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石东县离凌阳市有62公里,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小县城,森林覆盖率占全市的百 分之八,人口约占全地区总人口的千分之十左右。石东县在解放前只是一个小镇, 叫启良镇。镇上大部分的居民都姓启,由一个村落繁演而成。近几年随着国家改革 开放程度的扩大,启良镇在县政府的大力号召下,展开自救求富的新措施,十几年 来取得一定的有效成绩。启良山便是早期搞农业开发走出一条新路的典型人物,他 的公司被市确定为为数不多的龙头企业之一。由于国家正在重视农村和环保问题, 开始在全国大规模地实施退耕还林政策,启良山抓住机遇在周边农村租赁荒山坡地, 大面积种植药材,大搞生态农业并取得一定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在不同程度上 带动了周边部分村民走上种植树木、瓜果梨桃的富民之路。启良山做为搞农业颇有 成效的佼佼者自然而然地受到县、镇两级政府领导的赏识,在政策上也就给予了大 力的支持,首先就表现在农业扶助资金上,以后更是在银贷上给予了很大的政策倾 斜,他本人也荣获县人大代表、市县政协委员、市杰出青年等一些殊荣。启良山成 了石东县的名人,名人好办事,不花钱也能办成大事,这已经成了中国社会的一种 现象。 启良山的石东宝山生态农业有限公司成立不到三年,如今他又在圈地建厂。这 是他在深化本地资源的同时想要做的一件大事。是他感到自己的产品无望成为未来 十年的支柱型产业而开始转型的一个重大举措。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他 大规模种植的中草药其实已由原来的畅销变成了滞销,在这种半成品或原始品状态 下,它们的利用率和市场的占有率完全不能适应他现在的这种大规模的生产,投入 与回报已成负数。每年的农民管护工资、农药化肥的投入、种苗的更换、资金的短 缺和上级主管领导无休止的观光考察让他疲于应付,实际上他已经是了入不敷出了。 这就使得启良山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现如今要如何脱离这种困境,启良山是日夜 苦思弥想,最后在一次他参加上海举办的全国药材展销会上,他得到了启发,决定 办一个成品药材加工企业,让他的药材提高附加值。便和一些加工药材的企业老板 达成合作计划,利用现有资源开发研制有利于民生的新药。 启良山是个说到做到的人物,回到家里他就立即联系县镇有关部门大谈生意经, 那可行性报告递得到处都是,很快政府领导也给予了回应,同意他的计划,并列入 县镇两级政府的年度工作计划中的重点工程来抓。地点选好了,资金也到位,人马 也齐全,启良山就开始大搞新药厂的建设。可让启良山始料未及的是国家银根紧缩 及受东南亚经济风暴的影响,和他自己管理不善,致使大量资金散失在农业种植和 厂房建设上,他的银行后续资金跟不上,一时间只有全面停工,现在只剩下部分农 业基地还有农民愿意暂时不拿工资白干活在那帮他撑着门面。启良山瞬间成了一个 一文不名的穷光蛋,而跟着更让他难过的是:省市县镇等银行的人也上门来催要本 金和利息,不然就要拍卖他的所有资产。这下可让启良山慌了手脚,因他的所有资 产都是他做的假帐,然后钻银行的漏洞层层复贷,一个宝山集团的资产卖给了几家 银行。真是一女嫁三郎。如今他拿什么来还?他有点后悔不该听老婆的话挪用农业 扶助资金和工程建设资金在上海、北京炒别墅、炒股票,他以为靠这种投利方式能 赢个金盆满罐回来,结果都被套在那里不能动弹。而更要命的是他本打算把这些都 抛掉换取现金来回投补缺时,忽然就得到一个坏消息,当初说要生产新药的方子如 今才过了两年就已经成为过期项目了,他的开发已经成为二度梅,没有经济效益可 言,再把资金洒下去无异于精卫填海,精神可嘉可毫无用处。另一个他分散资金与 人合伙开了个铜矿,虽说铜现在值钱了,可是那每天可变现的资金有限,况且他一 个人也不可能拿得出来,如今退股还贷也不可能,合伙人是不会同意的,中途毁约, 到时拿不到钱还得往里赔钱,这事他启良山再笨也不可能会去做。 