,“唉,也没得几个人啰,可能还不如我们呐。叶、贺主力都叫 人家干光了,革命的大火已灭,剩下这点队伍,不过是些火星星啦。”毛泽东说: “莫小看火星星,大火可以被扑灭,火星星也可以烧起燎原大火。”余洒渡摇摇头, 离开。 当天傍晚,部队点名时,余洒渡没有了下落。消息传到毛泽东那儿。 “他迟早要走到这一步的,有么子办法呀,由他去吧!”毛泽东道。 在革命最艰苦的时候,继苏先骏之后,师长余洒渡也逃了。他后来背叛了革命, 在蒋介石部下当名校级军官,因贪污军饱、贩卖鸦片而被处以死刑。 大浪淘沙,历史无情…… 余洒渡逃走后,率领特务连一个排向酃县方向担任警戒的曾士峨回到水口向毛 泽东报告:酃县敌人准备会合茶陵罗定的挨户团,于明晨合击水口,袭击我军,情 况紧急。毛泽东召开军事会议。军官们闻言,纷纷表示要在水口给敌以痛击。 毛泽东一边听大家议论,一边又问曾士峨:“罗定的人马是否都进了酃县城内?” 曾士峨回答:“一半在城内,一半在城外。”毛泽东沉吟片刻,等大家稍平静时说 :“唐生智和李宗仁正打得不可开交,茶陵附近没有国民党正规部队,罗定倾巢而 动到酃县来了,他的老窝一定空虚。我们这次要给湘敌一个颜色看看。但不在酃县, 也不在水口,而是要到他的老窝去。”“端罗定的窝。”“对,这是避实就虚。” 工农革命军的干部们都闻之雀跃。 毛泽东接着说:“但是,我们这次出击的任务有三:一是宣传革命,二是打土 豪,三是筹款子。我们不学罗定倾巢出动,以防敌人追击。打茶陵只需一部分人马, 还要留下一部分人马牵制敌人。”大家都静听毛泽东的部署。 毛泽东扫了众人一眼,最后把目光落在陈浩身上:“陈团长,你、黄营长,还 有宛希先同志率一营的两个连去。如何?”“保证完成任务!”陈浩、黄子吉、宛 希先都站起来,信心十足。 “好。同志们,以前非不攻也,是无机也,这次有了机会,要狠狠打一下,打 得罗定往回撤了,你们也撤出。然后作为右路军由陈团长和宛党代表率领在茶陵、 安仁一带游击,在农村打土豪,做群众工作。我们其余人马作为左路军,待罗定退 兵后,沿井冈山南麓向遂川方向游击。”部署完,军官们散去,分头行事。毛泽东 又留下一营党代表宛希先,交待说:“希先呀,你们这次出击,除了我在会上讲的 几点任务外,还有一点更重要的工作,就是从士兵中发展党员的事。一定要抓紧把 坚定分子提拔成骨干,在游击中建好党支部。这件事办好办坏,可是关系到我们这 支部队成败的大事,只能抓好抓快,我们才垮不了,否则就很难说。”22 岁,矮 胖的脸上有浅白麻子的宛希先是湖北黄梅人,1925 年参加共产党,1926 年警卫 团组建时,由党组织安排进入部队,三湾改编被任命为一营党代表,成为毛泽东的 得力助手。对毛泽东的这番交待,他完全理解其中的深层含义,说:“请毛委员放 心,有我宛希先在,就有一营在。”天将黑时,以一营为主的右路军整装出发。晚 饭后,毛泽东让警卫员又找来陈伯钧、徐彦刚和游雪松,吩咐说:“袁文才来信要 我派人帮他训练自卫军,现在派你们三个去他的部队当连长、排长。你们也算工农 革命军的一路吧,而且是很重要的一路啦,到茅坪要同他们搞好团结,真心帮他们 建立起一支革命部队,你们这一路搞好了,我们这两路才有后路啊。”3 个人敬礼, 向毛泽东告辞,连夜返往茅坪。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