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回忆的饥饿 在“一大二公”、“五风”和大炼钢铁的影响下,五八年底食堂解散。有些生 产队的干部和食堂的管理人员盗窃了一些粮食。社员分到手里的粮食少的可怜,这 时才能大跃进埋在地里的地瓜挖出来重新分给社员,地瓜冻的像石头一样硬,放到 锅里煮煮不烂,放到锅里蒸蒸不熟,用牙一咬硬硬的,嚼在嘴里没有地瓜味,又苦 又涩。难以下咽。 纪忠的父亲是老党员偷偷摸摸的事他不干,后妈尽管脾气大,但他正直,从来 也不偷公家的一草一木,社会企业垮台了,纪忠也回了家。一家人天天啃着又臭又 硬的坏地瓜充饥,好一点的地瓜和少量的玉米,高梁留给两上弟弟吃,生活天天如 此,生产队不种菜,又没有菜吃,用咸盐腌的萝卜,切成条是全家唯一的下饭菜, 油根没有,这种又臭又硬的坏地瓜数量也不多。 纪忠的后妈很有心机,她让纪忠请了几天病假,娘儿俩把地里扔的坏地瓜捡起 来,一筐一筐的回家,洗净后晒成了“地瓜干”,那一年他们捡了近三千斤坏地瓜 晒了近千斤“地瓜干”,弟弟问:“娘,你和哥捡这破玩艺干啥呀!猪都不吃的。” 杨金凤严肃地说:“别看猪不吃,到时候人会吃的。”弟弟撇着嘴表示不相信,杨 金凤还是长期请病假,一至捡着又臭又硬的坏地瓜。后来她把地瓜藤,地瓜叶也拼 命往家弄,纪忠也怀疑后妈得了神经病,干得事实在无聊,这东西人能吃吗?”但 纪忠毕竟有些文化,说话也注意分寸说:“娘,你身体不好,别累坏身体!”金凤 说:“孩子不是娘愿意捡这些烂七八糟的东西,旧社会有一年河南一个地区闹蝗虫, 庄稼颗粒不收,最后人们拿观音土充饥哩!纪忠你记住娘的话,人富了他觉得鸡、 鸭、鱼肉也不香。可是三天没饭吃,他觉得榆树叶子也格外香。”纪忠心里不信, 但表面上还是说:“娘说的对,饥不择食嘛。”“还是俺纪忠懂事,你两个兄弟赶 上你一半,我就谢天谢地了。”杨金凤得到了纪忠的理解,她满意的笑着说:“她 豁出去了,她不下地干活,除做饭以外,天天在地里捡那些大跃进抛弃的东西。 冬天到了生产队让人们剥花生种,一斤花生出多少花玉米,生产是反复试验的, 回收时少一两花玉米时少分一斤小麦。一个冬天全家剥了五大筐花生壳,冬天一家 人挤在一起,睡在做饭的炕头上,弟弟怕冷;把花生壳烧了两簸箕,被娘打了两巴 掌骂道:“混帐东西,这是明年的口粮,能当柴烧吗?”弟弟说:“花生壳猪都不 吃,人能吃吗?”弟弟犟着嘴不服气,纪忠拉着他到外边玩去了。王八年春节过后, 好地瓜吃完了,粮食吃净了,几家每人每天供应十二两粮,等于现在的八两多点, 杨金凤开始把捡来的臭地瓜干,用碾子轧碎掺上粮食一家人吃着这种又苦又涩的窝 头,腌的萝卜吃完了,只好沾着腌萝卜的咸水吃饭,“五风”刮的人们鸡、狗、鹅、 鸭一无所有,农民想买点盐也没有钱,纪忠的两个弟弟瘦的肚子大,脑袋小,肚子 里的肠子能看的一清二楚。 生活到了最困难的时候,油是啥味小李庄的人都不知道,李真荣天天拖着疲劳 而干瘦的身体到陈牛庄去插秧种水稻。晚上回来吃过饭,叹着气,昏昏沉沉的睡去, 六月份,他全身浮肿,两条腿肿的象发面馒头,严重的水肿使他丧失了劳动能力。 