表面上,启良山依旧车进车出,花天酒地,似乎还没到山穷水尽的程度。他照 样天天出现在政府各部门的办公室和各种交际场所,政府规定他要参加的会他也是 照样每场必到,可谁会知道他启良山人前人后已经是完全的两种面目。这种苦处他 没处讲去,只能是打掉牙齿往肚里吞。 走投无路的他在凌阳市开政协会时认识了大名鼎鼎的商界奇人韦立扬,两人一 谈就惺惺相惜,很快就臭味相投,成了莫逆之交。结果,启良山从韦立扬那取得快 速致富的“真经”,如今真要想快速来钱只有两条路可走,一就是开矿;二就是贩 毒,但制毒钱就来得更快!启良山被逼到这份上了,只有铤而走险。想到自已已经 山穷水尽,怎么着也得赌一把。他把早建成的实验室改成毒品加工厂,专门招偏远 山区的农民来做工,而且是越没文化越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他越要,吃住都在实验 室的地下室内。为了不让人看见实验室有太多的烟雾出来,他特意改装了排烟管道, 打了一口深水井,所有的污染和烟雾都直接往井里排。 搞了一年多,启良山总算缓过来一口气,至少银行不会来找麻烦了。本以为按 照韦立扬的预算,再整它个半年基本上债务全清,自已又是一条好汉,可以重打锣 鼓再开张,好好的干一场,幸幸福福地过完下面的日子。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这好 事还没开始,阴云就已经布满头顶。他只好按照韦立扬说的拼他半个月然后跑路! 三个月前,县人大和县公安局经侦大队都分别接到举报,宝山集团涉嫌重大经 济犯罪。主要迹象是大肆挪用国家拨给宝山的农业扶助资金和银行放贷的建设专项 资金,并有骗贷的嫌疑。矛头直指的主要责任人是县里红得发紫的宝山生态农业有 限公司董事长启良山。 经侦大队长廖龙与主管此项目的副县长超道成经过小会议商议,决定暂时不派 工作组进驻宝山集团查帐,怕万一是捕风捉影,势必在社会上造成不必要的负面影 响,县里也难免不好交差。于是决定派一名业务能力强、经验丰富,又懂财务核算 的侦察员打入宝山内部进行秘密调查。在物色人选上,他们最终锁定县经侦大队缉 查科科员裘武民。 裘武民,26岁,中共党员,未婚,刚从云林监狱调上来的会计。他曾于云南某 武警边防部队服役,在侦察连任排副,立过一次个人三等功,负过伤。转到后方部 队时,因数理好,被公派学了会计,结业后在部队里管过一阵后勤财务,回到地方, 被保送进在石东县云林监狱当狱警,次年升为教导员兼会计。后因监狱长渎职至一 犯人越狱逃跑,裘武民受连带责任,撤换教导员一职,专任会计。后他因拒绝与继 任狱长李长发做假帐,遭排挤降为普通狱警,直到李长发事情败露,他才被县局领 导看中,调到县经侦缉查科,主办企业会计核算工作。 能文能武的裘武民被叫到县委超道成的办公室。这是个一米七五的男子,仪表 堂堂,身板结实,黑黝黝的脸膛泛着红光,眼睛很小,眉宇间含着一丝忧郁。 裘武民不知道超副县长找他有什么事,心里难免有些紧张。到了办公室,见只 有他的秘书在里面,正想退出来,但秘书得知他是裘武民后便热情地让他稍坐,说 超副县长解手去了。 裘武民在客厅坐了好半天才等到超道成。 超道成是个身材矮小瘦弱面皮白净文质彬彬中年人,鼻梁上还架了副眼镜。见 到裘武民,便冲他点点头,示意他先坐着,然后吩咐秘书一小时内任何人不准打搅 或擅自进入。超道成关上门,便在裘武民旁边的沙发椅上坐下。裘武民有点窘迫, 他想站起来却被超道成摆手制止。超道成说话的嗓音尖细,听起来有点象女人的声 调,他开门见山地说:“裘武民同志,你的档案材料我和廖龙都研究过了,对你这 段时间的工作表现我们是很满意的,政治素质也很不错,我们对你很有信心,对你 的期望值很高啊。现在县里的工作很多,当然,出的事情也很多,都是方方面面的。 你是搞经济侦察的,这是你的专业,这点你比我懂。现在国家啊,在这个,这个搞 经济体制改革的重要关头啊,这经济案件也是层出不穷的,花样百多的,是不是? 所以说啊,这个,你们的工作就是重中之重啊。没有过硬的业务能力,是干不好这 项工作的,所以你们搞经侦的同志工作面临的压力也很大呀,这点,作为你们的主 管领导也是清楚的,心里有数的。