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开完永新联席会,四军仍在永新、莲花、安福、吉安等地分兵发动群众,使根 据地更加巩固。7 月初,湘敌第八军吴尚部会同赣敌第六军胡文斗部、第九师杨池 生部,疯狂地向边界发动新的攻势。7 月9 日,宁冈被敌人占领。 毛泽东在永新写了一信,派人送去给正在安福的朱德,要他领兵到茶陵打一下, 使湘敌回兵撤出宁冈。朱德接信,即与王尔琢部署。部署完毕后,领二十八团至莲 花会合二十九团,迅速朝茶陵开来。茶陵城的吴尚部仅一团人马,见红军来了两团, 自料不敌,仓皇逃遁。朱德、王尔琢又率部进抵酃县。此时传来消息,湘敌已退出 宁冈。但赣敌又出动5 个团直逼永新。朱德决定回师宁冈,为永新解围。不料,部 队出事了。出发前几分钟,胡少海匆匆向朱德报告:“二十九团不走了!”“胡说!” 朱德不信。“陈毅打了龚楚,士兵们都站在龚楚一边。”胡少海道。“有这回事?” 朱德一愣。“不信,你去亲自看看。”胡少海道。朱德正要起身去看个明白,陈毅 骂着娘走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朱德问陈毅。“老子扇了龚楚一巴掌!”陈毅气得肚子一 鼓一鼓,“不过,打他是轻的,没开枪毙了他,算他命大。”紧接着王尔琢来了, 是他平息了陈毅与龚楚的冲突。他一见朱德就说:“陈毅打得好,龚楚这小子太不 像话。”朱德看出事情复杂,叫胡少海回避,与陈毅、王尔琢开个三人碰头会。龚 楚是四军军委委员,二十九团党代表。杜修经来边界后,与胡少海、龚楚打得火热, 永新联席会上,他们虽然都同意毛泽东、朱德不去湘南的主张,但会后犯自由主义, 对联席会决议表示不满。与此同时,二十九团官兵中的思乡情绪迅速蔓延(这个团 系宜章农民组成),叫嚷杀回湘南。龚楚对此不但不制止,反而任其泛滥。陈毅得 知后动了肝火,指着龚楚的鼻子骂:“只要跑了人,老子惟你是问。”龚楚道: “你算老几?脚长在人家身上,我管得了么!”一怒之下,陈毅扇了龚楚一个耳光, 龚楚岂肯罢休,于是就闹了起来……当然,陈毅动手打人也不对,使得矛盾激化, 为此,朱德批评了陈毅。陈毅对朱德的批评不服气,说:“二十九团闹到这一步, 我扇他耳光算是轻的。”朱德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二十九团的问题看来不 那么简单。”“这么说,他们是走定啰?”陈毅问。朱德没有回答,他搓着双手沉 思。王尔琢道:“看来光来硬的,二十九团官兵不服,得想一条两全之策。”朱德 道:“我看先给毛泽东去封信,告之这里的情况。”又对陈毅说,“这封信就由你 来写吧。”“这种信落笔难哟。”陈毅勉强答应下来。三人碰头毕,正要散去,杜 修经在一旁出现。“呃,你们在开会?”杜修经问。“没有,”朱德道,“军中有 件小事议一下。”“嗯,不是开会就好。”杜修经弦外有音,“不过我倒想开个会, 我想问,湖南省委的决议要不要执行?看来省委发展湘南的指示是顺乎民意的,你 们看二十九团多坚决,他们打湘南的决心多大,劲头多足,军委不能袖手旁观啊!” 原来杜修经是从龚楚那儿来,他为龚楚挨陈毅的打而忿忿不平,欲撸陈毅一通,又 碍于朱德的面子,他便暗示龚楚把事情弄大点,将士兵们的返乡情绪煽得更烈,迫 使军委改变主意。杜修经的态度显得强硬,左一个“省委指示”,右一个“省委指 示”,使奉朱德之命修书给毛泽东的陈毅写了这么一段文字:“…… 润之若在,必能阻止部队南行。”看来军委对阻止去湘南已显得力不从心了, 但“无论胜败,都会回来的……”陈毅起草的信经朱德、杜修经看过,即派人送去 给正在永新的毛泽东。已经断黑,部队驻地吹响了开饭号。朱德和陈毅也准备吃晚 饭。这时,王尔琢匆匆跑来说:“大事不好,二十九团士兵驻地的晚饭没人吃,二 十九团各营、连都纷纷在开士委会,士委会不通知上级官长和党代表大会,士兵们 定于明天就启程由酃县去湘南,杀回老家干革命。”朱德和陈毅心里有数,这是龚 楚暗中煽动的结果。朱德道:“立即召开军委扩大会和兵士代表会,通过几方面做 工作,对此事进行劝阻。”陈毅亲自吹哨子,宣布吃过饭后开军委扩大会和兵士代 表会,大家还是先吃晚饭。 竟无人理睬陈毅。一个外号孙油子的二十九团士兵,当着陈毅的面把枪扔在地 上:“你们不让老子走,老子连枪也不要,单人只身走!”孙油子一开这个头,几 个兵士都上前扔枪。陈毅努力克制住才没有发作,他想了想,过来对朱德说:“只 有请你这个军长出面训话了。”“好!”朱德下令吹紧急集合号。二十九团的士兵 这才三五成群地赶到草坪中间。朱德放大嗓门说:“大家想回老家,这个心情是可 以理解的……”“我们不听!”孙油子带头起哄。 士兵们跟着起哄:“不要说了,我们要回家!”