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回到屋里,成才就把衣服穿上了。那是他想了很久的作训服啊,穿好后,便 不停地往镜子里照着,怎么也看不够。许三多也一样,正玩命把腿往裤子里套, 一边套一边对成才说:" 你出去照啊!一楼有军容镜!" 成才不去,他说:" 你懂啥?去那能这么臭美吗?42,敬个礼给我看看! " 许三多说:" 干吗给你敬礼?你又不是我的上级!" 成才说:" 笨蛋!咱们俩差不多,看见你就像看见我自己啊!" 许三多说:" 那你也得给我敬!" 于是,两个傻瓜相对着给对方敬起了礼来,敬完了一个又敬一个,一直到拓 永刚进来才放下了手。进门的拓永刚却看都没看他们。吴哲跟在他的后边。 " 这叫什么服装啊?" 拓永刚一屁股坐了下来," 不让戴军衔也就罢了,连 个臂章都不给?闹半天人老A根本不认咱们,27号?把咱们当囚犯了?" 吴哲说:" 快换吧,我告你,这是心理仗,人为制造高压,我包咱们这几月 不好过。" 拓永刚这才瞧见许三多和成才早把衣服换了,许三多还在忙着提裤子。他忍 不住,开口就批道:" 41,42,您两位真就这么荣幸?" 成才不理他:" 42,咱们出去整整军容。" 说着就把还在提着裤子的许三 多拽了出去。 一楼军容镜里的许三多和成才,都三分害羞七分得意地对着自己微笑着。 成才:" 这是咱们奋斗来的。" 许三多:" 嗯。" 成才:" 很适合我们。" 许三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是的。" 成才:" 在想什么?" 许三多:" 想让熟人看看,真想让熟人看看。" 成才说:" 我也是。" 成才随即想到了袁朗。许三多觉得不可能,他说:" 都说了不让出去。" 成才说:" 我试试,他好像是领导,说不定报个名就四通八达了。" 转身, 成才就向楼门前站岗的哨兵走去。那哨兵早把这两傻蛋看在了眼里,只是当没看 见一样。 " 41,你有什么事情?" 看着过来的成才,哨兵问道。 这号一叫,等于把老底给揭了,成才顿时就有些气馁,他再看看对方,看看 自己,服装倒是一样了,可人家戴着军衔,有狼头臂章,全套武装背具满满当当 的,真是没法比。 可成才还是说了:" 请问,袁朗少校在哪里?" 哨兵很不屑地笑了笑。 成才说:" 就是你们那个……中校,队长。" 没说完,哨兵打断了:" 知道你们想找谁。这楼里想找他的人多了,以为就 你们跟他有交情?再说了,那要叫交情,什么不是交情?" 成才哦了一声:" 好好好……也不让出去,是吧?" 哨兵却反问了:" 你说呢?" 成才只好忍气吞声地退步:" 我在这里看,可以了吧?" 哨兵说:" 随便。" 许三多只好陪他待着,看着外边的青山绿树,人来人往。几个肌肉发达的小 伙子在玩着足球,笑闹着过来,显然是A大队一员,没想那球被一脚踢歪了,向 这边滚来。成才想利用机会跃跃欲试要一脚踢回,那多少也算个不违规的接触。 哨兵一脚把球踩住了,成才的脚也硬生生地刹住。哨兵一脚把球踢回了那几个小 伙子手上,让成才狼狈得只引来了那些人的一阵哄堂大笑。 成才僵直地立着,看着那几个人离开," 回去吧。" 许三多感觉到朋友心里的难受,静静地跟着。 六一说跑吧,团长说飞吧。我跟在成才的后边回到那间宿舍,想着本该一起 跑到这却没能挺住的人。我想,这样一个现实。 天色依然如墨,与其说是凌晨不如说还是夜晚。突然,远处一声枪响,随后 是点射和连发,枪声连成了一片,紧密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暴风一般,中间间杂 几声闷雷般的震爆。 许三多和成才不约而同地一跃而起,他们是被吓醒的,他们从上铺直搂跳到 了地上。 他们惊讶到甚至有些恐惧,盯着枪声传来的方向,此时的枪声已经响得异常 的热闹了,像除夕夜十二点后的那十分钟。 楼下的哨兵仍若无其事地在巡逻,这至少是个还没有爆发战争的迹象。 许三多疑惑着这是怎么回事?成才也觉得疑惑,觉得不像打靶吧?这个说这 什么枪呀?这声怎么没听过。那个说这一阵打出去怎么也得个十万发子弹吧? 拓永刚算是被他们给折腾醒了,他没好气地揉揉眼睛,说:" 真没见过世面, 你们不这么打靶吗?" " 当然打过!我做机枪副射手的时候,一天就打四百发!" 成才很自豪地说。 " 机枪才打四百发?我们空降兵那块是九五突击步枪,每天早上就打四百发! 打完了再去吃早饭!今天可以上枪了吧?我一枪在手,让他们知道老A也不过如 此。" 吴哲:" 嗯,我也等着。我手枪左右开弓二十五米不带瞄的。" 成才:" 我是狙击手,跟老A对抗我是毙敌最多的。他在我们团常指导夜间 射击。" 他们立刻把自己鼓舞得很有斗志了。 