可是最近,我们根据各个部门报上来的材料,发 现我们的工作还是很不到位呀,这就需要象你们这些在一线工作的同志得加倍努力 工作才行,是不是啊?没有一个稳定的社会经济基础,我们的国家会发展成什么样 子啊?是不是啊?裘武民同志?”超道成看着裘武民。 裘武民急忙点头表示同意:“是是是,超副县长。您说得对。” 超道成也点点头,继续说:“裘武民同志,你还年轻,在这个工作岗位上还是 需要加倍地加强锻炼的。现在我跟廖龙商量了一下,为了加快速度培养后备人才, 组织上决定在下一个工作计划中,增派一些在工作中较为突出,作出过成绩的优秀 人员与市里的同志一起到省里去参加学习,廖龙推荐了你,你要有这个决心好好干 啊。这次我是代表组织来跟你谈话的,你不要有什么顾虑,年轻人嘛,就是要争取 在第一线上干出成绩来。让我们看到你的成绩,我们也就放心了。是不是啊?裘武 民同志?” “是是是,超副县长,您说得对!在工作上,我从来都是不含糊的,这点请领 导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领导对我的期望的。”裘武民心里有点明白超道成是在跟 他讲什么了,这是在按组织程序在对他进行调查,看来摆明了是要提拔他啊,他心 里能不高兴嘛! 超道成喝了一口茶水,接着又询问了很多关于经侦缉查的一些具体工作程序, 裘武民都一一如实地准确地娓娓道来,令超道成很满意。最后他看了一下手表,对 裘武民说:“裘武民同志,真是不好意思啊,今天就到这吧,我马上还有一个会等 着参加,你回去后,要好好干,争取突出表现。有了成绩,就不怕别人说什么。你 说是不是啊,裘武民同志?” “是是是,您说得对。超副县长。”裘武民边说边从沙发上站起来。超道成主 动与裘武民握手,他笑着说:“那就看你的表现了……好,再见!” “再见!超副县长。”裘武民忙不迭地应声附和。 从县委大楼出来,裘武民的高兴劲还没过,在下楼取摩托车时却意外地发现他 骑了不到一年的摩托车不见了。裘武民第一个反应便是:不用说了,这是被人偷了。 裘武民到处寻了一遍不见车的踪影,气得他脑门的青筋直往起跳,可在县委门口他 又没法发作,正好见着超道成从大门内出来。超道成见他还立在那,便奇怪地问: “裘武民同志,你怎么还不回去啊?” 裘武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回应:“啊,这就回去。”说完冲超副县长招 了招手便转身有点狼狈的样子悻悻离开。 超道成问司机:“他怎么了?” 一直在楼下等候超道成用车的司机刚看到裘武民到车棚时的情景,便猜测道: “是不是丢车了。” 裘武民打了一辆摩的回到单位,气咻咻地把帽子甩在办公室待客的长条木沙发 上,然后拿杯子倒了一杯矿泉水,一气喝干,才迸出一句话来:“真他娘的气死我 了!” 一直看着他的同事小霞觉着奇怪,便问了他一句:“什么事把你气成这样子?” 裘武民正想说,大队长廖龙出现在门口,便把话给咽了回去,看着大队长,没 说话。廖龙也没注意他的脸色,对他说:“小裘,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便转身 就走了。 裘武民看着他离开,又转头看了一眼小霞,小霞抿着嘴,做了一个大事不好的 表情。裘武民冲她使劲地一挥手臂,小霞顿时怕怕的神情,然后吃吃地笑着目送他 走出门去。 晚上,裘武民躺在**,久久不能入睡。 廖龙今天跟他谈的内容都把他的脑子搅得快要爆炸了。廖龙把组织的决定要他 去做一阵子的卧底,问他有没有信心接下这个任务?他当时都没怎么考虑就满口答 应了。接下来廖龙就要求他把所有的证件都交由他暂管,然后告诉了他今后的联系 方式并给了他一张新手机卡。回到家后,他仔细想来又想去,越想越觉得不是味, 他感觉自己好象是被人装进一个麻袋然后给扔进江里,没人管了。做卧底?自己可 从来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啊!可一想到既然会有这种任务落到自己头上,兴许这就 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特别是超道成找他谈的话,看来天底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要掉也是给第一个起得早的人吃的,不然就永远也别想吃到。 