“好,我答应你们去湘南!” 朱德接着说,“但是现在不能去,为什么呢?根据地很危急,敌人在遂川增兵,马 上就要打永新了。我们如果去湘南,根据地就有丧失的危险。我同大家打个商量, 我们先回宁冈,打垮了那儿的敌人再去打湘南。”这番话似乎产生了效应,大家不 吵了。次日,朱德、陈毅率红二十八团、二十九团踏上了回宁冈的路……从酃县至 污渡只有30 多里,可是部队竟走了一天。红二十九团士气低落,步伐零乱,军心 涣散。朱德和陈毅心中万分焦急。“留得住他们的人,留不住他们的心啊!”陈毅 说。“我看还是开个扩大会吧,统一一下大家的思想!”朱德道。“开个会也好, 不过开了也于事无补。”陈毅担心。深夜,军委果然在酒渡开了个扩大会,但没有 具体结果,仍游移于去不去湘南之间。次日,又是行军,二十九团的士兵们情绪更 加低落了。“这是行么子军哟!”陈毅愤然,“这不是新娘子移莲花步么!”朱德 道:“你给老毛的信,老毛该收到了,不知老毛的意见如何?”陈毅说:“估计毛 泽东日下会有个回复的。”他猜得不错,队伍开到水口住下后,来了个农民装束的 青年,他是茶陵县委书记江华,毛泽东要他给朱德、陈毅送信。朱德见过江华,立 即看信。毛泽东在信中说,他已收到陈毅的信,他十分着急,他要求红二十八团、 二十九团按永新联席会议决议行动,停止去湘南的行动,以避免不应有的损失…… “这封信来得太及时了!”朱德舒了口气。“有这场及时雨,去不去湘南的争论, 在我们军中也该结束了。”陈毅也说。当夜,朱德召开会议,讨论毛泽东的来信。 会由杜修经主持。尽管大家决定停止进兵湘南,可杜修经还喋喋不休地弹他的陈词 滥调,搬出省委特委吓人。会一直开到深夜。“砰——”一声枪响划破了宁静的夜 空。朱德意识到:出事了。 果然,何长工来报告:“二十九团已经走了。”朱德下令:“集合二十八团, 马上出发,把二十九团追回来!”雷声,闪电。一场暴雨即将来临,水口在闪电中 瑟瑟抖颤。朱德拎着盒子枪,率红二十八团上了路。铺天盖地的雨中,泥泞的山径 上,部队在疾行。红二十九团以日行130 里的高速急行军。仅用3 天,便开到了郴 州城外。龚楚很是兴奋,他想,自己执行的是省委指示,违拗了毛泽东的命令无足 轻重。胡少海此时已骑虎难下,面对全团官兵的返乡情绪,他无可奈何,队伍开拔, 只有无奈地顺从。这时,进城侦察的战士回来报告,郴州城内只有范石生的一个补 充团,还在睡觉。这倒是个难得的机会,杜修经、胡少海和龚楚一合计,决定趁黎 明时偷袭城内。说打就打,全团分为两路,从前后城门分别发动进攻。龚楚劲头最 足,拿出背水一战的架势,头一个爬上了城墙。枪声大作,郴州震动。敌人正在睡 梦之中。紧急集合号吹了许久,兵丁们才慌忙赶来,有的没拿枪,有的只穿着短裤, 有的还在打呵欠。这些兵丁大部分都是新兵,战斗力不强。红二十九团用手榴弹开 路,堵住了敌群。集合好的敌人来不及应战就如鸟兽四散。龚楚和胡少海的两路人 马在城中心会合,向散敌展开了勇猛追击。战斗如摧枯拉朽,没半小时红二十九团 就告捷,回到家乡的战士们喜气洋洋地打扫着战场,人人的身上都挂满了战利品。 龚楚大喜,下令办酒菜犒劳官兵。城隍庙门口空坪上,战士们围成许多圆圈,喝着 胜利酒。有人找来个唱小曲儿的老头,老头一边拉胡琴,一边用高亢的嗓门唱开了 花鼓调《皮秀英四告》: 一纸状纸告他父, 仗势杀人似狼如虎…… 官兵们喝彩:“好——好——”团、营干部的酒席设在庙内,杜修经举起酒碗 神采飞扬:“湘南之敌不堪一击,证明省委的决定是正确的。我们要一鼓作气,扩 大战果,把整个湘南拿下来!”谁知话音未落,侦察员急火火地进来报告:“敌人 进城了!”“胡说!”龚楚已喝醉了。“这是真的!”侦察员道,“敌人开来了一 个补充团!”“突围!”胡少海将酒碗砸得粉碎,冲到庙门口,下令集合突围出城。 正在酒兴上的战士们大哗。队伍集合完毕,即朝城外冲去。但来不及了,敌人在正 面顽强阻击。红二十九团只好改道从城南突围。城南已布有敌一个连,猛烈的火力 网中,红军战士纷纷倒下,一路鲜血铺地。胡少海乱了方寸,欲哭无泪,领兵去了 北门,又被挡了回来。 眼看倒下的人越来越多,不禁仰天长啸:“天灭我二十九团啊!”正在危急关 头,红二十八团及时赶到,林彪的一营从敌人后面急攻,逼其调头。胡少海抓住这 个间隙,领着所剩无几的人马杀开血路出了城。朱德、王尔琢和陈毅率部赶到离郴 州城5 里处,即令林彪后撤,不可恋战,更不可杀进城。敌人收了兵,郴州又落敌 手。城郊,朱德清点红二十九团人马,只剩下80 余人,气得脸色发青。杜修经抱 头痛哭,后悔莫及。王尔琢下令抬上伤员,把二十九团余下的80 人并入二十八团, 火速撤退……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