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红了遂川!这是毛泽东进军井冈山区过的第一个年。工农革命军全部调回县城 过年,士兵们担回不少银元和布匹。部队还把土豪筹办的年货分给群众,毛泽东也 亲自来到路口,和士兵一块儿为过往穷人发年糕。初一,毛泽东请人做了几桌酒, 邀请工人、农民代表一起过年。喝酒时,不知谁开玩笑道:“毛委员,祝你活上一 千岁。”毛泽东摇摇头,道:“一千岁?不可能的,不然,世界上哪装得下这多人。” 陈正人说:“毛委员,我们祝你健康!”众人一齐说:“祝毛委员健康!”毛泽东 答道:“谢谢,谢谢,我也祝大家健康啰!”他举起酒杯。人们一齐举杯,饮下了 健康酒。忽然,外头响起了爆竹和锣鼓声,工农群众来向革命军拜年了。毛泽东带 头离开酒席,领着官兵们出门迎接拜年群众。男女宣传队员们腰间系着红布,在小 唢呐的伴奏下唱开了自己编的民歌: 过新年,过新年, 今年不比往常年, 共产党军来到了, 又分谷子又分田。 过新年,过新年, 今年不比往常年。 要打倒肖家壁, 要活捉罗普权…… “唱得好,唱得好!”毛泽东拍着巴掌。人们见毛泽东说话,都住了声,听他 讲些什么,热闹的场子霎时静了下来。“只要大家努力革命,打倒土豪劣绅,年年 都有好年过的。”毛泽东放大嗓门道,“我现在要告诉你们一件大事,遂川县工农 兵政府就要成立了,这是穷苦人家自己的政府,是为穷人办事,同土豪劣绅和一切 反动派作对的。”锣鼓又响了。曲儿又响了。夜深了,毛泽东才回到丘家厦所。陈 正人早守候在那儿,他把一盆炭火烧得旺旺的。他被刘真找回后,担任县委负责人。 这两天,他正为成立工农兵政府的事而奔波。上午,毛泽东对他说:“成立工农兵 政府是遂川人民自古未有的大事,有些群众对我们这个政权还不大了解,因此,成 立工农兵政府的首先一条是把我们的主张宣布出去,让广大工农群众知道我们这个 政府是干什么的。”陈正人绞尽脑汁,起草了一个文件,前来征求毛泽东的意见。 “哦,害你久等了。”毛泽东歉意地说,“我在同王次揍摆龙门阵,工农兵政府就 要成立,谁当县长?我想请王次楱当,这个人在大革命中表现很不错。”陈正人道 :“王次楱是个挑大粪的农民,这下子你可选中了。”“开始他有顾虑,我说不应 当有顾虑,先前当官的都是皇亲国戚、土豪乡棍,哪轮得到做田人?”毛泽东说, “孙猴子还嚷着: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呐!”“有意思,有意思!”陈正人道, “这是遂川县亘古未有过的事情,穷人对共产党会贴得更紧的。”“嗯。”毛泽东 在火盆边坐下,烤着冻得发红的指头,“正人,你的文件拟好了么?”陈正人用指 头抹了抹熬得发红的眼睛,道: “请毛委员过目。”毛泽东从陈正人手里接过用毛笔书写的文件,首先映入眼 帘的是四个大字:施政大纲。“好,是那么回事。”毛泽东展开文件,细细阅读。 这个大纲包括了政治、军事、经济、文化、土地、生产和人民生活等方面的内容, 共有30 多条。陈正人急欲听到毛泽东的意见,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毛泽东的表情。 “你满意么?”毛泽东抬起头问,“总的不错,可是有些地方写得不通俗,群众不 易弄懂,应当多采用群众语言。”他拿起笔,在文件上修改起来,把“废除聘金聘 礼,反对买卖婚姻”改成“讨老婆不要钱”;把“反对虐待儿童”改成“反对大人 打小孩”;把“废除债务”改成“借了土豪的钱不要还”……这是毛泽东亲自批改 的第一部工农兵政权的《施政大纲》。鸡叫头遍,毛泽东才满意地对陈正人道: “我看可以了,你看呢?”一股暖流涌上陈正人的心头,毛泽东的民主作风使他感 到由衷敬佩。“没什么了,我就去叫人用石印印出来。”陈正人告辞要走。“急什 么,今天是除夕之夜,你就在我这里守岁吧。”“哦!又老了一岁啦!”“老?哈, 八字还没一撇呐!”远处,响起了鞭炮。那是辞别旧岁迎来新年的欢呼。鞭炮声越 响越多,越响越长。年初一,遂川县游击大队、各界群众来给毛泽东拜年,毛泽东 合拳向人们作揖,放开嗓门道:“龙年同喜,龙年同喜!”宣传队的文书挤进来, 对毛泽东说:“县工农兵政府成立的预备工作,已是万事俱备——”“还欠东风么?” 毛泽东问。文书交给毛泽东一张纸,那是对联草槁,他说对联尚需推敲修改。毛泽 东接过一看,当即用笔改好。“妙,太妙了!”文书拍着巴掌,喜不自禁地把改好 的对联挂起来供大家观看。人们围着对联,轻声念道:“你当年剥削工农,好就好, 利中生利。我今日斩杀土劣,怕不怕,刀上加刀。”大家都夸这副对联改得好,他 们渴望成立工农政权这一天马上到来。元月24 日,万里无云,天气晴朗,和煦的 阳光普照着泉江这块土地。近两万群众聚集在张家祠堂门口的大草坪上,遂川县工 农兵政府即将在此成立。主席台上坐着毛泽东、毛泽覃、陈正人等,大会主席宣布 遂川具工农兵政府成立,接着宣布了《施政大纲》和组织机构。在人们春雷般的掌 声中,毛泽东走到台前,环视了一下众人,道:“你们知道我们这个工农兵政府的 县长是谁么?就是他——”主席台上,坐在陈正人旁边的王次楱站起来。 “他叫王次楱,西庄人,挑大粪的老表,30 岁了还没娶亲,从现在起,他就 是我们工农兵政府的县长。”暴风雨般的欢呼。王次楱的双眼闪着泪花,按捺不住 地走到台中央,向全场深深鞠了一躬。毛泽东拿起用红布包的一只方印,交给王次 楱。王次楱接过印,朝毛泽东行了一个礼。毛泽东对全场举起一只手,伸出小拇指, 道:“过去土豪劣绅当权,我们是这个——”他又伸出大拇指,道:“如今,农民 当县长,我们是这个!你们看,王次楱昨天还在捡粪,今天脚上还穿着草鞋,脚上 还有泥,可现在他是我们自己政府的县长了。但光靠一个县长是不行的,还要靠大 家团结,团结才有力量嘛。团结起来就可以打倒反动派,保卫红色政权。”之后, 县委书记陈正人和各界代表都相继讲话。庆祝大会开到下午两点多,游击大队押来 劣绅郭渭坚。王次楱以县长的名义宣布郭渭坚死刑,遂川县工农兵政府的大印在判 决书上第一次打上人民权力的印记。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