肩负着重要而又艰巨任务的裘武民真得下到宝山集团一个基地,化装成一个无 知的农民求基地的民工给口饭吃。他谎称自己是安徽来的灾民,家乡如何如何发大 水,家里又怎么怎么死了几口人,那可怜的不幸经历把基地的药农给打动了,就真 的留他在山上干活以力气挣口饭吃。 如此裘武民在基地就干了一个多月,虽从农民嘴里听到了不少关于启良山的事 情,但他在山上竟从来没见过启良山,听说他成天都待在他的新药厂里搞试验。他 决定得想法混进厂里,基地情况基本查实,现在只有混到厂里,才有希望摸进启良 山的财务室,盗取真正的帐本,看清真实的启良山。 “宝山集团生物科技药材研究基地”的大红牌子竖着挂在厂门口保安室的墙壁 上,显得孤独而又惹眼。外面空地非常地宽阔,并铺上了平整的水泥,大门口南北 分别有两间保安室,现在只有一间有人在值班。厂门的中间是二米的文化墙,暗红 色的大理石砖上贴着一排铜字:石东宝山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大门的两边是爬满了 常青藤的围墙,上面插着碎玻璃。厂内是一条条规划有致的比直水泥路,除了已建 成的三幢楼房,其余空地均培植着药材和马尼拉青草皮。南边一幢是拱顶式的巨型 厂房,西边一幢是锅炉房,里面装了一台陈旧的卧式内燃锅炉,耸立达三十米的水 塔在它的旁边拔地而起,北边是一幢七层的宿舍楼,办公食宿皆在一起。煮饭的住 在一楼,启良山的办公室在五楼,工作人员也都是在五楼办公,四楼住人。但因为 厂里一直没有生产,现在在厂里住得均是启良山的亲戚和他手下的保安。因离县城 还有十多公里,所以住在这里的人一般很少离开,都以厂为家了。 虽然都是亲戚,他们在厂内哪都能去,但只有试验室没有启良山和他亲侄子启 小青的同意是不能去的。实验室周围全是蒿草,只有一条可容车辆进出的水泥路。 实验室的周围还另彻了一堵高五米的围墙,进出只有一个门,成天都是铁将军把门。 在里面干活的人都签订了一年的合同,每人一万贰仟元的年薪,除了技术员和保安。 这些人吃住都在里面,按照规定,在这里上班的人都没有烟酒的嗜好,平时干活也 不许交头接耳,打听各自的来路,当然这里有一半人是聋哑人和大部分的文盲。他 们被从外面招进来时,都不知道这是哪,晚上坐车进来,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可 这些穷苦了的山民到了这份上,哪管那许多,只要有钱赚有饭吃,怎么着也比在山 沟沟里强哇。就都安安心心地在这面积不大的房里打着圈圈。偶尔休息时还可以到 外面吸吸氧气,换换身上的味道。其实他们这帮人在里面住得也挺安心,里面都是 空调,不怕冷不怕热。平时冷热水都有,卫生间也是专人打扫,里面可以说干净的 连头发丝都看不见一根。启良山一再说这是新药实验室,要保持国家一级试验的卫 生标准,他们还真是都做到了。吃得也不错,一日三餐都是变着花样的三菜一汤, 享受国家公务员的标准。工人干活的时候都得穿一身特制的透明塑料连体衣服,出 去还有保安严格检查。这些粗糙的农民一开始还真不习惯,总是有脾气不好的人骂 骂咧咧,但是保安却很厉害,稍有得罪就开打。民工后来被打怕了,自然也就不再 吭声,特别是原本发的年薪,到最后变成了每月按时发放,这些人顿时就好比婴儿 见到了娘奶,再也不乱说乱闹了,只管按照技术的要求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做事。 曾也有人问这做出来象奶粉一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能不能吃啊,技术员便告诉他 们这是药,而这还只是样品,专门拿给领导参观的,不能吃也不能用,否则会吃死 人。这些无知的民工才打消了疑虑,就再也不问这干的到底是什么? 裘武民如愿以偿地进入厂区工作了,职务是给试验室的员工送饭。 能得到这个机会也算是天照应了。裘武民在山上时,有一日傍晚时分天突然下 起了很大的雨。虽然是十一月底了,但气候转暖,山里并不因冬季而寒冷。裘武民 正蹲在工棚外的屋檐下吃晚饭。这时一辆簇新的奔驰车歪歪扭扭地驶了过来,最后 停在了工棚边。