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上次在大汾遭肖家壁袭击,因而没去成遂川……”对此,毛泽东一直耿耿于 怀,他对新任团长张子清说,“为了使我们以宁冈为中心的这块井冈山根据地巩固 发展起来,我们应该把周围的敌人一点点地吃掉。井冈山西面是湖南,东面就是江 西。俗话说,没有湖南人不成军队,没有江西人不成买卖。湖南出兵多,能打仗, 可江西就不同了。那里的国民党军队大半是客军,战斗力比较弱,我们就来他个雷 公打豆腐,专拣软的欺。再则,肖家壁盘踞在遂川的大坑,我们认真地同他交一下 手,看到底他行还是我们行。”“要得。”张子清很高兴,“罗党代表作了个调查, 遂川土豪多,正有利于我们筹款子,发动群众。我明天就带一营下山。”“我也去。” 毛泽东说,“除了一营下山,我看罗荣桓的九连也去,罗荣桓做群众工作很有一套 办法。”1928 年元月4 日,工农革命军一营和三营九连出发了。 毛泽东脚伤好得差不多了,走路已无须拐杖。他把罗荣桓叫到身边一块儿走, 以便向他了解遂川土豪的情况。 “荣桓呐,你的眼镜多少度哇?”毛泽东最后笑着问。 罗荣桓上回掉了眼镜后,在茶陵买了一副新的,但度数不对,很不方便,弄得 撤出茶陵时掉了队,跑到河边,浮桥被拆了也不知道,差点掉下河里。 他知道毛泽东指的是这件事,不好意思地憨笑着:“配过了一副,现在刚好。” “那就好。”毛泽东说,“你弄来的那张井冈山古图,我作了大用,部队上井冈山 有你的一份功劳。”有关这张地图,毛泽东表扬过他好几回了,使得他心里很不平 静。自担任九连党代表以来,他的一项重要工作就是宣传落实毛泽东最近在苔市提 出的三大任务。他在士兵大会上说:“毛委员为我们提出了三大任务,一、打仗消 灭敌人;二、打土豪筹款子;三、做群众工作,帮助群众建设根据地。毛委员主张 把这三者紧密结合起来,在武装斗争支持下搞土地革命,这就使广大农民群众容易 发动。没有武装,便不能进行有效的土地革命。但是,如果武装不和土地革命结合, 不以土地革命为武装斗争的内容,那么有了武装也会失败。同时,武装斗争、土地 革命如不同建设根据地相结合,土地革命的成果便不能巩固,武装便不能在群众中 生根立足,容易受到敌人的打击而失败。所以,这三者的结合,就是毛委员革命战 略思想的中心。”秋收起义以来,罗荣桓参加了多次战斗,但几乎每一次都是败仗。 二打茶陵倒很顺利,可却一枪未发,他渴望这次打遂川能过一把瘾。果然,机会来 了。部队快到达大坑时,侦察员报告说,肖家壁的靖卫团300 人正驻在镇里。大坑 是肖家壁的老巢,那里修起了一座炮楼,炮楼的四个口子能监视东西南北几条通向 外界的路,口子内及几个山坡上都架着机关枪。罗荣桓主动请缨,毛泽东同意由罗 荣桓带领九连端掉大坑的靖卫团。罗荣桓领着全连战士旋风般地沿着密林前进。一 条河出现在面前,他二话不说跳了下去。三九严寒河水刺骨,他挥着驳壳枪指挥战 士们过河。全连人马一上岸,就被敌人发现,炮楼里的机关枪响了。罗荣桓说, “敌人对我们尚不完全摸底,我们来一个猛冲排长们同意罗荣桓的方案,但他们要 罗荣桓殿后,因他戴着眼镜不方便。“不碍事!”罗荣桓冲出上坎,喊杀着,朝前 跃去。受到鼓舞的战士们跟着冲上去。敌人的火力被压住,团丁们作鸟兽散,一个 个从炮楼里窜出来,找地方逃命。九连占领了大坑。罗荣桓挥着驳壳枪说:“同志 们,一鼓作气,打进遂川城去!”肖家壁带着残部刚退进县城,工农革命军便马不 停蹄杀到县城下,他吓得连长裤也忘了穿,掉头就逃。守城的“四大金刚”之一罗 普权见势不妙,也不敢交火,率领民团弃城而逃。工农革命军进了城。