楼下的哨声忽然尖厉地吹响了。随后是齐桓冷酷的喝令声:" 紧急集合!" 许三多和成才条件反射地已经开始穿衣服。 拓永刚和吴哲跳下床来穿衣服,不可谓不迅速。 这时许三多和成才已经装束停当拉门就跑了出去。拓永刚和吴哲上衣还根本 没上身,更别说武装带了,两人都愣住。 吴哲忽然笑了:" 27以后不吹了,咱们吹完牛让几个小步给毙掉。" 许三多和成才是第一对冲下楼的,周围还是一片夜色,最奇怪的是一个人也 没有,连哨兵和刚才吹哨的齐桓也没有。多年来已经养成习惯了,两人立正站着。 往下的人基本速度等齐,络绎不绝地冲了下来,大家自行地开始列队。仍是 一片空地,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这支刚集合的队伍已经有点松动,更多的是莫名 其妙。 拓永刚张望着:" 刚才那集合哨吹的是咱们吗?" " 是咱们。" " 没人啊?怎么没人啊?" " 开玩笑吧?" " 谁开这种没品味的玩笑?这是军队,你当你还在念大一呢?" 队伍的嗡嗡声越来越大,连成才也已经开始东张西望了。只有许三多笔挺地 站着,曾经独自撑住一个连队的人,已经习惯做事不是做给人看的。学员们还在 聊着:" 我看你昨天穿着陆战服,你是陆战吧?" " 对,你哪?" " 伞兵……这我同屋,他学历邪乎。" 交头接耳得正热闹,一个人影慢吞吞地从树丛后踱了出来,那是袁朗,众人 讶然中都沉默下来,显然袁朗已经在树丛后待了很久了。 " 你们完了,我是教官。" 如果刚才大家还算知错的话,他这么一句话加上幸灾乐祸的表情已经让人为 之气结。齐桓拿着记分册出来,站在袁朗身边。 袁朗宣布:" 扣吧。每人倒扣两分。我说我们的规则,做好事没分加,做错 事扣分,一百个积分,扣完走人。两分本来是给大家见面礼的,队列中不交头接 耳好像是新兵连就有吧?" 他在每一个人面前踱过,并且伴之以那种幸灾乐祸的注视,散漫而不在意, 看起来是存心让人更加恼火.齐桓刷刷地在记分册上打着叉,到许三多面前停下。 袁朗:" 这个不扣了,这个真没动。" 齐桓:" 已经划上了。" 袁朗:" 那没办法了。没问题吧,42?" 许三多:" 没问题。" 齐桓:" 上级问话,说是或者不是!" 许三多:" 是。" 袁朗看着许三多,后者的眼光并不愤怒,倒像有些惋惜。 袁朗:" 你在想怎么突然成了这样,以前跟你说那些,是不是只是手段。" 许三多不说话。 袁朗叹了口气说:" 我有苦衷的,士兵。千万别认为我存心这样对待你们。 我最不愿意的就是被你这样的士兵误会。" 许三多沉默,但对方眼里的失落之意 愈炽,他也就愈撑不住。 " 什么苦衷?" 许三多刚说完就后悔了,因为袁朗露出一种可算让我逮着了 的得意表情:" 扣五分。" 袁朗简直有点沾沾自喜,为了许三多在队列中交谈无 关话题和企图与教官套近乎。 齐桓有种奇怪的表情,但在分册上刷刷地记着。而从这时起袁朗再也不看许 三多,尽管后者的表情终于从惋惜成了愤怒。 袁朗:" 规矩是我定的,这几个月你们完全由我支配,就是这样。现在跑步。 " 这个队列在做全负重的狂奔,袁朗轻松之极地后来者居上,因为他和齐桓都 坐在越野车上。 袁朗:" 跟上跟上!跟不上都扣五分!" 那支队伍已经跑散了架。 成才:" 你见过吗?跑步的时候,主官居然坐在车上!还喝茶?" 吴哲已经一头栽倒在地上。 许三多狂跑,几乎与那车齐平。袁朗毫不客气地让齐桓保持着中等车速,一 边吹凉正要下嘴的茶,他根本没把这些玩命奔跑的学员放在心上,表情上写着。 那样的自得足以让许三多忘记疲劳,只剩下机械而无目的地奔跑。 我很失望,而且刚明白以前我不知道什么叫失望。我很庆幸六一没来,他那 样纯净的人不该体会这样的失望。我很想念六一的右腿,六一居然为了这样的未 来失去了一条腿。 一队人,一个个腮帮子咬得绷出了咬肌。齐桓宣布往后的训练日程:" 早中 晚十公里负重越野各一次,早晚俯卧撑、引体向上、仰卧起坐、贴墙深蹲各一百 个,早晚四百米越障、徒手攀缘各一次,全部项目要求全负重高于二十五公斤, 全部项目要求在用餐时间前做完,因为,不能影响每天的正常课目训练。" 袁朗在他的队伍周围晃悠着:" 全体倒扣一分,这算是立正吗?" 那支队伍强打起精神立正。 袁朗:" 别再让我抓到把柄了,我都胜之不武了。" 齐桓刷刷地在记分册上划着叉。 学员们站着,而且沉重的背包一直就没有解下来过。 袁朗是最烂的教官,这位中校的领队才能甚至带不了一个班,第一天他在众 目睽睽下玩弄感情就已经犯了众怒,所有人坚信在连队,第一个季度他就得走人。 但在这里,正像他说的,他完全支配我们。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