纪忠跑到小公社找到牛社长说明了情况,社长批给五斤黄豆作为滋补品,李真荣每 顿吃上三两煮的烂烂的黄豆,金凤给他蒸蒸的窝头多加了点高梁面养十天,水肿才 慢慢的消失,而后他又拖着疲劳,虚弱的身体去陈牛庄下稻田劳动,为改造沙碱地 而奋斗。 爱吃懒做的三狗两口子,一个月的供应粮,不到十天两个人吃了个净光,徐瑞 玲眼看就要饿死!哭着到了纪忠家说:“两天没有吃东西了我。”杨金凤是出了名 的刀子嘴豆腐心,她拿出又苦又涩的窝头让瑞玲吃,她一会儿吃了三个,金凤让她 喝了两碗水,又吃了两个,金凤说:“瑞玲别再吃了,再吃会撑坏胃的。”瑞玲哭 着说:“嫂子,我不能和三狗过了,他不知道日子咋过,我想离婚,不离婚晚晚得 饿死,如果你家纪忠不嫌弃我,我给嫂子你当儿媳妇,咱两家是庄乡辈,不亲不近, 过门后你咋说,我咋干,保证孝敬你,懒的毛病坚决改正。”纪忠妈说:“他三婶, 千万别胡思乱想,夫妻还是从小的好,吃粘糕还是有枣的好!我知道你心气好,也 直爽,人也长得漂亮,你和三狗两个人无儿无女,只要好好的过,还有过不去的火 焰山吗!再说纪忠小,不到结婚年龄,你再等她的两年耽误了你的青春年华,嫂子 于心不忍,这话今天说完今天了,从今往后千万别再提起,知道的人们说你和三狗 有矛盾和不来,不知道的还认为是纪忠调拨的呢!”杨金凤一席话说的徐瑞玲哑口 无言,默默的走了,她了出门,杨金凤气的大骂:“什么东西,自己推销自己,我 的孩子是破烂王嘛!是拾破烂的吗!” 她的说声音太大,正好让绝望的徐瑞玲听到,徐瑞玲泪水往肚子里流,心中在 滴血,她想到后爹的强奸,想到当了几天排长的三狗玩女人,对自己不管不问。粮 食往情妇家里偷,地瓜往情妇家里扛。情感全部献给了情妇。而自己呢?想得到的 得不到,不该得到的罪孽都得到了,觉得二十二年来,她活的窝囊,她恨死了强奸 她的后爹贼老五,老猪狗把她糟蹋成了一朵落败的鲜花,她恨三狗子对她不管不问 ……。她也恨纪忠对她揣着明白装糊涂,无情无义的样子,饥饿要使她绝望,晚上 家中再也没有可吃的东西……。死是唯一的出路,于是她把心一横,绳子扔向了房 梁,结好扣子,踏上板凳,叫了声死去的亲爹!唤了声死去的亲娘,把小板凳一脚 踢翻……。 三狗回家一看,媳妇上了吊,全身已经冰凉棒硬,他饿的全身酥软,想从梁上 弄瑞玲下来,他弄不动,想找点东西吃,啥也没有,心想:“我三狗子算个什么东 西呢?我和她结婚以后,真的亏待了她,一心一意对大圆媳妇好,可艰难的时候不 但不给饭吃,还挨了打!如果粮食拿回家,也不至于家破人亡,大概这是命中注定 的,他找来菜恨割断绳子,把瑞玲放在炕上,自己哭着说:“瑞玲,我对不起你, 我不是人,我是畜牲啊!阳间我对不起你,到阴曹地府我去给你当牛做马吧!”他 边哭边把割断的绳子接好,然后把绳子扔向大梁,也走了瑞玲的路……。 连路的生活不错,因为老婆在兵团当过炊事员,往家偷了些粮食和干粮,干粮 也晒成干,轧碎了可以熬粥喝,生活比一般人家要好一些,连路老婆从兵团回来以 后,连路就和瑞玲断绝了关系,但总觉得有占旧情难忘,藕断丝连,依依不舍的感 觉,这一天他忙中偷闲,想到三狗家看看瑞玲,一进门发现炕上躺着一个,梁上吊 着一个,舌头伸出老长,眼睛突出老高和故事时讲的吊死鬼一模一样,他吓的狂喊 着:“救人啊!救命啊!三狗子上吊啦!”他在大街上边跑边喊!