毛泽东即派 永新县委委员刘真到西庄找寻原遂川党组织负责人陈正人、王遂人和王佐农。毛泽 东对遂川县的革命情况作了了解,知道陈正人、王遂人等人早在1925 年就加入了 中国共产党,回遂川建立了支部,指导县总工会召开了各业工代会,提出了反对贪 官污吏、帝国主义、保护工农利益的五十六条宣言。接着他们又组织县城几百工人 配合四乡农民冲进反动的县政府,清算土豪劣绅谢际可、张砥安、罗普权、李应余 贪污公款3.6 万元的罪行。到了1926 年五一节,他们带领全县工人举行游行庆祝, 捉伪县长许乃犹游街示众,为工人争得了8 小时工作制和提高工资百分之三十、自 由开会等权利。在农村,他们领导建立农会,冲进县城捣毁了英帝国主义走狗开设 的“亚细亚顺记洋油庄”,从反动军队手里夺取枪枝,建立了革命武装。1927年蒋 介石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遂川的反革命势力纠集在一起,组织了靖卫团、保 安队、军界偕行社、清乡委员会,对革命进行疯狂反扑,对共产党人大开杀戒。陈 正人、王遂人等人才离开县城,到乡村隐匿起来。次日一早,刘真就来到丘家厦所, 向毛泽东报告说:“已经知道了陈正人等人的下落,派人去同他们联系了,这回只 带来了王次楱。”“王次楱是干什么的?”毛泽东问。“一个挑大粪出身的农民, 大革命中也是积极分子,他在国民党清乡时保住了6 枝枪。”刘真反映。“那不错 嘛,王次楱人呢?”毛泽东问。“在门口等你发话。”“快请他进来。你刘真太书 呆子气嘛,这么冷的天,怎么让客人站在外头?”毛泽东边说边朝外走。丘家厦所 门口,果真站着个手拿一枝旧枪、长得老实巴交的青年农民。“你就是王次楱?” 毛泽东笑问。“是的。”王次楱打量着毛泽东。“这就是毛委员。”刘真介绍。 王次楱激动不已,朝毛泽东弯腰行礼。“这是你保存的枪,一共有多少枝?” 毛泽东问。“一共6 枝,藏在我们西庄祠堂的屏中。”“不简单,不简单,莲花保 住了一枝枪,你们遂川保住了6 枝枪。这说明国民党反动派的高压政策是徒劳的, 革命的火焰是扑不灭的。哦,我光顾得说话,快请进,请进。”王次楱被请到里头, 毛泽东向他详细询问了遂川的近况,要他明天把6 枝枪都送来看看。第二天,王次 楱领着王安民、王南山数人,把枪送到丘家厦所,毛泽东逐一检查这几枝枪,很欣 赏地说:“我看就以这6 枝枪为本钱,再凑些梭镖大刀,成立遂川县游击大队。” “好!”王次楱来了劲。元月8 日,遂川县游击大队在县城万寿宫成立,毛泽东宣 布王次楱为游击大队队长、毛泽覃为党代表,戴奇为教导员。这天,毛泽东的心情 特别好,他拍着王次楱的肩膀说:“好好干,好好干!”毛泽东拟定了县委委员名 单,指定陈正人为县委书记,毛泽覃、王遂人、王佐农、王次楱为县委委员。毛泽 东召集遂川县委和军队前委开了个联席会,布置县委要集中精力,配合部队发动从 井冈山下的黄坳、草林至于田一带的工农群众推翻反动统治,建立工农政权,为创 立井冈山南面的遂川根据地而努力。遂川的革命烈火熊熊燃烧起来。罗荣桓及时向 毛泽东反映了一个情况:乡下个别基层党组织带群众烧了一些土豪的房子,杀了几 个一般的土豪;有人还想烧县城的天主堂,说是洋人的房子。毛泽东坚决地说: “你马上告诉陈正人,要制止这种行为,土豪的房子可以分给穷人住,为什么要烧 掉?应杀罪大恶极的土豪,但对一般上豪不杀,烧天主堂不是好办法。”罗荣桓及 时向陈正人传达了毛泽东的意见,陈正人制止了乱烧乱杀行为。这天晚上,毛泽东 把罗荣桓叫到丘家厦所,命令他带九连去草林发动群众,打土豪筹款子。罗荣桓第 二天领着九连,急行军50余里,开进草林圩。