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王冷斋是在日方的“外交人员”进城以后,才得到日军的机械化部队驻进沙岗 的消息。马上,一股冷气直冲他的脊梁。 协议诞生才几个小时,日军已经第二次违约了。 王冷斋有一种了当的后悔莫及的感觉。 “祝贺”的代表说了些什么,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他在想一个间题,日军压 根儿就没有商谈停战的诚意,他们只不过在玩弄阴谋、拖延时间。如果说在这之前 他对这个问题只是隐隐约约的有一种感觉的话,那么现在他看清楚了,河边的面目、 谈判的日方每一个代表的面目,他都比过去任何时候看得更清楚狼有一副凶残的恶 相,这是谁都知道的。 但是,有时候乌云遮住了阳光,狼给了你一个背影,你看时它很像一只猎犬。 仰首是天,低头是地,平视才能侗察站在面前的恶人。我们必须这样。 当夜,日军又一次向宛平城进行袭击。 枪声、炮声搅和在一起,从城墙上飞过,飞到远处,那飞子突然尖叫一声,好 像钻上了高夭。 夜深沉。 枪声急。 枪弹把夜幕穿透,血流如注…… 王冷斋当即找到尚留在城里监视撤兵的日方人员中岛弟三郎,问: “请你解释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又打炮又开枪?”中岛弟三即显得很精神, 像吃了兴奋剂一样,放声一笑,说: “王专员你又神经质啦,不是一切都很正常吗?”他在打岔,想溜过去,王冷 斋一本正经地提醒他: “日军确实在炮轰宛平城,我要你回答这是为什么?”中岛弟三郎两手一摊, 说: “不知道,确实不知道!”“那么就请你与军旅团司令部联系,正式回答我们 的问题。”中岛弟三郎只好去联系。 少许,他回来了,回答王冷斋: “双方哨兵因误会开枪,日军绝无攻城的意图。”王冷斋反驳:“明明在开枪 打炮,为什么还要说误会?”中岛弟三郎不作正面回答,只是反复说一句话:一切 正常。一切正常! 之后,日军停止了射击。 勇上骑一匹烈马,奔驰在不算开阔的空间里,他想把这杂乱踩踏得粉碎,但是, 流水无法溶化笑声。 傍晚,王冷斋奉命去北平汇报卢沟桥前线的最新情况。同车去的还有日方代表 中岛弟三郎。 行至沙岗下,王冷斋看到日军的四、五顶帐篷仍然孤零零地撑在郊野,帐篷前 二三两两的士兵们正忙着架设电话线。挖炮台、测试距离什么的。还有几个日军站 在涵洞口的铁道旁,声色俱厉地对每一个来往的行人严加盘查,样子很凶狠。 王冷斋的车也无例外地被拦住了。 “干什么的?到哪里去?”一个日本士兵操着并不流畅的中国话老远就吼道。 不等王冷斋说话,中岛弟三即已经停在了日军士兵前,他解释一番,日军才允 许王冷斋通过了涵洞。 王冷斋心里的疑团挽得老大:日军哪里像撤兵的样子?…… 汽车披着浓浓的夜幕徐徐进了北平城。幸德纯已经等候在门外了。 王冷斋汇报的第一件事就是他在路上的所见所闻。他说: “沙岗地区的日军根本没有撤退,我亲眼看到他们把大炮架了起来,炮口正对 宛平城。”秦德纯气愤地说,“太不像活了!他们张口闭口要监视中国军队撤退, 可自己呢,根本就不打算撤退!”平常讲话很文雅的王冷斋这阵子也说了一句粗话 :”婊子养的这伙东西!”秦说:“日方不执行协定,我们应该找他们去商议。” 王说:“我这就去,要他们讲个道理出来。”中岛弟三郎坐在一旁一直没说话,他 跷着二郎腿,一副满不在乎的傲慢相。 天空已经没有了血色,夜黑得如同锅底。 孤独的黑鹰想逃脱这个世界,它死死地扭住自己的翅膀,想飞,但它挣丁开巨 大的射穿不透的黑网。 枪声又响起,夜幕在颤抖……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