人们从四面八方 来到三狗家,人大概死了一两天,书记、队长让人到区委报告,不一会儿区委特派 员骑着自行车来了!他是个老公安、看完现场以后说:“两口子属于不勤俭持家, 生活没有着落,自杀身亡” 纪忠买了五分钱的纸,晚上到了瑞玲的坟上烧了说:瑞玲你既然这么爱我,我 们这辈子不能成亲,让我们来世成为姐弟吧!我一定好好待你……。”回村后,他 正碰上大圆媳妇,纪忠说:“大圆婶,听说三狗临上吊前,说你打他!说你无情无 义!他说他死后一定找你算帐哩!……。”大圆媳妇从此天天夜里做恶梦!醒来全 身一身冷汗! 初冬每亩地播种二、三百斤麦种的生产队倒了大霉,麦苗长得又黄又细又高, 风一吹全部倒在地里烂了。人们到处找野菜掺上,点滴玉米面或高梁面揉在一起用 锅蒸熟了充饥。纪忠家在十二两粮食的基础上,加坏地瓜干支撑着,还能坚持下去, 纪忠对后妈服了,他认为后妈过日子有远见,有计划性,是位过日子的好手。第二 年,麦收了,郭本刚合理密植的小麦丰收了。那些认为每亩地下种三百斤,一粒麦 种长两粒粮食,亩产也能产六百斤的冒着者们傻了眼,不但达不到六百斤,面是全 部绝产。 麦收了,老年人总喜欢让孩子们吃顿饱饭,纪忠的后妈是个聪明人,不敢给孩 子们烙饼,蒸馒头,她怕孩子们吃的太多、太饱、撑坏了肠胃,她把小麦用碾了轧 碎,熬了两大盒粥,标准是每人每次喝三大碗,吃不饱出去玩上一个小时回来再喝, 纪忠今生今世记得,他一个上午喝了十三大碗头米粥,总觉得还是不饱。二年是个 身高一米八,五八年体重一百六十斤重的棒的小伙子,五九年麦收时他体重不到一 百斤,二年是独生子,从小娇生惯养,麦收后非要吃烙饼,心痛儿子的二年娘,弄 了五斤面,烙起了白面饼,她一边烙,二年一边吃,吃到四斤面饼时,他又喝了一 瓢凉水,不一会儿肚子疼的在地上滚,庄乡们听到动静赶过去,好心的人们说: “二年他娘,你做手擀面给孩子吃,也不能让他吃饼啊!这样孩子会撑死的!”二 年的娘哭着求庄乡们想办法救二年!“送医院洗肠胃来不及了,只能用土法治疗。” 二年的大爷说:“二年他娘到屋里去不要看,二年他大爷让一年青年舀来一大粪, 用尿搅匀后,四个的按住二年,人们把大粪汤给二年灌进肚子里有两碗,二年哇哇 乱吐,人们估计四斤面饼吐的差不多了,又弄来半桶凉水给二年灌下去,然后把二 年家的铁锅揭下来扣在地上,让二年腹部趴在锅底上,两个青年人前后的晃动他, 二年又把大量的凉水吐出来,及时的土法洗胃保住了二年的命,他妈晚上做了稀稀 的手擀面条,他还喝了八大碗,人们确实饿草鸡了。 春季遭受严重的旱灾,夏天遭受严重的洪涝,暴风袭击和冰雹严重灾害,人民 群众的生活更加艰难困苦,许多人出现了营养不良,造成干劲瘦和水肿疾病十分严 重,不少的青壮年拿起了拐杖走路。纪忠家的坏地瓜干早已吃完,粮食掺上轧碎的 花生壳、地瓜藤充饥,人们解不下大便,只好用手往下抠,这是令人难以相信的实 事。纪忠的哥哥李有财和张敬的大儿子从部队退伍回来了。这批退伍军人要赴海南 开荒种橡胶,一个退伍兵可以全家赴海南参加国营农场的建设。有财和纪忠以结了 婚和张敬叔叔一家踏上南下的门罐车,奔赴了祖国的宝岛——海南。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