一到草林,罗荣桓立即把连队分成几 个小组,要战士们到圩镇和附近村庄宣传发动群众和调查土豪详细情况。工农革命 军小分队在草林工作了3 天,群众就普遍发动起来,纷纷提供土豪的情况。罗荣桓 见群众已发动,决定开展第二步——打土豪。第一个目标是大土豪黄礼瑞。他占有 水田、山场几千亩,草林圩的经济命脉亦在他手中。他花花肠子多,农民卖个鸡蛋 也得上税。他还贩卖鸦片、开赌场,无所不为,杀人放火谋财害命无恶不作。方圆 几十里的农民对他恨之入骨,因他养着一伙团丁,有县府靠山,都敢怒而不敢言。 罗荣桓领人迅速查封了黄礼瑞的店铺,没收了他庄院的财产,烧了他的债券田契。 很快召开了公审黄礼瑞的万人大会。会后,罗荣桓派人将黄礼瑞的金银解往县城, 留下一部分光洋、粮食和布匹,准备分给穷人。可第二天,街市上忽然冷清了,开 过公审大会后全部打开的店铺又关上了,工农革命军把分成一份一份的土豪的浮财, 发给过往行人,竟没人敢收。罗荣桓一见这情景,皱起眉头,肯定有坏人造谣,群 众不敢接触革命军了。他决定改变做法,让战士们把财物一家家送上门。群众这才 敢收。一个歹徒正在散布“黄礼瑞是座山虎,革命军是过山虎”的谣言时也被老乡 抓了来。工农革命军将这歹徒捉了游街,群众脸上的愁容烟消云散,草林圩又热闹 了,家家铺子开户,小商小贩们做开了生意。草林镇红了,罗荣桓领着一个分队到 了该镇的一个小村子车源。车源土豪黄贵勾结反动派捉过农军,是个十足劣绅。但 到黄贵家一看,一不见他家有人,二不见他家有财,出现在罗荣桓和战士们面前的 只是空空的院子和一些空空的箱柜,连仓里的粮食都没了。无疑,黄贵已有准备, 带着财物躲进山里了。战士们在黄家门上贴了一张布告,限他3 天内交纳大洋1000 块,否则后果自负。但,3 天过去了,连黄贵的人影也不见。罗荣桓便派人去找为 黄贵干过活的长工,打探黄贵的下落。下午,罗荣桓从圩上巡察回来,忽然听到一 阵鞭子声和呼救声,十分纳闷。进门一看,只见两个战士在鞭打一个双手反绑、身 穿粗布短衫的中年男子。罗荣桓以为打的是黄贵,但一问,才知并非黄贵。“他不 是黄贵,是谁?”罗荣桓问。“黄贵的氏工。”一个战士回答。“他不肯说黄贵的 下落。”又一个战士说。“他不是土豪,怎能打他?”罗荣桓赶紧制止。“可他是 土豪的长工,帮土豪做事的呀。”战士蛮有理地说。“我问你们、你们帮富人干过 活么?”罗荣桓问。几个战士讷讷地望着罗荣桓,有的说帮资本家打过铁,有的回 答为财主抬过轿子。“能不能说你们也是资本家,也是财主?”罗荣桓反问。战士 们傻了眼,无言以答。罗荣恒亲自为那长工松了绑,向他道歉,称他兄弟,还下令 弄好吃的请他。那长工感动万分,称赞工农革命军是穷人的队伍,并提供了黄贵的 重要线索,使工农革命军在次日捉住了黄贵。 罗荣桓在草林筹款半月,缴获土豪布匹700 多担、药材1 万多斤、食盐5 万斤、 银元3 万块。毛泽东专程赶到草林,表扬罗荣桓的出色工作。罗荣桓没有被表扬而 沾沾自喜,他却检讨了自己工作中的不少失误,如没收了部分小商贩的财物,甚至 连药铺里称药的戥子也收掉了。毛泽东说:“我们反对封建剥削,只能没收地主的 财产,对于中小商人,要保护他们的利益,一个红枣都不能拿。”后来,毛泽东还 从罗荣桓那儿了解到这样一些情况:有的战士借了老表的门板,临走时没及时归还 ;或者没归还原物,使老表把门板拿回家后上不上,等等。他把这些情况汇总,向 部队宣布了六项注意:一、上门板;二、捆铺草;三、说话和气;四、买卖公平; 五、借东西要还;六、损坏东西要赔。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