很快司机从里面走出来,钻进工棚叫着:“哎,老王,你们谁会修 车啊?”在棚里的人闻声都涌到屋外面,一见车立即唯唯喏喏地都不大作声。裘武 民觉着奇怪,悄悄问旁边一人:这谁呀?那人小声告诉他:这就是启良山的车,董 事长来了。 有人问司机:“老板,车坏哪啦?” 司机说轮胎漏气,需要换一个备胎,备胎在后备箱里。 裘武民觉得这是个机会,立即对老王悄声说:“王大哥,如果问起我,你就说 我是你远房的外甥,我给你一百块钱。”说完不待老王答应就从人堆里挤出来大声 说:“我来吧,我会修!” 他把碗一搁跳进雨里,从行李箱内拿出千斤顶、套筒板手和备用轮胎。没十几 分钟,裘武民就轻松解决了,他在雨中打着寒颤对坐在驾驶位置的司机说:“老板, 好……好了。”话刚说完就转头掩面打了一个喷嚏。 车子启动时,后面的车窗忽然自动降了下来,里面露出一个长着奇怪的倒八字 胡的“猪脸”,他在里面问了一声:“老王,这人是谁呀?” 老王看了裘武民一下,赶紧顺口说:“董事长,他是我远房的外甥。” “认字吗?”启良山问。 老王不知道裘武民认不认字,就偏头看裘武民,裘武民赶紧摆头。老王会意就 说:“屁字不识。” 启良山点点头,说声走吧。车就开离工棚。 第二天,工棚外又来了一辆轻型皮卡,司机是个年轻人,他没下车直冲着工棚 大喊:“老王!老王!” “哎!哎哎!谁呀?哟,这不是启主任吗?您有事?”老王顿时眼珠放亮上前 直打招呼。 “把你外甥叫来跟我走。”启主任毫不罗嗦吩咐。 “外甥?哪个外甥?我……”老王正在犯迷糊,早听见动静的裘武民这时也走 了出来,听到后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接口道:“舅舅,又什么事呀?不是换轮 胎吧?” 老王这才醒悟过来,他眉开眼笑地对裘武民说:“哦,不是不是,是启主任找 你去有事。” “哦,是去哪?”裘武民故意问道。 “去……你管去哪?启主任要你上哪你就上哪?是不是启主任?”老王眉眼谄 笑。 启主任上下看了裘武民一眼,说:“你就是老王的外甥啊?” “啊……”裘武民没有作明确的表态,但启主任就认为是了,便说:“你是什 么时候来的?” “来了一个多月了。”裘武民小心地回答。 “那怎么工资单上没你的名字啊?”启主任问道。 裘武民转眼看向老王。 “是……是这样的。”老王忙上前解释:“他刚来,我是打算让他干熟了再跟 您说的。” “哦,这样啊?那你都有啥啊,提上东西上车跟我走哇!”启主任打消了顾虑。 “哦,好好,不过我没东西。”裘武民刚想转身就又转回来把两手一摊,说道。 “没东西?那……那就这么走吧。”启主任打开副驾的门,裘武民立即绕过去 上车,临走时他冲老王挥挥手:“舅舅,回来再看你。我走了。走了啊!”车便快 速离去。 裘武民就这样轻松地进到厂里上班来了。来了才知道,原先那个送饭的老头回 家一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死了。而启良山虽然在厂里很威信,可是这帮亲戚却 都懒得不行,连为试验室送饭都没人愿干,哪怕是一人轮一天也不行,气得启良山 只好到外面请人,回来的路上他忽起想起基地上的老王头,就顺路弯了过来打算叫 老王头到厂里来干这趟差,结果还没到工棚处,轮胎就给扎破了。当他看到裘武民 又主动,而且活也干得利落,就想这小子还不错,只是不认识。这基地他也只认识 老王头。王老头在这干了几年,老实忠厚,启良山非常信任他,便把基地交给他看 管。平常山上招什么人,他都由老王头说了算,再由他侄子启小青核算后开工资。 现在这个裘武民是老王头的外甥,他就认定这个裘武民,没问题。他以为这送饭有 个什么,反正他是不能进到试验室内的,每次也就是把饭送到门口,保安自然会推 进去的。这样的人干活没问题。 启良山很自信,自信到把自己装进猪笼而不自知。 裘武民一干又是一个月。这期间他到启良山的办公室和会计室多次,已经拿到 了真实的帐本,并把这些材料让廖龙派来的人给拿走了。他之所以没离开是他打算 再干完最后一件事就离开宝山。这最后一件事就是想办法进入试验室看看里面的人 到底在忙些什么?这里面的保密程度不亚于国防核军事基地。 一个人如果他的好奇心大于他的生命,那么他的动力往往大于火箭的液态推进 器。裘武民就是这样一个人。